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览村。
今天算是扫墓的好日子,不冷,也没什么风。
天朗气清,陈幻跟在陈幼身后上山,手里提着一个桶,桶里装着清扫的工具、贡品和纸钱。
到了墓碑前,陈幼勤勤恳恳地清扫着,不用陈幻帮忙。
她知道陈幻心里膈应,能送她回来扫墓已经很好了。
陈幻随手给陈光廷泼了一桶水,之后就夹着根烟,站在陈幼身后。
森青色的长发被风吹动,透过墨镜,她看看墓碑上陈幼母亲的照片。
上次来的时候看到这女人的遗像,就觉得不像是当年那个拐走陈光廷的白裙女人,气质不像。
经过这些日子再回头看,还是不像。
陈幼丢了一大摞的纸钱到火上,一开始火苗被层层叠叠的纸钱盖着,没怎么烧起来,毫无防备间火苗忽然将纸钱吞噬,猛地往上蹿,吓陈幼一跳。
陈幻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眉毛和头发烧掉,让她往身后一挡,说:
“得慢慢往里放,哪有你这样一下子全倒下去的。”
陈幻还想再说两句,发现陈幼居然一反常态没有怼回来。
看一眼,小孩的眼眶红红的,眼睛里有眼泪,但是没掉下来。
陈幻也没再说话,默默地一张两张慢悠悠地往火里丢。
陈幼学着她的模样缓缓烧着。
火光映红了陈幼的脸,她说:“你之前问我知不知道我妈是哪的人,我外公外婆是谁。当时我瞪你,特别生气,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有人说我妈来历不明,是别人包养的情妇,后来包养她的人不要她了,她走投无路回到览村。那时我听不得这种话,谁说我和谁打架。无论我妈以前到底做过什么事,在我眼里她就只是我妈而已,天底下对我最好的妈妈……”
陈幼说着说着,声音慢慢有些破碎。
她深深吸了一口,仰起头看着天空。
冷风从她鼻尖吹过,将她的眼睛吹得发肿、发痛。
视野模糊。
“陈幻,你说,会有另一个世界吗?死去的人会以我们现在还不能理解的方式继续存在着吗?”
火焰跳动着,将陈幻的墨镜衬得更加浓黑。
陈幻说:“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不理解的事情。以前我也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相聚,又为什么要分离。现在我已经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因为它们都是无解题。解决能够解决的事,而那些永远无法解决的,我会释怀。”
陈幼:“为什么有四季变化,为什么生命会凋零,人为什么终将坠入死亡的深渊,此刻却又要拼命呼吸。”
陈幻将最后一把纸钱都丢进火堆里。
“为了难得能遇到的爱吧。爱像传说,大家都听说过它,但真正见到它的人并不多。一旦见到了,人就怕死了。”
陈幼看着火光说:“爸妈,别担心,我和陈幻过得挺好的。她虽然又傻又暴力……”
陈幻:“喂。”
“……但她对我真的很好。谢谢你们能让我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我不会浪费和她难得的相遇。”
陈幻被她说得怪不好意思的,想摸摸她脑袋,手上又沾着灰。
下山的时候,陈幻看着陈幼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大半年个头蹿的太猛的缘故,原本窄窄的肩膀也有点往外长了。
还是个小瘦子,但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时营养不良的感觉。
陈幼有在好好长大.
年说过完也就过完了。
大年初七,各行各业渐渐开工。
过年期间,舒泉就没有一天能在十二点之前睡着的,第二天还没少赖床,整个人懒了不少。今天上班第一天舒泉就起晚了,终于在最后五分钟艰难打了卡。
舒泉这已经算迟了,在她身后还有一大波踩着最后一分钟打卡的,全部跑得气喘吁吁。
“早啊小舒!哎呀妈呀,真是惊险,差点开工第一天就要迟到。”
女同事一边喘着气,一边过来挽住舒泉的胳膊,和她一块儿穿过走廊,往工位上走。
舒泉还没回话,身后有人疾行而来,路过她们的时候凉凉地飘过来一句话。
“早睡早起不仅身体好,还能让你每天少受点惊吓。”
女同事“啊”了一声,“恃总,早啊。”
林恃回眸,依旧是那张全公司都熟悉的低饱和度冰山脸。
林恃的目光没有落在和她打招呼的女同事身上。
而是先看向舒泉。
今天的林恃上着裸茶色的口红,一双黑色小羊皮手套紧裹着双手,内里搭着件紧身深灰色高领毛衣,肩头搭着长至小腿的超长灰色风衣,从玻璃墙外洒进来的阳光落在她长长的卷发上,卷发每一次波动都释放着莹亮的金色。
高挑的身形被这一身极有气场的装扮衬得更冷峻,更有力量感。
林恃视线在舒泉脸庞上深深地逗留了几息后,转向女同事,说:
“二位早。”
舒泉也小声说了声:“早……”
林恃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女同事在舒泉耳边惊叹道:
“天,恃总过了个年怎么又变好看了?今天这身打扮美得有点太超过了。恃总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低饱和妆容还这么有气场的人。尤其是那个唇色,美得要命,哎?”
女同事突然发现,“小舒,你的唇色和恃总的一样哎,好巧。”
舒泉心里咚地猛跳。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发现了。
其实不巧。
早上林恃特意开车来接她,在楼下等了半天舒泉才下来。
林恃到楼下那会儿,给舒泉发语音,舒泉才刚刚睡醒。
不想让林恃等太久,舒泉急急忙忙穿衣、洗漱下楼,妆都没来得及上。
林恃给了她一个保温箱,说:“别着急,到公司起码得四十分钟,你可以慢慢将早饭吃完,再上个妆,完全来得及。”
舒泉将保温箱打开,是林恃为她做的早饭。
一份酥脆的牛肉卷、煎蛋以及蔬菜沙拉,还有一份切好的水果。
舒泉:“这么丰盛,你得几点起床做饭啊?”
“我正好要去晨跑,回来看时间还早就顺手做了。看看牛肉卷好不好吃。”
“好吃!”
红灯前,林恃分过来一眼,笑道:“都还没吃就知道好吃?”
舒泉大概也觉得自己太狗腿了,声音弱了几分。
“你做的,肯定好吃啊……”
舒泉实在太可爱,撩动着林恃的心。
漫长的红灯,是最适合接吻的时间。
林恃接吻的技术愈发纯熟,还有些舒泉为她开蒙时留下的痕迹,但也混入了一些陌生的技巧。
被林恃吻着,舒泉的指腹情不自禁地触碰无名指上的戒指,缓缓地,一圈圈难耐地揉搓。
……
到了公司的车库,林恃为刚刚细致品尝过的双唇,抹上了和自己一样的口红。
本来时间就有点赶,要一起进电梯的时候,林恃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工作电话。
电梯里信号很不好,林恃边打电话边跟舒泉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上去。
两个人这便分开上楼了.
坐到工位上,舒泉擦了擦一个春节积攒下来的灰。
干活的时候她会将林恃的戒指摘下来,仔细地放进包中,不让它被污染。
启丰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但身处同一个部门,还是上下属关系,恋爱的话,肯定会惹来一些麻烦。
戒指还是暂时收好吧。
毕竟这枚尾戒林恃之前成天戴在手上,她的一举一动一点儿小细节都会被人用放大镜来观察,这枚尾戒还曾高调地当过微信头像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启丰无数同事都有注意过。
如今出现在别人的手上,可想而知意味着什么。
舒泉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像白境虞和裴醒她们,拥有强大的实力,能为自己的另一半带来助力。
无法提供帮助,起码不要成为阻碍。
暂时保密吧。
虽然舒泉也挺舍不得的,可林恃已经是腥风血雨体质了,她不想再给林恃添烦恼。
新年之后的第一天,自然要开会。
林恃从办公室出来让大家到会议室去。
所有人都起身了,只有舒泉还坐在那儿,思索着戒指也不能一直放在包里。
“舒泉。”
林恃走过来拍了一下她肩膀。
舒泉蓦地站起身,“恃总?”
不少人都看向她俩,林恃笑道:“想什么这么投入?开会了。”
“好……”
舒泉没好意思说正在想她的事。
有人过来问林恃事情,舒泉就和其他同事先去会议室了。
舒泉懊恼,居然一时嘴快又叫回了“恃总”。
不过,她也叫回“舒泉”了。
在公司喊小名的话……就算林恃好意思喊,舒泉都不好意思应。
现在这样挺正常。
和她同行的同事挽着她说:“刚才恃总对你笑了哎,还笑得那么甜。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用‘甜’来形容恃总。”
另一个同事说:“那可不么,你要是像小舒一样干票大的,让集团都点名表扬,恃总也对你甜。”
被夹在中间的舒泉:“……”
熟悉的会议室,熟悉的会议气氛。
林恃坐在最前方、最中心的位置,舒泉则坐在靠近尾部的地方。
两人之间隔了十多号人。
空间上被拉开了距离,回到公司的林恃又一次披上了“上司”的外衣。威严所带来的压迫感,将心里上的距离也推开了。
戒指不在手上,舒泉感觉这个冬天遇见的浪漫,缥缈得就像黄粱一梦。
会议中,林恃简明扼要地表扬了去年运营部有质的飞跃后,制定今年的KPI也有量的提升。
恃总给个甜枣打一棍子然后再给袋鸡血,整个运营部踌躇满志,希望今年的年终奖比去年还高。
去年的年终奖的确让运营部的人吃到了甜头。别的部门就14薪,运营部有林恃领航,14薪之外还有额外的奖金。这奖金各不相同,按照各组KPI完成率来瓜分。
舒泉所在的A组的奖金相当于两个月的薪水,而她自己还有项目分红和优秀项目奖金。一年到头,一口气攒下了小二十万,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姚聆过年穿的那件喜庆的红裙子就是她买的。
其实她也很想给林恃买件礼物,又怕自己买的东西配不上她,犹犹豫豫到现在也没决定。
……
中新大厦。
过完年了,回到中新时方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就是裁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只有最后一点点小小的心愿。
投行的年终奖都是次年第一季度才发,她希望能够挺过发年终奖再走人。
这笔钱对所有社畜都很重要。
方栀在电梯里祈祷——中新你做个人吧!
叮——
电梯门一开,时浅正好路过,那颗薄荷绿的脑袋仿佛永远不会褪色,十分醒目。
时浅对她勾勾手,“跟我来。”
方栀:?
什么意思?时浅调人事了?
我电梯都没出,就要去谈裁员的事了?
方栀铁青着脸跟在她身后,一路跟到自己的工位上。
时浅帮她把文件往纸箱里装,说:“我都给你打听好了,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给小岑,不着急,一个月的时间慢慢交接就行。”
真的是裁员!
方栀:“……这、这么快吗?”
时浅不解地看向她,“一个月的时间还快?”
“可是,可是,真的不能等到发年终吗?”
“不会吧,你还惦记着中新的年终奖呢?”
方栀颓然坐到椅子上,双眼放空。
“完了……我才刚买房啊,三十年房贷呢,我该怎么办?不会新房还没住满一年就要往外卖了吧?”
时浅看她欲哭无泪的样子,特奇怪。
“你怎么会担心还不上房贷?难道我师父还能比中新小气?”
方栀抬头,已经快要进入到梨花带雨的状态,大眼睛湿漉漉的,不解地问:
“什么意思?和你师父有什么关系?”
时浅明白了,“敢情我师父还没跟你说呢?也对,她也忙着在交接。她交接起来可费老劲了。”
“说什么?”
“说跟她去亿甲科技啊,进她的秘书室,和我一起当她的助理。虽说是助理,不过在她身边可比在中新当个底层分析师能学到的东西多的多。虽说那是她父亲的集团,但身边最亲近的助理,她还是想要启用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师父特别欣赏你的尽调能力,又观察了你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你可靠。”
其实时浅也不是很理解师父为什么觉得方栀可靠,毕竟她俩没什么交集,甚至没有在一个团队待过。
但方栀拼命三娘的名声时浅也是知道的,就她围着猪圈待了三个月的光辉事迹,整个中新无人不知。
当然,时浅不知道方栀还有陈幻这一层的关系。
白境虞想要两个助理的时候,率先留意了方栀,觉得这个小姑娘做事干脆利落,又能吃苦,是很有潜质的年轻人。
还是陈幻的朋友,想要带到身边培养培养。
方栀一时有些踌躇。
原来她没有被裁员。
亿甲科技未来董事长的秘书室,估计是无数人挤破头也挤不进去的风水宝地。
可是她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好不容易才进入中新。
这行虽艰苦,薪水确实不错,也有未来可期。
如果去了亿甲科技,算是从头开始了。她能不能适应一个新的公司和新的行业,还是个未知数。
时浅看她居然在犹豫,意识到自己漏说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哦,对了,师父开出的薪水是中新分析师的double。不着急,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方栀听到“double”,心里“卧槽”了一声,立即握住时浅的手说:
“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合作愉快。”
时浅:“……”.
视频会议险些拖完一整个午休的时间,林恃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撑完了全程。
本来舒泉还在外面等着她,林恃隔着玻璃对她挥了挥手,发了条微信给她:
【你先去吃吧,这会还不知道开到几点。】
舒泉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会议结束时,林恃看了眼今天的工作计划,已经被打乱了。
无意义的废话实在太耽误时间,不仅打乱了她的安排,更是浪费她的生命。
这让她想要自己创业的情绪又一次高涨。
林恃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坐电梯往回走的时候,电梯门一开,舒泉和两个女同事正好进来。
“恃总!”
同事们热情向林恃打招呼。
舒泉也小声唤了句:“恃总。”
林恃:“吃完了?”
舒泉:“嗯……吃完了。”
电梯里拥挤不堪,马上就要到下午上班的点钟,轿厢里已经人满为患却还在不停往里进人。
舒泉薄薄一片险些被挤贴到轿厢壁上,正苦不堪言的时候,忽然被一只干燥的手握住,整个人被带了过去。
林恃将她护在自己身前,脊柱挺直,用自己的身体将人潮全部隔绝到舒泉之外。
沉默的对视间,林恃握住舒泉的手,轻揉她的手指。
从小指到无名指,一根根揉捏着。
舒泉有些紧张。
虽说她俩现在的位置是绝对的角落,可要是有人刻意观察,也是有可能发现她们藏于暗处的触碰。
越是隐蔽,越是让人胆战心惊。
舒泉的手指在渐渐发烫,林恃的指腹从手指往上捏,捏着她的指骨,慢慢将她冷白的皮肤揉成粉红。
眷恋的动作,像在无声诉说一早上无法靠近的思念。
电梯门开了,到了她们的楼层。
林恃最后捏在舒泉空荡荡的无名指上,随后转身出电梯。
她发现舒泉摘了戒指。
节后的第一天通常都很繁忙。
舒泉忙碌了一早上后,下午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正口干舌燥的时候,手边多了一罐罐装的梨汁。
这是最近舒泉最喜欢的饮料,她眼前一亮,抬头甜甜地笑道:
“谢谢。”
对上的是林恃的脸。
舒泉的笑容有点僵硬。
“什么意思?”林恃双臂抱在胸前,琢磨着舒泉的表情,“看到我很惊讶吗?不然你以为是谁在讨你欢心?”
舒泉立刻向周围看了一圈,发现一大半的人都去开会了,只有不远处角落里零星几个同事,也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来得及抬头关注别人。
“不是啦……”
舒泉藏在办公桌下的手拉了拉林恃的裙边,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你在办公室里不太方便跟我说话。”
“所以你将戒指都摘了?”
舒泉心里咯噔一下,正想解释,林恃帮她把饮料打开,让她喝。
舒泉只好乖乖喝饮料。
看她喝完,林恃提高声音,用公式化的语调说:
“舒泉,来我办公室一趟。”
“哦……”
舒泉跟着林恃去了她的办公室。
舒泉将门关上,回头,见林恃坐在椅子上。
林恃:“来。”
舒泉走到她面前,秀气的眉头微蹙着,心里正在思索着说些什么好话来哄林恃,让她别生气。
思绪才刚升起,就被林恃拦腰抱住了。
林恃紧贴着她,鼻尖蹭在她的心口上,深深地嗅她身上清淡的香味,舒了一口气,说:
“好想你。”
舒泉:“……”
所有安抚她的话没了用武之地,舒泉摸了摸林恃的脑袋,这才发现玻璃墙的百叶窗在她进来之前就放下了。
舒泉站在林恃的□□,林恃将她环得很紧很紧。
“我也想你……”
舒泉喜欢林恃双臂挤压她腰间的分量。
那是浓烈的情感,让人上瘾。
一整天舒泉都在眼前晃,却没办法理所当然地抱住她,林恃感觉心都要干涸了。
终于能贴近她、拥抱她、沾满她的气息,林恃神经和浑身的关节仿佛做了一场SPA。
林恃还嫌距离太远,抱着舒泉迎面坐到自己腿上。
林恃的椅面太高,坐到她腿上的瞬间舒泉脚尖离地,吓得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紧紧圈住林恃的脖子。
“我怎么会让你摔着?”
