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脖子往往是进行深度攻击前的警告。
黑狗舔着自己的爪子，它和奇乐一起躲在角落里，听着自行车铃声从较为狭窄的巷子里穿过，这是它们赖以生存的地方，相比起那些没吃没喝的流浪狗，它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今晚你睡在哪儿？实在不行就跟我睡一起吧，哥们的窝地方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黑狗似乎从未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奇乐说话，这种话从嘴里说出来，它自己都觉得不自在，抖落了一下皮毛后僵着脖子道：“我可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觉得比起那只被养的小边牧，你似乎更顺眼一些。”
“需要我说谢谢吗？”奇乐忍不住笑了声。
“啧，爱去不去。”黑狗甩了甩尾巴，道：“就当是还上次你帮我打架的狗情吧。”
虽然黑狗发出了邀请，但是最后奇乐还是没去，它叼着自己的火腿肠选择趴到了老楼的外面，它没有再去一楼石阶旁边，因为怕被直接赶走。
这种事情不少，光是奇乐经历过的，就有好几次了。
但是看家护院成为了它们犬类的本性，只要老人一天没有正式赶它走，它就是不愿意走的，奇乐还是很依恋这里的。
到了晚上，老人带着小边牧回来，身上扛着锄头，只是走到了楼下的时候瞥视到了正在角落里的奇乐，往常老人都会热情地勾着手指喊道“嘬嘬嘬，过来，奇乐过来。”
但这次没有，或者说从小边牧出现的时候就没有了，奇乐的尾巴从看到老人疯狂摇晃起来到缓缓垂下，它趴在了原地，并没有像老人防备的那样上前去攻击小边牧，只是目光都落在老人身上，似乎只要对方再给它一个眼神，它就立刻可以精神起来。
“应该是没看到我。”奇乐想了想，往前走了一点，它看着老人抱着小边牧进了屋子里，后知后觉有些难过，便蜷缩在了石阶的角落里，直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
“啊——”这声尖叫几乎要喊破了喉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穿过了奇乐的耳朵，听力极好的它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片刻后看到人群陆陆续续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这才好奇地伸出了脑袋，看向了被围成了一个圈的地方。
那是一处垃圾箱，因为是老小区，经常垃圾堆无人处理，溢出来的垃圾已经在周围堆积成了小山，夏天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吸引着不少的苍蝇，当然还包括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怎么了？”奇乐看到黑狗从人群里走出来，开口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叼到了一个鸭屁股。”黑狗嘴里叼着一块鸭肉，它摇晃着尾巴，显然为今天吃到肉了而感到愉悦，“里面很臭，我劝你别去。”
即便是黑狗也不喜欢这里面传出来的味道，和往常那种食物的腐臭味不同，今天的这个臭味带着一种直冲天灵盖的感觉，让它都觉得有些不适了。
黑狗身上有着几个脚印，显然是被谁踹了两脚的。
*
“这个案件结束之后，洛九就得返回东城区了吧？”一个警察有些不舍地看着洛九，说道：“下一次见到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一袋火腿肠就算是我送给洛九的礼物吧。”
其他警察摸了摸口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洛九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也只有在听到“火腿肠”三个字的时候才有些反应，只是它胸背挺直，身为一只交给了国家的狗子，它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一直很强。
即便是火腿肠也不能真的让它动容。
“这次洛九来还负伤了，毕竟是为了咱们西城区负伤的，咱们得要负起责任啊！”其中一个警察上前一步，用力拍在了洛九的训导员肩膀上，道：“听我的，再多留半个月吧。”
训导员扯了扯唇角道：“这纱布都快裹得洛九不耐烦了。”
