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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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见宫恶玉有时觉得, 自己就像是某个游戏的限定NPC一样,哪个玩家过来都要戳一戳打一打,看看能不能触发新剧情。
前面欺诈师和涩泽龙彦都还没有处理完, 他正专注着要阻止对方的离开。周围的镜像人影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让人眼花缭乱的能力都被扑了出去。
即使隐隐发亮的龙纹似乎正强行削弱着镜像的力量, 但伏见宫恶玉依然觉得优势在我。
可就在此时, 背后突如其来的袭击将局面打破。
伏见宫恶玉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但还是被切断了额前的碎发。
“镜像?”
这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关键所在。
他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的脸, 只看到一只手伏下,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头。
虽然不知力量来源, 但要压到他的头上的力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选择了躲避。
趁着这个躲避的空档,涩泽龙彦躲入了迷雾之中。
但那些镜像人偶紧随其后, 此时, 异能力者和异能力之间的连接反而成为了一种天然的追踪能力。
伏见宫恶玉借此机会也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是那个剩下的生面孔,有点病恹恹的状态仿佛延续到了他的镜像上。
他似乎是在给涩泽龙彦争取时间,镜像丝毫不惧地冲了上来。
这个镜像所代表的异能力太过明显, 他几次都是想要用手来触碰伏见宫——不是战斗的正常接触, 而是伸出手掌的刻意接触。
不过, 倒是不等伏见宫恶玉处理他, 一个黑色的身影就破开了迷雾, 拦腰切断了镜像的身体。
——是伏黑甚尔!
迷雾虽然遮挡了他的视线, 弱化了他的感知。
但他既不属于拥有特殊能力会被控制的人, 也不属于会被涩泽龙彦能力所屏蔽的普通人。
——命运之外的人。
对于涩泽龙彦来说,伏黑甚尔绝对是个克星。
镜像病秧子的身体在痛击中被断成两截, 裂纹遍身。
“咔、啪——!”
在镜像碎裂的同时,地面的龙纹一暗, 一股气流从中涌起,将迷雾全部推开。
阳光毫无阻碍地直射大地,视野顿时清明起来。
地面几乎没有了一点原来的样子,连薨星宫的宫殿都没有一点残壁断垣,不知多少不同形态的能力压下来,已经将这里夷为了平地。
“还真是大战场。”伏见宫恶玉不禁感叹了一句。
时间才没过去多久,咒术界的核心就直接被连窝一起端掉了。
两张生面孔已然消失,他们已经在彼此的掩护之下撤退了。
但欺诈师没有,她很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她消失反而会引起怀疑。
伏黑甚尔的肩腹的伤口似乎已经停止流血——「天与咒缚」不仅表现在力量上,也表现在这极不正常的恢复力上。
“老板,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吗?我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很有自信,但就我的专业意见而言,这里不宜久留。”他话这样说着,手里的咒具「三池傍」却没有轻易收回去,“时间拖得太长了,虽然薨星宫的咒术师数量几近真空,但外侧的人很密集,这里动静太大了——”
动静太大,又没有屏蔽声音和通讯的「账」,这里吸引的咒术师只会越来越多。
而且在这种环境下,在知道天元“死亡”后一定会挂「失智」buff的咒术师们面前,想要和欺诈师辩好坏简直是自寻死路。
即使要争取一些信任,也最好在没有欺诈师的环境下单独进行。
当然,放人欺诈师继续造谣也有相应的风险。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对上夏油杰复杂的眼神,只能摇头,用嘴型给对方留了一句直接的辩白。
——不是我。
也算是个暂时的交代。
“先撤。”
伏见宫往后退了一步,让伏黑甚尔能够带他一程。
后者也不啰嗦,敌进我退对伏黑甚尔来说也是常规操作,他可没有什么永不退缩的骑士精神。扛起老板就是一个跑路。
伏见宫恶玉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觉到了「天与咒缚」的速度极限。
风吹得认为人脸疼,耳边呼啸的风和气狠狠地撞在他的耳膜上,以至于伏黑甚尔明明是在树林中跳跃,他却连一点叶枝耸动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是连运输工的赛博朋克摩托都要全力才能追上的速度。
这样既快又急,还颠簸不稳的限定“交通工具”伏黑甚尔,硬是给从不晕车的伏见宫恶玉给逼得吐了出来。
他甚至都没坚持到米花町。
“这就不行了?我都还没有全速前进呢。”伏黑甚尔挑眉,靠在树边看着伏见宫恶玉捂着头,弯着腰。
后者抬手,用一根指头止住了前者的话头,努力地平复着眩晕的大脑和抽痛的胃,“没、没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他就是硬刚上去也绝对不会再用这种方式逃窜。
受罪,太受罪了。
“这一下可是把咒术界那些个小团体得罪了个遍,”伏黑甚尔舔着嘴唇,像是要看什么好戏,又像是某个兴奋点被戳中了,“连盘星教这个邪|教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说实在的?我那是真的被坑了一把,虽然不能说毫无防备,但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敢和我撕破脸。”
“她?啊……那个给惠上课的老师?”
伏见宫恶玉对上了伏黑甚尔有些危险的眼神,摆了摆手,“放心,她的目标不是惠,也不会因为一点基础理论失了我的信任、引起我的警觉。欺诈师可不会用那样低级的手段。”
“欺诈师……这是她的名字?倒是比那‘一般人’的名字要贴切得多了。”伏黑甚尔最一开始就不觉得,能够迅速驯服「玉犬」,并且毫无声息靠近他的人会是什么“一般人”。
他对“背叛”、“内讧”这样的词接受良好,甚至懒得去探究原因。
比起动机,他更关注的作为。
“下一步打算怎么干?我的众矢之的老板?”
“能怎么办,回去吃饭。”伏见宫恶玉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连窝都不打算挪,“事情搞了这么多,我饿了——让安吾带上惠和悠仁,咱们一起去银座吃饭。”
这淡定的态度让伏黑甚尔都瞠目结舌。
“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挑眉,看着伏见宫,无声地问——这个时候,就敢直接去抛头露面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伏见宫失笑,他的手拂过自己的胸口,看着远处被重新搭起封锁的「账」。只要给咒术界一点时间冷静下来分析,他们很快会明白利害。
“现在,我是天元了,咒术师们能奈我何?”
第 92 章
92
伏见宫恶玉猜得没错, 不论咒术界对他有多少微词,但只要冷静下来细想,便知道不能真的对他动手。
至少不能下死手, 甚至很难正面应对。
但只凭一面之词,谁也不敢确信欺诈师的描述。
薨星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元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那调控着「账」的能力究竟落在了谁的头上。
想要验证「账」的存在太容易了, 只要释放过程和效果能够一如既往。那以小见大,便能大概推断出, 天元大人的力量尚未消失。
只是不知道,这是暂时的残留,还是「账」的力量另有寄托。
但又没有人愿意承认, 是伏见宫恶玉这个“恶人”掌握了命脉。
当然, 天元的作用还远不止于一点能力,他更是一直用自己的手段维系着咒术界各方力量的平衡。甚至有时,还会亲自下场, 进行力量调配。
现在, 这个维系着咒术界核心稳定的“智者”消失, 首当其冲的就是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势力
平衡。
暗流涌动的暴风前夕也给伏见宫恶玉争取的不少和平的时间, 咒术界高层对他的处理方案无法达成共识。所以表现出来, 竟然有些不作为。
只是这些事, 尚且轮不到学生们操心。
尤其是并不涉足咒术界势力争斗的咒术师学徒。
“既然有这种可能, 就不能置之不理。夜蛾老师,在总监部有所行动之前, 不如让我先去试探试探他。”
夏油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果然还是有些在意伏见宫恶玉的话, 也对这个临时跳反的剧情感到困惑,更是有诸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天元,如果连对芥川银的暗杀都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必须是要自己全部弄清楚才行。
夜蛾正道正是犹豫之时,欺诈师忧愁地开口,“夏油君,这太危险了,你没有见过那个人真正的模样,天元大人在自己的宫殿都毫无还手之力……你现在单独去,我怕、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未竟之语却不言而喻。
“嗤——”五条悟不以为然,他对伏见宫恶玉绝算不上熟悉,但对方却平生仅见。他连自己的弱点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面前。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真是计划中的一环,他也自信不会落到天元的境地,“一般人老师不是也没事吗?你都能活下来的话,我和杰没有什么可怕的吧?”
这话听着刺耳,却不能说全无道理。
欺诈师只是表现出担忧,并不多嘴。
她自己也清楚,虽然她自有自己的解释,但只要她活着,就一定会是个破绽。
有些怀疑是不需要证据的。
东京高专这些学生老师当然不是真的对她有了什么疑心。但高专之外,可就不一定了。
她并不是真的有多想赖在咒术界不可。但……
她眼波流转,隔着层层林木看向高专外的某个地方。
这里尚有未竟之事,她还不能完全失了这个柔弱善良的形象。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她微蹙眉,“但,我总觉得,伏见宫先生不是那样的人。我一直觉得他和惠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尤其是惠……或许,真有什么苦衷呢?”
她没有去驳斥别人的意见——她很少这样做,这是她塑造的人设中很关键的一点。
永远和别人站在一个立场,她依然也便永远在“自己人”的行列之中。若是有一天,真到了紧要关头,她鲜有的反驳才会显得举足轻重。
而且,她想传达的,自然有办法藏在话语中。
夜蛾正道猛一抬头,“儿子……他有孩子的事情,多少人知道?”