林恃单手压着舒泉的脊背,像有力的靠背,稳稳地将舒泉固定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从她的脸庞上抚过,眼眸睠睠。
阳光落在林恃的唇上,眼前的画面实在太美,让舒泉怦然心动。
她低下头去吻林恃。
林恃细致地品尝着小女朋友主动时的滋味。
热吻之后,舒泉有些脱力地靠在林恃肩头。
林恃抚着她的后背帮她舒缓。
舒泉脸上的红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这样被林恃抱着,腿也分着,姿势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林恃亲亲她的耳朵,说:“戒指摘了?”
一句话,让舒泉回神。
“嗯……戴着的话感觉太高调了。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林恃:“你是不想惹麻烦,我生这个气干嘛。就是……”
“什么?”
舒泉身子从林恃的怀里支起来,认真地听她说话。
“就是在公司的时候,没办法抱到你,戒指也摘了,感觉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挨着你。”
“原来是这件事呀。”
舒泉机灵地笑,将自己的衬衣扣子解开一颗。
林恃看舒泉自己解扣子的动作,眼神渐渐发直。
下一刻,舒泉从衣服里勾出一条闪亮的项链。
项链上挂着她的尾戒。
“中午去买的项链,我有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舒泉勾着项链的指尖都因羞怯而泛出了红粉色。
“我也想要你的气息能一直跟着我……”
林恃:“……”
舒泉:?
怎么感觉林恃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原来是这样,是林恃误会了。
刚才脑子里蹦出来的画面有点太桃色了。
保守的舒泉怎么可能在办公室里这么做?
林恃摸着舒泉的脑袋,说着“乖”。
但,被勾起来的情绪一时半刻没法纾解。
舒泉出去之后,林恃独自喝了好几杯凉茶,才重新找回了一点工作状态。
第122章
三天之后,林恃和舒泉一起吃完午饭回来,在门口遇见了CEO钱总。
钱总依旧是林恃熟悉的模样,稀疏的头发被梳成偏分,一身定制的西装挺括,但他单薄的身形很难将西装撑起来。和他消瘦的身子匹配的是那一张忧愁的脸,细长的眼睛被眉心的大山压着,似乎永远都处于一种穷途末路的状态。
他手里夹着个快要燃尽的烟屁股,身边烟灰缸里也塞满了烟头,很明显在这等人。
当他看到林恃和舒泉一起过来的时候,脸上密布的愁绪几乎凝成了一片迷宫,相当复杂,缓缓将手里的烟灭了。
林恃心里有数,钱总是在等她。
钱总目光在林恃和舒泉身上流转,笑了笑说:
“你们俩一块去吃的午饭啊?”
这话问的其实挺奇怪的,舒泉也感觉到他话里有话。
林恃对钱总说:“您找我?”
钱总点了点头,“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来吧。”
舒泉有点担心地看向林恃。
林恃手掌在她后腰上拍了拍,说:“你先回去工作吧。”
钱总和林恃前后脚进了林恃的办公室,将门和百叶窗全部拉下。
钱总一坐到沙发上就开始搓脸,搓得一张长脸都红了,看着林恃只是摇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何等的熟悉。
林恃给他递了杯热茶,“有什么话直说吧。”
钱总把茶接了过来,没喝,放到了桌上,说话之前先叹三声。
“恃总,我知道你工作能力强,没想到你惹祸的能力更强。这都第几次了?怎么又闹上了?”
林恃慢悠悠地喝茶,“我和舒泉的事?”
钱总上身前倾,低声道:“你知道这回消息是从哪来的吗?”
钱总往上面指了指,说:“王董那天请我们喝茶的时候,单独把我留下来,特意提到了这事。你和小舒到底是不是真的,说你俩在谈恋爱。”
王董,启丰国际创始人,也是现在启丰的一把手。
林恃眼里波澜不兴,“是。”
钱总声音更低,快要掉地上了,“所以你才把奇幻公路那个项目给她了?”
林恃动作一顿,“放什么屁呢?”
钱总:“……”
林恃:“我是说,谁放的屁。”
钱总不敢说“也是王董放的”。
“估计……是王董那边听到什么风声了,也不知道谁跟他在那胡言乱语的,反正我是特别相信你,你肯定是看中了小舒的工作能力才把项目给她的呀,哪会徇什么私情。”
林恃眼神利得像把刀。
“钱总,我知道您平时很忙,但是公司里的一些事您最好还是调查清楚再发言。奇幻公路是舒泉自己策划、自己执行,又以自己出色的能力完成的项目。我只有在前期帮她把控过大方向,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她自己操刀。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一查当初舒泉提出联动方案的会议记录,再去找奇幻公路那边了解了解。流言蜚语传起来挺容易,但很低级。钱总,您可不是随意传谣的人。”
钱总听出来林恃已经是压着火气了。
可是今天这话已经到这儿了,他不能不说。
“恃总,你消消气,我说了,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是无条件相信你的,可是只我相信没用啊,那么多人那么多双耳朵那么多张嘴呢,你能让所有人都不传谣吗?不可能的。只要你俩是恋爱关系,迟早有一天会暴露。现在这事已经传到王董那边去了,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在帮你往外广播,传遍整个启丰只是时间问题。是,咱们公司没有明令禁止员工谈恋爱,可是有件事情你得为小舒着想。你是上司,小舒是下属,你俩这个恋爱关系只要一公开,无论小舒能力有多强,这项目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凭真本事做出来的成绩,在别人看来她都是沾你的光。这种事啊你就算长了一千张嘴、一万张嘴,都没有办法说清楚的。到时候,没人敢在你面前大放厥词,但小舒的境地就不同了。”
林恃沉默的侧脸,像黑压压的一片过境的阴云。
其实她已经知道是谁在给王董吹的风。
能直接跑到王董面前碎嘴,还知道她和舒泉在交往的人,除了谢鸣鹤没有别人。
林恃问钱总:“依您的意思?”
钱总扁了扁嘴,手指在茶几上戳了几下,假装思考,其实他在来之前早就已经想好了。
钱总说:“要不然……就委屈委屈小舒,看看她是愿意调到其他部门去,还是到别的分公司历练历练?我知道M城的运营部正好缺一个组长。组长哎,职级P7,比她现在高了两级,相当于直接二级跳。整个启丰都没有小舒这么年轻的组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林恃直视他,“听起来你早就规划好了。”
“怎么、能是早就规划……恃总你这话说的,我就是脑子转得快。”
此时此刻,人事部。
钱总和林恃到办公室密谈之后,人事杨姐也来找舒泉,要和她单独谈话。
谈话的内容是调任M城运营部,出任组长。
杨姐说完之后,舒泉眨了眨眼:“M城?”
杨姐:“对啊,不远的,高铁两个多小时就到,非常方便。”
林恃看着钱总说:“M城,人口不到八百万,距离这儿六百公里。”
钱总双手扣在一起,“啧”了一声:“是,距离远了点,可又不是一直让她待在那儿。等在组长这个位置上历练两年,做出了成绩,人家一看,舒泉离开咱们恃总一样这么棒,那所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你们呐都是年轻人,谈两年异地恋没事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再把她调回来,说不定直接能出任副总监。”
两年,六百公里,异地恋。
林恃看着钱总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和舒泉的关系,轮不到任何人来干涉。”
舒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杨姐说:
“我决定了。”
钱总被林恃气得头疼,丢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就离开了。
办公室里没能安静两分钟,谢鸣鹤的电话就像计算好了时间,非常精准地打了进来。
谢鸣鹤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的确是我做的,只要有我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我会盯着舒泉,无论她调去任何地方,从事任何行业,我都会把她为了升职不择手段勾引上司的事宣扬出去。林恃,我会让你知道,无论你飞得多高,飞得多远,你都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生的,我养大的!想撇下我?别做梦了!”
看来林恃交了女朋友这件事彻底激怒了谢鸣鹤。
谢鸣鹤撕掉了最后的伪装,露出穷凶极恶的真面目。
林恃摩擦着打火机,看火苗在她的掌控不断地点燃、跳动、摇摆,又消失。
“谢鸣鹤,我的翅膀是我自己长出来的,谁也折不了它。还是那句话,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还债。如果你不想还债,我也不介意让这些债务永远纠缠你,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林恃!我是你妈妈!”
“我宁愿你不是。很早很早以前……我也爱过你,可惜,我和你最后一丝温情已经被你自己断送了。如果你现在知道羞耻,及时收手的话,在你临终之时我可能还会送你一程。要是继续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低贱勾当,这次通话会是你我此生最后一次通话。”
“林恃!!”
不管谢鸣鹤再吼着什么,林恃直接挂断了电话。
山水澜桥。
今天后院的植物要运来,易织年请了假,和裴醒一起收货。
两人正在后院搬运、清点植物,听见隔壁传来一阵笑声。
男人的笑声。
易织年和裴醒对视,“奇了怪了,恃总家怎么会有男人?”
裴醒:“工人吗?”
易织年摇头,“不会,她家不都装完了?就等着搬家公司上班就搬进来了,不会有工人了吧。”
她俩挨近七号院的墙边,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一个年轻男人在说:“哎呀,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她这会儿上班呢,老忙了,没空回来。看看这后院,不用来烧烤实在太浪费了。哎,再来十串五花肉,就得大口吃肉这才爽。”
说完,起码五六个男人笑了起来,不一会儿传来一阵烤肉的香味。
易织年和裴醒都听出来了,不对劲啊。
易织年小声对裴醒说:“你把我抱起来,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裴醒:“……”
裴醒:“还是我来看吧。”
裴醒往后退了两步,无声地猛冲,在墙面上蹬了一脚,整个人像只灵巧的猫,上身伸展双手抓住墙沿,再来个引体向上的动作,轻轻松松地把脑袋探出了墙头。
易织年:“!”
震惊,这都行。
易织年模仿了一下裴醒的动作,也想上墙头。
才向墙蹬了第一脚就差点将脚趾给踢肿,不敢动弹了。
裴醒撑在半空中看了一会儿,向易织年伸出手。
易织年立即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要再攀高峰。
裴醒差点被她拽下去,无奈道:“宝贝,给我手机,不是给我你本人。”
“哦……”
易织年将手机递给她,裴醒连拍好几张照片,随后轻巧地落下来。
易织年看照片里一群男人围着烧烤架,大喇喇地在林恃干干净净的后院里烧烤。
纳闷,这些人都是谁啊?
芽芽说林恃很少交际,就两个好朋友,不可能让这群男人到她重金打造的新房子里面乱吃一气吧?
裴醒:“发给恃总看看。”
易织年:“好!”
裴醒将几张照片发到林恃微信里。
此时林恃刚刚挂断了和谢鸣鹤的电话。
林恃打开裴醒发来的照片,一眼认出在她院子里烧烤的,是她花了大价钱聘请的别墅管家小彭。
因为小彭一直帮林恃规划和照顾后院的植物,所以后院这个月依旧保留了他通行的权限。
结果?
真把自己这栋房子的主人,呼朋唤友?
本来林恃就因为谢鸣鹤作祟一肚子的火气,这小彭算是撞到她枪口上了。
林恃拿手包,下车库,一脚油门飞回家。
炉火正旺。
小彭悠然坐在林恃精心挑选的躺椅上,左手一根串右手一根烟,撸完串将竹签丢到垃圾袋里,美美地自拍一张,发到没加客户的另一个日常朋友圈里。
【今天又换别墅了,别羡慕哥。】
他对几个哥们说:“哎,垃圾都装到垃圾袋里去,别留痕迹啊。上次在中山苑那栋搞派对,也不知道谁落下一根签子,直接被业主发现了。幸好我机灵给糊弄过去,不然你们今天都没得潇洒。这栋别墅业主可精明得很,都查看查看,别……卧槽!”
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正想骂街,回头对上林恃那张煞气沉沉的脸。
小彭一瞬间胆颤,“……林、林姐。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林恃将露营用的撑杆反手又是一挥,舞出了破空声。
小彭惊魂一叫,连滚带爬躲到一边。
林恃像尊恐怖的煞神。
“第一,将这里彻底收拾干净,不许留下任何垃圾、污染和气味。你坐过的椅子一并丢了,把钱赔给我。
“第二,刚才你说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惯犯是吧?我会以非法入侵住宅罪把你送进局子里,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小彭那几个哥们看形势不妙,推了院门就想逃,一开门发现裴醒和易织年已经叫上了物业和保安在门口堵着了。
林恃狠厉的眼里带着惊雷,“一个都别想跑。”.
从派出所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看林恃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许低沉,裴醒和易织年都看出来,她很疲倦。
裴醒将家里顶好的茶叶拿了一包过来,为林恃泡茶。
茶香四溢,裴醒问她:“恃总工作太忙了吧,得注意休息。”
林恃道了声谢,慢慢饮茶的时候说:“不止是工作上的事。”
裴醒和易织年对视了一下,易织年说:“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林恃很少会跟别人说自己的遭遇,但裴醒和易织年是舒泉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有种小圈子的熨帖。
林恃便将她和舒泉现在面临的事说了一遍。
裴醒听完,用只有易织年听到的声音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还真唱上牡丹亭了。”
易织年在桌下踢了裴醒一脚。
裴醒不敢动,只能生生挨了这一下。
易织年心中惴惴,问林恃:“这件事芽芽知道了吗?”
林恃:“我还没问她,其实在彻底解决之前,我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会为此担心。”
裴醒:“这么说起来,恃总已经想到解决的方法了?”
“大致有了方向。”
易织年听裴醒这话,好像她也有解决的思路了。
裴醒说:“可能恃总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听说恃总一直想要创业,公司也注册完成,就差正式营业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此机会自立门户。只要公司经营起来,你是老板芽芽是老板娘,令堂再怎么闹,那是你们自己的公司,根本不用怕她。你俩情比金坚,是一对神仙眷侣,令堂就算杀到面前,也只有被活活气死的份。”
易织年听完沉默了。
裴醒不愧是气妈能手,这思路相当清晰。
林恃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的边缘,轻轻转动着杯身。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
易织年说:“你担心芽芽吗?”
林恃“嗯”了一声,说:“她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就遇到谢鸣鹤这种蛮不讲理的打击。我说了,在彻底解决之前,我都不想让她掺和到这件无聊的事情中来。创业自己当老板固然能够一举解决到位,可是也需要舒泉和我共同面对,我担心……”
“恃总。”易织年道,“芽芽虽然年纪小,看上去像个小不点,但是她不是温室小花。”
很认真很笃定的易织年还挺少见的。
易织年说:“她并不脆弱,其实她很有韧性,也有巨大的能量。芽芽跟我说过,她想成为一个能让她在意的人依靠的人。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想她会非常愿意和你一起面对的。”
易织年的话让林恃心口深深起伏了几道。
“我明白芽芽很值得依赖。其实在我和她认识的最初,她就已经保护过我。可是,她的确能承受风雨,可为什么她要去承受?”
林恃没法不想起舒泉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忙碌的母亲、缺失的父亲、虎视眈眈的姐姐。
之后,用成人的力量侵害她的男人、利用她欺骗她又伤害她的恋人……
舒泉的确不是温室小花,她已经承受过太多苦痛。
黑暗的过往被她踩在脚下,如今她依旧愿意向阳而生,那是因为她骨子里有那份魅力和力量,并不是因为承受了风雨才让她蜕变。
没人生来就该吞下痛苦,更没人应该感谢痛苦。
林恃说:“她越是坚强,我越是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
林恃的话听得易织年心里发酸,又被这份美好感染。
真好啊……
林恃是个愿意将风雨全部揽在自己肩头,不想沾湿爱人分毫的人。
林恃对芽芽的爱,纯粹、专注又厚重,
裴醒看林恃的眼尾发红,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你会这么想,正因为你爱芽芽。那么,你觉得芽芽爱你吗?就连我们这些旁人都看出来了,她总是喜欢待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她也一定不愿意任何人伤害你,特别是以她为质的伤害。她也同样想保护你的。为爱人遮风挡雨,我们义不容辞。但是,风雨同舟的回忆可能会更值得珍藏。”
林恃胸腔里被浓烈的情绪挤压着,玻璃墙外血橙色的晚霞在肆意弥漫。
许久,林恃说:“我很想让她拥有和普通女孩一样幸福顺遂的人生,只专注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过你们说的对,我也会尊重她自己的决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有权利知道,我会全部告诉她,让她来决策。我无条件支持她。”
裴醒和易织年都松了口气。
裴醒的举起茶杯说:“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恃总尽管开口。”
林恃笑了笑,和她碰杯,说:“谢谢了。”
裴醒:“既然恃总要自己创业了,正好我在这儿,那就讨个便宜。”
林恃:?
