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很香吗，躲什么躲？◎
雾气裹挟着红色的公共飞行器从街区的高楼旁边驶过, 浓厚的雾遮住了楼宇，只有星星点点灯光透出来。影影绰绰的大楼像怪物，在雾气后面用不怀好意地眼睛盯着飞行器上的人, 他们像落入虎口的羔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面具男对自己的威胁很满意，踢开坐在驾驶室后面座位上的一个胖子, 自己大喇喇坐了上去, 从兜里掏出一个三角架, 又掏出一台长方形的黑色屏幕，把那个东西夹在支架上, 开始摆弄。
面具男的注意不在乘客身上了，乘客们虽然不敢出声, 却对现状十分恐惧, 偷偷摸摸交换着不安的眼神。除了知欢和她不小心撞到的穿着考究但凌乱的男人。知欢陷入放空状态, 她正在用精神力探查飞行器里是否被面具男安装了炸弹。搜了一圈，还真被她发现了，在后面的发动机内, 藏着一个炸弹，离能源箱非常近，如果引发能源箱爆炸, 整车人都会变成熟人。就算侥幸能源箱没炸, 飞行器距离地面70-80米, 直接摔下去，一车乘客都成肉饼了。
知欢试着用精神力入侵炸弹, 想破坏炸弹的操纵系统, 发现失败了, 炸弹的遥控装置非常原始，无法接入知欢的精神力。意味着，只能手动拆除，可是面具男还在前面端着枪守着他们。知欢观察过他的武器，是非常原始的纯机械手枪。肉搏，知欢不见得会输，但是面具男有枪，而且车上到处是乘客，如果打起来，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下麻烦了。
知欢回收精神力，从发呆的状态回复过来，感觉有人看她，她回头，和刚才撞到的，穿着考究的男人对上了视线。男人藏在昂贵的眼镜后面的眼睛弯弯的，饶有兴趣地观察她，轻声说：“你刚才是在发呆吗？”
他的语气像是在讽刺她吓傻了。
知欢并不在意，她不关心和自己没关系的人想法，没有理他。
男人不识趣地用手指戳戳她的背，又说：“还有一个可能性，你刚才用精神力把周围的环境扫了一遍。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一个很厉害的alpha，你的精神力和战斗力都有很高的评级，你刚才还评估了能不能打过那个歹徒。”
知欢一怔，她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对自己的信息素的控制力又极强，几乎没人能看出她是alpha。知欢压低声音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轻笑一声：“我不是坏人，我叫温以真，是中央医院abo科的医生，凭空分辨abo是我们职业素养啦。”
知欢：“不信，证件给我看。”
温以真调出光脑里的公民个人资料。知欢仔仔细细看过，上面有温以真的照片，姓名，性别，工作，公民等级。他是四级公民，知欢记得这个等级的，至少要在本行业内做出巨大贡献才能评上。
知欢点点头。
温以真吐了下舌头，没有专业机器检查，他看不出来abo，只是他上次坐尹崇的车，在车站遇到过知欢，被他八卦到的而已。
而且，除此之外，他上这趟车，就是为了等知欢的。
今天发车后临时起雾，按一般情况，公共飞行器会停运一小时。温以真以为任务完不成，正想等飞行器停稳，就下车的，没想到飞行器却继续行驶下去，速度甚至比往常还快了一些。那时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劫持公共交通这么恶劣的事件。
温以真内心哀嚎，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精神力和战斗力都很普通，只是脑子好使，他长得这么帅，千万不要让他在这里折戟沉沙。不然他真的会恨那个让他跟着知欢的人。即使那个人权势滔天，他变成鬼了也会天天晚上在那人耳边讲鬼故事。
不过，知欢心理素质还蛮好的嘛。
他知道她是很强的alpha，但是也知道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联盟军队那种训练有素，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战士，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面临这种情况居然没吓哭，还这么冷静地排查飞行器。她还挺有趣的，有观察价值。
见她一直听着面具男摆弄那个奇怪的手掌大小的屏幕，温以真好奇地问：“你盯着他看了好久，你知道他在做什么？”
知欢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个小型的屏幕，我刚才试着用精神力入侵，没有反应，但是探查它是一种机器，很有可能是古地球人类曾经使用过的叫手机一样的终端设备。加上那个支架，让我想起但是，在古地球进入宇宙科技元年之前，曾经流行过一种叫直播的事物。”
温以真：“你觉得他想搞直播？可是有个问题，他要直播给谁看？而且，据你所说，他用的设备都很原始，能接上天青星的星网吗？一个劫持公共交通的普通劫匪，不太可能拥有这种恐怖的技术实力。”
面具男终于摆弄完毕，那块黑色小型屏幕亮了起来，他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面具男咳嗽了两声，端起了枪，对屏幕摆了摆手：“喂，天青星的崽种们，听得到老子的话吗？”
此时，距离这里20公里外的联盟中心广场上的大屏幕上，同步出现了面具男，以及面具男刚才的一系列举动。
飞行器驶过一座建筑，建筑上的大屏幕，同样同步不了面具男。车厢内的乘客更加恐惧了。
温以真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他们居然能做到用那种老旧设备向外部直播……”
他心里产生了一个极为不妙的预感，面具男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劫持者，他的同伙绝对不简单。那么这样大费周章，他到底想做什么？
面具男叫道：“天青星总统，傅幸宴，你听得到吧，我知道你听得到，这场直播是专门针对你的！我现在劫持了一架公共飞行器，正在你引以为傲的公共线路上飞行，这辆车上大约有二三十人，这群人是死是活，就看你了！傅幸宴！”
总统办公室的大屏幕忠实呈现了面具男持枪叫嚣的模样。
傅幸宴身边围绕着政府官员分成两派，一派要求不要搭理面具男，这种人，答应一点要求就会得寸进尺，直接安排狙击手，将其击毙。另一派人则要求总统以民众利益为优先，飞行器正在市中心行驶，一旦爆炸，影响的将不止是车上的人，还会造成其他经济损失。
傅幸宴的手指轻轻翘着木质的办公桌，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很快下了决定：“通知技术部门，和劫匪连线，告诉他，我想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
面具男收到连线申请后，立刻同意了，说：
“我的要求是，释放上个月购物中心抢劫案的我的同伴，并且给我们一辆飞行器，让我们离开天青星。否则，我会引爆这辆车上的炸弹，他们都得死。”
知欢握紧了拳头。
温以真挑眉，对她的变化感到很有趣似的问：“你害怕了？”
知欢：“不是，如果等他交易完，我就要迟到了。”
温以真：……
这种时候还想着上课，她真的，他哭死。
面具男抖着腿，面具后面的眼镜邪恶地转了一转，锁定了在座位上瑟瑟发抖的上班族女生身上，一把抓住一个，扯向自己，猥琐地说：“好无聊啊，你，过来陪陪老子！”
女孩哭闹着抓住座位扶手，不肯被拉过去。
面具男威胁地抬起抢：“你真香啊，这手真嫩啊，松手，给老子过来，不然老子把你手打断。”
女孩害怕地缩起手，她又害怕，又愤怒，既想赶紧逃走，又想狠狠地给面具两耳光，让他别这么嚣张。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心里充满了厌恶和挣扎，却不得不靠过去。她祈求着，能有人从天而降，救救她。
这时，女孩另一只手被人攥住了，她惊讶回头，看见是刚才把她从爆炸的窗边拉开的女生，女生用口型告诉她，不要害怕。
面具男不悦：“磨蹭什么？快过来！”
知欢拉住女孩的手腕，说：“我和她换，怎么样？”
面具男上下打量知欢，似乎在内心评比两人，嘴角一歪，松开了上班族女生，向知欢伸出手：“行。”
上班族女孩泪眼朦胧地看着知欢，那个女生已经救了她两次，为什么，她们明明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甚至愿意用自己去换她的安全。
知欢这么做有自己的考虑，第一点她对直播很感兴趣，对那台叫手机的工具也充满了兴趣，想近距离观察，第二点，在歹徒旁边，方便她操作。她想争取快速制服歹徒，不要错过第一次操作高级机甲的机会。
温以真好整以暇地看着知欢，她的行动总是出人意料，被知欢救下的上班族女生哭得更大声了，温以真掏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女生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又说：“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的安全不重要吗，都怪我，我太没用了……”
温以真的嘴抿成一条线，如果她知道知欢的行动理由是为了不迟到，会不会有种幻灭的感觉。虽然知欢勇气可嘉，是个很强的alpha，但是人类的肉身对抗热武器，是毫无胜算的。他摸了摸兜里的激光枪，这是那位位高权重的人给他关键时刻保命用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必须，温以真也不想用那玩意儿。每用一次就要打报告，详细汇报使用情况，他是医生，又不是战士，发自肺腑地觉得这种事太麻烦了。
此时，知欢已经站在面具男面前，面具男深吸一口气，坏笑的捏住知欢下巴：“凑近了才发现，你好香啊，比刚才那个女生更香。”
温以真皱眉，不再觉得麻烦，握住了激光枪把，随时准备崩掉面具男的手。
知欢面无表情：“是吗，你再闻一闻呢？”
面具男舔了舔唇：“小宝贝，还挺着急，让老子好好闻闻。”
他狞笑着凑近，笑容凝固在脸上，脸色骤然一变，身体僵住，四肢仿佛被绑上了千斤重的铁块，行动变得缓慢。眼里可爱的女孩突然散发出恶魔一样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知欢在极小的范围内，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可惜面具男不是天青星人，没有abo性别，他感觉不到alpha信息素，但是能感觉有种无形的，充满压迫感的可怕力量。
他汗毛倒数，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知欢眨了下眼睛，抬起眼皮的动作在面具男眼里无限变慢，长长睫毛下，透亮的瞳孔，却黑的像不见底的深渊。
看起来最无害，却具有最大的威胁。
与此同时，总统办公室内，观看了面具男直播的官员们，正在为他提出的条件争执不休。
一派认为，应该以民众的安全为优先，先答应劫匪的条件，将车上的人救出来。
另一派则认为，绝对不能对犯罪分子有任何退让，尤其对方还劫持了大众媒体，政府答应对方的需求，会助长犯罪行为。
“你们这是把人们的生命当成了牺牲品，就为了维护政府的尊严！”
“劫匪要求释放的购物中心抢劫案同伙，用诱导剂强制让商场的omega顾客发热，引起了大骚乱。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简单的抢劫了，而是恐怖////袭击！如果退让，以后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可以假意答应，再想办法，为了未来的人命，现在被劫持的人命就不重要吗？他们的家人失去他们，会有多伤心啊！”
办公室里，吵架逐渐火热。掌握着决策权的傅幸宴手指交握，一言不发，沉思片刻后，示意秘书靠过来，在秘书耳边说了几句。
“安静！”秘书喝止了两派的争吵，“你们先退出去。”
办公室很快空了，又恢复安静。
傅幸宴说：“你对这件事，有没有看法？”
秘书沉吟片刻，说：“我认为，总统先生需要更谨慎地考虑。”
傅幸宴直截了当地说：“他们是冲我来的。”
秘书小心翼翼地说：“是因为一个月后的总统大选吗？总统先生最近的民意调查表明，您依然有很大概率会连任。这恐怕是很多人不希望看到的。”
傅幸宴：“所以有人想除掉我。你觉得除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让他身败名裂。所以，他们才会用古地球的直播技术，把一场公交车劫持案闹大，还故意让那辆公共飞行器进入您立排众议，建立的公共交通飞行线上！您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在民众的眼皮下，也在所有媒体眼皮下，他们会抓住一切细节，不断放大，把舆论导向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就像当时一直反对开通公共交通路线的媒体，背后是祁家控制的。他您的敌人是，祁家吗？”
傅幸宴摇摇头：“不止。还有许多藏在水面下的敌人。”
天青星的政界和财阀绑定很深，特别是最近十年，财阀的手深入政界，为自己谋了不少福利，同时，也给总统制造了许多他无法完全控制的黑暗领域。天青星像被蛀虫蛀空了的树木，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千疮百孔。
秘书担心道：“那您现在怎么办，这么短的时间，必须做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决策，这太难了。”
傅幸宴罕见地沉默，但他没有沉默太久，说：“我会做决断，通知技术部，让他们联系劫匪，告诉他，我已经决定了。”
秘书很快让技术部讲直播外面导入，两人都如临大敌，一脸严肃盯着屏幕。秘书余光里，看见傅幸宴下意识拨弄着手上的戒指，这个动作是紧张的体现，总统这么冷静自持的人，在这种涉及自身未来生涯死活的选择，紧张也是正常的。
秘书深深惋惜，傅幸宴是个好总统，上任以来，为天青星的建设做了不少贡献，如果因为被财阀阴了一道而失败，实在可惜。
屏幕亮了，却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劫匪穷凶极恶的脸，面具男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一边后退，一边叫着别过来。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出画面：“现在感觉怎么样？你不是说很香吗，躲什么躲？”
傅幸宴和秘书对视一眼，二脸懵逼。这是什么画风？
面具男：“我开枪了！”
女声说：“你开啊，你试试。”
面具男用力按动扳机，手枪却毫无反应，刚才，那个女的，只是摸了一下他的枪口，他的枪就变成这样了。这把枪是用古地球技术制造的，不受任何智能器械或精神力控制，在天青星是无敌的存在。但是却在那个女生手里变成了玩具。
她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能力！如果被她接触到，他会变成什么样？面具男越想越害怕，在极度恐惧中，他把和总统的条件忘到了脑后，掏出炸弹遥控器：“你给我退回去，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引爆炸弹，送你们所有人去见上帝！”
听到炸弹，车厢里一片哗然，乘客们惊慌起来，有些人看出面具男是个亡命之徒，在生命被逼到极限时，鼓起勇气站起来。
面具男挥舞遥控器：“别动！我在装了几十个炸弹，谁动，我就立刻让车爆炸！”
乘客们顾忌面具男的话，敢怒不敢言。
温以真还好好地坐在座位上，嗤笑了一声。他早就看出面具男在撒谎，公共飞行器停靠在专用停车场，没有通行许可，谁都无法进去。面具男不可能有条件布置几十个炸////弹。装一个炸////弹装几十个还不被发现的工作量差异巨大。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面具男的心理素质太差，人又太蠢，不像是能够慢慢筹划的人，面具男背后一定有人指导他。
大概是他那位权势滔天的雇主的敌人？温以真摸着下巴想。不过，比起雇主，如果找不到飞行器里的炸弹，他恐怕没法活着下车。
所以，先从面具男下手。
温以真掏出激光枪，瞄准了面具男的额头。
知欢突然向前一扑，抱住面具男的腰。两人因为运动势能摔倒在地。面具男手里的遥控器飞了出去，知欢用手肘压住面具男，用另一只手去够遥控器，面具男不肯让，伸手去抢。在两人争抢过程中，面具男的手，摁下了爆炸按钮。