欺诈师一副不明所的表情,下意识地接话,“他很注重对惠的保护。毕竟——”
她突然止住了话头,闭着嘴不愿再说。
夜蛾正道皱眉,他看出了欺诈师的为难不愿逼迫,但形势又容不得他犹豫退缩。
“一般人,现在的形势,你应该明白。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欺诈师一脸挣扎,“这说到底都是大人们的斗争,我不认为应该把惠牵扯进来。他,太小了……如果总监部发现了他,还有……家族,这件事不会善了的。”
“现在的形势是,已经无法善了了。不论伏见宫恶玉有没有儿子,他儿子是谁,形势结论都不会有所改变。”
夜蛾正道一脸严肃。
欺诈师咬着嘴,天人斗争都已经写到了脸上,“他还……不到六岁。”
“老师。”夏油杰善解人意地安抚着她,“如果顾虑太多。如果不愿意说,那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们还没有落魄到要一个小孩儿来打开局面。”
五条悟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赞成却是显而易见的。
学生们都是如此,夜蛾正道反而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不了了之。
欺诈师看着夏油杰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欣慰,眼神不经意地瞟过窗外颤动的枝桠,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来。
只要一点提示,想要知道的人,总会知道的。
飞起的乌鸦快速划过高专的天空,灰黑的瞳孔顺着咒力连接到了城市的另外一边。
准一级咒术师冥冥端坐在侧席上,一手撩起发丝,云淡风轻地将所听的一切转述到位。
乐岩寺嘉伸扶着拐杖,细听着她的描述。
“也就是说,那个叫伏见宫的小鬼,有一个儿子。”他和旁边几个同样地位的老头们交换了视线,“那就是软肋了。”
他简单的言语里充满了暗示。
他身后的年轻人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于这种用年幼儿童做筹码的脏事儿。
但他在此却没有什么发言权。
“但他既然也知道自己有软肋,就不可能毫无防备。”旁边的人接茬,似是有着加茂头衔的人,“而且,你没听吗,东京高专的老师知道那小孩儿的存在——是叫‘惠’,对吧——那他必然会有所防备。他在咒术界混了这么久,恐怕对我们有刻意的熟悉,不好对付。”
“那就看怎么运作了,一个六岁的小孩儿,找点‘化外之人’,也不是不能对付。”
乐岩寺旁边的男人搓着手指,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第 93 章
93
伏见宫恶玉并没有过多关注咒术界的细枝末节, 在休息恢复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昨日那两张陌生的面孔。
找到他们并不算难, 异能力者的数量着实不多,哪怕是穷举法一个个找过去, 也不是不行。
当然, 如果有个人体检索仪就更好了。
“雾气、龙纹……名字又叫‘龙彦’。”坂口安吾只一听这描述,马上便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那多半就是涩泽龙彦——如果是他,那情况就麻烦了。”
“怎么, 有说法?”伏见宫恶玉挑眉。
坂口安吾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措辞,“上面, 很关注他。他的能力「龙彦之间」是一种异能收集的能力。换而言之, 他的异能力以异能力者为食。这样有违天理的能力,通常都蕴含着巨大的潜力,和大部分初始即巅峰、端看使用者开发的能力形式不同。他的力量存在进化的可能。”
伏见宫恶玉马上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你那所谓的‘上面’, 太需要一个超越者了。”
他总觉得, 超越者似乎可以直接对标核武器。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不一定要用, 但一定要有。
坂口安吾不置可否, 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就麻烦了。
涩泽龙彦拥有这样的潜力, 那么以异能特务科为首的政|府部分势必会保他。
再加上医生在异能特务科和军务里的影响力, 涩泽龙彦等于摸了一张免死金牌在手里。
至于另外一个……
“在我大脑能够想到的记录里,你的描述并不存在。”坂口安吾搓着手指细细摩挲, 仔细地在记忆中匹配。
作为一个顶级间谍,又有「堕落论」这样匹配的异能力, 他的情报收集能力一定是顶尖的。
生面孔看面相就知道不会是芥川龙之介这样的新生代。
如果坂口安吾没有一点线索,那个人很大可能不来自于本土。
但保险起见,伏见宫恶玉还是打开电脑,打算确认一下。
“怎么亲自上阵,老板?”伏黑甚尔就坐在他身后。
伏见宫恶玉连头都没有回,手指在键盘上飞动着,“别人靠不住啊,他们和欺诈师是一类人。”
除了反骨满满的杀人魔,另外的马甲都靠不住。
虽然,他对这种技术的了解,也多来自于先前与骇客的共调。但现在他能用,自然就算是他的技术。
他从后台漏洞入侵了异能特务科的资料平台,那里的异能力者资料应该是最全的。
“你意识到我还坐在这里吧,伏见宫先生。”坂口安吾看着对方的毫不顾忌,有些无奈地提了一句。
伏见宫恶玉也知道这句话调侃多过挖苦,“所以,这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干,给你写工作报告的机会。”
不得不说,异能特务科虽然说不上一家独大,但论起这样的情报收集还真有两把刷子。尤其是新生代异能力者之前,有过去军方情报部门的“遗产”在,整个情报系统的排布都极为条理。
但查询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
“无结果。”伏见宫恶玉皱眉,感觉一阵烦躁。
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是杀人鬼。
他在感应到伏见宫恶玉和欺诈师闹掰以后,便兴致勃勃地赖在了这里,期望着和以往不同的剧情。
他对新鲜事物的热情在伏见宫恶玉的身上被全然激发了出来。
和他相比,原本漂亮而“新鲜”的欺诈师都显得无趣了起来。
杀人鬼一下到客厅,就看到了伏见宫的检索,一些形象和能力的关键词映入他的眼帘。
他挤坐在了伏见宫的半张椅子上,一歪头,“这……费佳啊?”
伏见宫恶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竟然认识?”
“在俄罗斯还是很有名的,跟着我从轮船一起来的人,原来是他。”杀人鬼晃着双腿,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异能力非常美丽,让我影响深刻!只要一碰,就会有美丽的红色烟花!能力叫什么来着……”
对于杀人鬼爱来说的“美丽”——那不就,爆体?
炸开的身体,不就是所谓“美丽的烟花”吗。
原来触碰是为此。
知道了原理,这个能力反而没有那样可怕。
这样直接的攻击技能,对伏见宫来说是威胁最小的那种。
他放下心来,安逸地喝了口水。
“啊!想起来了,是「罪与罚」!”
“噗——”
伏见宫一口水喷到了地上,“咳咳——你说什么?「罪与罚」?!”
更新完自己资料库的坂口安吾惊讶地关注到了他的表现。
他有些在意,“是……有什么问题吗?”
“「罪与罚」,那他不应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吗?”日本的很多文学家他未必熟悉,但《罪与罚》作为曾经的必读书目,他就是没有看完也绝不可能没听说过。
杀人鬼一耸肩,“俄罗斯人的名字不就是这样的吗,我记得我通缉令旁边有他的名字,三行——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虽然时常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但他的脑子却绝对是最顶尖的一层。
这么复杂的名字,他只看过一次,就能一字不落地说出口来。
“是我孤陋寡闻。”伏见宫恶玉感到一阵头痛,决定不去关注这些文人名和三次元的联络,更是更多地顺延去考虑其他世界存在的“世界核心”。
不同世界观下的核心,应该有不同的表现形式。
至少从天元的角度来看,所谓的“主角”未必就是核心的载体。
载体形式很大程度会和世界意识的依托手段有关。
在咒力体系当中,比起五条悟或是虎杖悠仁,天元那介于虚实之间的身体状况,显然更适合承载。
那如果按照相同的思路去延伸的话……
米花町这个还在“柯学”框架的地方先抛开不谈,异能力这个体系的核心无疑是在横滨。
他眼帘低垂,仔细思考,“欺诈师费尽心力拿到的那张空白纸……”
那绝不会是无用之物。
欺诈师的目的在于世界核心。
既然他没能在天元身上获得咒术的核心,那她和另外的咒术师配合,便一定至少和异能力系的世界核心有关系。
毕竟在失去了天元的事实面前,欺诈师依然说出了“不亏”这两个字。
能够和世界核心比肩不亏的东西,便只有另外的世界核心。
坂口安吾听到了伏见宫的喃喃自语,突然精神一振,“空白纸?什么样的?”
他突然激烈的态度也牵动了伏见宫的神经。
——诶?有门儿!
“像是从某个横翻本上撕下来的一页,撕得有些凌乱。但我隐隐能够感觉到上面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纸张被折叠过后竟然也看不到一点痕迹。除了那些锯齿边缘,就像是崭新的一页。”伏见宫恶玉细致地描述着自己之所见,“更重要的是,欺诈师很重视它,言语中甚至将其和‘天元大人’比肩,绝非凡品。”
前半句时,坂口安吾还在深思着什么,等到了后半句被伏见宫说出口,他脸上一阵恍悟,似乎便已确定了什么。
但在这确定后的一两秒内,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和犹豫。
“这么重要?”伏见宫恶玉的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地注视着坂口安吾,“既然我描述的特征这么明显,那我早晚都能得到结论。都到这一步了,你没必要和我交恶吧?”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比起屈服于伏见宫恶玉身上那并不算锋利的压力,他更多的是了然。这种信息,瞒是瞒不住的。
他忌惮于被拿走的纸张,费奥多尔不是什么好人,一个能和杀人鬼比肩的通缉犯——如果“那样东西”落到对方的手里,可比落到伏见宫手里可怕多了。
在这件事上,他的立场实质上要更加偏向于伏见宫。
想要打破现状,靠坂口安吾自己便要涉及港口黑手党——他绝对不赞成让港|黑涉入其中;异能特务科又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他能说了算的。上面的人重视涩泽龙彦,即使不放任自流,也很可能会含糊办事。
他内心倒是有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但直白的说出口并非他的性格。
坂口安吾斟酌着措辞,想要推进一些他的小心思。
“「书」。”他开口。
“书?”
伏见宫恶玉第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指向,反倒是伏黑甚尔侧目,似乎有些想法。
坂口安吾紧跟着解释,“「书」——一个……特异点。是突然有一天,在异能力界流传开来的‘传说’。在此之前,我也只听种田长官确认过一次「书」的真实性。”
在听种田长官亲自确认之前,他一直认为那根本就是个不可信的都市传说。甚至在那之后他都依然带着疑虑,直到现在,一个完全没有听过「书」传说的人清晰地描述出了相同的特征。
他不得不信。
“特异点?具体点说,有什么功能?”
坂口安吾用了最简单粗暴的话语,回答了他的问题——
“字面意义上的心想事成,任何写到上面的内容,都会变成现实。”
马良神“书”!?
伏见宫恶玉瞳孔一缩,他所想到的并非一个单纯的特异点。
一切书写即为事实,那所谓的「书」岂不就像是作者的纸!
和他一样,仿佛是从高纬三次元流入此世界的“彼端之物”。
若果真是如此,那这个所谓的「书」,是不是有机会成为连通他回家之路的一把钥匙!
第 94 章
94
哪怕抛开世界核心不谈, 伏见宫恶玉也对「书」的兴趣极大——一个很有可能同样来自于高纬世界的东西,说不定能够牵扯出一些回家的新路线。
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想要在异能力者的世界里寻觅一个传说级的“圣遗物”, 和在咒术界平白无故要突脸天元一样。
星浆体事件是百年不遇的机会,伏见宫不能每次都指望这种特例。
在苦恼之中, 坂口安吾倒是给他推荐了人选。
或者说, 是一个势力。
“武装侦探社?”
伏见宫恶玉接过名片,这个名称似曾相识, 但却不够熟悉。
他皱眉,从坂口安吾的描述来看, 这不像是什么无名之辈,但最初从骇客手里拿到的资料却没有一点提及。
果然,从那时开始, 马甲的每一个行动都带着隐藏的含义。
那世界意识呢, 是不是从最一开始就在引导他?
伏见宫恶玉不由地想起让他从这场穿越梦中惊醒的第一个提示,井之原爱理的预言。
那个信息,会是世界意识通过一个特定的能力传递给他的吗?