裴醒:“我呢,手里正好有五千万的闲钱,恃总能不能让我入股,当个小小的股东?怎么分红我不在意,全由恃总说的算。”
易织年:“……”
裴醒可真是个狡猾又优秀的投资人,完全不放过任何一只潜力股!
林恃板了一整天的脸,终于有了一点松动。
“承蒙裴老师抬爱,创业初始的确需要更多的资金。”
要是这么说的话……林恃的确是一只可怕的潜力股,以她的能力,未来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成绩,根本难以估量。
易织年也心动了,她弱弱地说:“那个,我也能入股吗?”
林恃:“当然可以。年年想投多少?”
易织年立即拿出手机,登录银行APP。
她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存款。
易雪林很早以前就将一个高端酒店品牌划到了她的帐下,所有盈利会按季度打入易织年的账号。
那些钱她从来没有动过,甚至很多时候都忘了它的存在。
之后云端酒店开业,所有的成本不需要她来承担,她只收盈利。
除了工资卡,其他的账号易织年很少会去看余额。
今天是三年里,易织年第一次去查看余额。
余额显示了,易织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过去,震惊。
居然这么多。
易织年迎着裴醒和林恃的目光,憨憨地笑了两声,说:
“我也先投个五千万好了。”
林恃:“没想到我的公司还没开业就拿到一亿的投资。”
裴醒:“……”
听易织年这话的意思,恐怕她手里不止五千万。
忽然压力倍增。
三人正说着话,门铃响了。
还没到下班的点钟,会是谁?
舒泉的脸浮现在门禁系统里。
林恃立即开门。
林恃一看舒泉的状态就明白,舒泉知道这件事了。
以往舒泉望向她的时候,漂亮的大眼睛里总是蓄满了浓情。
而此时,浓情之中还有清晰的坚定。
“林恃。”舒泉握住林恃的手,紧密,不带一点迟疑。
林恃发现她又将戒指戴回了无名指。
“我辞职了。”舒泉双眼雪亮,“我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再地下情。谁也不能阻止我爱你。林恃,我要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第123章
很快,钱总就从人事杨姐那边听说舒泉辞职的事。
钱总还挺感叹,这小姑娘长得文静,做事蛮果决的,说辞职就辞职半点不犹豫,刚刚在启丰做出点成绩,居然也舍得?
不过也好吧。
钱总松了口气。
舒泉辞职是最好的结果,都不用他多费心。
找对象能找到林恃这样的,谁还在乎一个破启丰职员啊。
恋爱关系肯定比同事关系更重要。
看来小舒还是很看得清形势的。
周一,终于睡了个好觉的钱总来到办公室,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看见林恃来了,将茶水间的门给带上,笑着跟她说:
“小舒怎么就辞职了?哎,你说说,年纪轻轻很有魄力嘛,太有大局观了,为了你说辞职就辞职。哎,恃总,你要不要劝劝她,真没必要离开启丰,调任M城这个机会真的很不错。去M城当个副组长,镀两年的金回来,指不定就是你的副总监了,到时候你俩出双入对的不好吗?”
钱总嘴上说说,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随便提个建议的模样,姿态轻松。
林恃也很轻松,慢悠悠地喝着咖啡说:
“谢谢钱总的建议,不过不需要了。”
保持着微笑的钱总:?
林恃:“我会和她一起辞职。辞呈我已经递交到总部,王董昨天已经收到了。”
钱总:??
林恃将咖啡喝完,就要离开茶水间的时候,被钱总一把拽住。
钱总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不是……恃总,您跟我开玩笑呢?你说什么……辞职?”
林恃看向钱总拉她的手。
钱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只好将她放开。
钱总没法不失态。
林恃是整个西区的救命稻草,在她来之前,钱总被王董和一群董事会的老家伙逐一敲打,说如果他明年KPI完成率再垫底的话,他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钱总马上要走投无路,居然将林恃给盼来了。
林恃在B城总部的时候,工作能力就声名远播,能够调到他们这儿来也是因为林恃和家里闹掰了,继续待在B城太心烦,这才给了钱总活命的机会。
钱总把林恃当尊菩萨一样供着,大小姐脾气大,他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就是生怕这棵摇钱树再跑了。
只要林恃能留在运营部坐镇,钱总能够留住饭碗,养活一家老小就指望她了。
现在林恃说她要辞职?
“对。”林恃将钱总合上的茶水间门打开,当着暗暗无数聚过来的目光淡然道,“辞职。”
钱总:“你!”
林恃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门一合,走了。
钱总:“……”.
年后,白境虞从中新离职的事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欢送会上,Daniel和一众同事纷纷过来向白境虞敬酒。
“我干杯,境虞姐随意!”
当初想要打进白境虞的团队没能成功,现在白境虞要离职了,他们更是争先恐后的想要在她面前露最后一次脸。
以后的白境虞可不是中新证券的境虞姐,而是亿甲科技的掌门人。
欢送会上白境虞没喝什么酒,Daniel这一票人倒是把自己给灌得烂醉。
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已经成家立业,身负着各种贷款的人更是愁眉苦脸,各怀心事。
听说方栀被白境虞亲自选去她的秘书室,可是让Daniel羡慕坏了,喝太多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硬握着方栀的手说:
“Maggie啊,Maggie,以前哥就特别看好你,现在你真的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哥……”
方栀面上挂着笑,嫌弃的将手从他掌间抽了出来,说:
“放心,我肯定忘不了您。”
肯定忘不了当初我带陈幻来找客户时你的冷言冷语。
更忘不了这些年让我背过的锅。
Daniel被人架走后,方栀默默地用消毒湿巾把手给擦干净,顺便将Daniel的微信拉黑。
白境虞正式离开中新,从中新证劵投行部的副总裁变成了亿甲科技的副总裁。
这两个副总裁头衔看上去一样,含金量是完全不同的。
白境虞人虽然离开了投行,但是投行的相关微信群一个都没有少。
甚至还有增加的趋势。
老同事们都想将她继续圈在自己的朋友圈子里,私下还会将她拉进各式各样的聊天群。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都不会点开。
白境虞在亿甲科技的总部办公大楼最高层,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有一面落地的玻璃墙,能将整个科技园区尽收眼底。
亿甲科技为员工提供三餐,还有随时取用永远免费的饮料和点心。
每天下午茶时间,机器人会按时送咖啡和点心过来。
只不过很少有能符合白境虞口味的。
初来的那天,白境虞中午去食堂吃了一口菜,咸得她一整个下午喉咙发干,胃口全无,肚子却在叫。
发微信给陈幻说饿。
陈幻知道白境虞这是吃得不顺口了。
可不么,平时都吃她做的营养餐,少油少盐非常健康。而员工食堂都是怎么下饭怎么做,白境虞肯定受不了。
陈幻挺得意,白境虞这健康的口味算是被自己养出来了。
可是手里工作太多走不开,但又实在惦记小祖宗。
陈幻买了排骨和配料,跑到她工作室楼下已经混熟的中餐馆借一下后厨,做了一份糖醋小排又炒了份青菜,叫了闪送给白境虞送过去。
晚餐时分,白境虞被折腾了一整天的胃,终于在陈幻的照顾下得到了舒缓。晚间的梳理工作也顺利很多。
陈幻这个专属司机需要熟悉的路况,从中新证券转移到了亿甲科技。
和中新证券只认车不认人不同,亿甲科技这边有很多高层都参加了年前的白家家宴,自然也看到了白境虞和陈幻在舞池里那旁若无人的热吻。
陈幻开着林肯,送白境虞到她新的工作地点,一路上迎接她的都是和善的微笑。
陈幻的车还没来得及办理出入科技园区的权限,有时候白境虞没坐车里,看门的师傅都会对陈幻灿烂一笑,手动为她开门,还能精准地叫出她的姓氏。
“陈小姐,请慢走。欢迎再来。”
等她第二次来接白境虞的时候,车已经能在整个科技园区畅通无阻。
陈幻走进楼里,人脸识别直接将她给自动识别出来,门禁大开。
电梯员都知道她要去三十五层找白境虞。问都没问半句,为她按下了三十五层的按钮。
离开电梯的时候,电梯员依旧热情道:
“陈小姐,再见。”
陈幻忽然有一种假扮白境虞女朋友,全世界都信以为真的感觉。
这个“全世界”里也包括陈幻她自己。
白境虞回到亿甲科技后,工作状态也有些不一样。
以前在投行虽然累,但都在她射程范围内,游刃有余。
到了亿甲科技,很多事她要重新学习。即便她的学习能力出类拔萃,但面对全新的领域,白境虞面临的挑战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这段时间白境虞要到夜里十点才能到家,睡眠状态又不好,总是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能找到睡意。
陈幻知道她神经紧绷,身体又劳累,便很懂事地没再厚脸皮缠她。
陈幻学习了一些按摩的手法,让她泡完热水澡之后躺在床上,很有技巧地帮她舒缓肌肉和筋膜,讲一些特别无聊的故事哄着她入睡。
白境虞脆弱的睡眠在陈幻的精心呵护下改善了一点。
第二天早上醒来,外面的天都还没开,便听到一阵炒菜的动静。
白境虞被睡意罩着,慢悠悠走到厨房,看陈幻穿着围裙正在做饭。
“醒这么早?”陈幻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对她说,“你先去洗漱,一会儿小幼应该也起了,咱们一起吃早饭。”
白境虞没去,贴着陈幻的后背在她颈处蹭了一会儿,又去咬她耳朵。
陈幻耳朵被她弄得烫得要命,有点儿受不了,回身用没拿锅铲的那只胳膊揽了她一下,说:
“坏不坏啊你?别被油烟熏着。”
白境虞靠在她肩头笑,“早餐吃这么夯?”
“这是给你带的午餐,一会儿我装便当盒里你记得拿上,中午热一下就好。”
“你这么早起,就为了给我带午饭?”
“可不?看你这几天都饿瘦了。吃不饱怎么工作?”
白境虞捏了捏陈幻的下巴,又在她的唇上啄一下,最后附送一个娇媚的“乖”字。
人一旦睡好了,且胃口得到满足,精力就会提升。
但距离精力充沛还有一段距离。
陈幻正好忙完了一个项目,打算带白境虞一起运动。
白境虞是个不喜欢运动的人,陈幻也没有非要拉她出去惹她烦的毛病。
思来想去,陈幻选定了游泳。
陈幻知道白境虞不想和别人共用一个泳池,更不想在泳池遇见同事和员工们。
陈幻在科技园附近转了半天,找到一个还不错的泳游馆,商议好价钱,便将游泳馆二楼的泳池给包了下来。
每天的固定时间点只属于白境虞。
游泳是非常好的运动,能够锻炼人的心肺功能,消耗大量的氧气。无论是耐力、力量还是协调能力都能够通过游泳来提升。
最主要的是它还能进一步改善睡眠。
陈幻忙的时候就让白境虞自己游,不忙的话她就会开车过来陪白境虞游上两个小时。
陈幻从小就在S城郊区的那条小溪中游泳,以前教舒泉教出了经验,现在教白境虞更是得心应手。
白境虞其实会游泳,但因为肢体不协调也很久没游了,下了水有点不自在。
陈幻不仅会蛙泳还会自由泳,花样挺多。
两个人承包了一个游泳池,怎么玩都行。
陈幻站在泳池里,托着白境虞的腹部说:“有我在这儿你放心,大胆游。”
白境虞还真大胆,游泳跟跳舞似的,手脚拨了几下,水全泼到陈幻脸上。
直接给陈幻营造出了溺水的效果。
“咳!”陈幻咳嗽连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白境虞笑着跳到她后背上说:
“懒得学,你背我游。”
陈幻:“?”
陈幻:“不是,白女士,我是你的坐骑吗?”
白境虞:“当我的坐骑委屈你了?”
陈幻:“……”
陈幻:“不委屈,你不成天骑么?”
白境虞捏住她耳朵,“姓陈的,看来你这耳朵是不想要了。”
陈幻:“拧,随便拧,反正拧坏了以后你就得天天面对一只耳朵的我。”
白境虞整个人往她身上趴。
“谁要天天面对你?”
陈幻往前划,在恒温泳池里驮着白境虞缓缓游动。
“你不想天天面对我?那不行。你不想我也得成天找你,烦着你。”
白境虞在她耳边轻笑,温热的水流从四肢划过,陈幻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回到游泳馆的休息室。
时浅将白境虞要换的衣服送来了,正在和陈幻坐着聊天,一口一个“师母”,叫得陈幻都不知道该不该应。
白境虞醒了,陈幻立即说:“你师父醒了。”
时浅说:“师父您再歇会儿,方栀说刘董的飞机遇到雷暴,这会儿还没起飞呢。下午的会议估计得延期了。”
“嗯。”白境虞去漱口。
陈幻非常自然地递了杯水给她,像嘱咐小孩一样。
“喝点水,你今天喝少了。”
白境虞接过水杯,时浅在她余光里呈现出一副兴致勃勃嗑糖的模样。
白境虞:“你活干完了吗?”
时浅:“没,我……我这就回去。那师父、师母,我走了!”
被称为师母的陈幻笑得又尬又和蔼,对时浅挥了挥手:
“拜拜。”
时浅离开的时候,非常上道地将门给关上。
白境虞乜陈幻,“看来你很乐意当这个师母。”
“嗯,挺乐意的。”
陈幻靠近白境虞,将她摁在墙前,手里扯开一张消毒湿巾,从下巴吻到唇面。
“白境虞,这会儿你就是我女朋友。配合点。”
睡了一觉,白境虞精力回升不少。
加上有一周的时间没空亲近,白境虞被她这一摁兴致高涨,搅乱她的头发紧密纠缠。
陈幻知道白境虞喜欢什么样的,轻松将她托起来。这个角度能抵入最深地。比往常的时间都短,声音根本没法控制住。白境虞耳尖红透了,几乎将陈幻的肩背抓出红痕。
陈幻亲了亲白境虞,将她抱到沙发上歇会儿,也没走,就单手搂着白境虞感受她的气息。
抱到白境虞心口的起伏终于正常了,陈幻才去洗手。
白境虞看陈幻正要洗的手背上水光潺潺,说了句“离谱”。
“你没发现?”陈幻回头对白境虞笑道,“还没弄你,就说了句你是我女朋友,你自己就透了。白境虞,你特纯情你知道吗?”
白境虞飞起来一个抱枕正中陈幻后脑勺。
陈幻被打也在笑。
陈幻:“急了?”
白境虞:“姓陈的,你已经死了。”
……
林恃辞职的事情,连总部的王董都被惊动了。
王董给林恃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林恃统共说了三句话。
“对。”
“确定离职。”
“不考虑。”
王董被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叫上三个股东,一起打了飞的杀到S城来,对林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一下午。
钱总在办公室门口原地打转,转得自己头都晕了,门还是迟迟不开。
钱总其实心里有数。
他跟林恃共事这半年来,对这个女人的行事作风算是了解。
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九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没想到这次居然能为了小女朋友说走就走。
怎么办啊这!
钱总脑子飞快地转着。
林恃和舒泉真的要走的话,那去年为整个西区运营部KPI贡献最大的奇幻公路联动项目一定要握在手里。
这事绝对不能耽误了。
钱总抹了一把头发,分头直接被他抹成了背头。
他去找B组组长宋曦,奇幻公路这个项目之前宋曦的组员也有参与。
“你赶紧去联系奇幻公路项目的人,把今年的合约给续上,条件好说。”
“好!”宋曦立即行动。
半小时后,宋曦去敲钱总办公室的门。
“那个,钱总,没戏了,人家根本不和我们谈。估计也听说林恃和舒泉要离职的事了,说他们只认人,要跟着林恃和舒泉走,再优厚的条件都免谈。看样子这个项目咱们是留不下来了。”
钱总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地抽了好几次。
就,这么绝吗!
钱总瘫坐在沙发上,面若死灰。
良久,他撑起身子,心想这样不行啊,得去找一趟舒泉。
舒泉这孩子心软,将她说动,就还有机会将林恃留下。
钱总打听到了舒泉住的地方,提了一大堆礼物堵在她家门口,堆满了笑容想要进屋和她好好聊聊。
站在门里的舒泉却说:“钱总,如果您是想我劝林恃的话,那就没必要进来了。”
钱总:“这……小舒,你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啊。你说你俩一起离职有什么好处?公司培养你,给你这么肥沃的土壤让你做项目,你换到任何一家公司都很难再有人能这么重用你。还有林恃,林恃在启丰这么多年,一切都得心应手,她也三十五岁了,上哪儿找工作不得受一波年龄歧视啊?到时候薪水不到现在的一半,生活就得降级。你忍心看你的恃总因为一时冲动断送她的职业生涯吗?”
