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你告诉别人这种惊天噩耗之前,好歹也做一点铺垫,委婉一点、和软一点、温情脉脉一点啊!”
顾舍予悲痛欲绝地捂住脸:“得了,得了,我现在觉得天都不亮了!你知道吗?”
……看来顾少校一点也不能潇洒地对待这件事。
也没说到底要不要我赔偿。
方彧忐忑地劝慰:“根据星图昼夜表,现在您那里的天本来就是黑的,您觉得天亮才是不正常呢。”
顾舍予:“……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傻子,我更痛苦了。”
方彧:“其实我也很痛苦,少校。”
顾舍予把脸从掌心里抬起:“……你痛苦什么?”
“不知道您要不要我赔钱。”
顾舍予露出一种豁然洞开的神情——好像第一次接触到肥皂泡泡的小孩,惊讶、好奇,又有点不可思议。
“哦,对了,我还忘记了,”顾舍予喃喃道,“还有钱。”
方彧:“……”
我是不是不该提醒他的?!
这个家伙不是原先根本没想过自己还损失了一大笔“钱”……这码事吧?
正当二人各怀鬼胎之际,方彧隐约听到了咣咣的砸门声。
顾舍予显然也听到了,警惕地抬起头:“是你那边的,方。”
方彧抬起身,还没走到门口,一声巨响,房门已经被强制破开——
一群穿着灰色制服的人抢身入内。
方彧下意识后退一步。
为首的人翻出证件,沉声说:“方彧女士是吧?军部调查司,接到约翰逊舰长举报,称您有殴打军人、入侵军方系统等一系列违法行径。请您立刻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方彧:“……??!”
看来还是砸得轻了一点——方彧脑子里本能地跳出第一个想法。
**
方彧坐在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环顾四周,心境苍凉。
这是调查司的“临时审讯室”,不久前还是间空舱房。此时给她摆了一把椅子、一卷被子、一个脸盆,就算布置完毕。
方彧弱弱地问:“在哪里上厕所?”
看守她的士兵哼了一声,冲着脸盆点一点下巴。
方彧:“……那用什么来喝水?”
士兵再次哼了一声,又冲着脸盆点一点下巴。
方彧脸色一黑:“……哦。那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士兵不再点下巴了,扭过身去,不理会她。
“……”
方彧无奈,站起身,开始背过手在原地走动。
——她倒是很想大喊大叫,或者破口大骂质问“我非法入侵,你们还特么非法囚禁公民”之类的话。
不过,她很清楚,看守的士兵不过是贯彻调查司意志的一件工具而已,和他争吵也没有用。
方彧只得干脆不说话,打工人不难为打工人。
——走到第一千八百六十九圈时,“临时审讯室”的门开了。
方彧停下脚,用看戏一样的眼神看着来人。
一群西装革履的老大爷像电影里腐朽帝国的军事法官那样,哗啦啦涌进房间。一时间咳嗽的咳嗽,薅领带的薅领带,掐烟头的掐烟头,空气中充斥着表演的欲望。
为首的审查长打了个饱隔:“方彧女士,是吧?”
方彧翻了个白眼。
审查长严肃地说:“您最好严肃一点。约翰逊舰长举报,您……”
方彧高高举起手:“请问,举报途径是什么?我也要举报。”
“咳,”审查长咳嗽了一声,“我还没有说完,您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吗?年纪轻轻,如果你表现得缺少教养,丢的是父母的脸……”
方彧不予理会,再次打断:“您的意思是,作为一名目前未被定罪的联邦公民,我没有举报非法情况的权利吗?”
审查长像噎了口馒头一样,古怪地大声咳嗽。
“……不是,当然不是。”
方彧:“好,那我要举报调查司——他们存在严重的非法侵入公民住宅、非法拘禁和虐待公民行为。”
“……”
审查长的脸突然像个茄子:“胡说八道,调查司的一切都是按照章程办事!”
方彧:“那我为什么昨晚在没看到任何拘捕令的情况下,被从自己的房间突然带走,现在关在这个牢子里?”
审查长身后有一个人笑眯眯地开口:
“这怎么能算拘禁?这是配合调查的临时住所,就像你上班出差要住旅店一个道理嘛。”
方彧:“哦,您出差的时候,水壶和尿壶都用一个壶,是吧?”
“……这!这!”
“我们现在在讨论您的问题,方女士!”
审查长抬高音量,试图拍桌子,却发现室内并没有桌子,只得尴尬地将双手相击:
“您能否认你确有袭击约翰逊舰长、利用ai入侵风雪号系统的行为吗?”
方彧:“这属于紧急避险。”
“你承认了?”
“我没有。”方彧否认,“约翰逊舰长既然都昏过去了,或许也不太能搞得清现实和幻想——他的举报有效力吗?”