否则随机性如此之强的能力, 怎么就恰好给了他清晰的中文提示呢?
伏见宫恶玉打算自己收集一下武装侦探社的资料, 做好准备再去横滨。
当然, 暂时留在米花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把名片塞到键盘下面, 椅子一转, 便看到了来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夏油君。”
咒术界的人未必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但对待熟悉的人,他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只要不在欺诈师面前, 不要给对方诡辩的能力。
夏油杰的脸上写满了严肃,眼神紧盯着伏见宫恶玉, 不知道是在盯防、还是在准备突袭,抑或只是一个情绪的表现。
“我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极有自信,他甚至连固定伙伴五条悟都没有带,“我要亲耳听听‘你的真相’。”
在来之前,东京高专肯定已经无数复盘过薨星宫的一切。
他也能想到,作为某种意义上和他一样背锅侠的五条悟、夏油杰,估计也受到了不少诘难。
但夏油杰的主见尤甚清晰,比起道听途说、比起逻辑分析,他更想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来确认。
“谢谢你的信任,夏油君。我确实不是什么幕后黑手,我那时候预感到了危险,所以才会选择留在那里。”伏见宫恶玉真诚道,“她最一开始就是为了天元,虽然不知道她打算何时出手,但我绝对不能让她单独待在薨星宫。”
这个言语的指向就非常明显了。
“她……你是说,‘一般人’老师?”
他皱眉,观念内的一些东西受到冲击。
“不是‘一般人’,她的真名已经不可考,但她的通用称呼——是‘欺诈师’。就像骇客、医生,名字就代表了属性。”伏见宫恶玉直言,“欺·诈·师,顾名思义,她是什么样的人,应该不难理解了吧?”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夏油杰谨慎地回复。
伏见宫恶玉只是轻笑了一声,颇为自信道:“你要是一点都不信,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毕竟回看过去的几天,我都觉得自己是恶人。”
不论是从前置刻意的靠近和加入星浆体事件小组,还是中期初入薨星宫的一些反应,乃至于从结果来看,都仿佛是伏见宫恶玉得利的。
怎么看,他都没得洗。
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坏人,又怎么能衹王旁人的信任。
但夏油杰还是只身前来。
如果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今天的对话根本就不会发生。
夏油杰被戳中了心思,“一般人老师一直以来都很……友好,非常友好。从一开始入学高专的时候就是这样。后来,连总监部强制的心理咨询她都会尊重我的情绪,有时候一两个小时沉默过去,她也会帮我杜撰有利的报告。她是个很好的老师。”
伏见宫恶玉没有打断他,如果欺诈师身上全是优点,夏油杰何必在这里回忆往昔。
“但,什么算是‘很好’?她的报告永远恰到好处,平衡在一个能够让总监部、学校和学生都满意的水准线上,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所有人满意、让所有人信任?她一定是很聪明的。否则,悟不会改变对异能力者的倾向,夜蛾老师不会在关键的时候了解到你的儿子,我也不会在来之前不经意地发现诸多能够闭环逻辑的线索……关于你。”
每一个推理的转折点,她都在。
不论有用没用,她都在。
夏油杰理智上不觉得这是实证,他实在是找不到一点欺诈师故意引导的证据。
但情感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无法用理性来解释。
但他回忆着那些似乎验证着伏见宫以身入局的零星线索,那些验证着伏见宫恶玉把自己放入过去那份“死亡名单”的证据,还有在薨星宫出现的异能力者。
桩桩件件都是被策划,芥川兄妹、灰原七海,似乎都是其中的棋子。
这些线索证据出现的时机那样不经意、又那样理所当然。
甚至还包括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声,确信着伏见宫恶玉在横滨就和咒灵有过勾结。
层出不穷地都是不利证据。
但咒术界高层对伏见宫的处理方案争执不停,他们在乎的是伏见宫恶玉身上的“天元属性”,而非是他本身的善恶立场。
所以后来浮现的那些所谓的线索证据对高层来说毫无意义,真正在意的这些的,反而是和伏见宫恶玉建立过联系的夏油杰等人。
可这些真正在意的人,却不该知道。
在高层想明白对伏见宫要捧还是要杀之前,那些对伏见宫恶玉有利的、不利的实证,都该是封锁保密的内容。
高层该在决定之后再有计划地释放一些风声。
“只是这样,还没有办法把你推到我这边来。”伏见宫恶玉敏锐地感觉到了夏油杰的保留,一定还有一个决定性的改变。
夏油杰沉吟数秒,他的眼神仿佛要透过伏见宫的身体,看到他的本质。
他想在自己的视角里找出真相,但对弈的双方各执一词,似乎没有谁是不真诚的。
“在……天元大人消亡的那一刻,一直以来在「账」被无形牵制的咒力,有一个瞬间,涌回了我的身体。”不仅是他,大概所有的咒术师,在那一瞬间都有所感。
所以他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了天元的死亡。
这才是咒术界“神坠”效果,能让所有通过咒力建立力量体系的人都有所感。
夏油杰摩挲着手指,“我想在那个瞬间,每个咒术师的属性都触碰到了巅峰。”
这个在天元死亡后产生的巅峰,想必也会让更多人怀疑天元存在的合理性。
他究竟是在造神,还是在造梦。
但夏油杰关注的却不是这个,“我的「咒灵操术」天然奠定了我的特殊属性。比起对咒力、术式的感知,我对咒灵和诅咒更加敏锐。”
一个个让他恶心,却又不能不吞下去咒灵球,就决定了他对这样的“味道”会无比清晰。
当这种感知达到巅峰的时候,任何咒灵的存在都会留下无法被他忽视的痕迹——连清理残秽和时间流逝都无法完全掩盖的痕迹。
伏见宫恶玉听着这话眼睛一亮,“所以你是感觉到了那个痕迹。‘天元’在一个时间观中具有唯一性,所以欺诈师自己都没有想到会留下来的破绽。”
即使不是决定性的,也足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她的身上,带着至少三个特级咒灵的痕迹。其中一个,还是就在我能力之中的咒灵真人。”夏油杰眼中锐光一闪,“如果只是偶遇如此强大的咒灵,她为何会安然无恙。如果是她藏匿躲避,又为何一言不发,从不提起。”
一旦说不通,就成了破绽。
伏见宫恶玉对上夏油杰怀疑的视线。
——他知道,既然能够突破时间的限制感知咒灵留下的痕迹,那他身上也一定有。
伏见宫恶玉也和咒灵有过相当亲密的合作。
夏油杰逼问,“和咒灵勾结在一起的,究竟是你,还是她?”
第 95 章
95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说法。
伏见宫恶玉也感叹, 世界意识有时候真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发挥自己的作用。
恐怕欺诈师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露出破绽,引起怀疑。
“她有很多‘朋友’, 我或许也是曾经之一,”伏见宫恶玉看着他, “或许你也算是, 但是‘朋友’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和棋子没有区别。”
“你是说, 她控制着一群咒灵……甚至包括了特级咒灵?”夏油杰从伏见宫的话中提取了中心思想,但皱着眉头的样子却有些怀疑。
作为「咒灵操使」, 他是最清楚那些咒灵本性的人。
一个像欺诈师这样“柔弱”的咒术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能力。
隐藏咒力和术式?
想要在五条悟的「六眼」面前隐藏,怕是有些难度。
至少在那个天元死亡后的瞬间巅峰里, 五条悟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或者, 他没有告诉夏油杰有什么异常。
咒术师的观念向来如此,看似没有什么歧视,但行为却逃不开思维模式的桎梏。
夏油杰也是一样, 他对“强大”和“弱小”的划分更为明确, 简直到了二元对立的地步。
他承认欺诈师一定是个聪明人, 但他在根源上否定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不可思议?”伏见宫恶玉挑眉, “确实, 要是换了我, 我也肯定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如此, 她比你想象得要可怕得多。”
当然,这种“可怕”也是相对的。
在欺诈师还算是他队友的时候, 伏见宫恶玉也觉得欺诈师是个绝无仅有的好队友——有资源、有谋略,还能提供足量的控制技能。
但当她走到对立面的时候, 那张和善的面目就可憎了起来。
夏油杰低着头,似乎是在斟酌着他言语的可信程度。
“这方面你是专家,你自然有机会再去验证,咒灵们在躁动,尤其是漏瑚和花御——啊,他们就是你看到的残秽。有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是很难限制、也不会沉寂的。我相信你验证的机会不会很远。”伏见宫恶玉说的信誓旦旦,这其中当然也有欺诈师的原因在。
伏见宫并不觉得,她会继续长期地蛰伏在咒术界。
“她当时没有离开,是无法马上放弃咒术界的资源。但天元的力量在我身上,她对咒术界的力量再无所求,不图力量,自然就是图些其他的东西——她无非是想利用你们来牵制我,用咒术师、用咒灵、用你们的制度,哪怕能一道一分作用,都是好的。”
伏见宫恶玉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欺诈师的心理。
对于她来说,一切事物都是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
世界核心无疑是她的首要目的,在天元消失的瞬间,整个咒术界对她便都没有了意义。
那些零星的势力和实力实在是乏善可陈,能力被替代的东西没有被欺诈师特别关注的价值。
已经玩|弄过的对象是没有再让她回头的本事的。
夏油杰抬眼,“牵制你?”
“我对她的忌惮就像是她对我的忌惮,我想用一些手段节制她,她自然也会想办法来牵制我。”伏见宫恶玉对上了夏油杰的视线,“不过别误会,她并不想要我死,至少不是你理解的死亡。”
他现在可是欺诈师的免死金牌,她短期内还不会想要他物理死亡。
“那你呢,她不期望你的死亡,那你希望她死吗?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最好的解决办法,难道不是一劳永逸吗?”夏油杰继续逼问。
“当然是,这是我最希望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一劳永逸。”伏见宫恶玉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你不会以为在薨星宫,我没有尝试过吧?我都把刀捅到她肚子里了,薨星宫的地板都被我掀过来了,难道我会没有机会杀她吗?”
夏油杰当然能够认出在他们来之前就留下的「苍」的残秽,也自然知道,这力量来源于谁。
“你的意思是,已经动过手了。可却连「苍」都没能杀得了她?”此时的夏油杰并没有真的想要欺诈师死,他对这位老师的滤镜尤在,当然不会起杀心,他只是对伏见宫之所说感到的好奇和怀疑,“这怎么可能。”
控制咒灵、硬接全输出的「苍」,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那位连辅助监督这种级别外勤都做不了的“一般人老师”究竟是个怎样的深渊。
“事实如此,她和我之间,有一种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的畸形共生关系。”想要解释穿越这件事太麻烦了,要让人相信自己活在漫画之中,命运由人掌控实在不是个讨喜的工作,伏见宫恶玉尽可能地回避着,用有些含糊的话语一笔带过,“只要我活着,她就很难死亡。”
夏油杰的困惑随着对话越发多了。
“血缘束缚?”