所有人都看见了遥控器红光一闪。
所有人都感觉周身一凉。
温以真一拍额头，下手晚了。
大家等着爆炸，但是，爆炸并没有发生。
面具男难以置信地按着按钮。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愤怒的乘客一拥而上，按住了他，用外套和腰带把面具男捆了个结实。上班族女生趁乱踹了面具男好几脚。
知欢趁乱退到一边，在别人难以注意的角落，三根触手像章鱼一样爬行，嗖一下，窜进了她的手心，融了进去。掌心带着一□□的气味，刚才她一边牵制住面具男，一边让触手去能量箱的位置，把炸弹拆掉了。能量箱附近的散落着一堆零件和炸药，除非有明火，不然已经无法爆炸了。
触手适合偷袭，防御很差，被踩一脚都会失去行动力，而且必须回收，不回收，下次放出的触手大小和持久都会变差。如果面具男一直注意乘客，知欢要进行操作会很困难，所以她去牵制面具男是必须的步骤。
最大威胁已经除去，面具男也被捆成粽子。知欢拿起直播的手机，嘀咕着：“怎么退出呢？”
在总统办公室里，傅幸宴和秘书两人目瞪口呆地看到了刚才一幕。接着，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的脸充满整个屏幕，
秘书立刻说：“什么人！”
女生眼睛并没有看着他们，而是看着屏幕上方。联盟最有权势的人，第一次被人无视得彻底。傅幸宴冷静地说：“等一下，她好像在说什么？”
秘书：“技术部，把声音调大。”
两人聚精会神，听见女生说：“这个怎么关啊？啊，找到了。”
接着，屏幕陡然变得漆黑。
一段字幕浮现在屏幕上：主播已经离开啦，下次直播请赶早哦~
秘书皱眉：“这段文字是什么意思？每个字都看得懂，组合在一起却看不懂了。难道是某种密码文字吗？”
傅幸宴：“不是密码文字。”
傅幸宴叹了口气：“没想到啊，原来是这样，为了对付我，连古地球的技术都用上了。派特警去警察那边，这个劫匪交给联盟特警处理。”
秘书领命。
公共飞行器停在了附近的车站。站台上已经停了几辆警用飞行器，乘客们押送面具男下车。面具男一看到警察，像见到家人一样，扭动着被捆成粽子身躯扑过去：“救命啊，车上有怪物啊！”
愤怒的乘客：“哪里有怪物，怪物就是你啊！”
警察向乘客们询问情况，按乘客所说，在能源箱附近找到被拆成零件的炸弹。乘客说：“车上有个女英雄，应该是她做的。如果不是那个女孩，我们可能都得死了。”
“她太勇敢了，只身一人挑战歹徒！”
警察：“她在哪里呢？”
乘客们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知欢的身影。
知欢早就在飞行器停下时跑了。距离上课只剩下十分钟，这一站离中央大学还有几百米，她全力冲刺才能避免迟到。
终于，在最后一秒种，她站在教室门前。来之前，知欢有想过，实操课可能不在教室里进行，她也做好了打开教室，里面空无一人的准备，但当她推开门后，看到的是老师和一屋子的同学，知欢稍微放下了心。终于赶上了。她低下头，贴着墙，想溜回座位。却被机甲系老师叫住：“你干什么呢？学号多少？”
知欢老实停下，报出学号。
老师：“这个学号很特殊啊，我查一下，原来你就是那个蒙甲寨特招生啊。怎么现在才来，不知机甲实操课要提前半小时到校吗？”
知欢愣住，她还真不知道。
52 ? 第 52 章
◎这就是氪金吗◎
老师不耐烦摆摆手：“算了, 你回座位上吧。”
知欢回到位置上。
老师：“刚才的机甲操作说明，大家都记一下，本次实操会计入成绩。这也是机甲系第一次考试。我们机甲系不养闲人, 没有通过第一次考试的人，会被遣送回家。”
老师话音一落，周围的人交换了紧张的眼神。被中央大学遣返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他们为了考上学校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机甲系也有不少上流阶层的子女, 如果他们被遣返, 将会给家族蒙羞！知欢当然也不想被遣送回蒙甲寨, 她好不容易才攒够了报名公民考试的钱。她查过了，如果在蒙甲寨报名, 报名费是在月亚报名的两倍。蒙甲寨的工资却只有月亚的十分之一，等于说,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一旦被送回去, 她很难再回到这里。
所有人眼里都爆发出斗志。
老师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收起桌上的器材，招招手：“跟我来, 我们去实操场地。”
机甲系越有二三十人，他们集体乘坐传送带，穿过隧道, 升上地面, 知欢探头一看, 外面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了，不是整齐又绿意盎然的学校, 而是一片像斗兽场一样的环形广场。广场中间, 立着三座门, 门上用油漆喷绘有01，02，03的字样。
知欢注意到，那个01的字体，和她幻觉里看到的字体，是一样的。
老师：“机加实操考试规则是，驾驶机甲通过一段障碍赛道。赛道里有多个积分触装置，触碰就可以获得积分。在规定时间内通过赛道，按照积分获得数量评定考试成绩。分数会计入本系最终成绩。没有通过比赛的或最后一名，会被遣送回家。好了，你们可以为了能否留在学校，去奋力拼搏吧！”
作为特殊学号，知欢被安排到01号门。
旁边两个人，02号的男生叫科达，是靠民用智能机械发家的科家长子，联盟新贵。
03号的女生叫温余声，家里是二级公民，居住在月亚边缘，靠个人努力，考上了中央大学，家族的评级得到改变，成了三级公民，全家都搬到月亚的学区房了。
知欢的光脑上弹出两位同学的资料页。学生资料页一般是不会主动提供给普通学生的，为什么会突然弹出，就很奇怪。
知欢听到旁边的科达嗤笑了一声：“我就说，这场考试没那么简单，在比赛前提供学生的背景资料，是在让人评估下手的价值吧。我们三个里面，谁最值得下手，这下一目了然了。”
科达不怀好意地打量知欢，按开前面的门，走了进去。
知欢：？？？为什么感觉他像打量切好的猪肉？
温余声冷冰冰地看着知欢，带着一种不忍心她死的不明不白的语气说：“你还没明白吗？这次考试只看积分高低，也就是说，不禁止积分抢夺。在听到老师那个规则时，我就产生了这种想法，在考试前给大家发资料，更是验证了我的想法。是让大家掂量下，哪些人的背景可以下手，而哪些人家里背景强硬，不好得罪。”
温余声前面的门也打开了，进去之前，她厌恶地说：“把一切都用权势地位来衡量的月亚，太肮脏了。”
他们都离开了后，知欢的门才打开，这仿佛也在告诉她，她是这场游戏里，最没权没势，地位最低的那个，也就是，所有学生眼里的肥羊。
知欢挠了挠头，嘀咕着：“要是引起围殴就不好了。”
不过，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心里却隐隐约约有种兴奋感。
机甲系的学生，不都是来自全星球，乃至全联盟最优秀的人吗，和这些具有高成长潜力的人较量，会是什么感觉呢？
很快学生们都登上了机甲。
知欢按照光脑里操作手册，登上机甲。他们是初学者，手动操作比较多，不需要精神力。精神力本身是部分高等级alpha具备的天赋技能，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的。
知欢驾驶机甲进入一条赛道。为了锻炼他们的机甲操纵技能，赛道的道路千回百转，地面复杂，有砂石地，也有光滑的冰面，还有火焰灼烧的地面。触发积分的装置就藏在一些奇怪的装饰后面。
知欢很快取得了几十积分，在她觉得这场考试有点简单时，下一个拐弯，一辆和她一样的机甲拦在路上。
知欢说：“附近的积分已经清过一次了，你不是来找积分的吧？”
无线广播里穿来科达的声音：“我当然知道附近没有积分，但你身上不还是有吗？”
科达的机甲向知欢俯冲过来。知欢立刻拉高操纵杆，机甲跳起闪过。科达抓地，后踢，机甲的腿部等着知欢落地时把她扫倒。他这一招接得太快，知欢用尽全力拉动操纵杆，才勉强避过。一落地，知欢立刻加速，拉开和科达的距离。
不对劲。同样用手动操纵，知欢没有理由比科达速度慢。
知欢：“你用了什么吗？”
科达：“你才发现啊，月亚是个有钱什么都能做到的地方！我购买了加速包。”
知欢想起刚才阅读操作手册时，里面提到过增值服务，不过要钱，知欢自然略过了。连考试都有氪金玩家？月亚真的是个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做的地方。
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下手，知欢的策略是走为上计，她的操作水平远远胜过第一次操纵机甲的科达，一会儿倒挂在天花板上，一会儿飞檐走壁，一会儿滚动前行，行踪诡谲，走位风骚。氪金只能让科达加速，却教不会他技术，他怎么也追不上知欢，气得怒捶控制面板：“知欢，你别耍花招，和我堂堂正正决一胜负！”
科达完全忘了是他先耍花招。
知欢接通了无线视频，对着镜头吐了下舌头：“我不！”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二代，科达第一次受如此奇耻大辱，白净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愤怒点开增值服务，又给自己购买了敏捷包，疾风包等各种buff。在他给自己的机甲叠满了buff后，科达终于能摸到知欢机甲的尾气了。
科达欣喜若狂：“你逃不掉了！你的积分是我的了！”
知欢却突然停下，撞坏教具要赔偿的金额太高，科家不会管考试增值服务这种小钱，但是要陪一台机甲，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科达不想挑战自己的家里人，也连忙停下，但由于他身上buff太多，速度太快，操作水平又太烂，在惯性下，他没刹住，反而绊了一跤，原地旋转360度，滚向前方，狠狠撞到赛道栏杆上。
这次撞击唤起了机甲保护装置，科达被一堆缓冲气囊淹没，四肢被夹在气囊的缝隙中，像个提线人偶，动弹不得。可惜没堵住他的嘴：“知欢，你好卑鄙啊！”
知欢：“不是，你看前面。”
科达扭头，机甲驾驶舱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根绿色粗壮的植物茎秆，两边有两片椭圆形的叶片，往上，是一朵紧闭着的花苞。一切都很正常，除了这花太大了。
“这是什么？”科达惊呼。
知欢忧心忡忡，觉得这花很眼熟，而且她有种直觉，这花一旦绽放，就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知欢和科达的无线里，出现了温余声的声音。实操期间，所有教学用机甲的无线联系网都是公开的，有两种对话方式，一种是提前问号对方的无线端口，可以实现远程交流，另一种，就是在对方50米以内，会自动连接上双方的无线交流。
果然，温余声的机甲滑到了两人中间，她的声音透着惊慌：“这是边缘星的催眠花，有很强烈的致幻效应，通过幻觉操纵并吃掉猎物。一米的催眠花可以吃掉一个成年男性，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它现在还在沉睡，如果它醒来，我们都得死！”
听完温余声的描述，知欢想起了曾经在孟栖川演唱会后台遇到的奇怪盆栽，那朵盆栽大概只有40cm高，就能催眠孟栖川，还想吃掉他。眼前这朵顶天立地的催眠花，到时候肯定能连人带机甲，把他们三个一口一个吞了。
科达显然也意识到了可怕的未来，他通过无线说：“我们暂时结盟吧，不要为积分内斗了。”
温余声毫不客气地怼他：“先抢积分的人是你，我们不相信你，除非你表示一点诚意！”
温余声刚才被科达抢了10积分，心里正积着火气。
科达卑微地说：“对不起两位姐姐，这样我给两位一人5000信用点聊表歉意可以吗？”
知欢的光脑上收到了转账提示，科达向你转账5000信用点。参加实操竟然白捡信用点，这还真是财大气粗富二代啊。
温余声冷哼一声：“你最好别搞小动作。”
科达讨好地说：“我一定乖乖的。”
他们的机甲分不同方向观察那朵花，那花长得很巧妙，正好把赛道的空间填满，留下的缝隙不足以让机甲通过。
科达：“这怎么办？我刚才试着联系老师和别学生，却没有信号。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温余声：“我们有时间限制，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也没法走回头路，只能强行突破了吗？”
知欢：“等一下，现在不能确定这朵花的唤醒方式是什么，如果触碰到花，就会让它绽放，那就很危险了。”
温余声：“你说的对，科达，你试试。”
科达的声音带了哭腔：“两位姐姐，不是吧，小弟我虽然想抢两位姐姐的积分，但是我投诚的心也是真实的，保护费也交了，不带这样让人家去做炮灰的！”
温余声的语气明显带着无语：“我说让你自己上了吗，增值服务里有一个钩锁，你不是买了吗，用那个试探一下。”
温余声就是被钩锁抢了10积分，说起来还有点咬牙切齿。
科达哦哦哦了几声，从他机甲的手腕里，射出一道钩爪，他没敢碰最危险的花苞，冲着叶片夹了一下。叶片轻轻晃动，花苞毫无反应。
科达高兴叫到：“没问题，叶片是安全的，我们走吧！”
说完，他第一个朝着叶片方向飞去。温余声紧随其后。
知欢在最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一直观察巨大的花朵，花朵两侧叶片轻轻晃动着。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赛道里面没有风，如果说一侧的叶片是因为被钩锁碰到了而动，另外一侧的为什么也在动。
知欢叫道：“别过去，有危险！”
温余声立刻停下。但是科达已经离花苞很近了。花苞里喷出淡紫色的雾气，笼罩住科达的机甲。科达：“这是什么东西？啊，爸爸，你怎么在这里，我没有乱花钱，真的……”
无线里传来电磁的杂音，科达那条线，没有声音了。
温余声虽然立刻停下，但也沾了点紫色雾气，她的脑袋顿时变得晕晕乎乎，机甲也被操纵得歪歪斜斜，在她站不稳时，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无线里，知欢的声音，像一束光，刺穿笼罩在她脑子里的雾：“快醒醒。如果醒不过来，就给自己一巴掌吧！”
温余声真的给了自己一下，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回到了现实。
“知欢，这是……”
知欢严肃地说：“那朵花，并不是沉睡状态，它是故意装作花苞的样子，引诱我们上当的。”
花朵彻底绽放了，花蕊黑色的底盘上有许多白点，仔细看，那不是白点，而是许多双眼睛的眼白部分。眼睛或睁，或闭，都在注视着他们。接着，从花蕊里伸出几条触手，抓住了被紫雾笼罩着的科达的机甲。驾驶员陷入幻觉，机甲也失去了能动性，像玩具一样被拉向花蕊。
温余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可能活不了了……我听人说，机甲系是中央大学最危险的系，他们说的是真的，第一次实操就会死人……等等，知欢，你要做什么？”
知欢的机甲一跃而起：“没有什么危险不危险，这只是一场考试而已。我不能看着同学死掉。”
温余声恐惧地说：“不可能的，我们赢不了边缘星怪物的，我们的机甲并没有配备战斗设施啊……”
“考试就该有考试的样子。”知欢挥动机甲的手臂。
半空中一道光闪过，捆着科达机甲的触手随之断掉。科达的机甲直直落向地面，又在半空中被一条钩锁抓住，拉向后方，远离催眠花。
等知欢落地，温余声立刻凑过去：“你刚才是用什么砍掉触手的？增值服务里也没有攻击性武器啊。”
知欢展示给温余声看，那是一条钩锁，但是钩锁的头部，是一把菜刀。
菜刀，出现在增值服务的最后一页无人问津的角落，物品说明是：如果学员在驾驶机甲时，想进行烹饪，可以使用本菜刀，尤其适合处理植物类食物。
53 ? 第 53 章
◎值得学习◎
菜刀砍断触手后, 刀刃就卷边了。
知欢无暇顾及一个道具，把科达拉到安全的地方。
科达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催眠花的喷雾喷了全身，脑子几乎被喷废了, 完全陷入了幻觉中，作为家族最废富二代，他一直被笼罩在能干的父亲的阴影下，每次领零花钱都会心惊胆战, 生怕他爸质疑他的钱花哪里了。科达的幻觉就是不停被父亲询问每一笔款项, 刨根问底, 他的精神压力巨大，即使脱离了幻觉喷雾的范围, 也还是处在应激状态，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人在叫他, 但是却无法做出回应。
知欢和温余声连上无线后一直试着唤醒科达, 但是科达却没有反应。
知欢说：“他状态好像不太好。”
温余声说：“不妙了, 中了幻觉的人，如果不能及时清醒，严重可能会变成脑死亡的状态。”
