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将这一周来久积的阴云一次性下个干净，黑沉的天空在这个夏日周末的下午四点左右猛地撕开了口子，将带着工业气息的“污水”朝着哥谭浇灌下来。
这个天气，不论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还是哥谭特产的精神病罪犯，又或者是盘踞在黑暗里的蝙蝠妖怪，都不愿意出来活动。
而这个时候，也就是那些常年被夹在各种大佬之间的小混混们的狂欢。
猛地吸入一大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汤姆露出畅快肆意的笑容，纹着复杂纹身的手臂摊开，鼓鼓囊囊的肌肉绷紧，好似在拥抱面前被暴雨笼罩的城市。
“啊——真是个好天气。”他感叹道，“你觉得呢，巴顿。”
被呼唤名字的人立刻谄媚地应和：“是，您说的对。”
他弯下腰朝汤姆行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嘲讽的表情。
啧，不过就是一个只能在那些大人物们不动弹的时候逞威风的废物，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他这么腹诽着，好像在汤姆面前点头哈腰，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这识相的态度显然很好地愉悦到了汤姆，男人发出畅快的笑声，大步迈进了灰暗的雨幕中。
“听好了，我曾经可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得意洋洋地向着小弟们炫耀自己那泛善可陈的功绩，传授自己所谓的生活经验，细数自己曾经见过那些义警——即便他只是远远看到过一抹掠过的黑影——却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连连踉跄，差点没摔到前面的水坑里去，再稳住身形抬头时，便看到了都在看他的小弟们。
那种在小弟们面前丢了脸的恼怒立刻冲上了心头，愤怒让这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一下子涨红了脸，瞪着眼去看是什么玩意绊倒了他。
他看到了一截手臂。
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小孩子的手臂，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伸出，看不出是死是活。
“妈的个小兔崽子！敢算计我！”将自己的恼怒尽数倾泻而出，汤姆怒吼着朝那个巷子走去，果不其然地在拐角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孩子，立刻一把把小孩拎起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多岁的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样的衣服，海藻一样卷曲乌黑的长发里浸满了污水，被汤姆一整个拎起来后也丝毫不动弹，垂着脑袋，空洞的蓝眸怔愣地盯着地面。
她无视了他。
这简直就点燃了汤姆心中那隐藏的脆弱的自尊心，在哥谭，能够引起人们畏惧的永远只有那些敢于与蝙蝠侠正面硬刚的疯子，而像汤姆这样的普通小混混别说被人畏惧，就是有时候去抢劫都会被受害者看不起。
都是蝙蝠侠的错！
汤姆总是在心底叫嚣着。
为什么不把那群疯子干掉？！不过是些脑子不正常的玩意儿，凭什么占据哥谭！还有那些可恶的义警，都是tmd脑子有问题多管闲事！
“老、老大，就是个孤儿，算了吧。”一小伙子缩头缩脑地开口。
“闭嘴，我没允许你说话。”汤姆瞪了他一眼，转而眯着眼睛看了女孩一会儿，露出恶心的笑容，“仔细一看，这小家伙长得不错啊。”
小小的孩子拎起来不比那些穿梭在街巷的壮硕野猫大多少，露在外面的四肢也瘦弱得可怕，一张小脸因为之前与地面亲密接触而沾染了不少脏污，但是那精致的五官和无光的静谧蓝眸依旧能让人窥见她的美貌。
而在面对人渣时，美貌从来不是一件好事。
被汤姆用恶心的目光盯着，女孩总算有了一点儿动静。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视线一定，落在了实处，随后脑袋慢慢抬起。
她看向了汤姆。
“啊。”她发出短促的声音，像是脆弱的幼猫发出的低声叫唤。
“哟，还是个小哑巴。”汤姆恶意地笑道，“兄弟们，咱们好好让这小哑巴爽爽，然后再把她卖去玛丽太太那，怎么样？”
一个混混团体里或许会有良心未泯的，但是也绝不缺少如汤姆这样的人渣。
早在老大夸赞小丫头的容貌时就隐隐期待，此刻更是被直接赋予了享用小家伙的资格的几个人立刻搓了搓手向前两步，围在了老大旁边。
“嘿嘿，老大您先请！”
“啧啧啧，这小丫头长得还真不错，咱们把她送去玛丽太太那，指不定还是做了好事呢！”
“没错！做好事！哈哈哈哈！”
带着浓浓恶意的话语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好像来自深渊，混混们狞笑的表情更是好像某种怪物，尚存善意的人落后两步，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
“啊。”女孩又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卷翘的眼睫轻颤，将一颗污浊的水滴抖下，沿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滴答！”水滴滴落地面的声音本该被嘈杂的雨幕掩盖，却在这一刻宛若惊雷般乍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超过115分贝的噪音撼动了耳道深处的鼓膜，震得人耳朵生疼，汤姆痛苦地捂住耳朵，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从耳道中流出，在尖锐的耳鸣声逐渐减弱后，世界陷入寂静。