他能够想到的最近似的诅咒就只有这一个。
反倒是伏见宫对夏油杰口中的束缚并不了解,“我和她的关系是世所未有的。”
至少在咒术界这一体系当中并不存在。
“……你不会是在暗示,要与她同归于尽吧?”
“如果有用的话,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在伏见宫恶玉的推理中,这种牵制是相互的。
在涩泽龙彦的异能力中,他看到了欺诈师没有灵魂中枢的模样。
不论最初伏见宫恶玉这具身体上被欺诈师灌注了什么观念,但事实就是,马甲不能单独存在,他们一定需要一个高纬的灵魂作为力量来源。
这也是穿越这种不稳定的项目存在的必要性。
只是灵魂的力量一旦融合到马甲当中就很难再生,不可再生的资源,自然就要源源不断地攫取。
高纬里的“矿藏”理论上可有七十亿,多得很。只是不稳定的数量,让七十亿又是也能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伏见宫恶玉能够顺利离开这个世界,让自己的灵魂脱离低维,那么没有了续航的马甲应该就可以自行消亡,或是被本世界的力量所杀死。
世界核心或许是一个永久解决续航问题的方案,否则欺诈师何必走钢丝般、费尽周章设这样的局。
“只不过,我担心的是,我的死无法带走她——或者说,是他们。”伏见宫恶玉尽力让自己暂时先不去思考世界核心如果被他带离这个世界的后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夏油君,能够帮我完成未尽之事。”
夏油杰不自觉地哼笑了一声。
“你是在暗示我杀死自己的老师?”
“抱歉,是我说得太委婉了吗?”
怎么能说是“暗示”呢。
夏油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在这个时候,他能做的便只有沉默。
言尽于此。
伏见宫恶玉站起身来,将名片装入口袋。
“我并没有想要强迫你做什么选择,这只是我的请求。”他关闭了电脑的电源,“至于我和欺诈师谁对谁错,那就要用你的视角去看了。”
在立场问题上,对错永远都是个相对论。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将放在抽屉里的一摞资料放到了夏油杰面前。
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一些纸质文件——在骇客一直若隐若现的监视下,他并不敢真的把重要的东西放到电子世界里。
还是原始的手段更让人安心。
资料上的内容也不复杂,总结起来就只有一句话。
——既然欺诈师不让他好过,那他也不会让对方过得太舒服。
咒术界这样表面一池静水,实则一潭污秽的地方,想要挖苦欺诈师这样没有什么背景的“平民咒术师”,总是会有办法的。
他并不指望这些手段能够一棒子打死对方,但恶心一下欺诈师绝对足够了。
咒术界高层在考虑一些事的时候,从来是不把人当人看的,一切都是可以被估价的筹码。
愚公移山非一日之功,想要瓦解欺诈师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势力能力都是要一点点蚕食的。
“夏油君,帮我代转一下——你们的校长、总监部或是那个能做决定的人都行。我不想费精力到咒术界的派系斗争上去,关于天元的事我很抱歉。可我还是要明确一点——那虽然确实是我的选择,但也是天元的选择;那是献祭而非掠夺,他只是在我和欺诈师之间选择了我而已。”
伏见宫恶玉昂着下巴,没有再去看对方的表情,“所以,想要稳住现在的局面,就离我远点、尤其是离惠和悠仁远一点,别怪我没提醒过他们——现在,我才是‘天元’。这个倒扣在国土上的巨大的「账」是我在维系,考虑清楚利害关系,他们难道真想和我撕破脸吗?”
惠的安全一直有伏黑甚尔看着,他担心的是虎杖悠仁。
伏见宫恶玉始终在意着欺诈师在对他施加能力时的要求。
对方在那个绝佳的机会里,竟然求的不是世界核心而是虎杖悠仁。
那个年幼的男主角,一定有某种世界核心以外的作用。
言毕,伏见宫恶玉礼貌地送走了夏油杰,转头便采纳了坂口安吾的建议。
虎杖悠仁不能留在这个由骇客准备的安全屋里,他借坂口安吾的关系,给小男孩儿雇了个“保姆”。
织田作之助——这种文人名一听就知道不是炮灰。
能和太宰治这样的人维持稳定又健康的关系,即使没有见过面,伏见宫恶玉也对他心生敬佩。
不过织田和港口黑|手|党的关系是个隐患。
伏见宫恶玉得找机会解决掉。
这一次,他并不打算把突破口放在和森鸥外的谈判上。在这个他准备追寻「书」线索的时候,他不想给对方有钻空子的机会,也不想过早走漏风声。
既然最一开始就知道玩心计玩不过对方,那就干脆另辟蹊径,从“老实人”的身上下手。
中原中也不是一直都在追寻着自己的过去吗?
恰好,伏见宫恶玉知道一些连森鸥外都绝不清楚的“内幕”。
毕竟医生的那些记忆,他阅读得最为仔细。
——绝对不是因为什么LSP属性爆发,和医生的性感外表没有一点关系。单纯就是因为那些记忆只一扫而过都觉得触目惊心。
伏见宫恶玉坚定地劝服了自己。
不过,在和中原中也建交之前,他还是顺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个所谓的“武装侦探社”。
“嗯——我应该没有走错吧?”
他看着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办公楼——真不是一句“老旧”就能概括的。
一层的玻璃被炸得稀碎,墙上被火焰燎过的痕迹还清晰可见,甚至连硝烟的味道都新鲜刺鼻。
这个不算高的五层建筑,怎么看着就像是危房一样呢?
这就是坂口安吾口中的“能够和涩泽龙彦对冲的是重点扶持项目”?
第 96 章
96
不管是不是, 伏见宫恶玉都已经站到这里了。
没有撤退可言。
他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
幽黑的走廊沉寂着,压迫着横滨天空的乌云透不出是一点阳光, 使得走廊尽头的窗户外也没能漏进来多少光线,只有人头顶的灯微微闪烁。
但不知是灯泡出了问题, 还是线路出了问题, 灯光忽明忽暗,并不稳定。
颇有些拍鬼片的潜力。
而拍鬼片的受益可以用来修缮一下这里——伏见宫恶玉无端地这样想着。
“咔嚓”一声, 门被拉开。
伏见宫恶玉回神,在明亮的室内看清了接待他的社员。
是个女孩子。
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身体也很瘦弱,最小号的衣服在她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锁骨的突出更给她天添上了一抹病色, 让她像是处在什么大病初愈的恢复期。
但她的精神头却很足, 眼神中带着活力和光彩,头发上的蝴蝶卡子更是点睛之笔,让她显得非常灵动。
与谢野晶子——伏见宫恶玉马上认出了这张脸。
不过这个精神状态可和他在资料上看到的可全然不同, 一点也不像是重度抑郁、有过多次自杀前科的人。
不过, 她的干劲看上去却也不高, 总像是有点在神游似的。
“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见来人没有说话, 与谢野晶子便主动开口询问。
“失礼了, 我是伏见宫恶玉, 和贵社有过预约。”
女孩略微打量了一下他, 但视线扫过的时间极短,也并不尖锐。
她侧身让出道来, “请进。”
武装侦探社内的装修和想象当中的办公室不同,比起工作场地, 这里更像是一个……家。
不论是柔化的灯光还是暖色的家具,包括桌面上盛放茶具的毛线杯垫和绣着蝴蝶样式的风铃,都给人一种生活的烟火气。
他们的社员就住在这里。
至少与谢野晶子是住在这里的。
伏见宫恶玉不着痕迹地收回探寻的视线,将手上作为见面礼的礼盒交给了与谢野晶子。
“请您稍等片刻,”与谢野晶子给他上了杯热茶,“福泽先生很快就会回来。”
他微笑表示理解,“是我来早了,前面的事比我预计得要快,这里的位置也比我想得要好找得多。”
不仅是这里好找,织田作之助租住的房子也不是什么偏远地区,就连购买礼盒的店面都因为恶劣的天气和有些微妙的横滨局势而显得空荡。
他赴约的时间自然就比预计要早一些。
当然,这也和他害怕迟到的习惯有关,他出门的时间太早了。
伏见宫尝了一口茶汤,有些微微烫口,不过茶香味很浓,和他曾经在森鸥外办公室里闻到的味道有些相像。
不只是茶叶的相似,更是一种泡茶手法的相似。
“这茶的味道倒是有点熟悉,与谢野小姐。”伏见宫主动搭话。
但被搭话的人却骤然警惕了起来,还端着茶壶的手一抖,瞳孔缩小得异常明显。
“我好像没有介绍过自己。”她强自镇定地说道。
“与谢野小姐很有名,”伏见宫恶玉丝毫不慌,以他接下来要谈的事的重要程度,两眼一抹黑才是不正常的表现。在和森鸥外的交际过程中,他学会了提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獠牙,“我听一位曾经的朋友提起过你。”
与谢野晶子攥紧了拳头,似乎对这个“故友”的身份有了一种最坏的猜测,放在桌下的手似乎做好了某些准备。
“不用太紧张,这位‘曾经的朋友’是她不是他,”伏见宫恶玉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此时还只是刚刚摸到成年线的与谢野晶子还没有学会沉住气,情绪表现相当明显,他只是到了一嘴熟悉的茶香,她便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森鸥外,“就讨厌‘他’这个立场上,我们还算是队友呢。”
谁都不会喜欢每次见面交往都要浪费巨大精力勾心斗角的人,伏见宫恶玉自然也不例外。
但这样的话显然算不上安抚,只是让与谢野晶子的呼吸更加急促。
“抱歉。”伏见宫恶玉低下头,没有再看与谢野晶子有些狼狈的神情。
但她毕竟已经决定要直面过去的恐惧,便迅速冷静了下来,让大脑的逻辑通畅了起来,“她?”
与谢野晶子思考着和她有过交集的女性。
太少了。
他在森鸥外的控制下本就少与外界联系,再加上曾经服役于军队,那里实在是个性别比例一面倒的地方。
“听说你们是‘同事’,她和我说了不少你的故事——当然,那是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前的事了。”
伏见宫恶玉这样的话说出来,与谢野晶子马上就在为数不多的女性熟识中对上了号,有些不可置信道:“医、医生小姐?”