知欢：“要不然采取一点过激手段？”
温余声：“只能试试了, 像你说的，这只是一场考试，总比做出更大牺牲好。”
科达迟钝地脑子里捕捉到了过激, 牺牲两个词, 虽然他还不清醒, 但他的本能却感到十分危险。她们想做什么……
知欢的机甲揪住科达的机甲的颈部，把它拎得悬空, 转头问温余声：“我们的机甲都接入感觉共享了吧？”
温余声：“是的, 为了模拟真实作战, 实操机甲和驾驶员的感觉也是共享的，不过我们都是新人嘛，学校把数值下调了，大概10%左右。所以，需要比预计更大的力量。”
知欢音色低沉：“没问题。”
科达不安的感觉更大了：感觉共享……更大的力量……什么东西？他的思路被脸颊传来的痛感打断了，他感觉像被人揪住领子，狠狠扇了一耳光。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但他还来不及出声，另一边脸就被同样力度的巴掌狠狠扇了。
两巴掌把他打得眼冒金星，眼泪都打出来了，他想求饶，但是知欢没给他机会，而是左右开弓，连续抽了他五六下。
温余声严肃道：“他中毒太深了，这样都不醒，怎么办？”
知欢略一沉思：“我觉得不该放弃同学，尤其是他还给我们交了保护费。这一招我本来不想用的，但是同学的命更重要……”
科达想求饶，但是感觉脸肿了，张不开嘴，心想：什么招数啊……你再打下去就要没命啦……
知欢把科达的机甲往天上一抛，抬起腿，趁机甲往下落时，要把它一脚踢飞。
科达看到她的架势差点吓尿，也不顾脸肿的疼痛，大叫道：“别，别踢，我，我已经清醒了！！！”
他喊得太急，咬破了舌尖，嘴里呛了一口血。
“你早说嘛。”知欢收起了腿，接住科达的机甲。
科达心有余悸，总感觉知欢的语气好像很失望。科达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不会是因为没踢到自己而感到失望吧？
科达不寒而栗。
三人都恢复了正常状态，看向堵住路口的催眠花，花朵已经完全绽放，花心向外延伸出七八根触手，猖狂地舞动着，像是挑衅。
知欢查看增值商城页面，购买过菜刀，图标变成了灰色，不能再购买了。
科达：“我们一人再买一把菜刀？”
温余声：“不行，边缘星生物对重复攻击的回避率会上升，刚才用菜刀偷袭了它，下次就不好说了。而且现在触手太多，等到实操结束，我们也砍不完。倒是可以等实操结束，老师发现我们不见了，来救我们，但是我们就都会零分出局了。”
温余声冷哼了一声。
知欢沉思，她无法用精神力影响植物，但是植物一定有别的弱点，她仔细打量催眠花的样子，灵光一闪，这种话和她在银河冰室除过的一种杂草小花很像：“用除草剂试试呢。”
温余声：“对，除草剂，我们除草剂喷死它！”
科达自觉买了除草剂分给她们，3人联合，对着催眠花一阵猛喷。催眠花一开始还爆发紫色喷雾想反抗，但很快在强效除草喷雾下，张扬的触手干枯发黄，像蜕掉的蛇皮耷拉着，花瓣卷边发黑，花苞垂下头，一侧的叶片从绿色变成黄色。刚才还张牙舞爪，威胁他们的花形状的怪物，蜷缩着一动不动。
而距离实操结束，只剩下10分钟。
三人心照不宣地跑了起来。催眠花虽然半边干枯，，但硕大的体型依旧堵住了一半赛道，三人都不想碰剩下的半边，排成了竖排，从狭窄的另一边通过。科达率先飞过，温余声紧跟其后，最后一个是知欢。
两人过去时，一切风平浪静，知欢推动操纵杆，平稳通过。
三人一碰面，科达叫道：“前面就是出口，这鬼实操终于结束了！”
异变陡生！
从枯萎的花枝里，突然伸出触手，抓住了知欢机甲的腿部。
温余声离知欢近，迅速丢了一把菜刀给她：“快砍断！”
知欢接过，刚扬起菜刀，立刻又有另一只触手，攥住她机甲的手腕，接着，枯萎的半边花朵，迅速伸出七八条触手，都缠上了知欢的腿。催眠花现在像是一条触手编织的花朵，它像是在生命的最后，要拉一个垫背的，死死缠住知欢。
知欢挣脱了拽着手的触手，但是太多了，根本砍不完。
温余声：“快喷除草剂！”
科达：“刚才都用完了！”
两人担忧，但是却毫无办法，濒死的怪物花变成了触手怪，蜷缩在赛道中间，攻击范围巨大，他们靠近也会变成点心。
知欢拼命拉动操纵杆，机械操作的机甲反应速度本就偏慢，在因为濒死而被激发的怪物面前更加不值一提。触手缠上了机甲的脖子，所有触手更加用力，因为感觉共享，知欢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一样，感到窒息。她手上的动作都要快出残影了，机甲的反应依旧不够快。
实操即将结束的提醒音响起：“亲爱的机甲系学生，距离本次机甲实操结束，还剩3分钟，请学生们按时抵达终点结算积分，超时未到者，本次实操积分将清零。”
还有三分钟！知欢烦躁起来，机甲胡乱撕扯绿色的，植物根茎似的触手，但是触手太多了，扯掉一根，还有新的缠上。知欢彻底失去了耐心，她释放精神力，强行突破机甲的封锁，用精神统管了这个巨大金属机器人。机械操纵机甲的阻塞感顿时消失，这台模型机就像变成了知欢的第二副身体。几乎在接管的一瞬间，她就挣脱了全身的触手，摆脱催眠花的纠缠。
在她突破机甲屏障时，机甲驾驶舱里红灯闪烁，警报轰鸣，“警告，违规操作！”
“请驾驶员立刻停止违规操作！”
“警告！”“警告！”“警告”
警报声十分刺耳，听的人心情更加烦躁，但知欢挣脱后没有离开，而是反身冲向触手的核心，原本花蕊的部分，她高高举起菜刀，狠狠扎进花蕊。
催眠花这下真的死透了。
驾驶舱的警告里，混入了实操即将结束的倒计时：
“10、9、8……”
知欢向终点赶去，她踩着最后3秒的倒计时，踏出了赛道。打开驾驶舱，知欢轻盈跳到地上，警报声吵得她脑袋嗡嗡的。她正在回神，就被人抱住了。
是温余声：“知欢，差点以为你出不来了。”
科达站在旁边张开手臂，但是终归不敢上前，恭顺地握住手腕站在一边，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科达挠了挠头，说：“还有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都出不来。我以后再也不抢积分了，踏踏实实，认真学习。”
温余声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老师出现，用光脑查看每位学生的成绩，大多数同学是20-30积分，科达本来找到了30积分，抢了温余声10积分，所以是40积分，排在第五名，温余声45积分，是第三名，第一名有65积分，正是知欢。
温余声和科达向知欢传递祝贺的眼神。
老师突然笑了一声，说：“有趣，我们这次实操有人严重违规，你们猜猜是谁？”
所有学生面面相觑，知欢头还有点晕晕的，可能是被勒脖子太久，缺氧还没调整好。
老师：“就是我们的第一名，知欢。本次实操是禁止使用精神力的。不过，真奇怪，你的精神力是哪里来的，这批新生都不应该有精神力啊。不过，这是后话了，知欢，你因为严重违规，成绩清零，你就是这次实操唯一被淘汰者！”
全班哗然。
温余声率先开口：“老师，我们的赛道里遇到了意外，有边缘星生物攻击我们，知欢是出于生命受到威胁，才那么操作的，不应该扣罚她的成绩。”
老师瞥了一眼温余声，轻蔑地说：“你是那个靠成绩升为三级公民的学生吧，这就是实操的规定，你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没有资格质疑规定。”
温余声眼神愤怒，她刚想说什么，感觉依譁衣角被人拉了拉，是科达。科达挺身而出：“老师，规矩是人定的，我们当时确实很危险，我差点死了，是知欢救的我，帮助同学应该加分吧，怎么能够扣分呢，这样我们科家捐的教学楼也会哭泣的。”
老师嘿嘿一笑：“科家小少爷，这座学校里的财阀捐的楼多了去了，如果谁有楼谁决定，学校早就乱了套了，你说是不是？”
科达本想用捐楼的事情震慑一下老师，却被老师无耻的言论怼了回来，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老师得意洋洋地看着知欢：“你收拾收拾，回你的蒙甲寨吧。”
知欢眼神沉寂，一言不发。她的手插进衣兜里，指尖摆弄着一个玻璃小瓶子。
玻璃小瓶子里，装着催眠花最后的催眠喷雾。知欢早就发现了，这个老师对她充满恶意，或者不是对她，而是对蒙甲寨充满歧视，老师的偏见如此之重，哪怕知欢是正经的特招生，他也完全不放在眼里。别人的赛道没有出现怪物，只有他们的赛道出现了，搞不好，就是老师放进去的，为了除掉她这个来自蒙甲寨的学生。
只能用非常规的方法了，用紫色喷雾催眠老师，再把边缘星生物的事情告诉警察。
知欢正要挑开瓶盖，突然所有人的光脑，都收到了一条高亮消息，上面写着：
“中央大学机甲系特招新生知欢，在危机情况下，反应迅速，处理机智，并心怀帮助他人，表现出色，不计较知欢违规操作，保留原积分。为本次实操成绩第一名。
此外，知欢同学在今早的公共交通飞行器劫持事件中，见义勇为，智斗歹徒，拯救了全车人性命，勇气可嘉，有勇有谋，特别颁发优秀新生奖。获取一次总统特别礼抽奖机会。
恭喜知欢，希望各位新生，以知欢为榜样，勇创新高。”
54 ? 第 54 章
◎阴影◎
在知欢赶去学校的同时, 温以真也在路上狂奔，除了表面的精英医生身份，他还有个秘密身份, 是总统的私人医生。整个社会都认为omega无法承担重大责任，讽刺的是，全联盟最有价值的头脑和最有权势的人，都是omega。傅幸宴可以说是这个星球, 地位最高的omega。不过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总统是omega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温以真的行动特别隐蔽, 每次被总统传唤，他都要避开同事, 朋友，偷偷摸摸地, 甚至因此背负上偷情的传闻。
上次, 院长把他叫到办公室, 很严肃地让他注意自己的私生活。温以真一头雾水，下来才知道，医院里他的八卦已经传得非常夸张了, 说他是某个大人物的夫人包////养在外的小白脸。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他是beta，如果他是omega，估计他就不是被大人物的夫人包////养了, 而是直接被大人物吃干抹净了。
温以真有口莫辩, 他想了想, 说包////养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不是那种意义的包养罢了。他赶到总统办公室, 为傅幸宴做完例行检查。
温以真：“一切正常, 总统先生。”
傅幸宴：“辛苦了。对了, 你在早上的公共飞行器上吧，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温以真说完，见傅幸宴静静地盯着他，明白是让他交待别的任务，心里叹了口气，他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医生，让他干这种跟踪工作真是遭罪啊，但是总统的命令，又不得不从，低眉顺眼地说道：“那位女孩，知欢，我观察了，是位很厉害的alpha，保守估计信息素评级在a级以上，而且她已经觉醒了精神力，主要靠这两项能力制服了歹徒。”
傅幸宴用手指轻点着额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缓慢地开口：“有个问题，歹徒方在能源箱附近的炸弹，是传统技术，没法用精神力入侵破坏掉，但是，特警的拆弹专家检查时，却发现炸弹已经四分五裂，这件事，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温以真惊讶地张大了嘴：“还有这回事？所有乘客当时都在车上 ，飞行器中途没有停下，应该没有人能够去拆除炸弹。除非，他有分////身的能力。”
“说不好呢。”傅幸宴说，“这件事再说吧，你认为这次劫持飞行器的人，有什么目的？”
温以真收敛神色，他脸上常常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轻浮样子，但当他严肃起来，才体现出长相的周正，严肃地分析：“我在车上近距离观察了歹徒，他并不具备能够策划这件事的胆量和技术，所以他一定是被人指使的。关于释放他那位同伙在购物中心使用强制发热药物造成混乱，被判处100年的□□的同伙，这个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大选快到了，这件事不难想象是谁的手笔。”
傅幸宴点头：“继续。”
“牺牲全车人坚持原则，失去民心，丢掉选票。释放囚犯，失去原则，同样会失去民心，丢掉选票。唯一获益人，是为下一场选举疯狂造势的，军部秦顺渝。最近的新闻，对古地球文化开发的工作也是秦顺渝在负责，不难想象他和这次劫持案的直播有关系。”
“秦顺渝负责的版块太多了，不止古地球，还有边缘星。”
联盟是个庞然巨物，需要强大的守护力量，也正因如此，这强大的力量对联盟造成了反噬。军部的秦顺渝照看了联盟几十年的和平，却也在用这种和平，试图绑架所有人。应该如何处理，需要仔细缜密地权衡，沉重的氛围在两人中间蔓延。
秘书敲敲门，提醒到：“总统先生，今年机甲系铱驊的初次实操已经开始了，您需要看一下吗？”
机甲系作为联盟未来有生力量的温床，被总统密切关注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总统事务繁忙，秘书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声，却没想到傅幸宴破天荒地点了头。
真稀奇。
温以真一言不发，却大概猜到总统的想法：联盟不太平，总统要提前选一些优秀的苗子。第一次机甲实操，在新人们接受系统培训前，最能看出机甲系新人的潜力。
受过训练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有亮眼表现，但是只给最低限度的信息，让他们自由发挥，才能看出他们未来的成长空间。
精神力，作战能力，对机甲的理解能力，这就是新人实操的看点。
大屏幕上，投射出机甲实操的现场直播，按照不同小组分成了几个小屏幕。
傅幸宴频频点头：“这一届的孩子们都挺有潜力的。”
温以真附和着点评了几个，突然，他看到一个小屏幕的画面里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花，随口说开了个玩笑： “他们还是新人，就上边缘星的怪物，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傅幸宴的表情却很严肃：“机甲系实操从来没有用过外部障碍，学校不会也不应该不考虑学生的安危。”
“那这……”温以真多聪明的人，他一下子就意识到，学校不干净了。敌对势力甚至渗透进了中央大学。
傅幸宴：“这个温余声很冷静，第一个识别出边缘星生物，科达，上次在他们家信息大楼建成时我见过他，都长这么大了，有点小聪明，但还需要历练历练。最后这位，知欢……你早上见过她，你觉得怎么样？”
温以真眼前浮现了知欢那张天真无暇的脸，她是他见过眼神最纯净的人，但是他却觉得看不透她，他诚实说出想法：“她很有趣。”
傅幸宴手指交握：“我也这么认为。”
傅幸宴用光子笔，在实操结束弹出的成绩结算页面上，把知欢的名字圈了起来，说：“这是重点观察对象，她说不定会成为联盟的希望。”
所以，知欢的成绩受到了总统的祝福，任何人都没法动摇了。
下课后，知欢在学校里成了名人，她往食堂走时，有极高回头率，还有陌生人主动和她打招呼。知欢一头雾水，等她到了食堂，看到门口的电子屏上，反复播放刚才那条总统特别通知，原来那条高亮信息，竟然不是只发给他们班的，而是传送给了整个学校的所有智能终端。
食堂里人来人往，不少人在智能终端旁边驻足，知欢听到有人讨论说：“这个知欢是谁啊？”
“我见过，长得挺可爱的。听说还是个alpha。”
“可爱A，我的菜！”
知欢下意识拉高了衣领，遮住自己的脸。她头皮发麻，感觉格外羞耻，过度宣传让她尬的脚底动工。她想去点餐，点餐机器人上也是她的脸，早上的机甲实操竟然已经被机器剪辑了高光混剪视频，在屏幕上反复播放，当然没有出现催眠花的部分。
食堂待不下去了，知欢落荒而逃。站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知欢的肚子咕噜噜叫，操纵机甲很消耗体力，她还用精神力强行突破屏障，能量告竭。
去便利店买点简单的对付一下好了。可是，还是想吃热腾腾的美食啊……她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校外走去，光脑滴滴叫着，提醒她收到一条新的信息。连过免费的后遗症，让知欢经常收到大量的垃圾广告邮件，她的邮箱堆积了很多未查看的邮件。知欢挨个点开，有一条是学姐发来的，说已经帮她找好了新的宿舍，还附上了照片，比知欢看过的样板房小一点，但是五脏俱全，离学校只有5个站，更重要的是，比她现在住的彩蛋宿舍条件好多了。
另外两条新信息是温余声和科达的好友申请。知欢处理好这些消息后，看到有一条消息和别人不同，标题上没有显示名字，而是一个缩写Y.C。她以为是广告，刚准备删除，突然反应，YC，不是尹崇吗？
