西凉与北羌战事一触即发,秋菊来报时长公主已经带队离开了紫禁城,陛下在城楼前送别,江安卿没去,也不必前去,恐怕长公主心里头傲气和恨意还未消退,见到她怕是要控制不住情绪了。
闲来无事江安卿去探望了长皇子,躺在摇床中的长皇子肉嘟嘟的,伸着短粗的胳膊想去够上头悬挂着的贝壳风铃,不怕生的见到陌生人好奇的瞪大眼睛,不一会就咯咯笑起来。
“母皇您抱抱他呢?”顾长安眉眼柔和的坐在一旁的绣花凳上,生养后呵护调理了一段时间身子和气色恢复了不少,行为举止更有一国之后的风范了。
江安卿犹豫了一下,嬷嬷已经把长皇子从摇床内抱起递给了她。小小软软的小家伙躺在她的臂弯中,好奇的要去抓江安卿宝石耳坠,几次没得手嘴巴就撇了下来,再拿不到就当真要哭了。
“冬香帮孤把坠子取下给长皇子玩。”
冬香应声的上前,细心的将金子做的耳勾掰弯了放在长皇子的手里,小家伙拿到了亮晶晶的东西开心的眼睛弯了起来。
一会儿长皇子就要喂奶,吃饱了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全然不管旁边有谁的。
回了仁寿宫就见景一焦急的在屋前来回踱步,看见江安卿后更是急的眼眶红润,别扭的抿着唇瓣不愿意说话,还是秋菊替他开的口。
北羌小王子不知怎么了今天跑来了仁寿宫,不顾下人的阻拦就往屋内钻,说是要等江安卿回来讨要个说法,北羌王子的身份特殊,还真没人敢过去拦的。
江安卿并不恼怒,一侧眉毛挑起带着探究的推开了紧闭的屋门。前头没见到人影的,撩开珠帘的里屋是江安卿平日休息的地方,此时床榻的被子高高隆起,里头藏着一个人。
“出来。”江安卿有些好笑的瞧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的日达木子,被子闷热的少年面颊红润,见到她时更是难过的呜咽出声,指责道,“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北羌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母皇把我送来这里是为了避祸?”
江安卿双手背在身后,侧眸对跟进来的景一道,“出去。”
垂在身侧的指节攥的泛白,景一怔怔的盯着恬不知耻跪趴在江安卿床上的少年,好几次呼吸下才堪堪将心中的愤怒平复。
见他没动作,江安卿又说了一声,这次带着些许的不耐烦,皱起的眉头如盆冷水浇的景一透心凉,应了一声后全然不知是如何失魂落魄的离开屋内的,甚至自虐的替他们将门关了严实。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日达木子擦着哭花的小脸,埋怨她,“如果不是我出门游玩,听见酒馆内百姓谈论,怕是北羌灭国了我还是个沉浸吃喝的王子。”
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梨花带雨的使人怜惜,江安卿声音放柔了些,“北羌国主将你送来金凤,就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日达木子擦干净面容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伸手抓住了江安卿的衣摆。身为王子的少年并非什么都不懂,张开的红唇露出若隐若现的舌头,眼神带上了媚态,“求您救救我的国家吧,您要怎么样都行。”
“你能怎么样?”江安卿问。日达木子看见希望的开始拉扯衣襟,指尖颤抖着几次没能将衣裳拨下来,“其实那些大臣早已向母皇提议送我来金凤陪着您,您只要能出手救我的国家,我愿一辈子陪在您身边,您想怎么样我都成。”
衣衫歪斜,香肩半露,日达木子停了手,仰面哀求的看着冷冰冰的人,和那天送他珠宝首饰、含着笑意判若两人。
衣服被拉起,江安卿垂眸替少年整理衣襟,“北羌国主送来的不止你,还有北羌的文化瑰宝,让孤代为保管,等着未来北羌后人带回故土。”
止住哭泣的人突然哭的撕心裂肺,紧紧抓住江安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您会帮助北羌的对吗?我的母皇说您是个好人!”