在她记忆里的极致黑暗降临之前,那只特殊部队就已经因为她的存在,将军医数量压缩到了极少。
抛开作为长官的森鸥外,和因为异能力而被称为“天使小姐”的她,就只剩下一位因为高超的技艺和她比肩的“医生”。
没有人了解过医生的本名,她一直以来,就只是“医生小姐”。
那一度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至少医生小姐留在部队中的那段时日,一切都没有朝着“不死军队”的方向无尽发展。
她和医生分享过许多私密的心意。
气氛一时间静默了下来。
“她、她不会说的。”与谢野晶子的脸色变得更差,连一点假笑都扯不出来,伏见宫恶玉的暗示让她有种被扒|光的裸|露感,“她答应过的。”
伏见宫恶玉心中涌起一股罪恶感。
窥探医生记忆中少女让他感到一种胃部抽动。
但医生在与谢野晶子身上埋下的雷,他必须得提前清理掉。
那个人在欺诈师授意下扮演过的母性角色太成功了,那种隐藏的依赖感和信任感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成为一把利刃。
“抱歉。”他认真而无力地开口。
窗外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压力,让雷雨显现了出来。
明明才过午后,横滨却已经像夜晚一样黑了。
就在此时,锁芯扭转的声音传了进来,打破了镜面一样脆弱的平和。
与谢野晶子赶紧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表情藏了起来。
伏见宫恶玉循声望去,推开门的赫然就是他所等待的,他们赶的时间刚刚好躲开了即将到来的风雨。
他就像屁股上扎刺一样,连忙地站了起来。
“福泽先生,江户川先生,久仰大名。”
都是如雷贯耳的大名,毕竟谁会不喜欢福泽谕吉呢?
这也是他在坂口安吾推荐这个没有什么名气的新侦探社后,他只略微调查了一下社员的名字,就毫不犹豫地决定了合作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观下,这样有名的大作家,绝对不会是炮灰。
“虚名不足提,”福泽谕吉冲谦虚地颔首致意,“伏见宫先生不必拘礼,请坐。”
但和沉稳的长者不同,江户川乱步看上去活跃极了,贝雷帽压在有些凌乱的头发上,眯眯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位强者。
他的注意力一点都没有放到这位访客身上,而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礼盒,看外面的织锦标记,他便已经知道了里面的内容。
不枉伏见宫专门调查了武装侦探社的消费记录。
木质盒子里摆放着漂亮的和果子。
乱步迫不及待地将其分享给了低落的与谢野晶子。
伏见宫恶玉这才意识到,江户川乱步第一眼看的方向不是和果子,而是与谢野晶子。
他只是没有出言说些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对味道很是满意。
江户川乱步是不常喜欢分享的。
这个新建侦探社社员们的联系,比伏见宫想象的还要紧密。
“咳——”福泽谕吉清了清嗓子,赶紧切入正题,“您坚持要在当面讨论委托内容。”
在电话预约当中,伏见宫恶玉除了见面时间和名字外,什么都没有透露。
不过,这倒是没有给曾经是“银狼”的福泽谕吉带来什么惊讶。
他做过无数不能宣之于众的任务。
“嗯,实在是无奈之举,有些东西不敢在电话里细说。”伏见宫恶玉伸手,请这位有名的福泽先生坐到了对面,“事关横滨的存亡,我不得不谨慎。”
伏见宫恶玉学会了以谈话另一方的利益角度出发来描述一件事,他的「书」的需求固然只为自己,但「书」这个东西影响的却不只是他一个人。
果然,福泽谕吉原本就严肃的五官更加锋利起来,眉心一蹙,注意力便被全部调动起来。
“横滨的存亡?”
“我并没有危言耸听,甚至不仅仅关乎横滨——”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入正题。
他一抬眼,就对上了“银狼”犀利的视线,“「书」,用现在的话来说,可以说得上是传说级的圣遗物了,这个分量,想必不需要我多赘述。”
福泽谕吉的背挺得更直,显然是认真了起来。
“很多人会觉得那只是个传说,但以您的资历,一定知道,它是真实存在的。”伏见宫恶玉毫不避讳他的视线,迎着看了回去,“而且,接近它本体的机会,一直就在横滨。”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没有选择用迂回的言语来套伏见宫,而是直言,“如果阁下是为此而来,那恕本社无能为力。”
“不是‘无能为力’,而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伏见宫恶玉一笑,“希望福泽先生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是因有贪欲而求此物,只是偶然得知,「书」中一页,已经落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异能力者手上。”
福泽谕吉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斟酌对方言语的真实性。
“而且涉事者还是一个很难被正常体制逻辑圈入框中的人——涩泽龙彦,不知道福泽先生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伏见宫恶玉将委托细化。
福泽谕吉似的表情显然说明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政|府扶持下的‘收藏家’。”
他的表达方式,已经算是委婉的了。
连这样的人都有政|府的免死金牌。
伏见宫恶玉本来不能理解,一个横滨——四百多平方公里,三百多万人口的体量,竟然就需要三个势力的构想来均衡。
但现在,他至少能够想通,政|府无法控制横滨的原因,也理解了横滨控制力最弱的一方,竟然就是地方政|府的原因。
不过,即使控制力弱,也有影响力。至少因为政|府的回护,异能特务科便很难直接插手此事。
坂口安吾也只能以一个间谍的内在身份给伏见宫恶玉提供一些帮助。
“这个人的危险程度您应该有所耳闻,这样一个人现在就在横滨,他难道会善用「书」的能力吗?”
“但我记得,他被政|府‘收容’,不被允许到外面来。”当时政府雇佣的“收容者”正是福泽谕吉本人。
所以他清晰地记着当时的政府文件。
“您可以看看一会儿的晚间新闻,东京都郊区的一片古建筑失火受损——总监部算是找好了一个对外的理由——外面的报道是很模糊的,但您也许能够认出那个地址——薨星宫。咒术界最近和横滨的关系日趋紧张,您应该能够感觉到,想知道原因吗?”伏见宫恶玉把尚未完全外泄的信息差摆到了台面上,“一个异能力者——好吧,不止一个——对那里进行了袭击。”
这两个袭击者,竟然还被咒术界诸多人看作是他的势力。
伏见宫恶玉日常给人背锅,“将术式和咒术师分离的异能力,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熟悉?先前从没有人验证过异能力和咒力之间的交叉性究竟有多大,这不就有了实例?事实证明,两种力量体系,很有可能同根同源。既然如此,那薨星宫之中所发生的事难道不会同样落到异能力体系的头上吗?有些事,一旦开头,便再也不可能止步了。”
他没有直接给出一个结论或是答案,只是将自己所知摆到福泽谕吉面前,“此事涉及涩泽龙彦,异能特务科不便出手。而港口黑|手|党……和那位新首领合作,我只怕事情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我才在推荐下,知道了贵社。”
武装侦探社太新,只刚刚建立不过月余,伏见宫恶玉能在这样大的利害面前找上门来,自然需要引荐。
“只是推荐人不便直言,不过——我想您心里也有数。”
他不能直接把坂口安吾卖出来,但“不便直言”的对象显然也和上句话中的“不便出手”相对应。
福泽谕吉果然一点就通,对话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他数秒内在脑中快速斟酌后,复才开口,“那你打算,委托什么?”
他说这话,就是有门儿!
伏见宫恶玉眼睛一亮。
武装侦探社的本质也是侦探社,和毛利事务所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自然是需要具体要求的。
他马上开口,“我希望贵社帮我盯住一个人——或者说,寻找一个人。啊……其实也可以说,是一只猫。”
伏见宫恶玉注意到了福泽谕吉眼中一闪而过的光泽。
“谁?”后者问。
“黑猫。”
一个藏在黑猫背后的、连他都不知道的隐藏马甲。
第 97 章
97
伏见宫恶玉最初并不知道隐藏马甲这种东西。
“隐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记忆和认知里的东西他当然不会知道。
所以, 当杀人鬼无意提起的时候,他相当震惊。
——当然,很难判断杀人鬼的“无意”是否为真。
但伏见宫恶玉比较相信他所说的内容为。
更何况, 这种带有风险的东西,就算不辨真假也要当做真的去防范。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隐藏马甲的属性, 实话实说, 这个所谓的“黑猫”并不算是什么有战斗或是特殊能力马甲。
至少在杀人鬼能够提供的描述里,这个黑猫更像是一个潜行者, 而非是战斗者。
那么这样一个人被隐藏起来的意义就值得深究了。
他心里闪过几种可能,但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 他的猜测也只能暂时止步于猜测。
不过,这隐藏马甲的出现,倒是解释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关于穿越者的选择。
为什么会选伏见宫恶玉这样一个对动漫一知半解的人。
——就得是像他这样不了解内情的人才行, 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不会想到已知的马甲体量之外, 还有另外的隐藏信息。
但杀人鬼的话也不能全信,他的立场非常摇摆,觉得什么地方有趣, 马上就会扑到有趣的地方上。
只是就现在而言, 他一面想看伏见宫恶玉能不能走出不同的路子, 一面又想要看欺诈师那副永远控制精细的面孔崩坏的瞬间。
他期待着欺诈师有一天能够气急败坏。
伏见宫恶玉的感官很复杂, 用不太恰当的形容来表述——
杀人鬼对欺诈师就像是粉当腻了, 就去转作了黑粉。
但这种转变, 对伏见宫恶玉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 杀人鬼是这群马甲中唯一的黑羊。
他有自己的想法,并不代表其他马甲也都有回旋的余地。
结束了和福泽谕吉的密谈、离开了武装侦探社, 还没走出两条街,就有一阵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穿破雨夜, 由远及近。
这声音简直可以称作是某人的专属出场BGM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摩托车才是本体。
伏见宫恶玉停下脚步,抬起伞檐。
“有些日子没见了,这大雨天的,也不给自己的座驾安排个伞棚,工作真辛苦。”伏见宫恶玉看着停在面前的赛博朋克摩托,运输工的头发被雨浸湿,水滴从额落到颌,一脚踏在地上的支撑着整个摩托的重量。
别说,这建模实在是帅。
帅到让人不敢想象赛博朋克摩托上带着伞棚的模样——极致的时尚就是极致的抽象。
他不由被自己的脑补逗出了笑意,问道:“今天是有什么工作,要从我这儿取的吗?”