舒泉:“林恃自己的公司已经在装修了。夏天的时候就开始办公。”
钱总:“……”
还真是油盐不进!
“那你自己呢?现在就业环境这么差,你裸辞,就不怕付不起房租吗?听说你妈妈还需要看病,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小舒啊,年轻人别太冲动,回头后悔都来不及!”
舒泉说:“这些事就不劳烦钱总操心了,我永远尊重并支持林恃所有的决定。所以……谢谢钱总的栽培,我关门了。”
钱总:“哎?!”
舒泉嘴上客客气气的,但门合得毫不容情。
钱总一张脸扭成了抽象画,悲叹一声,只能打道回府。
最终,启丰没能留住林恃。
林恃手中负责的工作实在太多,交接了一个月的时间。
林恃走得毫不留恋。
高寒闻风跑到S城,叫上关梦,三个人一起喝酒。
高寒今晚喝得有点多,在她看来,林恃在这个节骨眼离职的确有点可惜。
“你真的不留恋吗?你在启丰有五年了吧。去年的成绩那么瞩目,今年升副总你可是最佳人选。你这么一走,前五年的积累等于白费了啊……”
林恃喝了三杯酒,渐渐有点上头,但在思考自己职业道路上还是很清晰。
“不留恋。启丰的确给了我一段缓冲期,但它不会是我的最终的归宿。老钱这头和我谈着话想要将我安抚下来,另一边却已经决定将舒泉调任一个城市。永远不要和资本共情,在他们眼里没有人情,只有利益,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五年的积累不是为启丰积累,而是为了我自己。无论我去哪里,这些经验都会跟着我。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公司也不是现在才规划,三年前我就开始做准备了。”
关梦举杯说:“咱们恃姐说得对。无论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迈出第一步,都是最好的时机。”
关梦像个天生的乐天派,感染了忧心忡忡的高寒。
高寒和关梦都知道当年林恃被季弦背叛的事。
季弦的背叛,让林恃顺风顺水的创业道路忽然坍塌。
要不是有这一遭,林恃现在的公司恐怕已经在资本市场角逐多年了。
换成任何人,想要在曾经摔得血肉模糊的路上重新开始,都很不容易。
但是林恃已经默默这么做了。
高寒喝了不少,脸红扑扑的。
“今晚我们相聚在此,就是为了庆祝我们的恃姐再次踏上创业的大道!”
关梦:“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啊,反正我最近也闲得没事干,给你打一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正说着,高个服务员过来给她们又送了一次喝的,眼波暧昧地看着关梦说:“饮料,我请。少喝点酒,今晚喝太多了。”
关梦感天动地地嚎了一嗓子,环着她的腰不放。
高个服务员摸着她的脸道:“完了,已经喝成这样了。”
今天她们仨的确喝多了点。
关梦算是她们三人中酒量最好的,已经晕了。
其次是高寒,脸红得可以直接拉到十字路口当红灯。
酒量最差的林恃喝的都是低度数的鸡尾酒,但和好友边喝边聊,这会儿靠在椅背上缓缓发晕的脑子。
关梦赖在高个服务员的怀里,相当没羞没臊。
电线杆老板从她们身后路过,目光往这儿瞟了一下,很快收回。
高寒是喝多了,居然当着人家现任的面对关梦说:
“哎?你前任还很关注你嘛。”
“呵。”关梦说,“床都没上,不算前任。”
林恃:“……”
没上过床,连前任都不算?
林恃一惊,酒都醒了一些。
那她和舒泉……
关梦实在不像话,尚存一丝清醒人性的林恃对高个服务员说:
“她喝多了,别搭理她。”
高个服务员微笑道:“没事,我明白,她就这样。”
关梦对林恃说:“你和小舒妹妹该做的都做了吗?要是还没有,正好,这儿有位得道高人,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她。”
关梦拍了拍高个服务员的小腹,神神秘秘道:
“她牛掰坏了。一晚上六回,次次都能让你爽,花样还不带重复的。”
林恃和高寒:“……”
连路过的一对小姐妹听到了都“哇哦”了一声,震惊地看向高个服务员。
高个服务员:“……”
即便撞见过不少修罗场,此刻也是被关梦弄得有点害臊。
高寒用力捏关梦脸一把,“醒醒吧你!说什么呢!”
林恃:“就是,口无遮拦。”
高寒:“我们恃总和小舒妹妹都交往快仨月了吧,还该做的都做了吗?得do了五百回了吧?”
林恃:“?”
高寒,你嘴也该缝起来。
“我还是先走了。关梦,要走的时候跟我说,我送你们回去。”
眼看话题就要失控,高个服务员打算将战场留给这三位丝毫不见外的发小,她还要脸。
她就要离开,林恃神神秘秘地拉了她一把,说:
“加个微信?有空聊聊。”
高个服务员:“……?”
第124章
加了高个服务员微信,林恃才知道她姓文名意。
这名字还挺好记。
文意去工作了一圈又回来时,发现关梦她们这一桌多个漂亮姑娘。
很眼熟。
“是你。”文意问舒泉,“你前任没来?”
林恃对这个词相当敏感。
“前任?”
她前任不都死八百年了?
而且,舒泉和她前任来过这家酒吧?
舒泉知道林恃误会了,立即解释:
“不是,她说的是年年!”
林恃喝多了酒,一颗聪明的脑子在原地打滑,转不太动,得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和你易织年还谈过?”
文意迷人地笑道:“放心,她前任移情别恋得很快,已经分手有段时间了。”
舒泉:“……林恃,咱们该回家了。”
一小时前,舒泉给林恃发微信,问她和关梦高寒聚会聚完了没有,回家了记得发个微信跟她说。
就是怕她酒量不行,和朋友在一起玩得开心,又喝多了。
酒吧太吵,林恃手机放在口袋里没听见。
舒泉陪着姚聆填数独,又玩了两盘桌游,左等右等等不到林恃的回复,正好陈幻和陈幼在家里,她便拜托陈幻她们多留一会儿,她有点担心,想去找一下林恃。
和她猜的一样,林恃果然喝了不少。
舒泉大老远来接人,关梦和高寒都笑得贼兮兮的,说“恃总好福气”。
林恃揽着舒泉肩头,和她贴着脸,“别羡慕。”
舒泉小小一只被她抱着,贴脸贴得嘴都要嘟起来。
当着朋友们的面这么亲密让舒泉有点害羞,但被林恃拥有的感觉又让她无法抗拒。
舒泉小脸红扑扑的,揽着林恃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两位姐姐要回家么?我送你们回去。”
高寒道:“小舒妹妹还能充当护花使者呢?没事儿,我和关梦结伴回去就行,酒量都比你恃总好。你们先走吧,今天我请客。”
林恃注意到的重点刁钻,她用食指从反方向推了一下舒泉的下巴,将她脸往自己这儿顶。
“你怎么叫她们都叫姐姐,从来没这样叫过我?”
舒泉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低声说:
“林恃,别闹了,我带你回去。”
高寒嘿嘿笑着,“就是,胡言乱语,看小舒不do你个八百回。”
舒泉:“……”
舒泉拉着林恃往门口去,关梦抬手敲了一下高寒的脑袋,还挺用力。
“靠?”高寒捂着脑袋,被敲清醒了,“打我干嘛?”
关梦:“在咱们恃姐面前说说就好了,在小舒面前提这干嘛?万一两人还没do,你这是在变相催她们吗?”
高寒本来喝多了就晕,这会儿被敲了一下更晕了。
“啊?不会吧?交往都快仨月了,没do?怎么可能,你看恃总宝贝她小舒那样,早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吧?”
高寒说完,仔细想了想,说:“不过也是……恃总总是在咱们都想不到的地方格外的纯。”
林恃走路有些打晃。
她是个心里特别有数的人,即便喝多了也很有数,都不用舒泉扶,全程走得笔直。
有些人喝多了发疯,有些人喝多了反而更镇定。
林恃就是后者。
只不过这镇定过头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舒泉牵着林恃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对她说:
“因为和关梦高寒见面的次数比较少,直接叫名字感觉有点不礼貌,所以就叫了姐姐。你介意吗?介意的话,我也叫你,好么……”
天空中细雨如烟,从温暖的室内乍然到室外,林恃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清醒了点,想起自己在撒一些什么奇怪的娇了。
“就是有点醋。我挺喜欢你叫我名字的,亲近。”
舒泉勾着她的手往前走,笑着说:“那你吃醋的样子挺可爱。”
被小自己十一岁的小女友用“可爱”来形容,这感觉有种上下错位的微妙。
两人牵着手往山水澜桥的方向去,舒泉跟林恃解释文意为什么会误会她和年年的关系。
酒精余威不断,林恃将平日放在心中的吐槽说出了口。
“我就说,你和易织年肯定撞号。”
舒泉:“你都知道什么叫撞号了?”
本来还想跟她解释说,其实女同性恋里撞号也没什么要紧的,这个可以调整,最重要的是两人相爱。
幸好打住。
不然林恃又得抱起醋坛子猛喝了。
今晚下雨,风大。
舒泉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抬起胳膊,仔细地系到林恃光洁的脖子上。
一边系一边说:“就算酒吧很近,出门也得记得防寒啊。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很不会照顾自己。”
雨珠挂在舒泉长长的睫毛上,秀气的眼眸里尽是担心和专注。
林恃托起她的脸庞,将这张认真的脸吻出了深深的迷情。
吻完之后林恃才想起来,“抱歉,酒味有点重。”
舒泉咬了咬唇,说:“不用道歉……我喜欢。”
“嗯?”
“喜欢你吻我,任何时候都喜欢。”
舒泉的唇很甜,唇珠饱满,每次林恃都要反复品尝她可爱的唇珠。
林恃的吻总是很绵长,无论她吻多久,舒泉都会仰着头眷恋地回吻。
扫过林恃唇上被咬破的地方,已经痊愈了。
舒泉像小猫一样的舐弄,让林恃发痒的情绪从心窝里燥出来,捧着舒泉脸的手晃了一晃,按捺着想要触碰她更深处的冲动。
虽然酒吧外的这条巷子因为下雨没什么人,可也不能这样亵渎舒泉。
林恃轻轻叹了了一声,结束了热吻,牵着舒泉的手往前走。
冷风吹在舒泉烫极的脸颊上,她闭了闭眼,等到心头骚动的情绪被抑制,暗暗望向林恃。
舒泉一个疑惑又在她脑中升起。
难道林恃……喜欢柏拉图吗?
还是说,撞号了?
撞号也没什么要紧的,这个可以调整,最重要的是两人相爱。
所以,这句话到底要不要说呢?.
林恃的离职交接过程很漫长,繁忙程度和以前上班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弄得她搬家的事又延后。
幸好有舒泉帮忙。
繁杂的项目原件,在舒泉当任助理工作的时候已经帮她清清楚楚分类收好,现在要交接可以直接拿出来,非常方便。
舒泉将林恃的行李箱带到公司来,帮她把私人物品全部装进去。
林恃去最后开了个会回来,见舒泉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办公室空空荡荡,要离开的感觉格外清晰。
林恃说:“可惜,你的欧洲十日游还没去玩呢。不过也无妨,反正是我赞助的,欢迎随时来找我兑现。”
舒泉说:“欧洲十日游不着急的,我想先送你一个礼物。”
“嗯?”林恃真没想到,舒泉居然会给她准备礼物。
“作为戒指的回礼。”
“原来是回礼啊……”
“也、不能算回礼,就是……”舒泉揉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戴着你的戒指,感觉你随时随地都在我身边。所以,我也想送一样东西,让你能看到它就想到我。”
林恃盯着舒泉的手,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看盒子的尺寸,林恃就知道是什么了。
舒泉第一次送意义非凡的礼物,心跳得很快。
她不知道林恃会不会喜欢。
林恃将盒子拿来,期待地说:“我打开了。”
“嗯嗯。”
果然是一枚戒指。
乍一看,和林恃送给舒泉的尾戒很像。
“我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款和你的尾戒款式相似的。”
林恃送给舒泉的那枚戒指是定制的,全世界只有一枚。
但每个人爱的形状都是不一样的。
她拥有的也是舒泉独一无二的爱。
林恃捻起戒指,发现戒指上也有一个字母“S”。
舒泉说:“是我的S,也是你的S。”
舒泉的舒,和林恃的恃拥有相同的字母。
以前林恃还真没发现这个巧合。
舒泉说:“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给你买更好的礼物,不过我会努力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傻不傻,我怎么会嫌弃。”林恃将她用力拥入怀中,“你给我的就是最好的,能帮我戴上吗?”
舒泉被林恃突然而至的情话说得心窝里酸胀又酥软。
她用力点着头,把戒指戴到林恃的无名指上。
戒指的尺寸刚刚好。
林恃看这枚圈住自己的戒指,在阳光下安静散发着低调的光芒,简单又素雅,是她喜欢的样式,像她喜欢的舒泉。
一切从这间办公室开始,舒泉又在此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两人一同离开擎天大厦的时候,同事们都出来送她们,万分的不舍。
多雨的春季,林恃将刻着她名字的雨伞撑开,在同事们复杂的眼神中,毫不避讳地牵着舒泉,走入雨幕之中。
那一年,离开启丰的林恃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定且一往无前。
未知的明天,就像眼前被雨水冲刷的世界,模糊而不确定。
她知道自己有能力经营一家公司,但人生的上限在何处,她暂不知晓。
三十五岁从头开始,对任何人而言都需要胆量和魄力。
如果告诉那时的她,十年之后她的身价会彻底碾压她的父亲林朝晖,或许年轻的林恃很难轻易相信。
而那时的舒泉,觉得自己尚且没有能力为心爱的人送出能和爱人匹配的礼物。
在这个萧条的年代又失去了工作,她只能孤注一掷。
我能给林恃更好的明天吗?
舒泉根本想不到未来的自己会在最爱的餐饮界大展拳脚,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
快点找到新工作。
春雨潺潺,露水芬芳。
林恃带舒泉来到东三环的一处朗润大厦十六楼。
这是一处已经装修好的办公室,大平层,一共两百平。
林恃指着一个窗明几净的空间对舒泉说:
“这个办公室是你的,就在我对面。朝南,阳光最丰沛的地方。往远处看能看到地标,往下看是花园景观,对眼睛好。喜欢的话我就让人把桌椅搬进来了,不喜欢的话我带你到楼上再看看,楼上十七层也是咱们的。”
舒泉这才意识到,“你是说,我来你的公司上班吗?”
林恃一脸疑惑,“不然?”
“我还以为……”
林恃叉着腰道:“你不会以为我会放着这么能干的女朋友不聘吧?芽芽,你不想再和我一个公司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我资历太浅,万一干不好的话,会让你公司亏、唔……”
舒泉还没说完,脸就被林恃的双掌夹住了。
舒泉脸被夹着,瘦瘦的小脸总算有点肉,可爱的模样让林恃没放手,忍不住揉搓了两圈。
“什么叫你公司?这是咱们的公司,咱们都是老板。”
舒泉手握着林恃的手,“什么时候决定的啊?”
“早就决定了,你居然没能和我心意相通。”
舒泉被揉着脸也不躲,像只任命的食草动物,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惹这只食肉的猛兽生气。
不过林恃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她的好脾气总是对舒泉独家放送。
林恃揉完之后又亲亲她,说:“能不能别妄自菲薄?你看,奇幻公路团队只认你,你走了,他们也跟着你一块儿跑了,放话说你去哪他们就签哪儿。公司还没正式投入运营呢,第一个项目就来了。小福星,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舒泉“唔”了一声。
林恃虽然凶凶的,但是她真的好喜欢被林恃凶。
舒泉反省了一下,可不能让林恃知道她这个心思,不然得觉得她奇奇怪怪的了。
从公司出来,林恃带着舒泉到山水澜桥七号院。
大型家具全都布置完毕,风格让舒泉倍感亲切。
这是她最喜欢的原木风。
舒泉开心道:“原来咱们的品味还挺相近。”
“是,很相近,不过家里的布置我也有参考你租房的软装风格,你住过来之后应该会很快适应。”
“……嗯?住过来?”
