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正文结束
巴勒莫的阳光今天也很和煦, 西西里岛首府郊外的一处庄园在这深秋的日子里分外热闹。
降谷零放缓呼吸,勉力抬头张望窗外的景色,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印象中最后的画面, 是少年云宫律那泣不成声的脸颊。
然后呢?
降谷零茫然的直起身子, 胸口有着被牢牢包扎的痕迹,仔细感受起来甚至还能品出隐隐作痛的伤口位置。
然后呢?他现在在哪儿?意外的平行时空之中,还是回归了正确的位置来?
“笃笃笃……”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打断了降谷零的思绪,他转头看向实木质地的门扉, 张口一句“请进”还没滚出口腔, 来者已经毫不客气的推开了门。
感情只是意思意思基本礼节,这位访客对当事人毫无尊敬之心。
降谷零的思维还有些跳脱, 略带迟缓的蹦出一些奇形怪状的想法, 但访客显然四肢健全, 走进来的步伐沉稳又淡然,望过来淡紫色眼睛盛满了熟悉又陌生的缱绻与复杂。
云宫律扯了扯唇角,点了点头自觉在床边坐下打招呼:“哟,醒了。”
语气平淡又冷静, 却让降谷零平白无故的有些脊背发麻——在仅供本人参详的记忆里,他刚把这人小时候给招惹的彻彻底底。
但既然云宫律没有要撩起这个话题的想法, 那么降谷零也识趣的不提这茬,他语气轻松的随口道:“我怎么回来的?”
云宫律正在床头的柜台上挑拣着别人送来的各色慰问品,闻言手指抖了抖,然后拣了个苹果掂了掂, 语气温和的回答道:“死回来的。”
降谷零:……
这听起来着实不算什么好回复,但他觑着云宫律的脸色, 又看不出什么捉弄和气恼的意思,完全不像是什么气话玩笑话。
“这么看我做什么, zero。”
云宫律的嗓音难得的漫上点笑意,他娴熟的道出这个隐秘的昵称,一面不紧不慢的削着苹果,一面好整以暇道:“我可没有要说谎的意思,想要做到那样奇特混淆空间,濒死算是很基本的条件了,无奈那边人正正巧巧没有一颗假死弹,这下委屈你真的在这儿多躺会儿了。”
“假死?”
降谷零眯了眯眼,并不觉得那样的情势下白兰会突然良心发现的来帮助一下孤立无援的两人:“我可不觉得当时的我是在假死。”
流失体温的感觉真实性毋庸置疑,云宫律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削好苹果又用小刀将之切成小块,语气还是那样平淡而温和:“嗯,你差点就死了——如果没有潘多拉和我的话。”
潘多拉,让里世界势力趋之若鹜的奇异宝石,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待在云宫律食指戒指的戒托上。
是因为潘多拉……既然如此,那么云宫律拜托他带着的宝石,最后也适时的抵达了他应该抵达之处。
降谷零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主动出击:“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我是承托了彭格列的帮助了吧,多谢了?”
“免了吧。”
云宫律散漫的往椅背上一靠,语气不能说没有嘲讽:“我也是才知道我竟然阴差阳错的救了你一命,否则当初我会在飞机上就结结实实的给你一拳。”
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完全不符合彭格列秘书长的行为美学,降谷零狐疑的打量着浑身上下充斥着不愉气息的男人,警惕发问:“难道不是一个令人感动的重逢?我以为我们在基地了的相处并不糟糕?”
云宫律先是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颌出神片刻,随即又转过视线定定的盯住降谷零。
降谷零被这人盯得浑身发毛,总觉得此人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怨念如此深重,如果是指在很久之前的公安身份。
云宫律也应该理性将自己调理回来,况且彭格列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排斥公安的身份,基地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少,哪怕时势殊异,还一板一眼效忠于彭格列的云宫律都能接受的事没道理现在这个八面玲珑的云宫律接受不了……
哦,对了。
降谷零终于后知后觉的咀嚼出诡异违和的地方——小云宫律已经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会让现在的云宫律觉出背叛的感觉?
这个问题简直不能深思,但降谷零还是想那么思上一思,可惜一直安静在旁边当静物参考的云宫律唐突开口:“我哭起来的样子是什么样?”
这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放在他们两人之间更是多了几分暧昧难言,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要调情的意思,降谷零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记忆中小少年失声痛哭的模样。
降谷零:“为什么问这个,我以为你会对此记忆尤深?”