运输工还是那一副言简意赅的样子。
“你。”
伏见宫恶玉一挑眉,“我?又是我啊。”
他失笑,犹记得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给运输工的第一个委托物也是自己。
谁知道兜兜转转,这个任务又落回了他的头上,“我得值多少钱啊。”
娇笑从他的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全数被挡在了雨下。
“以您的作用,不论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医生伞下的白大褂不沾一点似水汽,蓬松下垂的衣摆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致命的杀招。
不过,她今天铁定不是来杀人的,反而说不定还是来执行自己本职工作、确保伏见宫不会死的。
伏见宫恶玉点点头,对自己的身价很是认同,“我也这么觉得。”
“乖乖照着舒服的路走难道不好吗?那明明是对谁都好的方案,不会感受到痛苦,就是没有痛苦的。”医生出言暗讽。
显然是在挖苦他,也暗示了此行的目的。
既然马甲没了灵魂不行,杀是杀不得的——那就将这个“灵魂核心”安安分分地活着就好了。
医生最擅长“帮”别人活着了。
伏见宫恶玉领会了这个囚禁的意思。
但这样直接,反倒不像是欺诈师的手段。
她一定是更希望能够发挥伏见宫身上那种、旁人所没有的作用的。
世界意志在帮助伏见宫,那她便能通过这种扶持顺藤摸瓜,找到世界核心的真正所在。
欺诈师喜欢在刀锋上游走的刺激感,为此,她的花活总是很多。
医生仿佛是看穿了伏见宫恶玉的心思——那些曾经有过的连接或许还在若有若无的影响着。
“不稳定真是很让人讨厌的,我和欺诈师不一样,不喜欢将胜利的果实放到筹码之中。我更喜欢将那颗果实咬在自己嘴里。”
听到这话,伏见宫可就高兴了。
他就说,这么一群桀骜不驯的恶玉马甲,怎么可能温驯一心?
哪怕是欺诈师,也只能维系一个大关系的共性。
“这不巧了吗,我也是。”
伏见宫恶玉纯黑的瞳孔中划过一抹橘粉的流光。
同色的光便在此时切断了医生身后的雨滴。
“啪。”
雨伞落地,医生的柳叶刀卡住了「金色夜叉」的进程。
伏见宫恶玉身后,赛博朋克摩托前飞出两根绳索,正面而来,穿过了伞面,从他身体两侧捅入了对面不知是什么建筑的水泥墙中。
紧跟着,发动机的声音便碾了过来。
这个起步速度真不是现实世界摩托车能够达到的!
伏见宫恶玉根本来不及躲避,被雨水模糊的眼镜镜片缝隙里,是运输工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针头。
他没有躲避,反而露出了脖颈,像是给运输工留了位置注射。
无声的寒光袭来,却折断在了皮肤外层。
“拜托,不会真的以为世界核心在我身上一点用都没有吧?”伏见宫恶玉一挑眉,背后的「金色夜叉」几乎就是在被抵挡的瞬间便消散成了一片云雾。
切换模拟的体系需要很长的前摇,这个情报当然没有错。
但时移世易,术式在咒力体系的核心下变得易于掌握了起来。
如果要是从咒力体系转异能力体系可就没有这么快了。
他先用「金色夜叉」不是没有原因的。
伏见宫恶玉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反手抓住了运输工探下来的肩膀,用咒力推了一把自己的腰背,让他更快地爬上了运输工的摩托。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运输工按住某个键位的手指一松,双铁索迅速收回。飞在空中的摩托重心在刻意地摇摆,使得座驾愈发不稳。
他则是单手控制着摩托的转向,半个身体脱离了座位,让自己的脖子脱离了伏见宫恶玉胳膊能够探到的距离。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伏见宫恶玉感觉到整个座驾都在翻腾。
就算有惯性,但运输工的臂力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半空之中,摩托被单手控制着倒转过来,几乎将雨滴扫出了一片真空。
同时,摩托的座位角度似乎被抬起了不少,几乎像是一个斜坡。
一股顺着摩托变化的力直接将没有地方固定身体的伏见宫恶玉甩了出去。
他和摩托车一分开,运输工马上就弓身,摩托尾后喷出一股蓝色的火焰,翻滚的车身迅速被压了下去,擦着地面拉出一条焦黑的漂移痕迹。
说句人车合一不过分吧。
横滨车神,恐怕只有中原中也的异能力车技能与之一战。
伏见宫恶玉落地也没有喘息的时间,向后一仰躲开了柳叶刀锋。
说是柳叶刀也不准确,谁家的手术刀上还牵一根绳?
医生下手可比运输工狠多了,对自己技术的自信,让她连割喉都不顾及。
但再怎么打,普通的武器也不会穿过五条悟这个无敌术式的……
这个念头才刚刚划过伏见宫恶玉的大脑,他的侧颈就是一凉,雨水融入伤口激起刺痛。
他瞳孔骤缩,手向上一挥,纯黑从地面突起,一对玉犬形状的影子还没有成型,就已经扑咬了上去。
医生的肩膀被獠牙扯出一道蔓延到肘的伤口。
但她自己却并不在意,站稳片刻那反科学的线就已经缝合了伤口。
伏见宫恶玉一摸脖子,被雨水冲淡成粉的血液流在手指上。
他一皱眉,确认了伤口的存在。
刚才那一瞬间,「无下限」的术式确实像被扰乱了一样。
他眼睛一定,马上便猜到了,“绳子,原来是咒具啊……”
咒具千千万,他当然认不出具体,但不妨碍做判断。
医生晃了晃柳叶刀尾的黑色绳线,“「天逆鉾」很特别,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替代的。”
“准备还真全面。”伏见宫恶玉一笑。
这也是预料到他的反制手段会以术式为主,“不知道这样小的咒具,能够不能抵挡大范围AOE的攻击啊。”
“这里是横滨。”医生根本没有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心知不同的世界核心影响的体系之下是有一定程度的地图压制的,“而且,死的又不会是我。反倒是你,怎么反抗起来了,不是有错位保命的绝杀吗,怎么此时想起来要硬碰硬了。”
伏见宫恶玉一抬眼,在对上她眼神的瞬间就意识到,这不是试探,而是已经在刚才的交手中确信。
“世界核心这种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在身上的,想要容纳,自然要承受后果。时间越久,这颗钉子钉得就越深。”医生的视线仿佛有实质,从他的眼睛一路滑到了胸口,甚至想要穿过肉|体,凝视那里的力量,“你的意识已经被钉在了身体上,再不能分离错位,世界意识这种没有人性的东西怎么会帮你考虑后果呢……难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她只是没有欺诈师那样浑然天成的欺诈技巧,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一语中的便抓到了痛点。
短暂的交手让她确认了伏见宫恶玉的状态,同时也意识到了他的难缠。
有世界核心的支撑,术式的转换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
医生能屈能伸,马上就换了策略,“说到底,你又何必为了这个世界而卖命,倒是要把自己赔进去了。何不我们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我看上去像是什么很好骗、很好拿捏的人吗?”伏见宫恶玉指着自己,“这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翻来覆去地给我画饼——我知道,我的灵魂是你们的要物,是生存之基。光是这一点,我们永远不可能有共识。”
他和马甲都需要同一个灵魂生存,这当然一步都不能退。
谁知道,就这一点医生都能拿出来填补。
“灵魂是必要物,像我们现在这样结构不够完整的概念外壳来说,只有高纬的灵魂才具有足够的支撑力——这是事实,我不会否认。但是……这个‘高纬的灵魂’也从来不具有唯一性啊。”
她满眼暗示,“重新换一个,或是……用一些更强大的力量。”她的话题不离伏见宫恶玉胸口下的世界核心,“如果有这个作为交换,我们当然可以想办法把你送回去。毕竟……我们也不想自找麻烦,换一个更好控制的,也是我们所愿。”
“当然——”医生吐出殷红舌尖,缓慢地舔过的嘴唇,“如果你有什么别的需求,我也不是不能满足。”
“说得好听——我看上去很像拙劣的马奎吗?*”
伏见宫恶玉可不上当,真要是那样了,岂非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医生现在这样说,无非是忌惮伏见宫恶玉带来的影响,将他们原本精密必胜的路子搅黄了。
但如果他真的缴械投降了,他可不相信医生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那真是可惜。”医生的手臂拢在胸前,没了雨伞的庇护,雨中的她却半点不显狼狈,反而让衣服湿着紧贴在她的曲线上,让人挪不开眼。
不可惜,一点也不可惜。
这种食人花,伏见宫恶玉可消受不起。
他交叉手指,咒力在空气中震动,将雨滴都滞在了空中。
紧接着,空中水汽形成了旋涡,让咒力的运动肉眼可见了起来。
即使在不同世界核心覆盖下的力量体系之间有所排斥压制,但这样的输出量,却不是一片地域能够限制的。
也或许,是这里的世界核心也在回应着伏见宫恶玉的需求。
一束蓝色的光划开了天空,从下至上,瞬间推开了乌云,几乎将天空和月亮分成了两半,照亮了一座城市。
第 98 章
98
推开乌云的惊天一爆惊醒了整个横滨。
从南到北, 从东到西——武装侦探社的屋中、港口黑|手|党的窗前、甚至是小巷中的三花猫都无法忽视这个异相。
咒力突破了城市中的某种固有桎梏,在空中弥散开来,甚至影响到了异能力的某种波幅, 让异能力者们的感知更加清晰。
这便触动了横滨和咒术界达成了互不干涉协议。
——不论两边的人实际有何想法,他们都认可暂时不会在第一次冲突之后, 将第二次对抗搬到明面上来。
达成协议之时, 咒术界有即将到来的星浆体事件,而横滨的局势不明, 势力乱斗很是严重。自然,他们便都希望能够保持现有的这种微妙平衡。
至少不要把事态扩大化。
但显然, 事态总是千变万化,难以预料。
谁能想到一个黑羊就能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呢?
总监部或许自己都没有料到,在他们还在内部讨论纠结该如何对待伏见宫恶玉的时候, 对方就率先给他们送了一个大惊喜。
一个足以打破现状平衡的大惊喜。
但偏偏, 伏见宫恶玉托夏油杰带回去的信儿并没有错,“天元”这个位置的转变让咒术界不得不重新掂量对方的重量。
不论他们的应对策略为何,首先就不能让他落入咒术界以外的发难中。
他们绝不可能让伏见宫恶玉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所以, 总监部不得不帮伏见宫恶玉收拾残局, 要在道德上反将一军, 也便自然会将先前薨星宫的事情翻出来。
就像异能特务科对御三家有专门的研究一样, 总监部自然也会关注异能力界。纵使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头复盘的时候, 也一定能够意识到, 那雾气的来源。
「龙彦之间」的能力特殊,影响范围时常波及广大。哪怕横滨高层方面再想要掩盖真相, 也不能擦掉所有蛛丝马迹。
总监部的资料里,当然便也有这个重点关注对象。
即使咒术界高层自己也怀疑涩泽龙彦是伏见宫恶玉的伙伴, 但却并不妨碍他们以此为借口和横滨政|府进行对冲。
说起来好笑的是,总监部在咒术界的地位不上不下,但却能在此时站到台前,代表整个咒术界的态度;横滨政|府亦然,即使对异能力者、异能力组织没有实际的绝对掌控权,这样站到台面上来的事情,依然是只有他们才能做的事情。
这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影响力了。
不过,不论他们打算如何扯皮,伏见宫恶玉的目的都达到了。
一方面占用了咒术界的精力,让他们暂时不能明面上和他唱反调,否则便是打自己的脸;另一方面也刮掉了涩泽龙彦的一层免死金牌,让横滨的政|府和高层无法直接支持和保护他,否则便会授人以柄。
交涉战里,态度总是要有的。
而借着这个机会和这个爆发后的震动里,伏见宫恶玉想私联一波中原中也。
必须抢在医生之前将大关系定下来。
只不过在蹲中原中也的路上,他接到了一个预料之内的电话。
来自江户川柯南。
看来,他给伏见宫惠和虎杖悠仁留下的新情况,都已经同步给了对方。
他专门让两个小孩儿转交的特殊手机也到了柯南手上。
“嗯,黑衣组织那边不用担心,乌丸莲耶最近也不可能高调,元气没有那么容易恢复。他们隐藏起来的话,想要从外部主动出击也同样变得很困难。安室先生?他没有去波洛咖啡厅上班才正常不是吗。他已经在核心了,乌丸莲耶手上的人手紧,就算是打工皇帝也没有这么加班的吧。”
伏见宫恶玉调笑了一句,“加茂宪伦接下来恐怕会把中心放在我身上,不过我猜他不敢直接正面和我刚,所以只要防备一手他对惠的窥伺就是了,我给你们找了个保镖,明早应该就会到达米花町,你留意一下,我会让他和你接触,你们互相通个气儿。”
比起这些他也掌握的情况,江户川柯南更在意的是其他的东西,“你发给我的那些人的资料都是没有真名只有代号,说要我重点小心是怎么回事?”