知欢点开，尹崇的消息：庆祝你成了系第一，关于天堂事件，有了新的进展，一起吃个饭吧。
吃饭！知欢的眼里重新有了神采。迅速地赶去了尹崇发来的地址：中央大学行政餐厅。这所行政餐厅虽然位于学校内，却在联盟的百家必吃美食榜上有名。中央大学里有不少名流权贵的子女，还有许多天才是未来名流权贵的预备役，他们对美食十分挑剔。行政餐厅一般用于招待客人，所以提供的食材都很高级，厨师也是来自联盟的上流厨师，因为食物的美味和新鲜成了一家有名的餐厅，极难预约。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对尹崇来说，那就是打个招呼的事。
行政餐厅内，尹崇在窗边风景最好的位置上，等着知欢，落地窗外，晚霞满天，橘色的光线让尹崇笼罩在一种独特而梦幻的怀旧氛围中，铺着白桌布的餐桌上，摆着由插花师精心搭配的花朵，蓝色和白色花朵相交，衬托尹崇的清冷和优雅。他垂着头，一手支着脸颊，一手在纸上写着什么，像一幅画一样。
一些经过的名流女士看到他都有点脸红。
“好好奇尹教授在写什么？一定是在写诗吧。”
“尹教授不需要写诗，他自己就像诗一样美好了。”
她们不会知道，面无表情，美得像雕像的尹崇，正在纸上狂躁地画着圈圈。
他等知欢已经等了很久，实操一结束，他就给知欢发了消息，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应。等5分钟时，他心平气和。10分钟时，他告诫自己要绅士。20分钟时，他愤怒地画圈圈。30分钟已到，整个星球都没有敢让他等这么久，尹崇收起笔，决定离开。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看到知欢向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头发有点凌乱，白皙的脸因为跑步而发红，眼睛亮亮的，就像一只跑过来的幼犬。
知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呼吸，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就等了吧。”
“是啊，差点以为你……”遭遇了不测，尹崇想了想，没把后半句恶毒的话说出口，他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在意识到之前，他自动地为知欢拉开了椅子，请她坐下，把菜单打开放在她面前：“你想吃什么，点就好了。”
知欢翻起了菜单，菜单上花哨的描述，在她眼里就像天书一样。
尹崇坐回她对面，看出她的苦恼，自然地开始推荐菜单。
“能喝酒吗，这家的餐前酒很值得一试。酒精度不是很高。”
知欢点点头。
等侍者送来餐前酒后，尹崇自然地举起酒瓶，倒进了知欢的杯子里。他心里有个声音：奇怪。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不应该发火吗？他本应该好好讽刺她的。
尹崇看向知欢，想说几句拿手的狠话。
知欢喝了一口餐前酒，嘴角沾了一点酒的泡沫，露出笑容，眼睛弯弯的：“谢谢你，很好喝呢。”
即将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了回去。
尹崇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侍者送来点好的餐。知欢双眼放光，立刻大快朵颐。尹崇撑着脸，看着她，他们每一次见面都匆忙又危险，第一次这么和睦地一起吃饭。尹崇说：“我化验了天堂怪物身上残留的物质，和我们在酒店房间捡到的爱神进行比对，它们在分子结构上高度相似。而且还有件有趣的事，和你有关。”
知欢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听到尹崇的话，十分好奇，赶紧加快咀嚼，差点被噎住。脸颊鼓鼓的，像一只河豚，此时这只河豚努力说话：“是什么？”
尹崇笑了，给她递了一杯水：“别急。”
尹崇平时的气场很锐利，像冰冷的刀锋，即便是omega发热最脆弱的时候，他也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但他此时的笑容却很柔和。
这句别急是对知欢说的，也是他对自己说的。尹崇最近一次腺体检查提示他腺体发育不良，几乎可以确定会影响健康，这是他和alpha建立稳定一对一的关系的最后时机。他想让知欢做那个人，但是，现在不能急，慢慢来，一步步诱导她。
“虽然分子顺序不一样，但是，打乱重组之后，它们的结构，和在神悦谷从机甲上采集的诱导剂，也是一样的。你在神悦谷时，有一段时间状态异常。和你在天堂被怪物纠缠时的状态很接近。我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状态很有可能是被这些诱导剂刺激产生的。你失去的记忆，很可能可以靠这些诱导剂找回来。当然，这也是潘多拉的魔盒。我们无法控制结果的好坏。”
知欢放下了刀叉。
不愧是尹崇，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找回记忆有两个方法，一个是进入研究室，读取记忆体晶石，第二个就是靠幻觉。而引发幻觉的，要么濒死，要么靠诱导剂。三个条件里，和尹崇相关的就占了两个。
在关于尹崇的事情上，知欢心态有些鸵鸟，她既想找回记忆，又不太想想起和尹崇有关的记忆。好像她不去面对，就可以继续维持和尹崇的友好关系。她其实是个对感情很淡的人，虽然重视朋友，但是却从未奢望有谁会为她驻留。如果尹崇真的是敌人怎么办？她不太愿意想象没有尹崇的未来。
“教授。”知欢变得严肃，“每次我陷入那种状态时，我能看到幻觉。”
尹崇：“猜到了，那些幻觉和你的记忆有关，对吗？”
“对。而且，有一个幻觉里，有你。”
“我？”
“有一个和你很像的小孩，我们的关系就像你是研究者，而我是被研究者。”
尹崇像被雷劈了一样愣住了。
研究室，小孩，被研究的人……他好像瞬间回到10年前，风光无限，又在一夜之间落入尘埃。
他艰难地开口：“你，多大？”
“这个我还记得，21岁。”
21岁，10年前11岁，和那个研究的年龄对得上。
他想逃避一辈子的阴影，居然以一种他最不想要的形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尹崇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对不起，我有点事……”
他像梦游似的离开了餐厅。
知欢本想追出去，但是看到一桌子没吃完的饭，觉得浪费可惜，默默地吃完了，去买单时，侍者告诉她，尹教授已经买过单了。
知欢看着账单上尹崇龙飞凤舞的签名，强烈的不愿意走向见不到尹崇的未来的感觉又来了。她问侍者：“尹教授家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说来也巧，尹崇经常在行政餐厅点外卖，他们还刚好知道，按理说，他们是不会把贵客的住址透露给外人，但是，尹崇在中央大学任教这么多年来，他们是第一次看见他单独带女生来吃饭。尹崇走时候的样子又是那么的魂不守舍，侍者脑补了一出分手大戏，于是把地址告诉了知欢。
“在星辉大厦的顶层公寓。”侍者说。
“谢谢你。”知欢追了出去。
55 ? 第 55 章
◎你是不是抖m？◎
星辉大厦楼下, 知欢被智能门禁拦在了外面。
餐厅的侍者先入为主地以为知欢和尹崇关系匪浅，只告诉她是顶层公寓，并没有告诉她几层。知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尝试用精神力连接上门禁的智能，还真被她连上了数据，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星辉大厦的智能门禁安全等级相当高, 一旦受到入侵, 就会触发警报系统, 她是来找尹崇的，又不是来犯罪的, 而且如果留下案底，她就没法参加公民考试了。
知欢仰头看向天空, 夜空下, 各层的灯光透过星辉大厦的玻璃外墙, 如同镶嵌满细碎钻石的权杖，作为市中心第二高的建筑，它聚集了不少巨富和社会高层人士, 象征着权势和地位，也像一面无形的屏障，阻碍着知欢。
叹了口气, 知欢转身想离开, 后退一步, 脚底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 是一双运动鞋。那鞋子知欢在学校的道路广告上看到过, 是某个名牌的新款, 非常昂贵，并且难买，此时，那双新鞋上，已经印上了她的脚印。
太倒霉了，知欢迅速移开，大脑高速运转。这时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好巧，又见面了。”
知欢抬头，见到一位样貌清俊的青年，穿了一身休闲风格的西装，搭配和鞋子同牌子的T恤，不像尹崇那么禁欲，也不像孟栖川那么花哨，介于两者之间，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也可以说是油滑，算好了平衡不同人喜好的打扮。
知欢头上冒出了问号：“你是谁？”
温以真夸张地往前跌了一下，表现他的惊讶和无奈：“是我，温以真，我们不久前在公共飞行器上见过，一起经历过生死困境，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原来是你，你突然变了个样子……”
知欢脑海里的温以真，一头乱糟糟的发型，戴着昂贵的眼镜，是种凌乱又精致的感觉，她原本就有点脸盲，现在的样子几乎是大变活人，她没有认出来。
“真伤心啦，”温以真嘴角下弯，但是感觉不到几分真心。他看看知欢，又看看后面的星辉大厦，脑海里的一根线连了起来，说，“你是来找尹崇吗？”
知欢一愣，本想点头的，但她突然起了一点戒心，警戒地说：“你怎么知道？”
温以真心说：有防人之心很好啦，但是这个回答不就是承认了嘛。
他说：“我是尹崇的朋友，听尹崇提起过你。”
知欢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提起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忆，这种被人在另外一个人面前提起的，对大多数人司空见惯的感觉，让她觉得很陌生，有种新奇感。好像她的存在终于被某人承认了一样。
知欢下意识追问：“他告诉你了什么？”
“他说啊……”温以真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发现尹崇并没讲多少好话，用高智商的脑子快速过滤了一遍后，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温以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抬眼，对上知欢闪烁着期待的双眼，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像小狗在听到主人说出去玩后的兴奋，温以真莫名觉得不应该对不起这样的期待，他狠狠心，开始瞎编，“他说你是他匹配度最高的alpha，他的腺体因为自己乱来，已经废掉了，但是因为你的滋润，就像是干涸了十年的沙漠，久旱逢甘霖，焕发新生，你对他非常重要，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的宝藏……”
温以真边瞎编，边绝望地想，这种话，谁听了都不会信吧……
知欢却有点感动：“是，是吗？”
她一直以为尹崇很讨厌她，任何一个omega被她那样随便对待，都会生气的。虽然她并不是故意的。
温以真：你信了啊？！！！不要信啊，我是瞎编的！！！
温以真有种骗小孩的感觉，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上去，啊，你进不去是吗？”
知欢点点头。
温以真向大门走去：“我知道了，我也住这栋楼，和我妹妹住一起，我和尹崇不同层，他那层比较贵，我给你开门。”
温以真的衣摆被人拽住了，他回头一看，知欢皱着眉，有点犹豫地说：“等一等，我还没准备好要不要进去。”
“吵架了？那我要好好说说他，怎么可以和这么可爱的女生生气。”
知欢：“不是的。是我说，我在梦里梦见过尹教授是一个研究员，然后他问我多大，我回答后，他就表情很不好地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以真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应该和10年前的凤凰计划有关，你居然是凤凰计划的幸存者。”
温以真心中有种了然的感觉，他最初很不理解为什么总统让他跟踪知欢，就算她来自蒙甲寨，出身有问题，但是联盟并非没有特招生的先例，没必要大费周章。如果是凤凰计划的幸存者，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那是什么？”
“你不记得了？这也难怪，可能是计划过后的后遗症吧。我看过你对信息素的应用，你应该懂得，不同于只有生育功能的Omega信息素，Alpha的信息素具备支配能力。这种能力，可以无视abo第二性别，对任何人，物品进行无差别的操纵。在alpha信息素之上，延伸出了对机械的精神力，对□□极致强化的力量。这种力量意味的开发，会极大地扩展人类的能力的边界，可以说是划时代的发现。而这个发现，就是10年前，一位天才首先在一篇论文里提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尹崇，他当时才13岁，因此一举成名。但是，这对尹崇来说，却是他一生不幸的开端。”
“为什么？”
“联盟依据尹崇的论文，建立了凤凰计划，在全星球招募有天赋的alpha小孩，进行集中研究，为的是调查alpha信息素的应用。在实验基础上，得到了我说的那些结论，也推动了整个星球的进步。尹崇，作为整个计划的理论基础提出者，以及计划的主研究员之一，是全联盟宝藏级科学家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本来一切都很美好，但是，人们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凤凰计划渐渐偏离了既定航道，从信息素的研究转为人体实验。手段也越来越残忍，所以，本计划只实行了一年，就被总统叫停了，所有资料封存，概不外传。”
知欢恍然领悟，那些闪回的记忆是在告诉她曾经作为实验体的过去。
“但是，这为什么让尹崇变得不幸呢？”
温以真沉痛地说：“因为尹崇认为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才13岁，怀抱着科学进步的理想加入了实验，当时实验团队虽然给了他主研究员的尊称，但作为一个小孩子，他没有多少权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进行人体实验，无法阻止。在叫停凤凰计划后，尹崇抑郁了一年，他本来是个比我还嘴欠的人，却变成了现在这副冷酷的模样，凤凰计划对他心理和生理都伤害很大。”
“生理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凤凰计划让他对abo第二性别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感，我猜他是觉得，好好的一个人，却被信息素控制，失去了作为人的自由吧。在他15岁分化成omega后，他就一直很残忍地对待自己，在自己身上试验自己调配的抑制剂，把腺体都搞得半残废了，他还一直想去摘除腺体，但是摘除半残废腺体会把他搞死的，还好遇见了你，你们匹配度很高，他的腺体才开始重新发育……”
知欢沉默了。
温以真打开了大门：“你要不去看看他，我猜他应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好。”
进入星辉大厦大楼，知欢乘坐全景电梯上升，窗外夜幕笼罩的月亚，星星点点的灯光如星河璀璨，她把头靠在透明的电梯墙壁上，回想起和尹崇的每一次见面，他发热时总是痛得死去活来，却也总是硬撑着给自己扎抑制剂，没有效果时，甚至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也不想和普通的omega一样辗转求欢。她本以为尹崇和常见的位高权重，看不起omega的人一样，认为身为omega的身份让他蒙羞，现在才意识到，他每一次对自己下狠手，是认真地在报复自己。
报复天真的提出那篇论文，导致了其他人的不幸的自己。
没有记忆的人在拼命的追寻着记忆，而拥有记忆的人，却反而为自己的记忆所累。
电梯抵达，门打开，穿过一小节走廊，就是尹崇家的门口。
