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城市两端,可实际上并没有听起来这么夸张。
顾汐站在塑料厂门前时便叫沙沙报了时。
这会尚未有手机，手表也是高价货物之一，有了沙沙便能省掉一笔开支。
比起她所在的机械厂,塑料厂的规模要小上不少。
不过在顾汐的记忆里，塑料厂的前身可谓是煊赫一时。
这间门塑料厂所在的地皮,原先是市服装厂的,凭借着劳保服装的生产很有名气,员工的福利也开得极高,巅峰时，厂内的工人及家属多不胜数，直接养活了周边的几条街道，连供销社都开在这旁边。
但后来，也不知怎地,服装厂的经营每况愈下，最后听说甚至发不出工人工资,只得在市政府的安排下迁到了县城，而这块地皮便被塑料厂继承。
塑料厂才成立时，市里的领导特地来剪了彩，对这家工厂寄予厚望，可惜期盼归期盼，这家塑料厂怎么也经营不起来。
现在它就靠生产些塑料拖鞋、凉鞋、雨鞋来勉强支付厂内开支，市民暗地里管它叫鞋厂。
塑料厂工人数量虽多,但福利远比不上其他工厂,偶尔也有年底福利发不出的传闻，原先此处的热闹景象再也不见了。
顾汐心里清楚，塑料厂的今天，就是机械厂的明天,两家工厂，均倒在了市场的洪流面前。
之所以机械厂比塑料厂表现出来的生命力要强，那可不是因为产品过硬或是领导努力，单纯只是因为国内买单罢了，单单任务数便能满足一定的开支。
“你找谁？”传达室大爷推开窗，一双锐利的眼上下打量着顾汐。
顾汐站在这好一会，引起了大爷的注意。
“白大爷，我是顾汐，顾老六的孙女。”顾汐指着自己，笑脸待人。
大爷的态度并不好，但顾汐没生气。
看门是白大爷的职责所在这是。
“顾汐？”白大爷眯着眼看人，总算瞅出了几分熟悉，他说话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凶狠，“你来做什么？是找我的？”
他还真没认出来顾汐。
他和顾老六虽是朋友，但两人一年也就聚上一两次，通常是在外面。
白大爷听顾老六夸过很多次他的机灵孙女，但只在顾汐小时候见过两回，顾老六葬礼的时候，顾汐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没能起来待客，白大爷虽然去了灵堂，但也只瞧见了顾汐的背影。
顾汐手穿过窗户，递上了自己来前特地去小饭堂割的四两猪头肉。
“怎么还带东西？”白大爷皱眉，对这样的作风很不赞同。
顾老六的孙女在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顾汐：“大爷，我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我记得当年爷爷出门和这些好兄弟喝酒的时候，总会说去买点猪头肉下酒，爷爷这两年不能再和您喝酒了，我来之前想到您，又刚好路过小饭堂，就去割了点。”
顾汐记忆里，爷爷的真心好友不算多，但都很珍贵，她既然来塑料厂，便不能把白大爷抛在脑后。
再者，白大爷也有着“特殊”的身份。
白大爷是拿着赫赫战功退役的，退役时，他主动提出，不想给国家增添负担，这才被辗转安排到了传达室。
无论是对自己爷爷的友人，还是对保家卫国的战士，顾汐都理应尊重。
白大爷正要把肉丢回顾汐手中的动作顿住，他那双不复明亮的眼闪烁了一下：“就来送肉的？”
“来找李厂长，来之前我同他通话过了。”
“来做什么？”白大爷又问，他可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这会追问，便是有他的想法。
顾汐稍稍提了下另一侧的袋子：“我有一些小想法，想和厂长一道探讨一下。马上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了，没准这能为厂子争取点订单来。之前和厂长在电话里聊过了，他很感兴趣，我们约的是中午十一点半，马上到时间门了。”
也就是白大爷问，她才会这么毫无保留地说。
“小想法？”
顾汐稍稍展示了下自己准备的东西：“这东西造起来不难，外国人应该会喜欢。”
白大爷皱眉，他听不太懂这些，只问：“你有信心吗？能赚外国人钱？”
顾汐笃定：“有。能赚外汇！”
她要是没信心，也不会在这了。
当然，话不能说太满，她也不能打包票，可就现在塑料厂的情况，怎么样都不会更差了。
“好。”白大爷看了眼登记本：“厂长早上是有打来过电话，说有访客，进来吧。”
顾汐正要和白大爷挥手告别，这就见白大爷默默地跟在了自己身后。
“大爷您……”