审查长嘿嘿一笑:“你最好自己看看监控和系统分析。”
说完,他再次击掌,空中立刻浮现出一块光屏。
方彧双手举着书的身影浮现在屏幕上。
“……”
方彧惨不忍睹地合眼,忍不住揉了揉膝盖,嘶了一声——
那天摔得七仰八叉、表情管理失控,像个鬼畜区素材,到现在还没有消肿。
捏着鼻子被迫又观赏了自己的惨状后,方彧脸色惨白。
审查长见方彧脸色很坏,得意洋洋起来:“好戏在后头呢——你再看看这个。”
【入侵记录:星历***年7月19日20:35;***年7月19日21:56】
方彧心中一惊,猛地打了个哆嗦。
审查长以为是戳中了方彧的要害,喜滋滋地晃着脑袋:
“你于事发当天两次入侵风雪号的系统,其中第一次就在风雪号遭到袭击后不久——我司高度怀疑你与叛军暗中勾连,图谋不轨!”
方彧一声不吭,紧张地思考。
——晚上九点的那次入侵,的确是她指示克里斯托弗做的,因为她怀疑系统遭到过入侵,想检查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但当时,因为克里斯托弗的权限有限,并未能破解第一次入侵的具体时间。
而调查司当然有权限拿到第一次入侵的时间——
20:35……
那是什么时候?他们当时在做什么?谁在驾驶室?
方彧合上眼,努力回忆。
第一次中弹后……
她从地上爬起来,约翰逊舰长暴跳如雷,士兵吓得战战兢兢……莱登少校自告奋勇去驾驶室检查情况……
方彧眼前一亮:“!”
对了,除了驾驶员弗里曼,当时的驾驶室里还有莱登少校!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怎么样?叛军奸细,你现在没有话说了?!”
方彧脱口而出:“莱登!”
“莱登?”审查长与司员们面面相觑,“你在说什么?”
方彧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立刻被几杆枪团团指住。
……把怀疑告诉这些人是没用的。
方彧坐了回去,把膝盖生疼的左腿搁到右腿上:“行,行,你们要起诉我,就随便吧,乐意就好——不过,我作为联邦的公民,是不是有权利请辩护律师啊?”
审查长怀疑地看着她:“你的确有这种权利,不过……”
方彧没精打采,打了个哈欠:
“那我要求和顾舍予少校联系——律师费,这属于工伤,他得给我报销。”
**
方彧申请见顾舍予的请求被批准了。
但调查司表示,走手续需要时间,请她耐心静候。
她知道,调查司是在担心把顾舍予扯进来,这位背景不明、出手阔绰的大少会动用关系来施压,才不断地拖延。
这个“耐心静候”,就是打算把她的会面请求拖到审判结束后。
这可是大大误解了方彧。
她一点也没想让顾舍予来捞人——反正少校自然会想办法去捞人的。她只是想探听点关于莱登少校的消息,并警告弗里曼小心莱登而已。
不过,或许是顾舍予那边起了作用。
在等待了四天后,她终于获批在全程录像的情况下,和顾舍予就“律师费”问题进行一次视频通话。
“……”
方彧的面前有一个红灯。
如果红灯闪烁,就代表话题超出范围,需要立刻修正。
红灯闪过三次后,顾舍予会被自动踢出通话。
顾舍予瞥了眼摄像头,一脸厌弃:“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嘛,太不舒服了。不就是拿书砸了个‘为军方沥尽心血六十年’的老同志么,至于吗?”
方彧幽怨地看着顾舍予:“少校,我现在是里通叛军了,不是打架斗殴——而且,我很怀疑是不是因为你和远星系这些人关系太僵,才导致他们现在合起伙来要修理……”
红灯闪烁。
“?!”啊喂,她只是插科打诨,还什么也没说啊!
方彧痛苦改口:“……里通叛军,需要的律师费可能更高一点。”
——事情可能有点麻烦。
“啊,对,”顾舍予敷衍地跟着胡说,“那个,你放心,我会给你报销的……报销给一个军方我认识的比较大的……律师。”
——他在军方找了很厉害的关系来捞她。
方彧:“谢谢少校,不过,不需要很大的律师,我认识一位莱登……律师,他就很懂里通叛军这种事情。嗯,我觉得您可以查一查这位……律师的背景,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用他吧。”
——快去查一查莱登少校的老底,我怀疑他才是叛军的奸细啊!
红灯的算法属实坑爹。方彧只得前言不搭后语地编造下去。
她心内十分悲观——她自己听了都迷糊,又怎么能指望顾少校迸发出惊人跳跃的理解力和想象力?
不过,好在红灯没有再次闪烁。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顾舍予。
顾舍予像一尊优美而呆滞的塑像,眨了眨眼:“……”
方彧心里干着急:“莱登律师,就是那个银色头发的莱登少……”
“!”顾舍予猛地一拍大腿,“是这样!”
方彧大喜,顾舍予的理解力出奇得清新脱俗、不拘俗流。
她猛点头:“是吧?”
“是,明白了,”顾舍予一甩手,“放心吧,就这,我那样一下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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