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钟,几束太阳光从客厅的窗子斜打进来,照的一室亮堂。
其中的一束,刚好打在温予的脸上,暖洋洋的,额上都沁着一层薄汗。
她似是睡够了,眼睫轻颤,随即睁开了眼睛。
午时才过,日头正盛,太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温予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掀开身上的薄毯子,坐起身。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一抬眼,便看到了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好大一束淡紫色的桔梗花。
原本,这花瓶是空着的,还落了层灰。
可现在,不知道被谁擦的一尘不染,还插了鲜花。
她愣了一瞬,脑海里闪过她昏倒前的一应情景。
温予清楚记得,她先是从姜平手里接过东西,又目送他转身离开后,她才转过身回房。
刚转过身,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她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来,定是自己昏倒后,姜平听到了些许声响,所以又返回来将她抱回了沙发上。
想到这里,温予把视线从那束桔梗花上挪开,她垂下脑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后,稍稍松了口气。
“姜先生?”
“姜先生?你还在吗?”
她站起身,一边喊,一边环视整间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除了她,再无旁人。她喊的这两声,自然也是没人应答,客厅稍显空旷,隐隐能听到她的回声。
她把书房和卧室的门都一一推开,里面也都没有人,房间里的陈设也都没有任何变化。
家中没有别的人在,温予彻底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客厅,她正准备坐下,余光忽然往阳台上瞥了一眼,随即整个人怔住。
那条原本应该在浴池里泡着的墨色浴袍,此时正在悬在晾衣架上。
她没有直接走向阳台,而是抬步去了舆洗室。
纯白色的浴缸里空无一物,她泡在里面的浴袍和地毯都没了踪迹
她微微动了动鼻翼,却是连半点血腥气都嗅不到,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味道,虽不浓郁,但有点熟悉,和她上次点燃的那枚熏香蜡烛的味道有点像。
她从舆洗室走出来,站在盛着香薰蜡烛的盒子旁,这香味更盛。
味道好像就是从这小盒子里传出来的。
但她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这熏香上。
只简单顿足后,她调转方向,走向阳台。
近了才发现,阳台上挂着的,不单单是她那件浴袍。浴袍里面,还有那块纯白的羊毛地毯。
这两件东西被洗的干干净净,安静悬在晾衣架上,地板上还存有零星的水珠,湿漉漉的。
她伸手摸了一下,浴袍单薄,今日的阳光又好,浴袍已经被晒干了。地毯厚重,她只轻轻捏了一下,水渍浸染指腹。
温予脑海里闪过姜平的脸。
“难道是他?”她低喃一声,随即又摇摇头。
他一张四方脸,穿的又周正。无论是看面相,还是从他的行为举止来分析,他应该是个忠厚老实的,不像是能做出如此僭越的事情的人。
可如果不是姜平,那又会是谁呢?