洛九眼神斜睨了一眼训导员，爪子上的纱布已经松松垮垮，随意挣扎一下就能掉下来，露出里面早已愈合的伤痕，它面色平静，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场面。
虽然洛九性格很凶，除了自己训导员之外，实际上很难亲近别的人，但它已经非常讨那些人类的喜欢，他们总是喜欢趁着洛九戴着嘴套的时候过来摸摸它，还有更过分的甚至会偷偷揉一下它的耳朵。
洛九侧头避开了一个试探着伸过来的人手，动作已经熟练至极了。
“什么时候洛九能像其他狗狗一样给摸一下就好了。”这人失望极了，他收回了手，叹气道：“不过它真的是天生的防暴犬。”
洛九无论是从体型，性格还是实力，都是极为优秀的防暴犬。
就在大家凑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忽然公安局的电话铃声响起，接线员立刻拿起电话，就听到里面说道：“你好，你好……我……我要报警！”
里面的声音充满了恐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
洛九的鼻头微微嗅了嗅，它耳朵微动，转头看向了这边，不知道为什么，它有一种自己即将又会遇到那只小流浪狗的直觉，它相信自己的直觉，并认为这是动物的天性。
带着钢制嘴套的它目光沉静，微微显露出的獠牙给它平添了几分凶悍，身上的“防暴犬”警制马甲衬得它体型匀称，肌肉线条十分流畅，背毛顺滑，只是靠近后腿的几道旧伤伤痕也十分明显。
那是它的勋章。
“洛九现在脾气算是好多了，大概是来了西城区的原因吧。”训导员笑着摸了摸洛九的脑袋，他道：“在东城区的时候，脾气比现在暴躁多了。”
“那是自然，这可是咱们西城区出去的小警犬。”另一名警察说道。
“你是从西城区出去的？”本来正在旁边玩球的拉布拉多正在和昆天抢球，虽然拉布拉多好说话，但是它脾气倔强，死活不松口，眼看着两条狗要打起来了，彼此的训导员连忙上去劝架，好不容易才把它们给分开。
拉布拉多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扭头看向蹲坐在训导员身边的洛九。
洛九本不想回答，奈何拉布拉多的八卦心实在是要强了，摇晃着尾巴就在洛九身边转悠，反正洛九戴着嘴套，它们谁也不害怕，便趁此机会使劲凑上去问道：“快说说，我也是西城区长大的，但是我没见过你啊。”
昆天也有些好奇，它道：“的确，我也没见过你，狼青的犬舍这边也就几条，几乎都是熟悉的。”
说着它凑到了洛九的身边，耸动着鼻头，试图去嗅嗅洛九的气味以来确定自己想的是否是对的，洛九忍了忍，抬起爪子狠狠砸在了昆天的鼻子上，昆天脆弱的鼻子遭受了重创，嗷的一声就要反击，却忌惮于洛九的爪子，只得嗷嗷叫了两声，然后不甘心地往后退。
它是性格有些冲动，但是又不是缺心眼，这是打架还是挨打，它还是分得清的。
“要不是训导员在这，我高低给干的你叫我大哥。”虽然打不过，但是昆天嘴上功夫向来不差，恶狠狠地冲着洛九龇牙，被自己训导员用牵引绳砸了一下狗头，终于老实了。
“是不方便说吗？还是不想说？”史宾格扭头看向这边，它道：“不过我年龄比它们都大，按道理如果你是西城区警犬里出来的，我应该是认识你的，可你的味道很陌生。”
“我是出自于东城区那边，走丢后被带到了这里，只在这里待过两天，就被接到了东城区。”洛九语气平淡，这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谈的事情，随口道：“然后就一直在东城区训练。”
“带到这里？”史宾格总是很聪明，能抓住一句话里的问题所在。
洛九若有所思，片刻后它扭过头看了眼史宾格，它趴在地上，比起刚刚紧绷的样子显得懒散了一点，它道：“嗯，准确来说，是被丢到了这里。”
它说起这话的时候，明明语气和往常并无不同，但史宾格却听出了里面的自嘲。
“是走丢之后被人类捡到，又被人类丢弃了吗？”史宾格想了想安慰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被发现，然后送回了家。”
这次洛九没有再吭声，只是沉默了很久之后，声线微冷道：“谁说捡我的就一定是人，谁说丢我的也一定是人呢？”
“难不成还是狗？”史宾格笑着说道。
这次洛九没有再吭声了，它趴在地上，尾巴随意甩动了一下，防咬嘴套里隐隐显露出了獠牙，它的眼底掠过了一丝不耐烦，显然是对以前的事情很不想提起。
它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忽然想到那只有些不老实的流浪狗，目光沉了沉。
被丢弃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这么大的狼青犬，即便是只有些混杂的狼青血统，也足以让人畏惧了，人类多多少少是有些害怕的，除非是从小被养，长大的狼青犬几乎是不会有人会去养的。