舒泉又是一恍惚。
此时两人已经漫步到阳光丰沛的后院,林恃从花园中剪下一支开得正盛的“伊芙婚礼之路”。
一大朵纯白娇美的月季递到舒泉的手中,花香将她们俩包裹着,舒泉的双眼被这朵漂亮的花点亮。
林恃握着她的手说:“在刚刚开始装修的时候,我许过一个愿,希望这里能成为我的家,能成为我飘摇人生的最后一站。现在,这个愿望依旧强烈,而且多了一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芽芽,你能和我一起生活吗?我会好好照顾你、你的家人和你的狗狗。如果这儿真的是我的最后一站,我希望这最后一站里,能有你。”
阳光的热度都没有林恃的话能让舒泉浑身发烫。
舒泉小心地握着林恃送给她的“伊芙婚礼之路”,勾住林恃的脖子,主动地热吻她。
“我也想和你一起生活。我也想将我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鼻尖轻蹭着,林恃看着眼前女孩眼波中带着湿意,恨不能就这样一瞬白头。
“明天就搬来吧。”
舒泉眼睛圆了圆,蓦地从山盟海誓中回到现实。
“明天吗?”
是不是太快了?
林恃点了点头,说:“我傻了,怎么能等到明天。今天就搬。”
舒泉:“??”.
林恃终于入住她的山水澜桥七号院。
露营小分队纷纷带上礼物来暖房。
关梦和最近在休年假直接赖在她家里的高寒也来道贺。
一大群人涌进七号院,礼物直接将阳台淹没。
陈幻一开始还想说白境虞或许不乐意来,如果她不来陈幻就帮她挑一份礼物。
没想到白境虞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你能去当然最好了,我这不是怕你工作太累么,难得周末当然以休息为主。”
“你是怕我去了万一遇到个吃醋的机会,把你大腿拧花吧?”
陈幻扣着白境虞狠亲了几口。
“哪会,你就不是那种乱吃醋又乱拧人的人。”
白境虞一个字总结:“呵。”
舒泉很久没下厨了,这回正好大显身手。
舒泉做了林恃最爱的炙烤河鳗、合关梦口味的炸鸡、高寒喜欢的芝士披萨,以及易织年最喜欢的炖牛尾,点心是裴醒喜欢的拿破仑……
昨晚舒泉问陈幻:“境虞姐喜欢吃什么?明天我食单上想加上她喜欢的菜。”
舒泉的计划就是让客人们都拥有一道她们喜欢吃的菜,能很大程度上避免招待不周。
陈幻说:“她和我一样,喜欢吃糖醋小排。”
舒泉知道陈幻喜欢的口味,做了一大盘给陈幻和白境虞。
白境虞吃了一口,那味道和陈幻平时给她做的相比,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相同。
陈幻看白境虞吃一口,看自己三眼,忽然心里闪过一丝危机感。
不会吧?吃个饭祖宗这思路又能往哪儿开拓了?
白境虞笑着对舒泉说:“你这做糖醋小排的手艺和你姐一模一样,师承同一个人吧?”
舒泉毫无心机道:“是啊,我就是跟陈幻姐姐学的。”
白境虞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幻。
陈幻:“……”
芽芽这孩子是不是该长长心眼了?
林恃也看向陈幻,心想,陈幻这人真是深藏不露,连芽芽的厨艺都是跟她学的。
危机意识让林恃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该不该去报个班,起码要在做菜这方面碾压陈幻。
裴醒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嘴的吐槽不吐难受。
要是随意提一句“芽芽,你和你陈幻姐姐感情真好”,白境虞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话到嘴边吸了半口气,顿住了,没说。
她年前才刚刚亲自登门,绞尽脑汁缓和了她和白家紧张的关系,今天进门的时候正好遇到陈幻和白境虞,白境虞难得主动向她打招呼,还给了她一张好脸。
裴醒这会儿实在不好图一时嘴上痛快又去招惹白境虞。
裴醒刚自主自愿地决定闭嘴,腰间就被易织年拧了一把。
疼得她深吸一口气,上半身“嗖”地挺直。
全桌人都看向她。
裴醒撑起一张笑脸,顿了顿,说:
“这饭可真好吃啊。”
白境虞悠然道:“还以为你又打算吐什么象牙。”
裴醒陪着笑脸,“白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大家注意力转移开后,裴醒幽怨地看向易织年。
易织年还警告她,“裴醒,你乖点,不然这牡丹亭得换成咱俩主演。”
好嘛,气场全开的易织年又出现了。
裴醒:“……”
裴醒:“哪有这样冤枉好人的?我哪儿不乖了?我这不是没说么?”
易织年:“你心里说的很大声,我听见了。”
裴醒:“……”
感觉最近易织年越来越不怕她了。
这样下去她的家庭地位不保。
裴醒在心里谋划一场专为易织年开设,主题为“尊师重道”的夜间课程。
一桌人坐在一块儿吃饭,嘴上没停,不是在吃就是在说。
关梦看林恃居然有了这么多新朋友,挺为她高兴的,乐乐陶陶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看陈幻身边这位,可不就是当初在机场遇到的那位么,原来没分,还交往着。
关梦开玩笑地说她当初垂涎陈幻美色,不过陈幻完全没鸟她,原来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关梦这话就是随便一聊。
她可不知道陈幻身边那位可是知名醋坛子。
白境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挺收敛,看着心惊胆战已经在掩护自己大腿的陈幻,笑道:
“还有这事?陈幻你魅力可真大。”
关梦一说话,林恃习惯性就接话。
林恃:“别说,我也误会过。不好意思陈幻,正式向你道歉。”
林恃道歉得挺诚恳,陈幻很大度说:“你是芽芽的女朋友,咱们就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儿不用提。”
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易织年对陈幻说:“笑死,原来不止是我误会过你,那我就安心了。”
陈幻一听她这么说,神色略有些僵。
旁人或许察觉不出陈幻的异色,但白境虞非常敏感。
陈幻就要开口,白境虞的手压在她大腿上,微笑着问易织年:
“你又是怎么误会的?”
易织年说:“就去年夏天那会儿啊,我和芽芽约了饭,结果走错包厢正好看到裴醒和陈幻在一块儿呢。当时就她俩,我还以为在约会。”
白境虞拉长了调“哦”了一声。
陈幻立即道:“那会儿不是工作室刚刚赚到钱了么,裴老师是投资人,就想着请裴老师吃顿饭感谢感谢她。”
白境虞疑惑道:“我问了吗?你解释什么?”
舒泉全程默默吃饭,心里忐忑,不会吵起来吧?
林恃脸上带着笑,心里想着,你们要吵给我出去吵。
到底是来做客的,大家都很有分寸,醋也缓着吃,面上点到为止即可。
回家再算账。
陈幻立即转移话题,给白境虞夹她喜欢的糖醋小排,说:
“赶紧吃,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白境虞“嗯”了一声,对舒泉说:“好吃,芽芽手艺真好。”
舒泉其实还是有点怕白境虞,笑容真诚,但僵硬。
白境虞转眸对陈幻道:“这么会做糖醋口,厉害啊陈幻。”
陈幻:“……”
倒也不用在“醋”字上加重音。
关梦和高寒在桌下互相攥了一把对方的手。
哎呀妈呀,这六个人啥关系?
修罗场都得叫她们一声祖奶奶。
听出白境虞言下之意的易织年“噗嗤”一声笑出声。
“白境虞,你真的很小气哎。她俩?裴醒和陈幻,怎么可能。”
易织年说完,却见陈幻和裴醒的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后,一触即离。
再去看裴醒。
不对啊,裴醒这张嘴哪有消停的时候?哪有热闹她往哪儿钻。
偏偏这时候安静如鸡?
作者有话说:
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125章
吃完饭了,林恃将餐具全部放到解放双手好帮手、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洗碗机里。
餐具太多,裴醒非常勤快地一直在餐厅和洗碗机中间穿梭,给林恃递碗筷,易织年想逮她都来不及。
行吧,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易织年打算今晚回去再好好“审问”她。
舒泉带着易织年去roomtour,白境虞和陈幻看姚聆起床了,正在临水露台上钓鱼,便坐到她身边,随意跟她聊聊天,有一阵没一阵地说说陈幻小时候的糗事。
林恃带关梦、高寒和裴醒去看她阁楼上的天文望远镜。
兵分几路,各说小话。
别墅有三层楼,连带一个阁楼。林恃和舒泉住在二楼主卧,姚聆腿脚不便就在一楼南卧。小财都有自己的一个小空间,它最喜欢的小草莓垫子也一块儿带来了,这会儿正在垫子上呼呼大睡。
舒泉带着易织年到了二楼主卧参观。
易织年自己家是做酒店的,对床非常熟悉,一眼就看出这张电动床价值十万往上。床垫的承托能力一流,在上面睡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半点腰酸腿痛的可能。
易织年感叹,又感叹,没说半个字,就光在这儿感叹了。
在这床上do起来体验得多好?
舒泉听懂了小姐妹的意思,没跟她闹,反而一言难尽且语调往下地叹了一声。
易织年听出她有心事,问道:
“怎么还叹气了?和林恃有矛盾吗?”
“也不是矛盾。就是……”
舒泉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憋红了一张脸,神神秘秘地将易织年拉到衣帽间里,把推门再合上,小小声地跟她说了最近的心事。
“哈?”
听完之后易织年震惊了。
“不是,都仨月了吧,还没做最后一步?”
舒泉手指绕手指,差点拧巴成了中国结,双腿盘在一起坐在地毯上,发愁道:
“是啊,三个月了,还没做最后一步。”
“这,为什么?你俩感情看着挺好的啊。”
“是挺好的……”
易织年摸着下巴,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慢慢抬起头。
“你俩不会撞号了吧?”
舒泉实话实说:“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
易织年沉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提高声音道:
“不可能啊,怎么想你俩都没可能撞号。你家恃总,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
最后那个“0”被她卡在了喉咙口。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她和白境虞那次不正经确认属性的场面。
呃,话好像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毕竟像白境虞这种天上地下唯她独尊的人都是个0。
那恃总的属性有待商榷……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舒泉挠了挠头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好像特别的……嗯,怎么说,尊重?”
“OMG,尊重,好像有点懂了,主打一个相敬如宾?可是林恃看你那眼神都冒着火星子,你俩怎么着也该是干柴烈火,相敬如宾是怎么来的?”
舒泉去勾易织年的手指,不确定地问道:
“年年,你觉得我主动一下……这个事情靠谱吗?”
易织年知道舒泉所谓的“主动一下”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来当1。
易织年看看眼前的舒泉,又想想记忆里的林恃,很艰难地忍住没笑出声来。
“噗,有点想象不到你主动是什么样的画面。”
舒泉打了一下她的胳膊,“年年!”
易织年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好啦好啦,咱们说正经的。讲真,你主动也不是不行。毕竟林恃可是和白境虞差不多的大小姐,估计习惯被别人宠着的感觉,不爱自己操劳。要不然你试试看呗,总得有人迈出这一步,总不能一辈子都举案齐眉。除非你们打定主意要精神恋爱。”
舒泉也并不是觉得精神恋爱不可以。
可是每次林恃触碰她,都会带来强烈的感受。
次次戛然而止,那种滋味可真让人难熬。
舒泉坚定地“嗯”了一声,说:“那,我就主动试试看。其实我之前就有想过主动了,但是有点怕林恃觉得三个月就做那事太快了。”
易织年反问:“三个月快吗?”
舒泉被易织年这个问题问懵了,“三个月,不快吗?”
易织年:“这,我不知道啊。”
舒泉小小声地问她,“那你和裴老师是多长时间……”
即便这会儿两个人躲在衣帽间里,易织年还是凑到舒泉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是跨年她们六个人一起去露营的时候做的。
舒泉算了一下时间,也就一个多月啊。
易织年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是有个人的经验丰富是没跑的。
易织年:“没事,回头我去问裴醒,她肯定知道这个时间持续多久最合适。”
舒泉有点不好意思,易织年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她说是你和恃总的事情。”
舒泉:“……感觉猜不到也挺难的。”
此刻正在阁楼上的裴醒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要经历双重危机,正在津津有味地听着眼前这三姐妹□□。
天文望远镜完全不是重点,林恃带她们上来就是想要说些不正经的事。
关梦和高寒听完林恃的话后,震惊得满地找下巴。
关梦:“What?都三个月了吧!”
高寒:“还没有do?你在等什么?”
关梦:“恃总,咱们先确定一件事,你知道咱们女同性恋是会doi的吧?”
林恃:“废什么话,我当然知道了。但,要怎么开始?”
关梦和高寒同时“哈?”了一声。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没想到。
关梦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搓了半天,然后又指着林恃说:
“恃姐,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小舒妹妹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就没有那种情不自禁、情到深处、情难自抑,想要狠狠将对方剥开的时候吗?这还需要问怎么开始?就直接开始啊。不然怎样?哦,坐下来开个会?出个策划案?讨论一下用哪种姿势做起来收益最高?”
坐在一旁的裴醒捂着嘴,和高寒同一个憋笑的表情,很艰难地没让自己真的笑出声来。
林恃把长发往后拨,露出一双想要生吞了关梦但此刻还得倚仗她所以暂时等会儿再生吞她的表情,继续虚心请教:
“那现在该怎么办?”
关梦在桌上用力点了两下,“什么怎么办?直接办啊!”
林恃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太直接会不会吓到她?不够尊重她?”
关于舒泉过去遭受的事情,林恃没有办法直接跟其他人说,这是她这辈子都要好好保守的秘密。
即便林恃没说,在场的人脑子都够用,也察觉到林恃有额外的顾忌,不然以她的性格不至于这么磨蹭。
一直沉默在旁的裴醒过来拍了拍林恃。
裴醒道:“恃总,芽芽是你女朋友,她对你到底是接受的还是拒绝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察觉到她有一丝的抗拒,停下来就是了。别回头芽芽等你等得心急如焚,你还在这犹豫不决。太浪费感情。”
林恃沉着双眸,思索了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关梦也走过来,拍她另外一边的肩膀,沉声说:
“林恃你跟我说实话。”
林恃:?
“你是不是下面那个?现在跟我说还来得及,我还有办法帮你挽回局面。”
林恃飞起一脚踢过去,关梦躲得还挺灵活,没给她直接踹出三米远。
林恃新家太美,又林恃本人和陈幻双重审美的护航,简约的美感被表达到了极致。
关梦和高寒到后院拍照发朋友圈去了。
趁着没人,裴醒给林恃留了一句话。
听得林恃心咚咚跳。
裴醒推了推眼镜,很真诚地说:
“恃总,有些情感,是一定要好好表达的。别因为误会而错过,人生苦短。”.
房暖好了,临走时一大帮人帮忙将东西收拾干净,垃圾全部打包带走。
林恃和舒泉一起送她们出去,姚聆也牵着小财出来,对她们挥挥手说下次再来玩。
裴醒走在最后,挥手拜拜的时候多给了林恃一个眼神。
林恃想起裴醒给她留的话,思绪的电波在空中相撞。
暗暗看向身边的舒泉。
舒泉居然也在看她。
“回去吗……”
舒泉这人心里装不了事儿,一有什么打算,紧绷感很容易浮现在脸上。
要是这会儿林恃心思在的话,绝对会发现舒泉的异常。
只是当下林恃比舒泉还要心不在焉。
回到房子里,姚聆回屋了,睡了一大觉的小财打着呵欠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自己绕着前院和后院溜达。
黄昏时分,一切温馨向晚。
舒泉指尖不安分地晃了两下,她打算拉着林恃上楼。
她想和林恃亲近,想和林恃成为最最亲密的恋人。
心思刚起,手就被林恃握住了。
舒泉心头一震,被林恃拉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热吻已至。
电梯门开,舒泉被抵在墙边脚尖几乎离地。
暴雨一般的张力打在她身上,舒泉呼吸都快要被夺尽了。
压抑许久的风暴轰然将她席卷。
这一刻,她才算是迎面体会到林恃真实的情感。
并不温柔,甚至有点野蛮。
皮肉在发痛,痛得过瘾。
气息在急剧加快,衣帛撕裂的声响催动舒泉的心,往林恃身上攀,不顾矜持地回应着。
床面全乱了。
承托力极好的床垫也在动荡中晃动着。
湿意弥漫在被黄昏染成一片金色的空间里。
舒泉额头上全是汗,单薄的胸膛起起伏伏,漂亮的眼睛闪着朦胧的泪意,像是难受,又似不够。
林恃单手环住她,从舒泉的角度望过去,林恃的脊背像春天里起伏的山脉。
从林恃沉迷的眼神中,她清晰地读出了林恃对她深刻的爱和需要。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刻来得恰如其分。
极其美妙。
“我爱你。”
林恃扣住舒泉的手,指尖往她火一样烫的掌心揉进去。
这三个字,这份完美的爱溶解了舒泉曾有过所有自卑。
泪意在眼中朦胧地闪烁,舒泉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用缠绵的吻来回应。
……
月光西斜,映在舒泉雪白的肌肤上。
热意在微凉的夜色中缓慢地消退,睡眠状态起起伏伏的舒泉,今晚睡得格外香甜。
两人前一秒还在聊天,下一秒舒泉就接不上话了。
她在身心都得到满足的状态下,在林恃的拥抱中惬意地睡去。
林恃抱着舒泉,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想起裴醒留下的那句话。
“让她知道你爱她。”
她知道了,她很开心。
林恃吻着舒泉的额头。
睡梦中,舒泉嘴角还带着笑意.