好像也没有别的人了。
地毯洗也便洗了。
可那件浴袍,是她贴身穿的,一想到洗她这件浴袍的人可能会是一个只仓皇见过两面的陌生男人,温予心里就有些隐隐不舒服。
他救下昏迷中的她,她心中是感激的。可这并不妨碍她膈应他自作主张碰她的私人物品。
尽管,自这浴袍沾了血,她原本就不打算继续穿,但她依旧有点膈应。
胸有郁气,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清新的空气随着轻风涌入,拂动她垂在胸前的发丝。
她站着吹了会儿风,忽然转过身,视线凝聚在电视墙左边的那盏壁灯上。壁灯的灯罩是仿古制的扇形罩,灯罩后面,装着一枚隐形的360度的监控探头。
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装了监控。
她走过去,拨开垂在灯罩上的水晶流苏,隐形探头上的浅绿色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的,呈正在工作状态。
这枚探头,还是当初装修的时候,表哥执意送她的。
他说,她一个女孩子独居不安全,有这枚隐形探头在,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能拍到点证据也说不定。
表哥还说,这枚探头是他公司最新研制出来的产品,就连像素也是超清的。
自装修好后,她一次也没用过,慢慢也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刚才,她迫切想要知道,她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怕是这监控这辈子都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隐约记得,当时把探头装上后,表哥还在她的电脑上装了一个客户端。
尽管她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温予又重新回到沙发,她从茶几上拿了电脑,放在腿上,按下电源按钮,电脑屏幕亮起。
等着笔记本开机的空档,她又看了那束桔梗花一眼。
也是这时,她才又注意到,茶几上除了这束花,还有添了些旁的东西。
花瓶旁边,放着那个透明的文件夹。
靠近沙发一侧的茶几边缘,放着一杯清水和一盒拆了包装的药。
她把电脑放在一旁,先是拿起药盒看了一眼。
药盒上小字显示,这是一盒治疗治疗风热感冒的退烧药。她打开盒子,里面说明书都还在,只是少了两颗药丸。
想来,少了的那两颗药,如今是到了她的肚子里。
她把药盒放下,用手背触了触额头的温度。她的额头冰凉干爽,显然已经退烧了。
她再次倾身摸了摸玻璃杯,杯壁还留有余温。
许是生理反应,看着那杯水,她嘴巴莫名有些干燥,下意识的,她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小口,里面的水还没有完全凉掉,正是她喜欢喝的温度。
她轻微晃了晃水杯,茶匙碰壁,叮当作响。
她又轻抿一口,细细品了一下,竟是甜的。
这水,竟是蜂蜜水。就连冲泡比例,都和她喜欢的差不多。
温予轻蹙眉头,盯着那杯蜂蜜水出神。
这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就像是特意给她备下的一样。
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
她不这么觉得。
可就目前而言,除了巧合,她想不到任何别的理由。
更何况,她和姜平也只是才碰了两次面的陌生人。
就连姜平今天来,也是因为要给她送文件。在今天之前,她和他见过一次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不对。
她好像和他说过一句:“辛苦了。”
除此之外,她和姜平再没有丝毫的接触,他更是不可能知道她的生活习惯的。她思绪繁杂,越发想要知道她昏倒后发生的一切。
于是偏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电脑显示,windows系统正在升级,进度条才加载了三分之一,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正常使用。
她只能把注意力转到那个透明的文件夹上。
姜平说过,这个文件夹内,有那尊塑金小像的详细介绍信息。
温予的目光在文件夹和盛着小像的箱子上流转,她又想起那张羊皮古卷上的小字和刑台上的那个男人。
关于小像的来历,那张羊皮古卷上有过介绍,是用定北王霍无羁的骨灰浇塑而成。
不由自主地,温予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霍无羁的身影。他衣衫单薄,满身血污,大刀落下的前一刻,他也还是从容不迫的冲她浅笑。
想起霍无羁,莫名地,她鼻子有些发酸。尤其是当轻风从窗户吹来,吹的她眼眶都红了。
顷刻,漆眸氤氲,一滴清泪从眼尾滑落,垂到下巴上。
她轻轻抬臂,手背在下巴上抵了抵,擦掉那抹湿润后,站起身,走向阳台,关上了窗户。