“欺诈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别被她的表象骗了。他们本身就没有真名……”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马甲们的真名就都是「伏见宫恶玉」。他的真名反而不是,“我认为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会在你身上。”
就是因为欺诈师知道,那日已经将「书」这样的关键道具、几乎直指世界核心的东西暴露在了伏见宫恶玉的面前,所以米花町才会更危险。
为了新进展,伏见宫恶玉的中心偏向横滨是必然的,那么在分身乏术的倾斜里,米花町就是一个薄弱点。
欺诈师只要稍微有点小聪明都会借机偏向米花町。
更何况,欺诈师可不是用“小聪明”就能形容的。
“我看到资料中的一些人,之前也出现在你的附近,我以为他们至少不算是敌人?”江户川柯南说得并不肯定,他也一直都挣扎在敌友判断的旋涡中,当然明白“卧底”、“间谍”、“跳反”这些词的普遍存在。
“你就当是人心难测吧……听着,柯南君,这件事非常重要,关乎着世界稳定的那种重要。”伏见宫恶玉早就已经想好了,有些情况是不应该完全隐瞒的,“在世界概念中,有一种□□的核心力量。在我目前所知之中,基本持三足鼎立的稳定姿态,咒术界有、异能力界有,这‘两足’我都有了眉目,但唯独米花町隐藏的那一部分,我并不确定。”
江户川柯南皱着眉,被迫接受新知识——世界核心,只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沉重的东西。
“米花町?你确定吗,我在这里出生成长,过去的十几年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高于我认知的特殊东西。”
“往前推几个月,你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科学以外的其他力量体系吗?你难道没有想过,咒术界的一大核心明明就落在东京,而米花町就在都东京内,却几乎没有受到过波及的原因吗?”伏见宫恶玉戳穿了近段时间来,江户川柯南内心当中的困惑,“米花町受到了保护——而你,柯南君。如果说米花町的特殊核心要选一个骑士,那一定是你……而且,只能是你。”
世界核心未必在主人公身上。
可即使在这个已知的前提下,伏见宫恶玉思来想去,依然认为米花町不同。
在这个世界观中没有超越“柯学”的存在,那么“柯学”本身就成为了衡量世界的一个标准。
即使不确定世界核心的确切位置,他认为其也一定和江户川柯南脱不开关系。
“我?”江户川柯南大惊,“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你那种极致的化险为夷能力。
不论他如何作死、不论情况有多崩,江户川柯南永远都能绝地反杀。世界意识在极端地保护他,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诸多动漫作品里,柯南可算是最不用读者担心的主人公之一了。不论状况多差,他都不会受到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就更别提死亡了。
但这个论据可不方便直接说给柯南听。
伏见宫恶玉沉声道:“只是一种感觉。不过不是空穴来风,我现在正背负着其中‘一足’的核心。‘三足鼎立’之间是有所联系的,我的感觉不会出错。”
就算有错,也得宁信其有。
“……我明白了,我会关注这件事的。”江户川柯南压下了一时理不出头绪的心思,已经开始在大脑中步画目前所有的线索。
伏见宫思考了几秒,还是多嘱咐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事情发生到了我们都无法预料的那一步……极端危险之时,你一定得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的每一个灵感。”
米花町的世界意识和柯南的联系紧密——先前用“死神来了”的方式提示他不能融合马甲,也都是在江户川柯南的面前。
这种联系或许能在不经意间起到决定性作用。
“我明白,不论何种境地,我都不会放弃希望的。”江户川柯南心性坚定,这一点无需多言。
临到了结束谈话前,伏见宫恶玉突然想起了一件正事以外的事来。赶紧出声止住了电话另一头挂断的动作,不无炫耀地开口,“啊!柯南君,差点忘记了这茬儿——江户川乱步的签名有兴趣吗?有的话,下次回米花町的时候,应该能帮你带回去。”
他犹记得在动漫台看到过的《江户川柯南》初剧情,也就是“江户川柯南”这个假名的由来。
伏见宫恶玉也很好奇,在现在的世界观里,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运作起来的。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
“柯南?”
“江、江户川乱步!?”他抑制不住猛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惊呼出来,“那个坡先生系列小说的主人公!据小道消息说这位书中的侦探先生是真实存在的,那原来是真的吗!”
伏见宫恶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坡先生”先生是谁,但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存在如此重要人物重名的情况吧?
“嗯哼。”他点了点头。
“要要要!”
江户川柯南声音激动得让人仿佛能够看到他跳起来的样子,“我这里有一套坡先生签名过的初版书,老爸从美国带回来的,我给你寄过去,就签到扉页的寄语下面!”
紧接着,伏见宫恶玉就听到了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
对方未免太激动了些。
不过想想看,那可是拿到他推亲签的大事,也就合理了。
换了伏见宫自己,他也兴奋。
他思考着对方口中那位“坡先生”的具体指向,应该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大概率又是哪位文豪——
算了,不想了。
等柯南的书到了,看“坡先生”的签名,自然也就知道是谁了。
第 99 章
99
结束了和江户川柯南的电话, 伏见宫恶玉一刻也没有耽搁,紧跟着就去顺着自己的情报寻摸着目的地。
他的计划,得提前在中原中也身上布置一下。
为了显示自己的郑重, 也为了体面些,他还特意休息调整状态, 并且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衬衣、西装加马甲, 算得是西装革履了。
同时也迎合了中原中也的品位,对方最近的服装消费账单出现了明显的偏移, 他便也没有太随意。
不过说实话,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进酒吧还是让伏见宫恶玉有些局促——正装让他局促, 酒吧也让他局促。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酒吧这样的地方。
踏入的第一时间,伏见宫恶玉就率先掩盖起了自己想要出口的惊呼。和想象当中的不同、和美剧当中的也不同、和白金瀚也不同。
木质的装修相当精致,卡座的镂空隔断上雕着金花和云纹, 柔光加暖色在柔软的座位上晕染开来, 让并不大的酒吧变得更加温馨。
酒吧、温馨——总觉得这两个字放在一起就很违和。
或许是他的某种固有印象?
真正看起来,却很让人舒服。
伏见宫恶玉越过松散的卡座,在这个深夜里, 酒吧异常清冷。
完全没有什么人在。
“啊——”一个声音从吧台传来, 拖长的音调显得有些不够认真, “抱歉啊客人, 酒吧不营业哦——”
伏见宫恶玉视线左右一扫, 空旷的酒吧内果然只有把台前坐了几个人。
他露出茫然的表情, “是吗?但我看到外面的牌子上写着「OPEN」……?”
“那个啊——忘记换了。”这显然是个临时想到的借口, 他回答时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伏见宫恶玉皱着眉,将心情烦闷故意写在眉间, 很不服气地开口,“吧台那里不是有人吗!”
“啧——外地人, 让你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
男人威胁般地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啪”的一声在木质桌面上荡起回音。
伏见宫恶玉干脆就靠在了卡座侧面的雕画上,一副绝不离开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人?也许我就是横滨人呢,我的口音很纯正吧?”
“呵——”
吧台内外的几个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出来,穿着酒保服装的人更是直言,“本地人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走到这里的。”
横滨在地理上有着天然的出海口优势,这就注定了这里即使有些混乱,也一定是海上交通的隘口,同时由此带起来的经济也不可限量。
所以,这里来往的外地人、外国人从来不少,横滨各方势力就是争地盘,也需要足够的资金来源,当然不会真的让阳光下的横滨也乌烟瘴气。
他们不会把能够带来收益的外地人全部推走的,就算是港口黑|手|党也是如此。
或者说,港口黑|手|党更是如此,他们才是占据着更多港口资源的那一方——森鸥外在此白废待兴的时刻,肯定是已经要穷疯了。
是以,这里的人对伏见宫恶玉这个表现得完全没有“横滨味儿”的人,反而要“礼貌”得多。
他也能够因此在这里扯皮。
“我记得横滨好像没有宵禁吧?”他低头看了看表——这倒不是什么假动作,他在估摸时间——中原中也的上下班打卡还是很有规律的。
这个酒吧的性质和他想象当中的略有出入,毕竟单从他看到的营业额上来推理,这应该是一家火爆的酒吧才对。
看来还是他想得简单了,这个酒吧写在私人名下,不走港口黑|手|党的公账。看似对外开放,实则是私人场所。
用来洗白和周转一些资金、物品是最好不过了。
吧台上的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见几句话出去,还没有劝走此人,心里便已经升起了一些恼怒。
就在他的手伸到吧台下,摸到了冰冷的枪柄,正思索着要不要用点实质性的威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外地人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伏见宫恶玉便继续接了一句,“森鸥外那个‘黄世仁’能让你们这么早就下班啊,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他恨不得把一切价值全部压榨出来呢。”
在港口黑|手|党内部,可没有人敢直呼森鸥外的大名。
哪怕是跟着先代的“老人”,也得加一个“先生”做后缀。
原本还在或不耐烦、或有羞恼的人表情尽数凝固,松散的眼神顿时都锋利了起来。
他们马上意识到,这个人多半是来找茬的。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又没说我是外地人。”伏见宫恶玉眯眯着眼笑。
在港|黑迭代前后的困难时节,可没少有人这么做。
几人显然很有经验,他们马上便摸出了武器,几乎瞬间就进入了战斗对峙的状。不算大的小队分工明确——有人用枪口指着伏见宫恶玉控制局面;有人迅速排查吧台下的监控,观察附近的环境;还有人按下通讯器,不知是在和谁联络。
“啊……我差点忘了,这里不能算是森鸥外的产业,我记得酒吧好像是在你名下的对吧,中原君。”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对上了正踏入门中的中原中也。
这个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对方见到他的脸,几乎重心偏移已经要踹出去的腿放松了下来,“上次和你在首领室分别还没过去多久吧,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伏见宫先生。”
在中原中也的眼里,上次的见面在一定程度上确认了伏见宫恶玉和森鸥外的某种合作关系,所以他便不会在不明状况的情况下便对他出手,以免因为自己而破坏了首领可能存在的计划。
但见伏见宫恶玉今天来到这里,中原中也便也能想到对方和森鸥外的各怀鬼胎,否则没必要冒着夜雨秘密到此。
这里记在他名下,是他负责的工作,平时管理的人,自然也都是他的亲信。
刚才的通讯,就是打给他的。
昨晚的咒力那样声势浩大,白天森鸥外才刚刚召集他们开了小会,横滨的风声紧,今天不会有别人有闲情逸致到他这里来。
而这个时机下,伏见宫恶玉到此,多半是想避着森鸥外的眼睛和“触角”。
什么事需要避开首领?