“没有机会。”云宫律耸了耸肩:“我也才刚恢复这段记忆没多大会儿,不比你更熟稔。”
降谷零怔了征,蓝灰色的眼睛看向云宫律,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与不虞。
云宫律撩起眼皮略了他一眼,并没有被他威胁道,只是简单的陈述道:“透支火炎的代价就是烧坏了脑子,天台上的刺激有些过分了,boss他们为了我的健康考虑,引导我封闭了那段记忆。”
降谷零张了张唇,终于理顺了一切来龙去脉:“你在生我的气?为什么。”
云宫律看着面前似乎还在状况外不明所以的病患,突然发自内心的升起了一股子发泄欲。
降谷零一无所知云宫律那时的彷徨和无助,刚刚诞生的自我意志看着珍视的生命一点一滴的从面前流失,而本人却只是在拿命赌博回去的可能。
尽管他的确赌博成功了,却还是让云宫律气恼不已。
靠坐在床头的降谷零发自内心的疑惑着老情人的怒火中烧,他茫然的看着这人陡然站起来,一个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扶住一边肩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自己。
尽管还没有明白回来这人的心理历程,降谷零还是试图伸手安抚:“不管怎么说,你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呃…嘶。”
云宫律蓦然低下了头,有着浓密黑发的头颅凑到了降谷零的颈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要害弱点悉数暴露,带着不管不顾的发泄意味一口咬下。
“嘶……”
降谷零兀自抽气,在那些记忆深处的亲昵两人也并非没有这样交颈相欢过,但从来没有这样不问缘由的单方面发泄,他感觉到自己锁骨边的皮肉传来的剧痛,这人没有一点要口下留情的意思。
可怜的公安先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始作俑者发泄够了终于才抬起头来,他淡紫色的眼睛不再淡然,而是定定的注视着病患。
云宫律说:“因为你让我害怕,我当时害怕的不得了。”
害怕的不敢随意抬起刀刃,害怕的透支也要强行输出的镇定雨炎,白兰屈膝在空中观赏着彭格列倾心培养的刀刃断裂时,云宫律害怕到不敢抬手冷静查看伤势,像个无用的观赏物痛哭失声。
以至于刚刚恢复记忆的云宫律兀自思考了很久很久,甚至恍惚间觉得他还是没能留住降谷零,就像当年的那条小鱼。
云宫律的右手摩挲着降谷零的脖颈,真切的感受着活人的体温,指间点过泛红的齿印,云宫律短促地笑了笑,翻身下床整理衣襟。
降谷零莫名咀嚼出一种不妙的讯息。
他觑着云宫律整理结束转过身来,大抵明白了自己当着云宫律的面生命垂危这件事给秘书长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堪称罪大恶极。
这样想着,颈侧的齿印似乎都没那么刺痛了。
降谷零出神打量着云宫律的动作,方才的逾矩背后昭示的失控情绪仿若镜花水月,一场幻觉。
云宫律缓慢的叹了口气,他郑重的道:“因此,我想我需要重新评估权衡一下我们的关系,在此期间我不想见到任何影响评估的因素,所以你好好养伤吧。”
降谷零当然明白云宫律话里的意思,但却完全没有要遂他意的意思:“如果只是单纯的会面也能影响到你的评估,那你的意志似乎也没有多么坚固哦。”
“嗯,从冒出这个想法我就一直在动摇。”
云宫律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从一开始就偏着的事实,他垂着眼睫看向降谷零:“所以就当是帮帮我,好吧?”
两人沉默的对视,房间内的空气逐渐发酵出异样,终于在变质的前一刻,降谷零撤开视线,败下阵来。
降谷零笑笑:“好吧。”
*
云宫律离开时体贴的带上了门,他们两人似乎都对这样的气氛感到无所适从,需要重新评估这段关系的人也不止秘书长一人。
他们终于底牌出尽,两人终于坦诚相对,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步行动都值得踌躇。
降谷零同意了云宫律的想法——自己也并非没有产生过逃避的想法,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多为难别人。
也没必要为难自己。
病房重归寂静,降谷零尝试分出心思去思考自己的那些作为——他同黑田兵卫进行过秘密会面,阐述过平行世界的见闻与发现,他同Reborn做过交易,最后沢田纲吉拍板答应了他的提议。
倘若那些事情都稳定落实,那么在前往奇迹前的事情都并非空穴来风。
“呼……”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疲倦后仍不能卸下心防的猫科生物。
寂静无限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再一次有人敲响了门,降谷零抬眼望去,却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他对这次的来客有些猜测,却不敢直接确认。
幸好来者们也并不打算让他就这样兀自纠结,敲门声就像通知,在几秒的等待无果后,门再一次被推开。
而率先走进来的,则是一个黑发蓝眼的年轻人,他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对降谷零笑了出来,紧跟其后的青年们也纷纷笑出了声。
为首的年轻人笑笑道:“沢田先生特地拜托我们晚一点来找你,所以来晚了——抱歉了,zero。”
降谷零也笑了,他愉快道:“没有事先约定也就称不上来晚了,能见到你——你们我已经很开心了,hiro。”
蓝灰色的眼睛就这样略过一拥而入的大家,那是曾经的他以为再不能见的挚友们,如今却能在一间屋子里相视而笑。
降谷零略略提高了声音,声音里有着不可遏制的欣喜:“虽然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俗套,不过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是叙旧环节吧。”
窗外巴勒莫的阳光明媚,万物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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