知欢站在门外，不知道尹崇会不会开门，但是还是试着敲了敲门。
电子锁发出机械音：“请确认语音信息。”
知欢慌忙出声：“我……尹教授，我是知欢……”
安静片刻。
滴答，门锁打开，门自动开启了一道小缝，门缝里漆黑一片，引诱着知欢去探索。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没开灯，一整面墙是落地窗，闪烁着霓虹灯光的广告飞船飞过，洒进来五颜六色的光线，照亮了玄关附近的柜子。知欢看到上面摆满了闪闪发光的奖杯。离她最近的一座，底座上刻着“天青星终身成就奖”。奖杯旁边，放着一个相框，知欢拿起来，相框里面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站在中间的尹崇还是个小孩子，穿着中央大学毕业的学士服，稚嫩的脸有不符合年龄的稳重。身后两个大人和他长得不像，都带着笑容，把手放在尹崇的背上，像是对他十分喜爱。知欢很自然地想到，被誉为天才的尹崇是如何被家人当做骄傲，他看起来拥有美好又让人称羡的一切条件，这一切都是她不曾拥有的，或许拥有过，只是被遗忘了。
把照片放回去，知欢碰到了一个东西，她连忙扶起，借着窗外的光线，她看清了那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奖杯，底座上的标志是新联盟历40年度杰出贡献奖。知欢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这就是10年前，尹崇论文发表后获得的奖杯。是他一生荣誉的开端，也是他一生悔恨的入口。
屋里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接着传来尹崇痛苦的呻////吟。
知欢放下奖杯，连忙赶过去。她一开始没看到人在哪里，只看到窗边的躺椅上一片凌乱，似乎有人躺过，地上堆满了酒瓶，知欢小心翼翼不要碰倒地靠近躺椅，看到窗户与椅子的夹缝中，尹崇似乎是想翻身，掉了进去。
他好像格外喜欢狭窄的地方，上次在演讲后台，也躲在沙发的夹缝中。
真的好像一只猫。
“尹教授，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知欢跨过躺椅，想把他扶起来，伸手去拉他。她伸出去的手却被尹崇反手握住，知欢没有心理准备地被他拉近了夹缝，避无可避地跌到他身上。知欢连忙用手撑住地面，才没压到尹崇。接着，知欢的下巴被尹崇捏住，强迫她抬起脸，尹崇半眯着眼睛，视线像扫描仪一样描绘过她的五官，那是一种狩猎的视线，像猎食者在打量他的猎物。
知欢被看得不自在，往后挣了一挣，尹崇的手更加用力，不让她躲开。只听他说：“你说过，你没有记忆，但是你在记忆碎片里见过我。那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我在10年前，参与过alpha信息素的实验。那个实验表面上是为了人类进化，实际上，只是天青星的统治阶级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拥有天赋的alpha们圈养起来，当做实验品去研究能让他们获取更大利润的方式。不巧的是，我就是这个实验的始作俑者。我听说实验结束，那些参与实验的幸存者们，被联盟消除记忆，随便扔到了某个地方，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知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觉得尹崇捏得她下巴有点痛，一直仰着头，撑在他身上的姿势很别扭，眼角冒出了一点生理泪水，茫然地看着他。
尹崇的声音突然哑了一点，用指尖拂去她眼角的眼泪：“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
尹崇突然抓住知欢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现在是机会了，我随你处置。”
尹崇的脖颈温热，大动脉在掌心轻轻跳动，他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知欢面前，她的双手只要收紧，就能轻易地，让尹崇在她掌心里凋谢。
知欢收回手，挠了挠头：“教授，老实说，你是不是抖M？”
“什么？”尹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片刻后，他像是反应过来，脸上泛起一点愠怒的红，拨开了知欢的手，“你把我当什么人。”
“这也没什么……”知欢没有发现她随口说出的话有多么不得了，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着，“我在蒙甲寨的室友是专业的，这方面的知识我了解得还蛮多。”
尹崇挑高眉毛，语气酸酸的：“哦，看不出来，你和你室友玩的还挺花，这个室友男的女的，A还是O？”
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听出尹崇话语里不同寻常的醋味，可惜知欢听不出来，她很奇怪地说：“这和我室友没关系，现在是讨论教授你体质的问题。”
尹崇气结，刚想出言讽刺，却被知欢抓住了手腕，撩开他的袖子，骨骼清晰的，肤色如玉的手臂上，布满或粗或细的伤痕，有的甚至是层层叠叠，交错的，新伤叠旧伤。
“你不用为了以前的事情，这么惩罚自己。”
像是被揭开了最想掩藏的黑历史，尹崇羞恼得，眼尾都红了，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知欢攥得紧紧的，她不放手，他就拿她没有办法。
尹崇挣扎无果，任命地泄了力，听天由命地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教授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我压根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我想找回记忆，只是因为没有记忆很麻烦。就像一个水杯没有装水，我现在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杯子，记忆对我来说就是那些水。我不会为了一点水去憎恨什么人。”
知欢心情复杂。按理说，她应该憎恨尹崇，但是她并不想恨，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记忆，所以那段经历对她而言像一个故事，她无法感同身受。还是因为和尹崇那几次标记，让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她的omega，她怎么能伤害自己的omega。
另外，她其实有点羡慕尹崇。所有人都觉得，忘记痛苦的回忆会开心一点。疼痛让他拥有回忆。是他存在的证明。
但是她不一样。
痛苦，遗憾，自豪，羞耻，满足，愧疚……这些情绪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像个绝缘体，和所有的事情擦肩而过，没有任何东西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而她也一样，没有在任何事情上留下痕迹。
她想属于这个世界，她第一次强烈的感觉到，她盼望着拥有记忆。
知欢低下头，这个距离，离尹崇的颈窝非常近，眼前是他清晰的锁骨，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混合一丝酒气。
尹崇似乎感觉到她情绪低落，另一只手搭在她后颈上，把她往怀里摁了摁。
知欢额头抵在尹崇肩膀上，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的腺体，大概还需要半年，才能彻底发育成熟。在那之前，你要不要做我的alpha治疗师，我们签订一个合约，除了报酬之外，如果能帮上忙，我会帮你找回记忆，我们也可以试试，制造新的回忆。”
知欢一惊，抬起头：“你说真的？”
尹崇作为可以进入研究室的人，答应帮忙，不就可以直接读取记忆晶石的内容了吗？
尹崇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各取所需，你愿意吗？先说好，我很难搞的。”
知欢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当他们的合约正式履行时，她才发现，尹崇正如他所说的，非常难搞。
56 ? 第 56 章
◎是在回味刚才的手感吗？◎
尹崇轻咳了一声, 收回自己的手，微眯起眼睛，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透着一股无声的质疑。知欢莫名感觉周身一凉，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威胁，突然意识到她像是把尹崇扑倒在地的姿势已经保持很久了。
那个心高气傲的教授，这种姿势想必让他十分屈辱。可能因为失忆, 知欢对人们喜怒哀乐的感知很弱, 这让她像一张白纸, 也让她很多时候都读不懂别人的潜台词，但大概是和尹崇有好几次信息素交流, 他们还是建立了一点难得的默契，知欢灵光了一次, 慌忙坐起：“教授, 抱歉。”
沙发缝太窄, 而她行动又太快，不小心在什么地方绊了一下，身体失去了重心, 向前摔去，知欢慌乱中用手一撑，手按到了尹崇的两腿之间。
尹崇闷哼了一声。
知欢按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触及到一个软软温热的东西, 她猛然抬头, 尹崇咬着唇别过了脸。
这反应，这是那个……
“对不起！！！”
知欢像摸到了炸弹, 从地上弹起, 局促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满心都是尴尬。房间里空气像是凝固了，尹崇抿着唇，倒像是他被欺负了一样。知欢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发展已经超出了信息素的交流，再往下是她未知的领域，让她入芒刺在背。
知欢小心翼翼地问：“尹教授，那我先走了？”
尹崇没说话。知欢认为他默认了，挪动脚步，移向大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行动得十分小心，甚至屏住了呼吸，仿佛打破了这份寂静就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从窗边到公寓大门的距离，变得让人难以忍受的遥远。终于，知欢够到了大门的把手，拉开门冲出去时，尹崇叫住了她。
“你搬过来吧。”
知欢握住门把手，缓缓转过头：“什么？”
“我的治疗是不定期的，你和我住在一起，不然会耽误最佳治疗时间。我的公寓有客房，这里离学校也比较近，这对我们两个人都是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住在尹崇家离学校更近，这里的环境和她现在的宿舍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学姐帮忙找的宿舍是双人房，有室友，遇到突发事件，她行动会不方便。来到月亚后，她的生活危机重重，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有人在针对她，她不想把普通人卷进事件里。尹崇知根知底的，和那场实验牵扯也很深，留在尹崇家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她答应合约的原因。
从各个方面来看，和尹崇住一起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但知欢心里却有点犹豫。
住在一起，好像情侣啊……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但是她和孟璃做室友的时候，没有什么别扭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才逃出来，失去记忆影响了判断。
尹崇撑着沙发站起来，看着知欢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突然起了一丝作弄的心思：“怎么，看你的表情，是在回味刚才的手感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戏谑意味。在昏暗的光线里，更显得暧昧。
知欢的脸腾的红了。她的视力很好，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的光，能看见尹崇微微扬起下巴，眼睛半盍，舌尖轻轻舔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说：“不想期待一下？”
暗淡的光线让他的表情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朦胧，反而让人容易产生无限遐想，他身上已经凌乱的衬衣，若隐若现的皮肤，就像是邀请一样。
Alpha的兽性在内心蠢蠢欲动，心口干燥又灼热。最终欲望在理智的压制下被强行摁住，知欢像眼睛被烫到了，猛得回头转向大门，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用全身的力气吼道：“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搬过来！”
声音大到，如果尹崇不是住的一楼一间的公寓，邻居一定会开门出来看的程度。仿佛这样
的义正言辞，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知欢落荒而逃。
她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随着标记次数增多，尹崇对她的吸引力也日益上升。以至于她回到宿舍后，脑子里还时不时冒出尹崇的样子。知欢赶紧冲了个澡，边洗澡边脑补了很多画面，比如尹崇洗澡时忘记拿衣服，让她去拿，她在递给对方时，浴室的门突然坏了，她猝不及防地把尹崇看光……
“住脑啊，不要再想了！”
知欢把水调成冷水，对着自己的脸冲了十分钟，强行给自己过热的大脑降温。洗完澡照镜子，她看见自己一脸的苦大仇深。她带着苦大仇深的表情开始收拾行李，东西不多，知欢想了想，往包里装了一瓶防狼喷雾。
不是为了防尹崇，而是为了防自己，免得自己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装好行李后，知欢做了一晚上香艳的梦。带着一脸菜色和厚重的黑眼圈去学校了。
今天的课程是关于abo信息素的公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开课，全校学生都可以报名参与。知欢找了个居中的位置坐下。刚落坐，看到旁边的是个熟人，黄念忻。
黄念忻看上去很困，漫不经心地看了知欢一眼，突然一脸惊讶地说：“我还以为连续加班熬了几天夜，没人会比我的脸色更差，没想到你更厉害。你这是纵/欲过度？”
知欢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没有，熬夜学习。”
想到那个香艳的梦里，她把尹崇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翻来覆去，花样繁多，她还是第一次在梦里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潜能，这也算一种学习吧。
黄念忻却不死心地盯着知欢。知欢疑惑地看着他，从他脸上看出一种雀跃和期待感，似乎期待他问他加班做了什么，大有今天她不问，她这节课也别想好好上了的气势。
知欢问道：“你加班做了什么呢？”
黄念忻不吐不快，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神神秘秘地说：“月亚最大的夜店，天堂，居然停业了。之前alpha骚扰omega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天青星90%的夜店都关门整顿，只有天堂依旧营业，因为有财阀做后台。我们报社正在调查能让天堂停业的事情，这一定是个大新闻。够我们吃三年了。而且，不光这件事，我们发现，天堂停业和公交车劫持案有牵连，证据就是爆炸案里拆除的炸弹上，检测到了在天堂的酒店大厅里一样的物质，这种物质来自边缘星。然而边缘星的生物，不是走私，就只有军部能够接触。但是走私团队在10年前遭受严厉打击，早已消失，这件事分析起来就很庞杂了，全报社都在加班工作，一旦调查清楚，就是涉及财阀，乃至于军部的严重事件。”