江安卿可不认为北羌国主会说些什么好话,没拆穿的摸了摸日达木子凌乱的头发,“孤已经派了长公主前去援助,但结果如何孤不能保证。”拽着日达木子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拉起,“若真是灭国了,身为北羌的皇室血脉,你该明白如何做的。”
门打开时秋菊冬香皆是一愣,看了看天色心道这个太快了吧。
“秋菊送北羌王子回国宾使馆。”又在围着的一圈人中扫了一眼,没见到景一的身影,不悦的拧起眉头,总是一眨眼人就跑不见了,低声对冬香吩咐,“被辱什么的都换了,以后不准让任何人闯进来。”
夜色正浓江安卿丝毫无困意,烛台上的蜡烛一滴滴往下淌蜡油,江安卿盯着看了一会合上了书本,揉了揉酸胀的眉眼,手边的茶早已凉透了,“让景一过来。”
秋菊没动,为难道,“臣见茶凉后去找过景一,他喝了点酒睡着了,恐怕是不易面见。”
“喝酒?”江安卿的表情怪异了起来。
从屋内出来的景一被抓着问东问西的,景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听他们七嘴八舌的打听那位北羌王子的事情,突然觉得很刺耳,压着脾气的推开喋喋不休询问的人。
他休息的地方不算大,但对比跟其他太监挤在一起住已经很不错了,景一盯着桌上的酒壶发呆。不到休息的日子不能喝酒,景一自暴自弃的想恐怕今晚江安卿都不会召唤他奉茶了,胸膛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出去。
负气的取下酒壶的塞子,大口的往嘴巴里灌。景一酒量不好,或者说他没怎么喝过酒,听其他太监说酒是忘愁的良药,是飘飘欲仙的梯子,景一却觉得辛辣难以入口,呛着的鼻腔里满是酒冲味。
没一会脑子就开始晕乎乎,思绪变得迟钝了不少,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发呆,似乎听见了有人喊自己。景一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那身影看见他醉醺醺的样子抱怨了两句,找来宫人给他扶去了床上。
躺在还算柔软的床铺中景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江安卿要半夜喝茶了怎么办,他起不来会不会惹得人生气。
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景一不可抗力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脸颊痒痒的,挥手赶走后又贴了上来,景一皱巴起脸来,不耐烦的哼了声,转身躲过后继续要睡。迷糊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这是喝了多少睡的这般沉。”
原本来昏昏欲睡的景一立马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看见了站在他床边的江安卿,起的太猛脑子昏沉的想吐。挠脸上痒痒的怕就是江安卿腰间挂着的玉佩穗子在扫他的脸,景一腾下红了面颊。
“小的这就去烧水泡茶。”景一手脚并用的要往床下爬的,眼睁睁的看着床边的鞋子被江安卿颇为幼稚的踢去了门边。
“当值时不能饮酒,入宫的时候应当是有人教过你的。”
景一低下头来,酒精使得他思考事情缓慢了不少,迟钝的点了点头,“小的不该喝酒的。”说话间也不要鞋子了,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下来,“还请主子责罚。”
满屋是未散去的酒味,值得开心的是只有他和江安卿两人,没人旁人过来打扰他们。
江安卿四下看了眼,理着衣服在屋内唯一的凳子坐下,“为什么喝酒?”
景一双手撑在地上,腰背弓起是防御的姿态,抿着唇并不答话。江安卿耐着心的又问了一遍,像是触动了景一哪根神经。
酒精刺激下五感放大,耳膜咚咚的听见了如击鼓的心跳声,甚至激动到手脚在忍不住发抖,“小的没柳福能说会道,让您展露笑意。也没北羌王子活泼漂亮,能让您耐心的哄他情绪。”骤然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
受惊的马儿无法控制的向悬崖处跑去,纵身一跃是万丈深渊,脑子不断阻止着口唇继续说话,可景一哆嗦着停不下来,“您可怜可怜小的,让小的喘口气,那么多人一下涌出来,小的心疼。”
说的胡言乱语,摸不着头脑,可江安卿听懂了其中含义,一向泰然自若的太上凰出现了窘迫,表情凝固在脸上,看着面如纸般苍白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生出烦躁之心。
“你喝醉了。”掐着景一的双臂轻而易举的拎着人扔上了床,胡乱的拽过被子将他裹起来,“明天早上希望你别忘记今晚说过的话。”
今夜无月,厚重的云层遮的不见半点星光,江安卿奇怪的在门口站了一会,扭头看向躺在被子里钻出毛茸茸脑袋打量她的景一,被发现后景一连忙拉高被子遮盖住脸,不吱声的一动不动。
江安卿心中发笑,刚情绪高涨的声音快掀翻屋顶的人,此刻却害羞成这副样子,要是明早酒气散去估计得羞耻的咬舌自尽了。
次日江安卿醒来后罕见的没等到前来伺候更衣的景一,而是冬香为她洗漱整理发髻。
冬香和景一的伺候大差不离,但江安卿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梳妆时能透过铜镜瞥见景一眼中的眷恋,系腰带时能观察到景一眼尾处并不明显的小痣。
江安卿惊奇的发现她已然是习惯了每天被景一伺候着,甚至于有些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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