在林恃完成她人生中要紧的大事之前的数小时。
功臣裴醒自个儿却身陷危机。
正好沙发和床已经搬到新家了,就刷了个墙,空气质量已经达标。
对裴醒满心疑惑的易织年一刻都不能等,拉着裴醒从七号院一个拐弯,走进八号院,踢上大门,速速上楼进了卧室。
易织年压着最想问的事,暂且不表。
先让裴醒解答一波问题。
“交往三个月做的话,算快吗?”
裴醒:“……?”
即便是裴醒也一时哑然。
很明显易织年是替小姐们来问的。
这问题不问别人,就来问她,为什么?因为觉得她经验丰富?
好难回答……
快吗?慢吗?
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裴醒幽怨地看向易织年。
就算我回答出来了,她肯定会问我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呢?
难道我还能说经验之谈吗?
这就是个坑。
“嗯?”
易织年看裴醒不答,贴上来环住她的腰,用纯真又期待的眼神,软乎乎地看着她。
就像个等待老师解答疑惑的乖学生。
裴醒:“易织年,你犯规。”
易织年:“虚心求教,怎么算犯规?”
易织年一边求教,一边蹭着裴醒。
“三个月到底算不算快啊,裴老师?”
裴醒被她蹭得浑身滚烫,这张嘴也不受控制地想要回应易织年。
“那……肯定是因人而异。”
易织年点了点小脑袋,目光狡黠:
“哦,懂了。因人而异。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对吧?”
易织年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裴醒经历过很多“人”,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易织年的懂事展现在方方面面。
裴醒的过去她从来不主动问,情感方面更是只字未提。
因为她在爱上裴醒之前,就知道她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她不介意,她不要自寻烦恼,因为她爱的是裴醒这个人,拥有的是这个人的现在和未来。
可今晚这事闹着闹着,竟有点儿往她心里钻。
意外地拧出了易织年自己都陌生的占有欲。
易织年将裴醒推到沙发上坐着,迎面坐到她腿上的时候,摘掉了她的眼镜。
大近视眼眼前一片模糊,裴醒靠在沙发背上微微眯起眼,长发散开,一边的肩膀还被易织年压着,丝毫不反抗任年宰割的模样,让想干点儿坏事的易织年小心脏砰砰直跳。
裴醒勾着易织年的腿弯,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上半身挨过来,鼻尖相互磨蹭着。
裴醒闭着眼说:“你发现了么?我和陈幻的事。”
都没等易织年审问,裴醒自己坦白从宽。
“那是在和你重逢之前发生的事了。我和她只是一个刚起的念头,还没有成形就被扼杀在摇篮中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想知道吗?我可以把整个过程都告诉你。”
易织年回来的路上还思索过要怎么套裴醒的话,套出来之后要怎么好好地吃顿醋。
没想到根本不用套。
要不然说裴醒狡猾,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直接抱住了刀来一个撒娇。
裴醒用耳朵蹭着易织年的脖子。
“发生过的事情我无法改变。年年现在都知道了,要怎么惩罚人家呢?”
居然还叫起了“年年”。
易织年最受不了裴醒对她顺从的样子。
不过,一直在心里蠢动的想法,今晚是最好的实践机会。
易织年直起上身,将裴醒重新压回了沙发背上。
气流在两人的鼻息之间震荡,从唇到脖子,再到耳尖,易织年的吻一寸寸将裴醒占有。
裴醒眉眼微蹙,看向别处,又转回来望着易织年的时候,一贯含笑且从容的眼眸变软了,仿佛被水洇透的画。
“年年……”裴醒深深呼出一口气,拿她有点没办法,卡了一下她的手腕,没脾气地说,“你这样,好疼的。”
易织年懵了一下,怎么会,她明明全都是学裴醒的手法。
裴醒就能让她舒服,她怎么会弄痛?
易织年就要离开,裴醒压着她的后背,没让走,和她一起倒在沙发上。
裴醒箍着易织年纤细的手腕,贴在一起的肌肤蒙着热汗,食指上的戒指一直摩擦着易织年手腕突出的那块小骨头。
裴醒在沉沉浮浮间指点着迷途的易织年。
易织年目光一点儿都没法从裴醒的脸庞上移开。
像眼睁睁地看着一幅绝美的艺术品,被渐渐打破。
而打破之人,就是易织年她自己。
易织年渐渐更加熟悉裴醒。
原来毫无破绽的外表之下,也有脆弱易动的地方。
易织年兴致勃勃不断地求索,裴醒眼睛时睁时闭,额发湿透,深吸一口气,抚了一下易织年的后脑勺。
“宝贝,还没玩够吗?”
“才不是玩……我没有让你很舒服吗?”
裴醒眼皮沉沉,无数的小羽毛降落在她身上,贪婪地包裹她、掌控她。
“年年……”裴醒声调依旧轻缓,但音色已经明显沙哑,“我也会承受不住的。”
“那你会一直一直记得这种感觉吧?记得我给你留下的,只属于我的感觉。”
裴醒眼睫湿乎乎的,唇色红得惊人。
她感受到易织年在释放着强烈的侵占欲的同时,也有一丝低落。
果然是吃着醋。
裴醒原本箍着她手腕的动作,慢慢往后转,变成压住她的手背,给予她更深的力道。
裴醒原本蹙紧的眉心,渐渐在抽碾下松动、失控。
“这个时候,难道不吻我吗?”
裴醒向她讨要。
易织年被眼前太过惊人的美感摄住了魂,沉溺在掌控裴醒的迷潮之中,被裴醒这么一说才恍然回神,低身亲吻。
吻至一半,裴醒突然含糊道:“年年……别。”
戛然而止的同时,突然压住了易织年。
易织年抱住裴醒,慢慢帮她舒缓紧绷感的同时,也被手掌间的触感弄得愣神。
沉沉的呼吸在易织年耳边慢慢下降。
裴醒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僵硬的膝盖伸展着,发现易织年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裴醒苦恼道:“能帮帮我吗?”
“嗯?怎么了,当然啊。”易织年终于想到这是什么了,慌张地回神说,“等一下哦,我很快回来。”
裴醒亲了亲她说:“等你。”
易织年立即冲到卫生间,先将不太方便的手洗了。
开水龙头之前,看这滴滴答答的,易织年还稍微愣了一下神。
这么,多。
真的是,那个吗?
洗好手找来消毒湿巾,感觉有点太冰冷,换成崭新的手绢,浸透了温水再拧干,回来帮裴醒擦拭。
裴醒也没想到会失控成这样。
易织年一边擦拭,一边偷看裴醒。
裴醒还很倦,没戴眼镜的她看上去有点憔悴,罩着一层脱力感,仿佛能再继续摁着她多做点坏事。
“怎么一直看我?”
裴醒戳戳易织年的指骨。
“就是……好奇妙啊。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裴醒摇摇头,“以前完全没遇到过。”
“那,因为体质改变了?”
裴醒皱眉道:“怎么会,当然是因为你。”
易织年脸红得要命,大眼睛眨了好几下,之后笑弯了。
一笑就停不下来。
裴醒:?
易织年开心地躺在裴醒身上,听着她胸膛里还有些过快的心跳声,心里是清晰的满足感。
“你是我的了。”
易织年和她十指相扣,深深地缠着她。
“从今往后,只能是我的。”
裴醒抱着她,看着月光从外洒进她们的新屋,和淡淡的晨光交融成了满足的睡意,小羽毛开心地在半空轻旋。
裴醒在入睡前,喃喃着,“是你的。我早就想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恃泉戏份一直过不了预审,只能删了= =
第126章
春雨绵绵,似藏着难言的心事。
易织年回家陪易雪林过周末的时候,跟她说她想要离开启丰,回来好好经营酒店。
易雪林对她的决定也不意外。
白境虞回来了,她也回归,顺理成章。
易雪林说:“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工作很辛苦的。回来之后你就先专心经营你的云端酒店。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尽管跟我说,妈妈一定支持你。”
易织年趴在易雪林的肩头,“唔”了一声。
易雪林摸摸女儿的脸,“年年,你有心事吗?”
易织年看着窗外连成断断续续细线的雨水,说:
“当初你和白叔叔为什么决定结婚呢?你们都不介意彼此的过去吗?”
这是易织年第一次这么直白的问这件事。
易雪林握着易织年的手,轻轻拍了拍。
“年年,很多事我们不用去想‘该不该介意’,可以换个角度去想,介意之后会怎么样呢。我介意他的过往,介意他的婚姻,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开心。每个人都有过去,是过去的点滴塑造成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好的,坏的,都是这个人。还记得吗?我总是跟你说的那句话。”
“嗯……你说,做人做事得做好,但别做满。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对,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愿意倾注所有的爱。如果此生遇不到这样的人,走这世间一遭多少有些遗憾。”
光影从易织年的眼眸中掠过,让她的瞳孔像震颤着。
良久,属于易织年的舒缓笑意又回来了。
“易女士。”易织年精神抖擞地坐起来,对易雪林说,“我想正式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易雪林眼睛弯弯的,和易织年一模一样。
“好啊。”.
林恃和舒泉正在为她们的新公司招兵买马,每天忙得见不着人影。
裴醒和易织年回了家,易雪林和白决给了裴醒好大的排场,连白境虞都抽了一晚上的时间回来,热情招待,没有半分怠慢。
这个春天各有各忙,陈幻一颗心也在摇摆间决定了,她和裴醒那点不能算得上事的事,还是得跟白境虞提一句。
裴醒都被易织年带回家了,现在说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一大早,陈幼吃完早餐匆匆出门上学,家里就只剩陈幻和白境虞两个人。
陈幻摆出了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温婉笑容,对白境虞说: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白境虞正拿着手机,欣赏着亿甲科技那群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在作妖的股东们在群里发表的精彩言论,冷笑了一声之后,在恐怖的低气压中缓缓抬起了头。
“你最好是能说点好事。”
陈幻:“……”
这谁还敢说?
陈幻笑意僵硬了几分之后,笑容更大。
“当然是好事,我想跟你说,今天晚上咱们吃大餐。”
白境虞:“想说的就是这个?”
“是,呀。”
白境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乖。”
刚进入新的角色不久,白境虞渐渐进入得心应手的状态。这几次股东大会上她出色发言的视频在亿甲内部广为流传,加上新技术已经开始全面研发,全新的产业链也即将敲定,这些全部都是白境虞带来的能量。
可以说现在亿甲科技的前路,已经渐渐掌握进她的手里。
她是不到三十岁年轻副总,还是白决的女儿,入住集团后手腕比当年的白决还要强硬几分,的确让一些老股东们不太适应。董事会也颇有微词。
资本追逐的是利益,利益相左就会产生派系,派系相斗是任何一个大体量的企业都不可能避免的。
看白境虞不顺眼的人并不会傻到和她在明面上作对,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不断。
白境虞身处新的斗争旋涡之中,凌厉依旧,但多少有点烦。
陈幻都不用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单看她状态就知道她现在脾气不好。
别再给她添麻烦。
这头陈幻在思索着做点儿什么能帮白境虞缓解压力,那头陈幼需要开家长会,陈幻去了一趟,发现她又考了第二名。
这已经是她连续两次大考考到第二名了。
陈幼跟陈幻一块儿回家的路上,有点忐忑地问陈幻:
“我考了第二,你会不会生气?”
陈幻慢慢将车停到红灯前,抬手摸了她脑袋一下说:
“有什么好生气的,全年级第二已经很厉害了好吗?我说你不会是在给自己压力吧?非要得第一之类的。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你。”
陈幼:“……那就好。”
其实她是答应了宁措的请求,故意考了两次第二。
本来之前陈幼的计划是和宁措一起考第一,可惜估错了宁措的分数,以为她总分能考到850以上,所以陈幼就控了个848。
结果宁措考了846,正好差两分,又被陈幼压了一头。
宁措过来哭诉:“我都分你一半零花钱了,还每天给你买奶茶喝,你怎么还压着我?”
陈幼都没好意思说,已经让分了,没想到分让成这样你自己还爬不上去。
没辙,陈幼只好再往下让几分,这两次大考终于把宁措给抬到了第一。
宁措终于收到了梦寐以求的零花钱,非常痛快地给了陈幼两万五。每天请陈幼喝奶茶的次数也从一天一杯增加到一天三杯。
陈幼存款数字暴涨,面对陈幻却是心惊胆战。
陈幻看小孩不敢看她,觉得她真是因为成绩下滑搞崩了心态。
陈幻有点担心她。
“周末带你出去玩玩吧?你想去哪儿走走?露营还是爬山?逛逛街也行。我听说最近有个家庭游戏厅很好玩,你有兴趣吗?给你好好放松一下。”
陈幼:“……”
陈幻不仅没发现真相,还真情实感地关心起她来。
陈幼内疚的同时,忍不住用关爱的眼神看向陈幻。
她这个姐,看上去凶,其实有股子天真劲儿。
回头她要是离家上大学了,陈幻给人骗了怎么办?
陈幻:?
这是什么眼神?带着担忧和怜悯。
陈幻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弄得陈幼心里更不安。
正好有个全国性质的数学竞赛,老师找到陈幼,希望她能代表远哲参加。
本来陈幼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让陈幻稍微安心一点,又听说还有奖金拿,便勉为其难去赛一赛。
裴知免就是通过这次竞赛,第一次注意到了陈幼。
奔着安抚姐姐和奖金来的陈幼,完全不知道这个竞赛对别人意味着什么。
“知免杯”是全国最知名的数学神童们的竞技场。
很多天才就是在此一战成名。
看这个名头就知道了,和诸多高校的“知免楼”一样,这个竞赛也是裴知免赞助和主办的,已经有十年的历史。
陈幼没跟陈幻说自己比赛去了,免得陈幻还得忙中抽空来陪她,只跟说自己去宁措家玩一个周末。
陈幻还挺开心。像陈幼这个年纪能交到好朋友,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没有反对的道理,只让她好好玩,还给了她一千块钱。
陈幼:“……”
这钱啊,拿得太烫手。
在老师的带领下,陈幼和宁措一起去了Y城,一周末的时间边吃边逛边比赛。
别的参赛者压力大到吃不下饭,她倒好,一周末的时间和宁措各种打卡网红店,脸都吃圆了一圈。
没有意外,陈幼拿到了一等奖。
她上台和主办方合影,捧着个印着叁万元奖金的时候,顶着一张半点笑意也没有的脸,心里只想着奖金什么时候能兑现。
宁措得了二等奖,已经颁完奖坐在观众席里,拿出手机疯狂给陈幼拍照。
拍着拍着,忽然镜头里晃过一张让她毛骨悚然的脸。
裴知免?
宁措将手机一放,再去看,并没有在人群中看见裴知免的影子。
心有余悸。
虽然这是裴教授赞助的比赛,可是她赞助的东西可太多了,往年从来没有来过,而且容容姐也不在啊。
应该是看错了吧。宁措目光搜索了一圈,没发现裴知免的踪影,没再多想,接着给陈幼拍照。
后台。
主办方正在和协办的高校老师聊着天,他们都在说这个得一等奖的小姑娘很厉害,非常有潜质,没想到在远哲国际读书。
这所国际学校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要出国的,国内高校想要挖人恐怕有点困难,不过可以去聊一聊,凡事没绝对的嘛。
正聊着,一道冰冷的女声横插进对话中。
“能把她的档案给我看看吗?”