知欢理解了他为什么憋成这样了。这么大的八卦，谁能忍住不和别人分享啊。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报社一定有保密要求，他如此轻易地告诉自己，有点古怪。
知欢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告诉我？”
黄念忻眨眨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这两件事情，你都是亲历者，你身上一定有一手的资料。嘿嘿，和我分享一下吧，我不会免费让你告诉我的，到时候报纸发行了，我们五五分。”
知欢不知道该怎么说，两次事件她确实都恰巧在现场，但并不代表她了解了更多情况，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拆掉炸弹的人是自己，用在天堂杀死的边缘星生物那里获得的能力。她遇到的边缘星生物似乎有点太多了，连机甲系的实操课程里都有。
知欢的沉默似乎被黄念忻误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他连忙说：“我们可以七三分，当然你七，我三，怎么样？”
知欢一愣，下意识地点头。黄念忻因为大出血内心流泪，用光脑展示了一排照片：“事不宜迟，这是报社线人提供的边缘星生物可能的交易者，你看看有没有见过的？”
知欢在一堆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中，看到一个带着兜帽和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是她不能确定，除了身材，什么特征都看不出。
“这很难看出是谁啊。”
黄念忻：“我们还有别的证据。这是，这个人身上的气味，从边缘星生物身上分离的。”
知欢嗅了嗅，这个味道比照片熟悉多了，记忆仿佛受到冲击，她记得在天堂攻击的那个人，连带着想起比那更早之前的记忆。知欢看着黄念忻出神，大教室，黄念忻，这种难以形容的强烈熟悉感。她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人，你也见过！”
黄念忻：“谁啊？”
“上次公开课时，在角落里的一个男生，他带着兜帽，你有印象吗？”
黄念忻：“如果是这么窄的范围，要查到并不困难。这是那天报名参加说明会的学生档案。”在一排照片中，知欢很快找到了一个脸部有点浮肿，眼皮耷拉着，没精打采的男生。名字是王遥。
“真的是他吗？”
知欢非常确定。
黄念忻叹了口气：“很可惜，他已经失踪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是普通家庭出身，在这个城市，每天都有很多这样的人失踪。没有人在意他们来自哪里，也没有人在意他们会消失在哪儿。就像你在天堂兼职时，那个夜店每天晚上也有很多人失踪，但是，没人在乎。灯红酒绿的月亚，就像怪物，吞噬无数人的灵魂和身体。”
老师走进来，上课了，黄念忻不再说话。知欢盯着代替了黑板的屏幕发呆。她恍惚地感觉到，她的记忆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也可能会吞噬她的灵魂和一切。
然而她已经走上这条路，除了继续走下去，她别无选择。
57 ? 第 57 章
◎鲸鱼与玫瑰◎
今天是约定好搬进尹崇家的日子, 知欢前一晚收拾好了行李，她把东西存放在共享寄存柜里，和黄念忻一起去了月亚塔。
4天前, 她去天堂打工之前，看到了一段新闻，有人在月亚塔关门后，违法进入观景台, 并不小心坠落。知欢和黄念忻一讨论, 觉得当时新闻里, 监控摄像拍到的闯入者装扮身形，和失踪的王遥非常相似。两人决定去月亚塔探查一番。
站在塔下, 黄念忻和知欢，两个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一起, 凝神注视着光脑屏幕, 正在播放一段监控摄像视频, 视频画质非常低清，戴着兜帽的男人在月亚塔闭馆时，在附近徘徊。那人很聪明, 避开了大部分监控摄像，但是在一些小的角落，依旧被拍到了一点。
黄念忻：“太奇怪了, 监控摄像的画质不应该这么低清, 而且, 保安和闯入者见到面了，保他们身上的微型摄像机却没拍到任何可用的影像：“这事情非常不合理。”
知欢：“有必要去现场确认一下。”
他们混进游客里, 乘坐观光电梯到了观光台, 知欢努力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想分辨王遥的气息。可惜，过去了时间太久，月亚塔每天接待的游客上千人，就算王遥留下了什么证据，几千人的气息也将他的气味遮盖得差不多了。
月亚塔的线索断了。知欢闻了太久游客的气味，感觉头有点痛，除了正常的人气味，天青星的游客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信息素气味，鞋垫味，酸菜味，屁味……混在一起，就像有人把知欢的脑子打了一顿，她感觉自己快灵魂出窍了。
但是知欢并不是一无所获，她一靠近观景台，感觉皮肤在跳动，藏在皮肤下面的触手仿佛很欢欣似的。这是同物种的互相吸引，触手怪感应到了边缘星生物的存在。
毫无疑问，当时观景台的闯入者，就是王遥。而且那个时候，王遥身上就已经有边缘星生物了。
黄念忻买了两杯饮料请知欢喝，喝了甜的，知欢稍微缓过来一点。
黄念忻异想天开地说：“如果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说认识王遥，这才符合故事的发展嘛。”
知欢眼睛一下有了亮光，拍拍黄念忻：“你把照片给她看一下。”
黄念忻真的把光脑上的照片给做饮料的女生看了一眼。
那个女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黄念忻觉得这种行为很离谱，但知欢□□大佬的样子还牢牢留在他的记忆里，他不敢太违逆知欢，即使觉得羞耻，也是压低了声音对知欢说：“算了吧，这种路人怎么可能知道。”
两人正要离开。
做饮料的女生突然说：“这人，我见过，是我邻居，叫王遥对吗？”
黄念忻震惊地看了一眼知欢，心里嘀咕，不是吧，她就随口说一句，还真成真了啊。记者的职业性驱使，他立刻向女生把王遥的住址，具体情况全部都问的清清楚楚。两人赶到廉租房，靠着黄念忻从奶茶店女生处问来的信息，他们把门卫大叔哄得一愣一愣的，拿了钥匙给他们开门。
门一打开，知欢愣住。黄念忻直接卧槽。
房间的每个墙面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海报，全是本能反应林鹤唳的单人照片，毫无心理准备地看到一堆一模一样的人脸对着自己笑，难免没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墙上挂了一些画框，里面塑封的是林鹤唳同款发带，手环，它们被包装在画框里，就像是艺术品一样被珍视着。墙的角落有一尊真人大小的人形泥塑，穿着真人的衣服，咋一看还以为是个人，不过仔细看面目很模糊，五官做的很随意，泥塑的细节一看就是外行的手法。
他们很快就知道这是谁的泥塑了，因为泥塑穿的衣服，和旁边一张林鹤唳海报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黄念忻眉头一皱：“不对啊，这套衣服我记得是品牌为林鹤唳私人定制的舞台装，全联盟只有一件，王遥不可能买得到。”
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泥塑的衣服，疑惑得到了解答：“天啦，这就是林鹤唳那件，袖子上有个烟头烫坏的痕迹，当时神赐集团安排的庆功会时间太紧，林鹤唳穿着舞台装就赶过去了，但是迟到了一分钟，被祁晋泽用烟头烫出来的。当时我跟着报社老大在隔壁桌看得清清楚楚。当天巧合的是，我去洗手间，正好遇见林鹤唳了，他很气急败坏地让助理把这身衣服扔了！王遥追星追到这种程度，他不是一般的粉丝，他是私生粉啊。”
知欢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私生粉是什么，和私生子一样吗？”
黄念忻：“不是，一般人追星只会追明星的公开行程，有些人爱得狂热，连私生活都会跟着，有的甚至会潜入明星家里。这个王遥真不简单，居然能混到林鹤唳身边。我们得好好调查调查他。”
两人翻箱倒柜，通过王遥留下来的生活细节，他们拼凑出了他的一生。
王遥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因为外表和才艺都很普通，直到过了收养的最高年纪，也无人问津。他进入少年期就开始打工。成为支撑月亚繁荣的最底层的一份子。本来按王遥的出身，他不会有机会进入中央大学，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拥有了进入中央大学的机会，甚至可以半工半读。所以知欢他们才会在学校公开课上遇到他。
黄念忻：“无父无母，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犯罪预备役，因为毫无牵挂。”
知欢盯了黄念忻一眼，没说话，她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父母的记忆，感觉自己和孤儿差不多。逃出来前生活在像实验室一样的地方，可能还不如福利院。至于犯罪预备役……知欢想了想，至少现在她并没有那种想法，只想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好好准备以后的公民考试。
黄念忻不知道知欢想了什么，闷头在一堆林鹤唳的周边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个笔记本，打开一看，惊讶地叫到：“这好像是王遥的日记本。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纸笔的方式写日记。”
知欢凑了过去，那是一本硬壳的笔记本，内页是印制了横线的纸张，这种类型的本子，据说是古地球的人类喜欢用来记录各种事情的工具。在这个全星球都被光脑占据的后宇宙时代，用笔记本记日记，就像在古董上画画一样。
“对不起了王遥，我们不是故意看的，这是为了找到你的下落，不得以出此下策。”
黄念忻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着眼睛祈祷着，知欢对他向空气寻求原谅的行为哭笑不得。
黄念忻边看边说：“哇，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挺感性的，你看他写秋天到了，每一片树叶落下都令人伤感。竟然还有树叶做的书签，这种复古行为我只在古地球博物馆上看到过。”
情感细腻，感性，知欢渐渐把这两个词语和见过的王遥形象联系起来，她眼中的王遥似乎更接近精神崩溃的疯狂和偏执。他是如何一步步变成这样的呢？
他最初的日记写的很简洁，到了进入中央大学后才开始大篇幅地记录起来。
6月24日
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在中央大学的课堂里学习边缘星生物的通用语。那些生物竟然并非想象中的残暴和低智，它们也是可以交流沟通的物种。导师放的催眠花照片，让我想起小时候在福利院曾经养过一株催眠花的幼苗，只要把手指放过去，就会被它咬住，非常可爱。这种可爱的生物，自然要送给和它匹配的可爱的生物，能在他身边，它也一定会很幸福。
6月28日
又学了新的边缘星生物，是能力很强，又擅长伪装的物种，这孩子的外表很迷人啊，尤其果冻状半透明的身体，和能无限再生的触手，虽然有点攻击性，但我相信它也一定是听话的孩子。他说过被人跟踪觉得很烦，如果能把这孩子送给他，他就不用再担心了吧。
7月10日
很多天没有联系上他了，他工作很忙，现在正是他工作最艰难的时候，我要懂事一点，我们是相爱的，相爱的人一定会聚在一起。
7月20日
他一直不回消息，他到底想做什么？是想分手吗？我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他都忘了吗？
7月30日
我明白了，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我们的魔法还没有消失，我会做到的，等我……
……
后面的内容越来越抽象，字迹变得狂野难以辨认，像是神志不清醒地鬼画桃符。
知欢产生了一个不妙的直觉，和黄念忻对视一眼，黄念忻嘴角向下，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说：“你也猜到了吧，搞不好，他不是像林鹤唳的私生饭，而是就是林鹤唳的私生饭。”
知欢不解地问：“私生饭的危害很大吗？”
“那还用问，而且王遥还是个毒唯，就是只喜欢一个成员，憎恨其他成员的人。”黄念忻知道知欢听不懂，这次自动加上了注释，“你看这张照片，他把左边的孟栖川的脸用马克笔涂黑了。”
黄念忻还想说点什么，知欢猛得捂住他的嘴，并把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刚才听到了一阵陌生脚步声，从脚步声密集度来看，来的不止一个人，正在朝这里走来。王遥没什么朋友亲人，他失踪了，来的很可能是让他失踪的那批人，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着，是钥匙晃动的声音。他们想开门进来！要是被发现，他们两个也会有危险。
黄念忻眼里充满恐惧，慌乱地打着手势。知欢冷静地推开窗户，拉着黄念忻，从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等落到了地上，黄念忻劫后余生的表情感谢了知欢，又有点后怕地说：“窗子开着没问题吗，会不会有人追杀？”
知欢冷静地说：“没关系。我们快走。”
他们身形刚消失在窗子后，王遥的房间门被打开了，3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抬起压低的帽檐，一道刀疤横跨他的眼睛，机械义眼快速转动，将房间扫描了一圈。刀疤男在看的时候，另外两个人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间肆意翻找起来，他们搜寻的动作大开大合，看到怀疑的地方，就把海报撕开，摆设的物品扔到地上。
虽然他们穿着警察制服，但是行事作风，却完全不像联盟公务员，反而很像星匪强盗。
几分钟后，刚才整洁的房间，就像被室内龙卷风快速席卷了一遍，变得乱七八糟。
两人向刀疤男汇报：“头儿，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检查过了，就是普通大学生，房间窗户也关的很紧。”
刀疤点燃烟斗，猛吸一口，喝道：“行，今天就到此结束。按老规矩办。”
“好嘞。”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三人一个接一个从屋里走出去，等要关上门时，刀疤男从门缝里探出个头，把手上的烟斗往屋里一抛，烟斗滚滚的烟雾变成了火焰，在落地之前，变成了圆形的火球，一落到地板上就迅速的燃烧了起来。王遥的房间里有很多纸张和报纸，都是易燃物，火势蔓延得很快，整个屋子都陷入了火海。
熊熊燃烧橙色火焰倒映在刀疤男的眼底，反而像是给他没有生命的义眼带去了一点活力。刀疤男向屋子抛了个飞吻，说：“再见咯。”缩回了身体。
咔嚓，门关上了。只剩下林鹤唳的脸在火光中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
知欢跳下窗子前，释放了触手将窗户关上。她总觉得有种不安感，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她和黄念忻在廉租房小区门口告别后，知欢独自回到王遥的房子楼下。她远远地看到很多人围在那栋楼下，又有一道浓烟向天空飘去。
王遥的家竟然烧起来了。
在她们离开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
知欢仰望着变成了火窟的王遥家的窗户，还没意识到时，身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心里只觉得很冷。一个不久之前在学校见过，在天堂有过小小交锋的人，不但人失踪了，连存在的一切也都被一把火付之一炬，他的渴望，他的热爱，他追求的一切，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