中原中也快速思考着。
如果是挑唆叛变的话,那就太低级了——他相信伏见宫恶玉不会有这么愚蠢的举动。
就算要做,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那一定是什么首领能够心领神会,但却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中原中也自认言出必行,他献上的忠诚不会让森鸥外对他存有疑心。那……满足上述这个简单条件的事情,可就不多了。
毕竟,森鸥外的秘密或许多,中原中也确切感兴趣的事情,可就没有那么多。
对话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就将这些摸了个七七八八。
中原中也讨厌那些诡谲的思维,有时也会被□□内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牵着鼻子走,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傻。
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
伏见宫恶玉曾经提供过的异能力者名单昭示了对方在横滨的情报能力和扎根年月。
这样的人,是极有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的那件事的。
中原中也挥手示意里面的人放下武器。
他径直走到吧台前,将通讯的红点按灭,自己的手机也关闭倒扣在桌面上,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对旁边的人说,“你们都先回去吧,今晚的事不要传出去,我请在来招待这位‘贵客’。”
第 100 章
100
伏见宫恶玉一见中原中也竟然如此识趣地屏退了左右, 他便知道对方心里已经有了数。
看来,对方比他想象当中要聪明许多。
不过,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中原中也已经对伏见宫恶玉的来意门儿清, 却还是留下来单独密谈。
这本身就释放了一种信号。
中原中也对此事相当在意——既然在意,那自然就有的谈。
伏见宫恶玉顺着中原中也的邀请坐了下来, 不过面对面前盛纳着晶莹酒液的杯子, 他却没有饮用的意思。
喝酒误事,他还是先把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
“有话快说。”中原中也单刀直入, 一旦扯皮的时间都不愿意给。
伏见宫恶玉也喜欢这种性子,嘿嘿一笑, 放弃了先前排练好的那种故作深沉,“中原君是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我这次来, 是为了你的身世而来。”
即使早有所料, 但真正听到的时候,中原中也的手还是一紧,指腹压在杯壁上, 留下了细密的裂纹。
“你知道?”中也皱着眉, 他显然对这件事相当挂心。
伏见宫恶玉也不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回答他, 反而直截了当地点了头, “没错, 如果我不知道, 今天也就没必要坐到这里来了, 不是吗?”
中原中也的身体明显向前倾斜,迫切的肢体语言瞬间涌了出来。
但很快, 他就按捺住了这种冲动,将脊背挺得板正。
“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很明白, 这件事,连他已经献上了忠诚的森鸥外都有所隐瞒,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且不说伏见宫恶玉和他没有私交,哪怕是对方和港|黑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亦敌亦友,也绝对不应该有这样主动的举动。
“嗐,不是还有一句话说得好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伏见宫恶玉很快就摸清楚了中原中也的性格,率直道,“你是‘渔翁’。本来,我知道这件事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按我原本的性子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去插手别人的事……但我这不是,和制造「荒霸吐」项目的负责人闹翻了吗——只要能让她不高兴,我就高兴。”
中原中也战术性后仰,对这种似乎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困惑。
不过很快,他代入了一下太宰治便觉得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在不影响大局势的情况下,他就很喜欢看对方倒霉。
他自行脑补了一下逻辑,顺便还帮伏见宫恶玉解决了一下背着森鸥外的问题。
至少在这件事上,森鸥外一直有所保留,明着和对方的亲信私交不免造成误会。
反倒是如今的状况,更不会耽误“大局”。
中原中也逻辑自洽了。
“谁。”他问。
“你见过的,医生。”伏见宫恶玉没有在卖关子,为了防止中也把医生和森医生搞混——这其实也完全不可能——他还专门加了一个性别词,“她。”
中原中也的表情空了一下。
“医生?”
在那日冲突之后,他显然不会对这个重要人物一无所知,森鸥外也不会让他们两眼摸瞎。
但按照医生的资料,她在横滨的时间,几乎全部都蛰伏在港口黑|手|党内,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黑|道的身份都很容易满足她掌控生命的欲望。
“七八年前,她已经有在港|黑活动的记录了。”
当时的先代首领虽然没有到了后期的疯魔地步,但却是他权力收束的巅峰,对手下的管辖极严,内部潜规则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首鼠两端的。
不过,倒也不是说中原中也不信伏见宫恶玉的说辞,他只是需要更多的佐证来推动。
“难道你们复盘的时候,森鸥外没有告诉你,她在港|黑有活动的时候,也和他一起,在秘密军队当中也有活动吗?”伏见宫恶玉从口袋当中摸出一份纸质文档来,“玩弄生命对她来说是乐趣,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是调剂,创造生命对她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他把纸张推到中原中也面前,“不过,她已经有了女性的身体、也把那个身体研透了。创造人类的生命可没有什么乐趣,创造神的生命,那才是真正能够让她兴奋的奇迹。”
——「荒霸吐」是作为一种「神」被创造出来的。
这一点,中原中也也已经在兰波留下的资料里,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但,“神”这个词的定义非常暧昧。
天元是人,但他也是咒术界的「神」。和概念意义上受人崇拜的对象不同,「神」一旦具象化,就会失去“神性”,而沦为一种力量单位。
至少,中原中也是这样理解的。
他打开那份薄薄的文档,标题上写着「铸神」这样直接明了的词。
“这是最初立项的企划书。”伏见宫恶玉给他介绍道,“「荒霸吐」原本是有一些来源的,就像风雨自然存在一样,但想要具象化,就要狠狠地爆改创造了。”
作为实验结果的中原中也在上面可没有名字,只是一个用“它”来做代词的代号。
企划书上的内容不算极尽详实,但该有的要点绝对不少。
当年的企划书和一切实体存在的文字、数据证据,当然早就随着镭钵街那惊天一爆随风而散了。
即使有所残留,也全部被扫了尾。
伏见宫恶玉没有穿越时间的能力,但他有肝论文的决心。
根据他能够想起的医生的记忆,重写一份企划完全不是问题!
内容保真。
中原中也的眉头锁了起来,手指拂过企划上的一行字,“用咒力来制造身体基础……咒力?”
“两种力量体系之间并不是完全隔绝的,否则涩泽龙彦的力量,也就不会对术式也一并起效了。不过,他们之前倒没有什么高低关系。咒力的使用是为了制造更强韧的躯壳。不然的话,「荒霸吐」就算是被制造出来,也无法盛放。别说是人造了,哪怕是天然如天元,不也是把自己折磨成了半咒灵的身体,需要不断蜕皮更新?”
伏见宫恶玉顿了顿,“天元的存在形式就充分说明了,人类无法单独承受这种力量,所以躯壳的制作计划实际是在制造神力之前,备选的方案也很多。咒力培育是基础设想,毕竟被咒力滋养的天元依然是个反面例子。”
他伸了伸手,示意中原中也翻到后两页,“喏,在后面,你倒着翻。前面是项目核心,后面的落地方案里详细提到了身体制作。”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半成品的躯壳也在不断地和半成品的力量进行融合。
中原中也的表情沉了下来,如果这份企划是真的、并且是确切施行在他身上的话,那就相当于彻底肯定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造物。
这样的事实意外的打击人。他强韧的外表下偶尔也会软弱地期望,期望自己记忆空白的那块地方拥有过一份忠诚且真诚的爱。
抛开身体骨龄不谈,中原中也有记忆的实际年龄相当小,甚至只有个位数,他当然不可能毫无期盼。
就像他对「羊」的付出,他本质上并不渴望成为一个首领——他曾经更渴望一个情感稳定的家庭关系——兄弟姐妹。
“不过嘛,后面的实际情况和企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伏见宫恶玉的话峰回路转,“那些不论是科学还是玄学的方法,都只能制造出人形——当然也有一些非人形的身体,但无法创造灵魂。”
话说到此,另一条思路在他大脑中也突然清晰了起来。
医生到底为什么要主动介入政|府,游走在异能特务科和军部以及秘密部门之间,来推行这个计划。
难道是为了充分尝试制造灵魂的可能性吗?
不无可能。
难道恶玉们就只会顺着既定的规则去走吗?
不应该,他们肯定有过许多其他的尝试,所谓“造神”的幌子也只是其中之一。
比起从异世界来的未知,能够被量产的东西显然是更稳定的;而比起世界意识,能够被量产的东西则是更加易于获得——以他们的能力,这个量产的成本根本也不需要考虑在内。
中原中也抬头,“所以呢,你想说我没有灵魂?”
“不,我想说,实操里面的素材最终还是从无生命体,变成了有生命体。”伏见宫恶玉循序渐进地掏出了另外一份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页,倒是不比前面的企划厚,但上面的字和行间距却显然密了许多。
实验过程的记录即使是节选也比企划要丰富,“从人类到其他生命体,当然也有一些合成,从幼崽到更长一些的都有——最后发现还是人类的灵魂最为复杂、也最有潜力,这样的灵魂才有机会和「荒霸吐」交织在一起。”
而一旦交织在一起,灵魂的特质就像是天元不接受星浆体时的状态一样,发生了变化。
“有轮廓但未成形的灵魂在其中塑造效果最好,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基本集中在四到六岁的时间点。”伏见宫直接略过前面那些复杂的数据和实验结果,指向了最后一页的底端,将中原中也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看,就是这里,能够被追溯到的你的来源——也是当时一批‘试验品’的稳定来源。”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读出了那个名字,“横滨市立孤儿福利院。”
这样的地方提供“素材”,简直再和是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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