众人回头,发现是裴教授,一群正在抽烟的人立即把烟给灭了。
“当然可以,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裴知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赞助了很多比赛,基本上都是理科竞赛。
“知免杯”是国内所有数学竞赛里含金量最高的,旨在挖掘更多可造之材。
前几届裴知免忙着教导裴容,没来,今年倒是有空了。
自从和裴醒的冲突后,她病了一段时间,在家修身养性闭门不出。
过年的时候裴容悄悄送了成绩单回来给她,她看了一眼,还是没能拿到第一名。
“四十二”这个数字令她不适。
裴知免已经彻底放弃裴容了,她知道裴容不是自己想要的小孩。
以她的年纪,无法再生育。
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没有办法继续培育自己的后代。
生物学是一门永无止境的学科。
破译生命密码,更是能创造出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十年前,她赞助了无数的竞赛,诸多天才通过比赛脱颖而出。
如今,总算到了“收获”的季节。
早就冷冻了卵子的裴知免拿来陈幼的档案,仔细阅读。
这个小孩是远哲国际的学生,也就是裴容的同校同学。
小裴容一届,还在上初二。
两寸照里陈幼这张清秀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是一种天才才会有的平静,以及同类才能感知到的高傲。
裴知免看过陈幼竞赛的试卷。
她的解答过程充满了理科古典的美感,非常让裴知免着迷。
才十四岁,才十四岁。
裴知免陷入一种美妙的晕眩中。
等晕眩慢慢过去,她将陈幼的档案小心翼翼地装入纸袋里,心满意足地离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陈幼总觉得身后有人在偷窥她。
有时候在学校的操场,有时候在上学放学的路上。
总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在暗中窥探着。
一转身,又没能找到什么可疑人物。
还以为是最近看恐怖小说看出了毛病,直到宁措将参加“知免杯”的比赛现场照片发给陈幼,陈幼忽然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一张脸。
一双目不转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脸。
陈幼浑身恶寒,指着那张模糊的面容问宁措:“这是谁啊?”
这些照片之前宁措都看过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角落还有这样一个人。
被陈幼指出来,宁措“卧槽”了一声。
“这是裴教授,裴教授果然来了!”
“裴教授?”
“裴知免,就是这个知免杯的创始人,容容姐她妈。她这是在看你吗?太模糊了,不过这眼神……鬼也就这样了,真吓人。”
裴容的妈?也就是裴醒姐姐的母亲。
陈幼心想,原来这个知免杯就是她创立的。
那她出现在现场挺正常的,估计也没在盯谁。
陈幼懒得在意这件事,她现在只想知道三万块奖金这个月能不能到账。
今天宁措陪她到外面吃午饭,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宁措看到一家文创店,说“这是容容姐最喜欢的大橘”,兴冲冲地进去买了一大堆要给裴容带回去。
陈幼双手抄在校服裤子口袋里,就看着宁措扫货。
陈幼随口一问,“你就惦记你容容姐啊?”
“嗯啊,你看看这两款哪个可爱?”宁措拿起两个大橘的手办,问陈幼。
陈幼:“大差不差。”
“那我两个都要了。”
宁措全都丢进小篮子里。
陈幼很想问一句,你这么在意裴容,裴容什么时候在意过你?
看宁措开开心心的侧脸,这句话太扫兴,陈幼忍着没说。
就在陈幼一门别扭的心思不知道该往哪儿搁的时候,陈幻也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
那天她给白境虞送完午餐,往电梯去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两个人在花园里边喝咖啡边聊天。
“肯定是她,当初那个酒会我也在。那张脸错不了,名字一样还都是设计师。才多久啊,怎么就摇身一变就成了白总女友了?”
“白总还在家宴上跟她当众热吻,嚯,这死心塌地的……看不出来啊,那设计师段位高得很。”
陈幻:“……”
很明显是在说她了。
酒会?不会是在说上次和裴醒去的那次吧?
当裴醒一分钟女友的事真是个意外,陈幻自己都差点忘了,没想到都传到亿甲来了?
这颗定时炸.弹又开始滴滴作响地倒计时。
防患于未然,陈幻打算立即跟白境虞坦白从宽。
回头要是通过别人的嘴传到她耳朵里,那可真完蛋。
快要到白境虞回家的点了,陈幻试探性地发一条微信给白境虞,看看她此时此刻心情如何。
【今晚想吃什么?】
白境虞回得挺快:【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宝贝会给我吃吗?】
白境虞回得还是很快,但也很简洁,就一个“?”。
陈幻看着这个问号,陷入了沉思。
一时有点判断不出来今晚是不是送死的好时机。
十秒后,白境虞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居然是语音。
白:【晚上在MAR有个应酬,晚点我自己回。当宵夜吃吧你。】
陈幻:!
将这条语音循环听了二十多遍,陈幻苦恼地想,白境虞怎么就这么带劲?
白境虞将手机收好,才让陈诗仪上车,对陈诗仪说:
“我九点前要回家。”
陈诗仪立即上来,嘿嘿嘿地笑道:
“不耽误不耽误,喝杯酒很快的。”
陈诗仪,曾经被白境虞用茅台洗脸,又让她差点报警的女人,还是没有回港,依旧被家人摁在S城打拼。
不过今年,因为亿甲科技的产业链调整,陈诗仪的中岸科技终于搭上了亿甲这艘巨轮,成了白境虞直接对接的合作对象。
在经历情路坎坷且被连番拒绝之后,陈诗仪稍有收敛,心思多少落在了工作上。
这次和白境虞的合作诚意满满,亿甲董事会不少人看好中岸科技,这便不计前嫌和她去MAR喝一杯。
“不喝酒,只喝饮料。”白境虞说,“最近喝多了,身体吃不消。陈总不介意吧?”
陈诗仪立刻道:“不介意呀,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咱们就喝饮料。而且你别叫我陈总啦,好见外的。叫我诗仪就好。”
陈诗仪的普通话进步了很多,除了偶尔咬字还略有塑料感之外,大部分的话都能正确发音了。
白境虞轻打方向盘,“陈总这是花了功夫学习普通话了。”
陈诗仪:“……怎么还叫陈总哦,感觉都不亲切了。”
白境虞心道,“陈总”挺亲切的。
有段时间没空来MAR,白境虞一现身便引起了骚动。
自她离开投行回到集团后,曾经金融圈子里的人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今晚突然现身,众人自然得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上来拉拉关系。
“境虞姐!这么久不见想死你啦!”
“境虞姐怎么还能变得更漂亮了?这气色也太好了吧!”
“境虞姐,怎么不回人家微信哦!”
境虞姐、境虞姐、境虞姐……
白境虞扬起客套的笑容说:“今晚我请客,大家随便喝。”
伴随着一阵欢呼,白境虞拿了杯橙汁,到包厢里和陈诗仪谈了一小时,果然在九点前确定了合作方向。
一确定完白境虞就要走。
“那陈总,回头签约仪式再见了。”
陈诗仪:“?!”
聊完工作的事就走?也太无情了吧!
白境虞离开MAR俱乐部,坐入她的保时捷中,陈诗仪跟了上来。
白境虞放下车窗,神色淡漠。
“陈总,已经九点了。”
陈诗仪指着中控上的时间说:“还有五分钟,咱们就聊五分钟好吗?”
斜后方,一辆庞大的林肯不偏不倚地停进了车位中。
虽然白境虞说今晚自己开车回去,可是陈幻一想她可是来MAR应酬,怎么着也得喝几杯,喝完酒估计还得叫夏步青来接。
与其夏步青来接,还不如陈幻自己来接。
殷勤一些,回头裴醒那事儿也好开口。
将车停好,陈幻一眼便看见了白境虞的保时捷。
车窗还是开的,人在里面呢。
正好。
陈幻下车,快步往保时捷的方向走去。
都不用五分钟,陈诗仪回顾自己在S城遭受到的情感滑铁卢,一边号着哭腔一边往白境虞的肩头靠。
“你说你们S城的女孩怎么就这么高傲呢?我只想找个女朋友……为什么都拒绝我?是我不够漂亮还是身材不好?我技术超好的!能1能0!吃一碗饭续航五小时!”
白境虞:“……”
还以为她要聊合作上的事。
结果?
谁要知道你续航几小时啊?
而且五小时多吗?有人比你多。
陈诗仪心里是真苦。
白境虞是她在S城第一个求之不得的白月光,之前她还一直在研究如何再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能将白境虞勾到手。要是能得到白境虞,那让她在S城待到天荒地老都乐意。
可惜,这反击战还没开始打,就听闻她名花有主了。
与此同时,陈诗仪又一次被拒绝,这才痛定思痛,好好搞事业。
将经历转移到事业上后,还真的有了点起色。
事业上突飞猛进,更让她在异乡的夜晚无比的空虚。
再一次见到了白月光,这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喷。
此刻的陈诗仪只想白月光借一下肩膀,以填补脆弱的心灵。
当然,如果能哭动芳心就更好了。
就在她距离白境虞肩膀最后一厘米的时候,被白境虞一根手指戳中的太阳穴。
陈诗仪的脑袋蓦地停在了半空。
白境虞声音冰冷,甚至还带着威胁感。
“你今天化这么浓的妆,不要弄脏我的衣服。三秒钟,把你的头移开。”
陈诗仪:“……”
此刻陈幻走到白境虞车后方,看见了车里不止白境虞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堂而皇之地枕在白境虞的肩头。
而白境虞抬起手嫌弃她脑袋的动作,从后面看被遮挡了一大半,非常像一个抚摸脸庞的姿势。
陈幻凝在脸上的笑容,被夜色染成了诡异的狠厉。
陈诗仪还在说:“白总,人家在哭,你怎么还在嫌弃人家……人家……我叼?!”
上一秒陈诗仪还在软着嗓子抽噎,下一秒整个脑袋被抓了起来,头往后折,被一股暴力拉拽着,一瞬间弹离白境虞的肩膀。
白境虞抬眸,和站在车窗外一只手抓住陈诗仪后领子和头发的陈幻对视。
陈幻的脸色阴沉到几乎被黑暗吞没,从车窗外伸进来的五指极为有力,陈诗仪挣了两下完全挣不开,后脑勺的头皮剧痛,喉咙也被衣领卡到几乎要窒息。
陈诗仪惊慌失措,刚才挤了半天都挤不出来的眼泪,这会儿顺着她惨白的脸颊往下滚,彻底不敢动了。
“白、白总,我们是不是遇到打劫的了?快报警啊……怎么会这样!”
陈幻没放手,还拎着陈诗仪,对白境虞:
“不解释解释?”
陈诗仪:?
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白境虞头隐隐作痛。
怎么就赶巧了凑到一块儿。
白境虞刚要说是这陈诗仪自己发疯。
与此同时,艰难地往回转的陈诗仪看见了陈幻的脸。
“咦?”陈诗仪认出了她,“裴小姐的女朋友?你抓我干嘛?”
这会儿看清陈诗仪脸的陈幻:“……”
五指都被这句话震得松了松。
“裴小姐?”
白境虞脸上的着急在瞬间一扫而空,靠着椅背偏了偏脑袋,琢磨着陈幻脸庞上乍然而起的心虚,有点懂了。
白境虞微笑道:“不解释解释?”
陈幻:“……”
作者有话说:
陈幻:习惯了,每天都在渡劫罢了。
第127章
陈诗仪看看陈幻,眼珠子又滑向白境虞。
看这情况,不是被遇到打劫的了,而是卷入更了不得了的争端。
眼前是S城第一不敢惹的孔雀女,身后是一只手就能将她三辈子都摁在原地的暴力女。
陈诗仪理了理头发,对陈幻温良地微笑道:
“这位小姐,你看要不要先把我头放开?我现在立刻离开,不当电灯泡,你们私下好好聊聊?”
陈幻眼皮跳动着,手在犹豫中渐渐松开。
陈诗仪就要提裙子跑路,忽然脑袋又被狠狠摁回了原地。
“去哪儿啊?”这回摁她的人是白境虞,“还没说明白呢,这就想走?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误会。陈诗仪,你跟这位小姐说明白了,我刚才和你在做什么?你想趴我肩膀哭,我让了吗?”
陈诗仪顶着白境虞的手,在惊恐中摇了摇头。
“我和你之间有除了工作之外的关系吗?”
陈诗仪又在委屈中转了转脑袋。
白境虞对陈幻露出大大的笑脸,还挺迷人。
“陈幻小姐,听到了吗?”
陈诗仪看车内外这两个女人都目露凶光,一种命不久矣的压力击穿了她脆弱的理智,神神道道地开始自言自语,说的还都是粤语。
白境虞冷眼对她说:“陈总,你用粤语发疯我也听得懂。想走就跟我详细说一说,这个女人怎么是裴小姐的女朋友了?”
陈幻看陈诗仪忽然又对白境虞说了一大堆的粤语,听完之后白境虞凉凉地看了陈幻一眼后,放开了陈诗仪。
“行了,你走吧。”
陈诗仪如蒙大赦,又一次想走。
还没开门,饱受摧残的天灵盖再一次被叉住。
陈幻:“什么意思,你说了什么给我用普通话再说一遍。”
白境虞:“让她走。”
“她得说明白了才能走。”
“你做了什么心里没数?”
“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添油加醋?”
“姓陈的,无论是添油还是加醋,也得是有块碗了才有添加的余地,这碗是不是你自己端上来的你不知道?”
“我……”陈幻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陈诗仪缩成一只安静的鹌鹑,也没什么反抗的意愿了,就紧紧地抱住自己,祈祷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天鹅颈不要被这二位煞神现场拆断就好。
陈幻将车门一开,直接将陈诗仪给拎出来,气势汹汹地砸给她一个“走”字,随后挤进了白境虞的车里。
陈诗仪在原地转了大半圈,总算稳住了脚步。
真是被弄怕了,她全程捂着脑袋,生怕她俩又想起什么再给她脑袋来两下。
幸好,此刻陈幻和白境虞两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陈诗仪速速逃走。
陈幻将她和裴醒从最开始那点儿根本就不算事儿的小接触,以及后来在酒会上被陈诗仪搭讪,当了裴醒一分钟女朋友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跟白境虞说完了。
连带着剥山竹、无意间坐大腿,全都老实交代。
白境虞本来还在沉默开车,听到剥山竹坐大腿的时候“呵”的一声,真笑了。
“山竹挺难剥的,姓裴的这是真情实意追你呢?”
到家,白境虞一边解开风衣的扣子,一边往卧室的方向去,用后脑勺对着陈幻接着说。
“大腿都能一不小心坐上了,老天也要撮合你俩。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没珍惜。难怪易织年说看到你和姓裴的私下吃饭,感情真不错啊。”
“我……”陈幻一个主语说完,半晌没能起草完整的一句话。
白境虞这伶牙俐齿平时就让人招架不住了,吃醋的时候更是火力全开,堵得人心口起火。
到了卧室门口,白境虞一个转身,后背靠在门上,用暧昧的目光打量陈幻,语调都变得轻佻了。
“我倒是蛮好奇的,你坐别人腿上是什么感觉。和坐我腿上有区别吗?”
白境虞还真抱着陈幻在她大腿上坐过。
心血来潮“伺候”陈幻的那回。
此刻站在走廊氛围灯下的白境虞格外美。
不像在生气,反而有种调情的性感。
陈幻心神都荡漾了。
看来白境虞不仅火力全开,还附带精神污染。
被迷得语言功能短暂退化的陈幻,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
“这能一样吗……”
陈幻想要跟进屋去,白境虞毫不留情地将门给关了,差点将陈幻漂亮的鼻子给拍扁。
陈幻转门把,白境虞早一秒利落地锁上。
陈幻:“白境虞,别堵我啊。”
白境虞没搭理她,门严丝合缝地关着。
白境虞那张迷惑人心的脸消失了,陈幻的燥意开始往上拱,拱成了一肚子的火气。
生气,又舍不得向白境虞撒。
要是换个人,以陈幻的坏脾气早就一脚将门踹开了,甭管多伶俐的嘴,先摁在原地不许走,好好听人把话说完了再犯浑。
可对白境虞不行。
对白境虞她舍不得。
陈幻在门口直转圈,看了眼卫生间,陈幼在里面洗澡。
这段时间陈幼洗澡的时间很长,每次进去都是四十分钟打底,青春期通病。
挺好,暂时别出来了。
陈幻贴着门仔细听卧室里的动静,没有水声也没有脚步声。
白境虞既没有去洗澡,也没有在走动,她很可能坐着。
坐着,很有可能是在等陈幻继续解释。
陈幻额头抵在门上,特别真诚地说:
“你别拿自己给别人比,谁都比不上你,真的,白境虞,我不狡辩,我没在第一时间跟你坦白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你别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啊,你让我进去当面跟你认错。拧我也好打我也罢,只要你能解气就行。”
屋里依旧很安静。
不过没骂她说明这事儿有转机。
白境虞性格强势,和她对着干只会让她越来越生气,得服软。
坐在沙发上的白境虞翻了白眼。
服软倒是快。
算了,跟她置什么气。这一通肝火动得很没必要。
白境虞本来就累,折腾这一晚上腰酸得快要坐不住。
她往门口走的时候,听见陈幻声音又软了不少:
“那都是和你在一起之前的事儿了,我保证以后再小的事情都向你报备,好不……”
咔哒——
门开了,白境虞站在门里直视着陈幻。
“好?”陈幻迅速升起笑容,却见白境虞直视着她,嘴角挂着笑,但这笑怎么看都像藏着“你有种”这三个字的冷笑。
白境虞的胳膊搭在陈幻的肩头。
这是个亲密的动作,却没让她进屋,反而慢慢将她往外推。
“那都是和我在一起之前的事儿了?”