知欢去寄存柜取了行李，在公寓楼下，输入了尹崇提前发给她的密码，乘坐全景天梯，在夜色中，向尹崇家升上去。时间刚好，她看到不远处的摩天轮亮起了灯光，与此同时，四通八达的城市街道也一条接一条亮起了路灯，像血管联络着城市的每个器官。她突然有种感觉，月亚可能也是一种生物，靠吸收他人的血液存活。
王遥是，她也是，他们只是城市的牺牲品。
知欢脚步沉重地迈出电梯，尹崇似乎已经回家了，门没锁，是虚掩着的，她推开了门，猝不及防地，差点撞到一块蛋糕上。
蛋糕是鲸鱼形状，在鲸鱼的气孔上，插了一朵玫瑰花。蓝色和红色的对比，显得格外刺激眼球。
知欢惊讶地抬眼，先是看到尹崇有点别扭的神色，然后看到他不常见的穿着，他竟然在衬衣的西裤外面，套了一条围裙，围裙甚至是粉红色带着荷叶边的。
尹崇被她盯得恨不自在，把蛋糕往知欢怀里一塞，说：“乔迁礼物吧，庆祝你搬到新家。”
说完，他扭头进去了。
知欢愣愣地看了看手中的蛋糕，为什么是鲸鱼和玫瑰呢？
她伸出手指，在蛋糕上抹了一下，放进嘴里，清甜中，带着一点海洋的香味。
她想起来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被铺天盖地海洋气味的信息素撩得头脑发热，本能的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热烈而霸道的花香，就像炙热的玫瑰。
鲸鱼和玫瑰，指的是他和她。
58 ? 第 58 章
◎你还真是把心情都写在脸上啊◎
知欢局促地坐在尹崇公寓的客厅里, 压抑着好奇，小范围地打量房间，上回来的那次, 情况紧急，没开灯，这次光明正大地住进来，她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尹崇的房间精致得像样板房, 看他本人会以为都是黑白色的装饰, 实际上却是更柔和的浅棕色和米色。灯光装饰得很讲究, 房间没有高级公寓常见的大型水晶吊灯，而是做了很多隐蔽灯管, 房间笼罩在柔和的光芒中。餐桌是矮桌，中间有个圆形的空洞, 镶嵌了黑色的加热炉。餐桌对面, 挂着一幅三人合影, 中间的尹崇面无表情，眼神微眯着，有种看不起全世界的感觉, 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站在他身后的夫妇温和地笑着，头发已经灰白, 脸上有了皱纹, 但透着一股知书达理的气质。
那对夫妇拥有凹陷的眼窝, 像海洋一样蓝的眼睛，高得突出鼻梁, 是天青星常见的长相, 和尹崇不能说两模两样, 只能说完全不同。
尹崇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毫不客气地抢占知欢的视线，他把锅狠狠放在桌上的加热炉上，挽起袖子的手臂近到几乎碰到知欢的鼻尖，知欢下意识盯着那一截白皙手臂上绷起的青筋。锅在加热炉上咕噜噜地冒着热气，一股热辣的香味扑面而来。尹崇张开腿坐下，摘掉防热的手套，粗糙地开始解围裙腰带，因为围裙的带子在身后，他反手解了好几下都没解开，不耐烦地嘀咕着：“这什么玩意儿，怎么弄不开……”
知欢感觉作为合约者，这种时候应该提供帮助，立刻说：“我来弄吧。”
尹崇摇头，几缕额发随着摆动，双手背在身后和腰带斗争着。结果是，原本的蝴蝶结系得更紧了。知欢难得听到，这位联盟举世无双的教授嘴里漏出了一声叹息。尹崇干脆放弃，往知欢旁边蹭了一下，转过身，把后背交给了知欢。知欢看到那个被蹂躏得几乎变成死结的蝴蝶结，无声地笑了一下，伸手帮他解开。
尹崇不满地说：“你嘲笑我。”
知欢一愣，脸上的笑更大，为了不泄露，可以压低了声音说：“没有啊。”
尹崇：“这不是我的品位，是我妈太小题大做了，听说我有朋友要来，非让我做接风宴，让我穿围裙，还让我绝对不能脱下来。有够离谱的。”
知欢莫名觉得教授有点可爱，嘴上说着离谱却还是乖乖照做。手里的死结并没有那么好解开，知欢摆弄半天，也只是让死结换了个死法。尹崇似乎感觉到别扭，扭了一下身子，知欢不想被他的动作破坏刚刚找到的解开线索，一边说别动，一边顺着尹崇的动作往前蹭了一下。
尹崇回头：“别弄了，拿剪刀剪吧。”
惯性力下，知欢往前扑，把尹崇扑倒在地上。两人的嘴唇在差0.0001cm就要碰到的时候，知欢眼疾手快地撑住了地板，她慌乱的眼神对上了尹崇无波无澜的黑色眼珠。
尹崇冷静地说：“这种男女ao同居的肥皂剧必然会出现的场景，即使发生了也还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知欢心里那一点慌乱随着尹崇冷静的吐槽消失无踪，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坐起身，尹教授躺在地上，很自然地伸出手，让她拉他。知欢觉得他躺在地上的样子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咪，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两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尹崇站起来：“解不开算了，我去盛饭，先吃饭吧。”
知欢拿着围裙：“解开了。”刚才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福至心灵的找到了解开的方法。
尹崇矜持地一点头，往厨房走去。
知欢看着手里粉色的围裙，感觉着刚才变得稍微有点快的心跳正在逐渐平息下去。尹教授邀请她做合约情人，目的只是想借用她的信息素治疗自己的腺体，并没有其他想法，这样显得因为刚才突然贴近，而有了感觉的自己好奇怪。她对教授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两人差异那么大，教授有温暖的家庭，住着高级公寓，高级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有什么，而她呢，不知道父母何在，无地可住，黑户，要什么没什么。她和尹崇的距离，就像王遥和林鹤唳的距离。她越想越悲伤，她感觉自己如果像天青星人一样有耳朵和尾巴，现在耳朵和尾巴一定都伤心地耷拉下去了。
这种感觉，一定是，因为信息素交流产生的副作用。知欢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要成熟一点，克服信息素影响，做新世纪钢铁猛A。
另一边，匆匆躲进厨房的尹崇，从冰箱里拿了一袋冰块敷着耳朵，刚才那一幕，让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在那么近的距离下，尹崇清晰地从知欢水汪汪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像是被囚禁在她的瞳孔中。在没有释放信息素的情况下，知欢身上也带着点甜甜的香味，一闻到那个气味，尹崇感觉自己腿都要软了。谢天谢地，他的脸不容易红，头发又刚好遮住了耳朵，才没有暴露自己。
他们要在一起住多久啊，这么朝夕相处的，他的心脏该不会爆炸吧。尹崇本来想让知欢和他睡一个房间的，想了想，还是让她睡客房吧，要是睡一个房间，对自己而言太刺激了。他反复检查耳朵已经不红了，带着饭回到餐桌前。
见知欢面色如常，正襟危坐，尹崇不由得对自己魅力产生了一丝怀疑。好强的他，立刻收敛了神色，高冷而矜持地把饭碗往知欢面前一推，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知欢也很客套地点头，主打一个相敬如宾。
尹崇内心：这人是没有心吗，我这么一个香香软软的大omega在她面前，她竟然不心动。那我也不能让她看出我心动了，丢不起那人。
尹崇：“合约情人的规矩早上已经发给你了，我家的宵禁是晚上七点，今天你为什么晚回了一个小时，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知欢一愣，早上醒来邮箱里多了一封邮件，但她一晚上没睡好，赶着收拾东西去寄存，加上她经常收到很多垃圾邮件，没有点开，后面发生了很多事，给忘了。
尹崇托腮看着她。
知欢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我忘看了。”
尹崇拖长声音嗯了一声，拿过杯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眼神散漫地盯着琥珀色的液体注入透明的酒杯，看似毫不在意地说：“看来合约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需要我亲自给你讲一遍？”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毫无变化，甚至比刚才还更加收敛了一点情绪，但是却能让人听出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但明明是尹崇主动要求知欢合约情侣的，此刻却像是，他才是被人求着的那个人。就像一只野猫强势跟着你回了家，很快就把你家的一切，包括你，都圈进了它的领地。
如果是别人，知欢才懒得接他的茬，但在尹教授却让她感觉不一样，她诚恳地说：
“学校有同学失踪了，我去了他家……”
知欢感觉尹崇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点。
尹崇举起酒杯，冰块在琥珀色液体里晃荡着，灯光被折射成五彩斑斓的样子：“你是不是把中央大学想得太美好了，这个学校可不是什么象牙塔，每年都有几个学生失踪的。”
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常见到令人麻木。
知欢咬了下唇，说：“那个失踪的学生，你见过的。”
尹崇喝了一口酒，手抓住杯沿，扭过头看着知欢：“那个学生和在攻击天堂的边缘星生物有关系？嗯，他甚至不是受害者，而是使用者？”
知欢愣了：“对……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我和你共同见过的人，符合中央大学学生这一条件的只有在天堂那一次。没有中央大学的学生会去祁晋泽的宴会那种堕落的地方，除了你。在厕所被爆头的中年男人很面生，质感也很差，那种没品位的人是考不上中央大学的，简单推理一下时间线，只有后面你单独面对边缘星怪物的时候。我确实看到有一个年轻人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而且，凑巧的是，我认识他。”尹崇挑眉，笑了下，“如果你把今天发现的事情告诉我，我会酌情考虑告诉你多少内容。”
知欢心突然一跳，不知道是被尹崇所说的内容所吸引，还是被他刚才的笑容刺激到了，尹崇的脸因为酒，染上了一丝迷离，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氤氲了深不见底的浓雾，他的笑，像是海妖塞壬，蛊惑水手，把他们往不见天日的海底勾去。
知欢调整了下心情，把下午调查到的事情告诉了尹崇。
尹崇听完，说：“王遥的失踪和林鹤唳有很大关系。别用那种写满了为什么的眼神看我。”
知欢板起脸。
尹崇说：“首先，很明显王遥是林鹤唳的超级粉丝，他连林鹤唳不要的衣服都能拿到，说明，他至少认识林鹤唳身边的人，甚至，他有可能就是林鹤唳身边的人。林鹤唳这个人，成名之前的人生资料全部被抹去，在整个联盟星网都没法找到。他没有亲人，朋友，同学，整个人的经历，完美得惊人，就像是捏出来的人设。也就是说，在他空白的成名前这段时间，能够动手脚的地方相当多。王遥和林鹤唳很有可能，很早就认识了，而他拥有林鹤唳的某种把柄。他们之前处于一种互相制约的平衡状态，但是最近，这种平衡被打破，所以林鹤唳必须要除掉王遥。”
知欢：“哇，你好厉害。”
尹崇的表情突然一冷，捏了一下知欢的脸：“你还真是把心情都写在脸上啊。”
知欢瞪大眼睛，捏脸这种陌生的触感，陌生的行为，让她有种温暖又紧张的感觉。比捏脸颊更亲密的事情，譬如标记，他们早就做过了，虽然更刺激，却不如捏脸颊温馨。留在脸颊上手指的温热感，渐渐扩散成一种热意，让她的脸，像发烧了一样，逐渐烫了起来。
59 ? 第 59 章
◎你也为我失控吧◎
知欢突然口干舌燥, 抓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仰头全喝了。琥珀色的液体显然比她想象的更烈, 酒从舌尖一直辣到喉咙伸出，顺着食道一路往下，心口也跟着火辣辣的灼烧起来。
知欢没忍住眯起眼睛，吐了下舌头：“好辣。”
尹崇笑：“看不出来, 你挺厉害的, 威士忌也一口闷啊。”
知欢抿了抿唇, 她的头都开始晕了，尹崇分明是在嘲笑她。
她不服气地说：“教授, 你也来一杯。”
尹崇干脆利落地说：“我认输了。”
知欢愣住。
尹崇说：“好啦，不是要调查王遥吗？王遥曾经选修过我的课, 当时他带了一个陌生人来旁听。虽然那个陌生人包裹得很严实, 连校园拍到他的监控录像都被抹掉了, 但我留了一张全班的合影。这个身形，和林鹤唳的身形比对，相似度99%。”
“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林鹤唳至少曾经好到可以陪他上课的程度。他们的关系远超私生粉和明星，我可以猜测一下，他们之间也有某种合约, 但是合约最终被撕毁了, 导致关系恶化。”
知欢说：“就像我们这样？”
尹崇的手指顿了下, 安静下来，侧过头看着知欢。酒精的刺激下, 知欢的五感变得更敏感, 她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冷了。
难道我说错话了？
但她现在的脑子不太清醒, 那句话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任何别的含义。
本来嘛，她的目的是拿回记忆，通过公民考试，未来或许会成为一名机甲单兵，进入政府，等到记忆恢复后，她会离开。
虽然尹教授有进入研究室的权限，但是知欢并不想麻烦他。在月亚时，她已经有因为知道她的事情，而受到伤害的朋友了，她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所以，知欢在答应合约的时候，就做好了尹崇腺体一长好，她就麻溜离开的准备。
即便尹崇像林鹤唳一样翻脸无情，她也觉得是正常的。
为了避免落到和王遥一样的下场，知欢觉得有必要和尹崇说清楚，她很坦诚地说：“教授，你放心，你是omega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合约结束后，我也会立刻离开，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后面的话她没法说出来了，因为尹崇捂住了她的嘴。
知欢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突然逼近的尹崇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黑暗情绪。
尹崇一直觉得知欢活得非常心不在焉，就像被人魂穿了似的，这副躯体只是她体验这个世界的载体，她的所有情绪的都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淡。
他以为自己无所谓的，他以为他只是被信息素吸引，只不过想短暂地利用对方，可是看到知欢毫不在意地撇开和自己的关系，甚至还自认为好心地向自己展现可靠度，尹崇心像被刀剜了一样痛。
原来他比想象中更哀切渴求着，执着追逐着她，渴望她填满内心……为什么只有他有这样的感情？
不满几乎燃烧了他的理智，尹崇借着酒精，大肆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房间里充满了大海般潮湿的香味，翻涌的情绪通过信息素传递给了知欢，这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而是暗潮涌动的暴风雨前的大海。
omega用信息素强行刺激alpha发情的行为非常危险，因为生理原因，在标记时，alpha对omega是占据绝对优势。Omega往往是被动的，退缩的，以避免被过于激烈的alpha伤害。尹崇这种行为不亚于自杀式攻击。
他把手伸到知欢的后颈处，摩挲着那小片肌肤，声音略带沙哑：“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就想不负责任地走掉吗？”