那些不愿意提起的往事被重新提起，直到现在洛九都很好奇，当初丢掉它的时候，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被丢掉的第一年，我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不去吃那个火腿肠，我不贪吃，是不是就不会被丢掉了。”洛九微微垂眸，它的尾巴垂在了地上，眸光沉静地落在了远处，低声道：“为此，我自责了很久。”
但后来随着出任务，它接触了越来越多的同类，越来越多的流浪狗，它见过很多狗狗被丢弃，心里便明白了那天不是因为那根火腿肠，而是对方是根本就不准备带它走的。
它那个时候很小，小到可以被轻易叼起来走遍大街小巷，然后放在了西城区公安局的门口，看着对方消失在视线里，即便拼命迈着小短腿也追不上。
但现在，它是大狗狗了，是一只大型犬，防暴犬，它的追击科目训练的很好，几乎可以轻易追上任何一个人，甚至任何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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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奇乐重重打了个喷嚏，它甩了甩身上的水渍，刚刚被一个小孩子浇了一身的水，它都没来得及躲开，那孩子站在二楼的阳台笑呵呵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奇乐，仿佛这是他今天最开心的事情。
但是很快这孩子就不开心了，因为被家长发现之后，直接拎进屋子一顿狠揍。
西城区这边又出刑事案件了，一条流浪狗叼着半只手掌来到了老巷子，女人下班的时候拎着从巷子口斩的半只卤鸭，一脚踩在了半只断手上，险些摔倒，低头一看差点吓得原地休克。
警车是没法进入这种电线直接裸露在外的老小区的，只能停在了外面，警察在接到了报警的第一时刻就封锁了现场，甚至逮捕了那只倒霉的流浪狗。
“不是我啊。”花哥一脸蒙圈，就差流泪了，被警察抱着拖进了警车里，戴上了防咬嘴套，它这辈子也没这么丢脸的时刻，前腿被抬起，后腿落地一直发抖：“我就是路过，真的就是路过。”
坐在警车里的史宾格看了眼花哥，然后微笑道：“别紧张，应该是你的爪子沾上了一些人体组织或者其他的东西，当然，也或许是你的胃部里面有着人类的人体组织……对了，你没把另外半只手吃了吧？”
花哥几乎要泪流满面了，它张开嘴喊道：“真没吃，真没吃，那个太臭了，我准备叼过来放在奇乐这里，恶心一下它。”
听到奇乐的名字，一直未曾吭声的洛九下意识抖了一下耳朵。
花哥倒是不怕史宾格，也不怕拉布拉多，但是它是真的不想挨着这只狼青犬，天知道它多么讨厌狼青犬，毕竟奇乐那只杂血统的狼青犬一直都跟它过不去，因为一只狗，花哥讨厌狼青犬这个品种了。
“那边还有两只流浪狗，要一起带走吗？”
“嗯……带走吧，指不定可以从它们的爪子或者牙齿上发现一点线索。”
“行，看了监控，目前就三只流浪狗出现在这里，幸好不多，不然咱们今晚有的忙了。”
警察的话落在了奇乐的耳中，它抬起头看向了正朝着它走过来的两名警察，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它本能地想要贴着墙角逃走，却不想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吼叫声。
它下意识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只见洛九的训导员将洛九牵了下来，这头警犬佩戴着钢制的防咬嘴套，显得威风凛凛，它的目光朝着奇乐这边扫视过来，先是微愣，似乎是没想到奇乐会出现在这里，而后眉头拧起，它隔着这么远看着奇乐，轻轻歪了歪脑袋，直接问道：“你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吗？”
“什么？”奇乐愣了一下。
“那只断手，你吃了吗？”洛九准备朝着奇乐这边走过来的，但是牵引绳毕竟还在训导员的手里，它的身子微微一僵，只得站在原地，眼神却总是落在奇乐这边，目光并没有多少温情的意思。
像洛九这样的猛犬，其实对同类一般都不怎么友好，它们的领地意识太强，兴奋度太高，很容易就因为各种事情打起来了。
“干什么呢，出个任务这么高兴？”训导员拍了拍洛九，目光落在了洛九一脸严肃的表情上，然后又把视线挪到了洛九摇晃个不停地尾巴上：“别拍了，小腿都要被你拍肿了，平时也没见你兴奋度这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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