他聋了。
无法理解、无法认知、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超现实的意外让难以理解现状的大脑陷入凝滞，以至于汤姆感受到有冰冷的触感从颈部蔓延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里的小孩。
而此刻，那个孩子垫着脚站在他身前，冰冷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颈脖，在与他对视的同时，柔软的嘴唇微微抿住，勾出一个僵硬浅淡的笑容，随后缓缓做出口型来。
【看，是你聋了，不是我哑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由汤姆·瑞奇所带领的一个以收保护费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小队伍，包含其本人在内一共十一人，死亡九人，剩余两人于今日，哦，昨日上午九点前往gcpd自首。”荧白的屏幕光的照射下，挂着黑眼圈的少年推了把身前的台子，侧过身看向另一边的大屏幕。
屏幕上，一身漆黑的哥谭骑士站在一张解剖台边，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上写满了沉郁和凝重。
“自首的两个人呢？”低哑的声音从屏幕自带的麦克风中传出。
“在警局里。”
闻言，蝙蝠侠不再言语，他伸手掀开了身前解剖台上的白布。
随着白布的掀起，仿佛某种封印被打破，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臭的味道逸散出来，银灰色的解剖台上，一具除了颈脖基本没有损伤的带着失血过多的青灰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
汤姆·瑞奇，四十三岁，白人，无业游民……
一系列信息从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蝙蝠侠眼前的则是尸体颈脖上的伤口。
那不是人类所能够造成的伤口。
长条的、尖锐的、锯齿边缘的并列状伤口，像是某种猛兽的利爪狠狠地在人类脆弱的颈脖上来了一下，带走了颈部近二分之一的血肉，直接将气管都带走了一段。
鉴于最近哥谭并没有动物逃出动物园的新闻……是变种人？还是类似杀手鳄那样的返祖者？还是什么人体实验实验体？
不论是什么，那两个莫名自首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红罗宾，检测这些尸体伤口处的生物残留。”蝙蝠侠命令道，“罗宾，去gcpd。”
gcpd天台，蝙蝠灯旁。
“我以为你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穿着风衣的戈登警官吸了口烟，“就算你不需要长高了，你的罗宾应该还没到身高固定的年龄吧？”
被同时内涵了身高和年龄的罗宾瞪了他一眼。
被diss虐待儿童的蝙蝠侠面不改色：“昨天早上九点到警局自首的两个人，带我去见他们。”
戈登疑惑：“他们只是两个小混混，犯下的最大的罪行也不过是偷过几个钱包，发生了什么？”
嘴上疑惑着，行动上戈登倒是毫不犹豫地带着蝙蝠侠往看守所走。
蝙蝠侠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戈登也习惯了这个老搭档的沉默寡言，估摸着对方现在还是在调查中，于是也没有再过多询问。
“那两个自首的人的精神状态如何。”走了一会儿，蝙蝠侠问道。
“不怎么好，要不是血检没问题，我都会怀疑那两个家伙多少沾点那玩意。”戈登耸耸肩，“不过他们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倒是供认不讳，好像巴不得被多关一段时间似的。”
“哗——”铁门被拉开，蝙蝠侠自然地坐在了审讯室的审讯位上，罗宾则很自觉地占据了审讯位旁边的椅子上。
没有椅子坐的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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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两个自首者其中的一个就被带进了审讯位。
此刻正是凌晨四点，按照正常状况，这个时候除了部分特殊人员都应该处于睡眠之中，然而被带进审讯室的自首者却十分清醒，甚至在看到蝙蝠侠的瞬间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即便略微放松，他的神色间依旧充满惊惧，神经高度紧张。
“迪伦·乔尔。”低沉沙哑的声音吓得他一激灵，抬头畏畏缩缩地看向蝙蝠侠。
“我问，你答。”蝙蝠侠注视着他，“昨天凌晨，你跟随汤姆·瑞奇及其手下遇到了什么？”
迪伦的脸色瞬间惨白起来，眼睛瞪大，瞳孔震颤，好像想起了某些极为恐怖的事情，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半天都只能翻出“啊啊”的模糊音节。
他短暂的失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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