被信息素和尹崇的手指双重刺激，知欢显然也是把持不住了，脸变得更红。火辣辣的花香缠绕了上海洋的气息。尹崇迎着霸道的香味，将额头抵在知欢的颈侧，鼻尖蹭着她的锁骨，感受到女生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后，像是受不了刺激似的，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从身侧拉开。
尹崇满意地想：你也为我失控吧。
就算对方失控的后果很可怕，他也甘之如饴。
然而，知欢嘿嘿笑了一声，整个人向前栽倒，撞到了尹崇胸前。
尹崇想过很多种狂野的发展，比如按在地板上啊，推倒在桌上啊，或者抵着窗边啊……等等，却没想到知欢却倒进了他怀里，他下意识地搂住了她，才发现，知欢嘴角带着傻笑，一滴口水要落不落，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胡话，很明显，是醉倒了。
尹崇：“……”
就离谱。
他很想登报问问，在这种满屋信息素躁动的情况，天青星有没有第二个alpha能够睡着的？
还是说，他随便买的这瓶威士忌，竟然具备压制alpha冲动的独特作用，他又攻克了一个科研难题，这瓶威士忌就是整个天青星的福报，治安的必备良药，天青星每一个omega的安全，都由它守护！
尹崇自暴自弃地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知欢扛在肩膀上，带她回房间，经过自己的房间时，尹崇犹豫了一下，但是想了想，愤恨地盯了一眼知欢，把她送进了客房。他想把她丢到床上，但高高抬起后，还是轻轻地放下了，还细致地给知欢盖好被子。
尹崇静静地看着她。
知欢长得很干净，谁看了也觉得她是天真无邪的一张白纸。即使她驾驶着机甲，奋勇杀敌的时候，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狠劲。
她的情绪很难波动，冷静得像是蒙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她身上缺少了人类最重要的特质，欲望结合体，大多数人都能被尹崇一眼看穿。但她不一样，看起来越像一张白纸，越让人看不透白纸想要掩盖的什么。
记忆，是一个人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人的人格，偏好，肌肉记忆的习惯并不会因为失忆而消失，尹崇觉得知欢身上的违和感不止是因为失忆，更像是一个人穿了一件不适合自己的衣服，反而束缚了自己的行动。
所以，记忆或许是她的关键钥匙？
知欢在睡梦中幸福地翻了个身，一件亮晶晶的东西，掉出了她的领口，引起尹崇的注意。
那是块半透明的水滴形石头，被一根细细的银色链子穿着，挂在知欢脖子上。链子没什么特别的，但吊坠的莹润度，光泽度，色泽都很独特，不属于任何天青星常见的矿石，或者宝石，也不像是外星来物。
尹崇觉得那块石头非常眼熟。
是某种非常珍贵，和少见的产物……
尹崇决定去中央图书馆查阅一下资料。他拿上外套，出门了。
通过飞行器的自动驾驶，尹崇半小时后，抵达了中央图书馆，24小时营业的人工智能通过视网膜核实了他的身份，为他打开核心数据库。
尹崇戴上脑部检测装置，可以让机器直接读取脑中的记忆，能够更快检索信息。脑部数据读取技术和输入技术同时开发，但最后只有读取技术被广泛应用，因为人们发现，将知识直接灌输进大脑，只能获取死板的信息，而无法获得知识对应的技能。所以信息灌输技术逐渐被淘汰。所以检索到的资料，以光屏的方式呈现。
很快，尹崇前方的光屏展现了大量信息。
天然水滴形矿石，具备保健作用，经常佩戴，有助于提高恋爱运，事业运，财运……
一种伪装成水滴形宝石的新型武器，杀人时威力强大，平时又可以作为时尚单品，不愧为居家必备，杀人越货的仙品。
……
尹崇一目十行扫过没用的信息，终于，看到了一篇不起眼的论文，作者署名安泰隆。论文里，安泰隆将偶然得到的水滴形宝石进行了各种实验，发现该石头，无论是撞击，火烧，用酸液或碱液浸泡，都无法破坏。分子结构扫描与任何天青星已知的矿石，宝石，陨石都不相同。安泰隆本不知道这块石头有什么用，但是一个偶然的情况下，他发现这块石头，能够储存记忆。甚至比记忆更高级，安泰隆认为它储存的是灵魂。但是为了顺利毕业，他给石头命名为记忆体晶石，认为它是高级精神力凝聚的产物。
产生记忆体晶石，需要满足3个条件：
1 产生者必须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如果换算成alpha的精神力，至少要A级以上。
2 只有在产生者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产生。
3 记忆体晶石是精神力产物，而精神力无法从产生着身上剥夺，所以，只有到产生者死了，精神力才会凝聚为记忆体晶石。
也就是说，一块记忆体晶石，是一个高级的alpha情绪剧烈波动时立即死去产生的。而剧烈的情绪波动，一般是强烈的爱或者强烈的仇恨。比如在爱的最高潮猝死，又或者满怀恨意不甘心地被杀死……
无论哪一种方式，都让人浮想联翩。
光屏上的字投射在尹崇漆黑的瞳孔中，他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黑曜石，确认着信息。
他好像找了一位很特别的人做合约者。
尹崇想起，在天堂歇业前，知欢造成了大量机器暴动，她的精神力十分强劲，同时她还拥有一块高级alpha死后产生的记忆体晶石。这种人，对于联盟来说，是国宝级的宝物，早该关到实验室反复研究。但她却是个查不到任何背景资料的黑户，甚至失忆了。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仿佛在指引着尹崇往最坏的方向去思考，就像是有人处心积虑地删除了她的身份资料，还抹去了她的记忆，就是为了掩盖某种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
能被这么大费周章掩盖的秘密，很难不让他想起那个不想回忆的计划。除了那个计划，放眼整个联盟，都很难找出第二个需要这么费劲掩盖的事情了。
尹崇摘下了脑部检测装置，此时，安保智能机器人的探照灯光，穿过窗户扫了进来，在他脸上一划而过，短暂的照亮了他的脸，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60 ? 第 60 章
◎你是我的◎
边缘星异种生物课结束后, 知欢被温余声叫住了。温余声找她一起参加机甲大赛，这个比赛一般是三人小组，需要主驾驶员, 副驾驶员和机械师。温余声找好了科达当机械师，主驾驶员，他们一致认为很适合知欢。
温余声：“上次机甲实□□的表现太亮眼了。机甲大赛获奖的话，不仅有丰厚的奖金, 也可以提升公民等级。”
出身平凡的中央大学学生, 所求无非钱, 或者地位，温余声观察着知欢的表情, 想看她对那个诱饵更感兴趣。
知欢坦诚地说：“我是黑户，没法提升公民等级, 而且我也没有钱参加机甲大赛。”
兼职的钱都拿去报名公民考试了。没人告诉她, 考试后的教材, 辅导也要钱，剩的那点也被榨得干干净净。
温余声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 她捂住了知欢的嘴：“你讲这么大声，你不要命啦！”
黑户是不能滞留月亚的，如果被人发现, 就会被强制遣送回生态环外围, 严重的, 甚至会被遣送到蒙甲寨外部的荒区，那是一片荒芜的无人区, 内部消息是军方设置了部分训练基地, 此外, 那里还是走私飞船的登陆地，据说遗弃了许多买主消失的边缘星生物。是个非常恐怖的地方，普通人进去，恐怕连个全尸都很难保存。
温余声知道知欢特招生的身份，也从她的言行举止里大概猜到了她的公民等级比较低，但她本以为是一级或者二级的公民，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黑户。虽然作为特招生，知欢在学业完成前都不会被遣返，但是低微的身份总会容易被人看不起。其他等级低的特招生都会掩盖自己的公民等级。没想到知欢居然毫不介意地讲了出来。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外表看起来柔弱，却有大佬的松弛感。黑户还能成为特招生，反而更说明知欢的实力非同凡响。
温余声更想和知欢组队了，她当机立断地说：“机甲大赛的钱我们想办法，你只要出人就好了。而且，如果我们真的得奖了，到时候那个总统特别奖，也可以让给你。”
知欢被说动了。
如果有了总统特别奖，她就可以换取一次进入研究室的机会。
温余声见知欢点头，喜出望外，立刻约科达一起吃饭，讨论机甲大赛的准备。但是科达却说他今天家宴，来不了，不过为感谢上次实操课知欢救了他一命，他在自家的高级餐厅安排了晚餐。
盛情难却，她们去了。一到，发现科达安排的餐桌上还坐着两个熟人。
赫然是温以真和尹崇。
温以真今天的造型看上去清爽正常多了，头发一丝不苟的贴着脑袋，只是仔细一看，有一根头发十分倔强的反翘着，非常有他个人的特质。旁边的尹崇发挥正常，从精心梳到脑后的背头，成套合身的西装，到脚下带了一点跟的锃亮的皮鞋，无一处不精致。他抱着手臂，翘着一条腿，靠在椅背上，自带一种冷若冰霜，生人勿进的气质。
知欢坐下的位置在尹崇对面，刚一坐下，她感到一道冷冷的视线，带着审视意味地扫过她，她抬头看过去，对面的尹崇移开了视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仿佛刻意不和她对视。
难道昨天她哪里得罪了他？
知欢绞尽脑汁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告诉了尹崇去了王遥家，之后全忘了。
温余声有点拘谨，向尹崇点头行了个礼。尹崇眨了下眼睛表示回礼。
然后温余声皱着眉头，对温以真毫不客气地说：“哥哥，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让你别跟着我吗？”
知欢一惊，扭头看向温余声，又看看温以真，他俩居然是兄妹？
温以真给人感觉随和亲切，而且有些不着调，温余声则有点冷冷的，表情比较严肃，做事严谨认真。长相和气质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温以真有点委屈的说：“我没有跟着你呀，今天我和尹崇吃饭，是餐厅弄错我们定位置的时间了，没位置，科达小少爷人好，让我们拼桌。你是我妹，为什么对尹崇那么尊重，对我却一点都不客气，胳膊肘向外拐啊。”
温余声说：“你好意思说，尹教授是我们学校的教授，而你只是附属医院的医生而已，我当然要对教授尊重一点啊。”
温以真修长的手指在餐桌上划圈圈，嘴角向下，撇成了人字形：“我也在中央大学任教的啊，虽然和尹崇那种终身教授不一样，我也是学校正式聘请的。你不能忽视我的努力！”
温余声不屑地冷哼：“反正你也没教我，管不着。”
这时，保持安静的尹崇，插了一句嘴：“下个学期机甲系要开始学习信息素在作战中的影响了，温教授作为abo信息素专家，我想可以推荐校长让他来上一上。”
这意味着，温以真将会拥有把他妹挂科的权力。
温余声显然想到了这点，脸色一变。服务机器人的机械爪抓着柠檬水，正要给她们倒水，瓶子被温余声一把抢走，她带着和善的笑容，一边温以真满上，一边说：“哎，好哥哥，刚才都是妹妹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温以真品着温余声倒的水，十分满意，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赢妹妹的次数不多。
看着这对塑料兄妹吵架，知欢没忍住笑了出来。
温余声看了一眼她，知欢从她眼神里读出一丝哀怨。
知欢说：“我觉得，有兄妹挺有趣的。”
温以真说：“知欢，你有兄弟姐妹吗？”
知欢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温以真笑：“不记得，看来你和你家人关系更不好啊哈哈哈哎呀！”
他的笑声骤然停止，因为餐桌下面，他的脚被人狠狠踩了一下，左脚是尹崇踩的，右脚则是被妹妹踩的。
知欢：“不，我是因为失y……”
尹崇突然大声咳嗽起来。三个人好奇地看着他，尹崇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温以真往前挪了下椅子，让尹崇走出去，然后他兴致勃勃地看向知欢，说：“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知欢还没来得及回答，尹崇抓住了她的手臂：“你陪我去。”
温以真疑惑：“去洗手间也要人陪吗？”
尹崇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话：“我害怕。”
然后，拽着知欢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温余声有点茫然：“你们男生上厕所也要人陪吗？而且天还没黑，有什么好害怕的。”
温以真却像是找到了线索的柯南，作为abo专家，他自认为抓到了事情的关键点，非常自信地说：“洗手间是一个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地方，他们俩一个a一个o的，接下来的事少儿不宜，你别细问了。”
洗手间外，被温以真当成少儿不宜的两个人找了个走廊没人的地方，面对面站着，表情十分严肃。
尹崇：“听着，你的事情，别随便往外说。比如失忆，黑户。月亚人多眼杂，知道的人多了，你很危险。”
知欢点了点头。她没有随便往外说，告诉过的人都是她认为可以的人。
尹崇想了想，把记忆体晶石的来历告诉了知欢。
“你的这根项链，一定是来自某个很厉害的alpha，你认识那样的人吗？”
知欢摇摇头，她连自己的alpha水平是什么样的都不太清楚，怎么会认识很厉害的alpha。
尹崇叹气：“你最好找时间测一下信息素水平。”
知欢点头。她想起，她的记忆碎片里，有个看不清楚样貌的人，有时候感觉是敌人，有时候感觉是朋友。她把记忆碎片的经过简单地向尹崇描述了一下。
尹崇：“你说过在记忆碎片里见过我的样子，我们有很大可能曾经在同一个项目中。但老实讲，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昨天发现了一个新的事实，就是那个计弋?划在叫停之后，又秘密进行了，而你是在我之后才进入计划的人。在我还在计划中时，他们对精神力开发有很强大执念，但我当时非常反对过度开发精神力，我退出之后，他们不知道有没有继续……”
尹崇顿了顿说：“他们的手段很残忍……以前古地球上很流行爬雪山的活动，是非常消耗和体力，把人逼到极限的运动，人们会在极限的情况下，感觉到一个模糊的人形在鼓励和支持自己。所以，有个可能，你的记忆碎片并不是真实的，你看到的人，是你幻想出来的人格。关于那个人影，你还有别的记忆吗？任何特征都可以。”
知欢沉思片刻，想不起任何线索，说：“只有读取记忆才能知道。”
尹崇：“怎么才能读取记忆？”
知欢拉出项链：“有人曾经告诉我，这块记忆体晶石，可以在研究室的机器上读取。”
尹崇皱眉，研究室里一堆实验器械，从来没听说过有可以读取记忆体晶石的东西。他问：“是谁告诉你的？”
知欢：“一个叫安泰隆的人。”
这个名字和昨晚在中央图书馆读到的论文作者重合了。
研究室，中央图书馆，安泰隆，记忆体晶石，这些事仿佛刻意汇聚到一个点上，变成一个漩涡，把他卷了进去。
尹崇眸光闪动，他心里开始评估，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人推动着牵扯进了这件事。但他很不理性地觉得，这一切和知欢没有关系。
知欢只是个失忆的小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
尹崇调整好心情，说：“我可以进研究室，我先去看看，再想办法让你进去。”
知欢摘下项链，递给尹崇：“我进不了研究室，这个给你。”
尹崇把项链推了回去，脸上带着一丝戏谑：“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读到你的记忆之后，随便篡改。”
把自己的记忆完全敞开给另一个人，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没人会知道对方会怎么解读，会怎么利用。
“可是你不是别人啊。”知欢说，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你是我签了合约的omega呀。”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轻易地点燃了尹崇心里的火。他面上不显，绷着一张扑克脸，转身走了。但是发梢下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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