其实,她本不是个情绪敏感的人,更不喜欢坐在房间里悲春伤秋。
或许,是因为她生了病,所以情绪一时有些细腻。
或许,是因为她亲眼看着他鲜活的一条生命悄然流逝。
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刑台之上对她的舍命相护和祈求赤星救她时的莫名情愫。
就像现在,她也没觉得伤心,只是想起了霍无羁,觉得他这一生有点悲惨,就连头颅都悬在城墙上很多年。
关上窗后,空气流动迟缓,温予从阳台回来,路过赠品盒子时,再一次嗅到了那股沁人的幽香,
温予长舒一口气,让这幽香充斥整个鼻息。闻着这味道,她纷乱的心情,莫名有了一丝舒缓。
她蹲下身,抱起赠品盒子,又从茶几上拿起那个文件夹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她偏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依旧迟缓向前走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机使用。
索性,开始拆文件夹和赠品盒。文件夹是倒扣在茶几上的,她刚才拿的时候,也是倒扣着拿的。
她把文件夹翻了个面,才看到了贴在上面的便签纸。
温予大致看了一眼,上面写了好大一段文字。字体苍劲有力,力透纸背,颇有些颜筋柳骨的韵味。
人们都说,字如其人。
可她看着便签上的字,脑海里又想起姜平的脸,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姜平不似是能写出这样潇洒的字的人。
她仔细读着便签上的字:
“温女士,您好。
我是姜先生请来的家政。
您发烧了,姜先生还有工作,特请我来照顾你。
退烧药在茶几上,已经喂您吃了两颗。如果醒来还烧,可以继续吃两颗。
浴室里的脏衣服,也已经帮您洗干净晾在阳台上。
餐桌上有刚熬好的鲜虾粥,是用您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做的,您饿了可以喝。
蜂蜜水也帮您冲好了,一同放在茶几上,希望您喜欢。”
“家政?竟然不是姜平。”
温予嘀咕了一句,抬眼往厨房看了一眼。
原本空荡荡的餐桌上,此刻正摆着一个小奶锅,里面应该是家政纸上写的鲜虾粥。
她从昨晚就没有吃东西,如此想着,还真有些饿了。
于是起身走到厨房,舀了一碗,端着又坐回到沙发上。
米糊稀烂,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做好没多久,就像茶几上那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一样。
这位家政,算的有点准,好像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一样。
温予如是想着。
温予用汤匙舀了一勺鲜虾粥,喝了一口,还有点烫嘴,只能把粥放茶几上晾着。
口中还有鲜虾粥余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予总觉得,这个味道和她自己煮的有点像。
她把文件夹的暗扣拆开,将那本拍品介绍手册拿在手上,翻转着看了下厚度,嘟哝了声:“好厚一本啊。”
原本她以为,文件夹里的介绍手册充其量也只是和拍卖会上发的那种宣传页差不多,却没想到会是一本书。
她把空的文件夹放下,准备仔细读一遍这本介绍手册,却发觉鼻息间满是香薰蜡烛的幽香。
这个味道,着实有点勾人。
她只是闻了这么一小会儿,方才藏于胸中的郁气已经消散个七八分了。
一想起这本小册子里可能会有描写那个人的话语,温予的心就有点隐隐生疼。
她把小册子放在下,站起身,去一旁的收纳柜里拿了盒火柴过来,又打开赠品盒,开始挑选蜡烛。
才打开盒子,暗香四散,浓郁却不刺鼻。
盒子里最上层,从左至右,摆着三支香薰蜡烛。
最右边的那支,是她昨天燃过的。
她拿起来一看,外面的灯芯已经燃尽,嵌在蜡烛内的灯芯头呈金黄色,有点不好点。
于是,她又换了中间一支,点燃后,放在茶几上。
顷刻,蜡烛点燃,烛光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暗香更盛。
温予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香薰蜡烛的底座下从左至右刻着的几个大字:壹,贰,叁。
这些香薰,都是被无妄标了号的。
她昨天燃过的那支,是叁号。
刚才点燃的,是贰号。
而最左边放着的那支,是壹号。
温予正准备喝一口蜂蜜水,刚端起水杯,还不等递到唇边,抬眸便看见,隐隐一团绯色雾气随着金灿灿的烛光升腾而起。
那些红雾,就像是昨天把她从刑台之上救下的那团雾气差不多。
不同的是,她如今看到的这团雾气里,还夹杂着一丝金灿灿的光芒。
她还清楚记得,霍无羁曾喊这团雾气为‘赤星’。
“赤星?”她试探着喊了一句。
话音方落,那团氤氲的雾气裹挟着暗香,尽数冲她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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