“我也找厂长有事。”他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跟上了顾汐。
顾汐不大能理解白大爷的想法，但正好有人指路，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塑料厂的整体格局和机械厂大同小异，到了厂长室，顾汐正要敲门，白大爷便抢在了她的前头，敲响了房门。
等了没一会，办公室的门便被打开，出现在门后的是李厂长。
李厂长是被调任来的，他的年纪略长，近五十了，脸上的皱纹很多，看上去既严肃又烦恼。
瞧见白大爷的瞬间门，他很是意外：“大爷，您怎么来了？”
白大爷没让顾汐回避，他慢腾腾地开口：“小李，顾汐是我老兄弟的孙女，我老兄弟是一等一的好工人，甚至去国家比过赛，他以前就一直和我夸他的孙女。”
顾汐挺意外，她没想到白大爷会为她撑场子。
“她做的是什么东西，我是个粗人不了解，但我想，顾老六这老顽固养出来的孙女也许不精明，但绝对靠得住，这不是个会说胡话的孩子，她靠得住。”
李厂长见白大爷这么严肃，立刻正色：“好，大爷，不管成或不成，我都会好好听她说的。”
白大爷功成身退，没让顾汐和他寒暄，这就扬长而去。
“进来吧。”李厂长的态度，比昨天还要真挚一些。
……
李厂长紧紧盯着顾汐，这会他真的很想问一句，这真是认真的吗？
他接到顾汐的电话时，对方便在电话里说出了诸多让李厂长都觉得恍若天方夜谭的言语。
顾汐说，她能让塑料厂在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上出风头……她能让塑料厂赚一笔外快，她还能让塑料厂起死回生。
说实话，李厂长一点也不信，这要真这么简单，塑料厂也不会成了今天的模样。
可也许是他昨天太过忧愁于厂里的生计，以至于没什么思考的能力，他竟然真让顾汐带着她所谓的产品来试试。
今天早上一到工厂，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做的决定有多愚蠢，只是苦于不好直接反悔，这才没取消见面。
可现在顾汐展示的这是什么？
顾汐自然注意到了李厂长的眼神，她也是这会才反应过来，她所展示的东西，以这个时代国内的见解来说，有多不合理。
好在刚刚白大爷站在她这边说了两句，否则她估计会被直接赶出去。
虽然顾汐早早地做了两手准备，但是如果能实施a计划那当然是最好的。
“……我差不多展示完了。”顾汐看见李厂长那犹豫的眼神就知道对方不大相信。
“就这？”李厂长忍不住质疑，他起身走到顾汐面前，拿起那个类似碗的东西。
“你说这东西美丽国……很多西方国家的人都需要？”他叹为观止，“这能有什么技术含量？”
外国是发达，可外国人又不是人傻钱多。
省里商务部门这两年多鼓励她们这些工厂去赚外汇啊，可谁赚到了吗？
他们花了重工做的工艺品外国人都不喜欢。
顾汐做的这东西相比之下，简直是没有技术含量到了极点。
顾汐点头：“是，就是这个。”
顾汐深知说服人的方法，她双手拍桌，直直地对上李厂长的眼神，全方位的展示自己的坚定。
“李厂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连生活用品都赚不到什么外国人的外汇？”
李厂长笑了：“因为外国经济发达，他们用的产品比我们的好多了，怎么会买我们的？”
顾汐也笑：“大错特错。”
李厂长皱眉，他上了年纪了，对于这样的质疑，他很不赞同，素日的修养使他克制着自己：“那你到底说说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们绝大部分工厂根本就不了解外国的生活状态，我们所生产的所有产品，那都是基于咱们自己国家人民生活需要生产。”顾汐认真道，“你连别人需要什么都不知道，别人怎么会购买你的产品呢？”
李厂长沉默。
这听起来有点道理。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外国人穿什么样的鞋子。
就比如他们堂堂鞋厂做得最好的塑料鞋，哪怕精心搭配了配色，之前去进出口商品交易会的时候，那叫一个无人问津。
呸呸呸，他们才不是鞋厂，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塑料厂。
“那你这东西就是外国人想要的？”
顾汐再度点头：“当然，这正是外国人日常生活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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