“要不是你四年前一声不吭消失,咱们这会儿都在庆祝四周年了。”
“现在你来跟我数这一二三?”
“而且,姓陈的,和我在一起之前的事?咱俩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白境虞说一句推陈幻一下,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将陈幻推到了大门口。
“今晚你爱睡哪儿睡哪儿。”
陈幻:“白……”
白境虞“咣”的一声将门关上。
陈幻站在门口,活脱脱的一根被抛弃的电线杆子。
难以置信。
陈幻双手叉腰,都给自己气笑了。
难以置信白境虞的角度这么刁钻,也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说了句这么没脑子的傻话。
这回白境虞是真生气了。
无论陈幻怎么叫她都不搭理。
陈幻攒眉蹙额地走到楼下的小花园里坐着,特想抽根烟,可一想到为了白境虞戒烟已经这么长时间,又不愿意破戒。
浑身发毛也没办法缓解,只能在小区里跑两圈。
跑步的时候,陈幻一会儿想把陈诗仪抓回来揉圆搓扁;一会儿又恨不得给自己两拳,怎么就长了张嘴;一会儿又想今晚要不然去恃总家借个宿,芽芽应该会收留她;一会儿又惊觉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让白境虞再产生任何不好的联想,林恃和芽芽都是高危联想群体。
真是服了……
要是没陈诗仪这倒霉事儿,陈幻这会儿已经在开开心心“吃宵夜”了。
跑到最后,陈幻气喘吁吁又一肚子丧气去买饮料喝。
听到便利店“欢迎光临”的电子音,陈幻忽然灵光一闪。
白境虞关门之后好像没有锁门的声音。
家里的电子锁反锁的机械声很清晰的。
如果里面没有反锁,陈幻可以直接用指纹开门。
白境虞若是真情实感要赶她出门,以她那缜密的大脑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陈幻双眼放光。
所以白境虞归生气,但是还给她留了一条回家的路,没有完全堵死。
一定是这样。
陈幻开开心心地回去,打算用指纹开门的时候,发现从里面反锁了,打不开。
陈幻:??
还真不是白境虞锁的。
半小时前。
洗完澡的陈幼出来喝水的时候,发现门居然没反锁。
看了一眼陈幻和白境虞的卧室,门缝里面透出来光,说明她俩已经回来了。
忘了反锁门了?
依旧在看恐怖小说的陈幼很没有安全感,大晚上的门怎么可以不反锁?
这便顺手给锁上了。
无意间将白境虞给陈幻留的退路彻底封死。
此刻,站在门口的陈幻以为白境虞真的这么狠心不让她回家。
要是再死皮赖脸地敲门或者按门铃的话,可能会进一步激怒白境虞。
陈幻只能捏了捏发酸的鼻尖,垂头丧气地出门去找酒店凑合一晚。
这头陈幻去住酒店了,那头白境虞等到十二点半,陈幻还没回来。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大半天,床也凉她身子也凉。
白境虞拧着陈幻的枕头,眼里冒火。
行,陈幻,还真就夜不归宿,给你留了门也不回来。
你牛,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来。
夜深,陈幻住在山水澜桥隔壁的快捷酒店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
回头一惹白境虞生气就被她逐出家门,连个落脚点都没有,也太惨了。
今晚的遭遇催生了陈幻大胆的想法。
还是得自己买套房。
山水澜桥那边的别墅就不错。
之前给林恃装修的时候其实她就挺眼馋,别墅的户型特别好,前后院足够大,上下三层半,想要几个房间就能隔出几个房间来。
就算以后被白境虞赶出来了她还有别的房间睡,再不行还能去院子里搭个帐篷,总比露宿街头的强。
正好去年赚了一大笔钱,是时候买套更宽敞的居所了。
别墅空间更大不说,还清静,白境虞那怕吵的性子肯定会喜欢。
陈幻打定主意,明天天一亮就找中介买房去。
白境虞从来没在这张床上独自醒来。
春寒料峭,昨晚降温,独自一个人睡的白境虞差点冻感冒。
陈幻没在身边就算了,早上七点,社区门口的商业街新店足底按摩新店开业,大喇叭狂震:
“好消息,好消息,新店开业,新店开业!本店提供专业按摩师,环境舒适,服务热情。首次到店享受五折优惠和免费足部评估!快来体验,快来享受!好消息,好消息,新店开业,新店开业……”
白境虞眼里闪过一丝烦躁的杀意。
她一把抓过手机,打开业主群。
白:【好消息,新店开业。坏消息,现在不把你那倒霉的喇叭关掉,我会让你开业即倒闭。】
足底按摩店的老板也是小区业主,正好在这个业主群里,还呛回来。
【至于吗?我这声音也不大啊。新店开业小小宣传一下罢了,你是同行来捣乱的吗?】
白境虞正要继续输出,好邻居“草莓”直接将治安管理处罚法贴了上来。
草莓:【违反关于使用音响器材产生过大音量干扰周围环境的法律规定,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建议白女士录音并报警。送店主一句话,想进去蹲几天的话您可以继续广播。】
白境虞心想,这位邻居嘴皮子利索,脑子也灵活得过分,居然知道我是“白女士”。
物业火速出击,立即去找了店家。
很快,喇叭声消失了。
要是这是在社交平台,白境虞已经给“草莓”这位中国好邻居点了赞。
在前往科技园开会的时候,白境虞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么怕吵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住在高层。应该找个清静的别墅住着才好。
山水澜桥的别墅区环境其实很不错。
之前那个大平层可以卖了,房产留太多也不好打理,山水澜桥的别墅和白家在搬入万嘉城之前的住所有些相似,挺符合白境虞对家庭的想象。
白境虞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陈幼已经做好了早饭。
见只有白境虞一个人,陈幼还奇怪。
“我姐呢?还没睡醒?”
白境虞去倒咖啡,“你姐昨晚没回来。”
“没回来?”
“嗯,出门学习去了。”
学一学怎么说人话。
陈幼也没多想,吃完饭给她姐发了条微信说:
【你今天学习完早点回家,晚上有卷子要你签字。】
正在酒店刷牙的陈幻看到陈幼这条微信,莫名其妙。
学习?
脑子一转,懂了。
白境虞你可真损。
陈幻回复:【知道了。】
既然白境虞先提到她了,那陈幻发个微信去问候问候也不算突兀吧?
陈幻思索半天,编辑又编辑,觉得怎么说都有点情商堪忧。
昨晚因为一句话被白境虞拒之门外,弄得她现在有点PTSD。
另一头,白境虞点开了陈幻的微信对话框,看上面显示“正在输入……”
断断续续“正在输入”了五分钟,半个字没发过来。
白境虞就要将手机放下来的时候,公众号终于活了。
陈幻发来一张早安的表情包。
白境虞:“……”
白境虞连续翻了好几个白眼,对着陈幻头像隔空戳了戳。
学精明了,发这种东西虽然傻缺,却没有出错的可能。
陈幻成功发送出去,发现自己没被拉黑。
太好了。
只要白境虞不把她拉黑,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
按白境虞的脾气,如果不想看到她,肯定会在她发第一条的时候就让她闭嘴,直接拉黑。
虽然白境虞也没搭理,但肯定看到了。
陈幻打算按照时间给她来一串的早安午安晚安,好好刷一刷存在感。
到了公司,白境虞问方栀今天自己的行程,中午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她打算去别墅区看看房子。
“白总,早啊。”
一走进会议室,便看见坐在人群中跟她打招呼的裴醒。
裴醒今天盘起了长发,配合那副出镜率最高的复古圆框眼镜,笑容稳定,任谁看到这样素净的女人都会联想到“温润如玉”这个词。
白境虞分过去的一眼则格外冷淡。
有些人表面上看斯斯文文,其实背地里还会给人剥山竹、坐大腿。
“早啊,裴女士。”
白境虞不显情绪地坐下。
起码旁人没听出她言语里的阴阳怪气。
除了裴醒本人。
会议上,白境虞对裴醒的每个议题都相当谨慎,裴醒被她追问得时常沉默,颇有些吃力。
更何况白境虞的声音在裴醒的大脑里无限回响,自带佛祖威压。
开着会呢,裴醒也不好将她的降噪耳机当着白境虞的面拿出来。
会终于开完,裴醒紧绷的神经疼得要命。
裴醒想离开会议室去透透气,白境虞还单独约她留下单独说两句。
白境虞端着茶杯喝红茶。
“裴女士应该知道咱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CloudMotion Technologies。云动科技,也是封锁亿甲技术的罪魁祸首。”
阳光之下,白境虞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娇嫩的红唇弥漫着悠然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骨头里渗出恶寒。
白境虞:“听说之前想要突破云动科技技术封锁的技术员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实在可怕。裴女士,你是珍贵的技术人才,可得当心。”
裴醒:“……”
午休时间,裴醒打电话给陈幻,说她今天被白境虞追了好几条街,还发布死亡威胁,到底怎么回事。
听陈幻一说,果然。
裴醒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幻姐,你这才让白境虞知道?”
陈幻那边也头疼,“之前不是一直没找到开口的好机会么?而且……”
而且咱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发生过,上赶着去说反而很刻意吧?
不过这句话陈幻压了回去,对着当事人面要真这么讲出口,陈幻这已经缺了一次的心眼又得告急。
裴醒靠在窗边,浮云映在她的镜片上,她无奈地笑笑:
“好么,我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又一键清零了。”
陈幻问她:“这事易织年知道了吗?”
“知道了啊,已经安抚好了。”
“安抚好了?你是怎么哄好易织年的?”
陈幻这么一提,那晚胡作非为的易织年浮现在脑海里。
连带着她人生第一次丢脸的反应都历历在目。
裴醒推了推眼镜。
这事儿怎么好说。
裴醒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希望陈幻自行领悟。
“躺平任骂就对了。”
陈幻:……
我倒是想躺平,可也得躺到白境虞面前,争取一个被她骂的机会才行啊。
不过裴醒的话还是提醒了她。
她打定主意,等中午看完别墅,下午就去亿甲科技找白境虞,等着她下班。
挂了电话,裴醒想到白境虞说的话。
“裴女士,你是珍贵的技术人才,可得当心。”
裴醒想了想,上网搜索射击和搏击课程.
陈幻吃完饭,匆匆和中介碰头,在中介的带领下来到山水澜桥别墅区。
中介带着她从开满山茶花的幽静小路中穿过,来到六号院前院门口。
中介热情地跟她介绍这栋别墅的优点,并且向她透露一个小秘密。
“看隔壁那栋七号院,你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吗?”
陈幻:“……”
不就是林恃和舒泉一家子?
中介神神秘秘道:“住的是林朝晖的女儿!林朝晖你知道吧?电器大王!”
陈幻:“……”
都能想象,回头要是白境虞住进来,中介会怎么说——
看隔壁六号院,你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吗?住的是白决女儿!
陈幻沉下脸,“这种隐私还是少往外说吧。不然谁还敢买这儿的房子?而且人家有名有姓的,什么叫林朝晖女儿?”
中介:“……”
中介赔着笑脸道:“您说的是……”
这头中介带陈幻走进了前院,那头有另外一波看房的从后院进来。
“白小姐您看,前后院是相通的,从这儿能直通前院。前院特别宽敞,您想种花种花想种树种树,后院这块也足够大,来十几二十个朋友开派对不成问题啊……”
陈幻心里“咦”了一声。
白小姐?
“白”虽然不算特别冷僻的姓氏,可是在这儿遇到一位“白小姐”,怎么想都很有可能是……
陈幻思绪还没转完一圈,就和从后院走过来的白境虞对视了。
陈幻正在愣神,白境虞倒是对她笑得如春风般和煦。
“陈小姐,好巧。”
白境虞率先跟她打招呼。
两个中介一对视,这俩客户还认识,可不巧了吗?
中介们堆起了弧度一样的笑容,却听白境虞说:
“这就开始找房了是吧?翅膀挺硬,那现在我就回家帮你收拾行李立即给你打包出来?”
中介们:“……”
噤若寒蝉。
陈幻:“你听我说,我……”
陈幻一个“我”字之后,目光转向白境虞身边的中介。
“不对啊,白境虞,你也是来买别墅的?”
白境虞:“可不,我本来想着以后某人再惹我生气,在院子里也有个帐篷睡。”
陈幻:“这叫什么?这就叫心有灵犀,我也是这样想的!”
白境虞悠然笑道:“原来你还想继续惹我生气。”
陈幻:……
陈幻感觉脑细胞已经被角度刁钻的白境虞杀了个片甲不留。
第128章
陈幻扬长避短,别和白境虞斗嘴了,根本没胜算。
陈幻背对着中介,拉住白境虞的手说:“我哪敢啊。”
陈幻大庭广众之下跟她这儿没羞没臊,白境虞嘴角微弯,对陈幻爱看不看的眼神还是带点儿嫌弃。
没跟陈幻多说,她时间很紧张,看完房就得回去了。
从一楼到阁楼,白境虞在中介的带领下粗略看了一遍六号院的格局。
六号院和她去过的两个邻居家差不多,只是院子的形状和整体朝向有些不同。
六号院的后院外,是一棵老榕树。
老榕树非常高,枝繁叶茂,布满时光的苔痕。
阳光斜照,被枝叶切割成碎金般的凌乱,摇曳时乱中又有序,站在树下似乎能听见岁月的回响。
白境虞仰望这棵老榕树,心头便有一份沉甸甸的厚重感。
这棵老树刚抽芽的时候,她或许还没来到这世间。
如今,她因为一时而起的念头,站在它身下,看到了它苍郁的枝枝叶叶。
两条完全不同的时间线在此交叠。
就像……
白境虞回眸。
那个四年前在路边偶然遇见的人,此刻还在她一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
初见时谁都觉得是萍水相逢,没想过竟摩擦出了此生难忘的火花。
白境虞没开口,但她沉默注视榕树的时候,陈幻便知道她喜欢它。
陈幻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我买了送你好不好?”
白境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阳光下安静地看着陈幻的眉眼,想象她老了以后,这张脸会是什么模样。
看两位客人的气氛微妙,很有眼力见的中介们躲到远处的阴凉地,给她们腾出更多的私人空间。
白境虞:“昨晚在哪儿睡的?”
陈幻:“就在家边上的快捷酒店。一晚上都没睡好。”
“酒店床不好睡?”
“想你想的。”
白境虞嫌弃地“啧”一声,但被陈幻握着的手没抽出来,大发善心就让她拉着。
陈幻牵着她的手走到临水露台,往远处看,因为水面开阔毫无遮挡,远处已经恢复满山青绿的观枫山山景有种极致清晰的效果,甚至能看到在山间流荡的浓雾。
一阵清爽的春风从湖面推至两岸,白境虞的额发被吹动。
“昨晚我给你留了门。”
白境虞闭着眼享受柔和的风。
“小幼安全意识还挺高,给反锁了。”
陈幻:“……”
都不知道该不该夸她这宝贝妹妹。
白境虞:“小幼做得挺对。”
陈幻坚强地微笑道:“可不么,白境虞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境虞在她后背上拧了一把,下手还挺狠。
陈幻“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是找到新的地方拧了是吧?你……”
“今晚吃什么?”
“……”
“糖醋小排吧,趁我现在还没吃腻,多吃点。”
陈幻自然听懂了,这是白境虞放了她一马,让她回家了。
陈幻腻腻歪歪地抱住白境虞,亲她的脑袋。
“吃吃吃,给你做一脸盆的糖醋小排好不好?”
“一脸盆?你养猪?”
“嗯,养着呢。”
白境虞:?
白境虞:“陈幻,还是快捷酒店适合你。”
下午白境虞回去工作,陈幻跟着中介去签约中心把山水澜桥六号院的合同给签了。
刚刚出狱时,陈幻联系过多家贷款机构,没有一家愿意给她贷款。
那时的她举步维艰。
转眼一年的时间,工作室发展得超出她的想象,特别是在H-MALL这个区级项目之后,贷款机构对她重新评估,她重新获得了贷款的资格。
山水澜桥六号院价值三千多万,即便是去年赚得盆满钵满的陈幻,想要一口气全款买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首付的钱再加上未来二十年的贷款,她还是承受得起。
她想和白境虞有一个可谈的未来。
这个家就是圈住白境虞的第一步。
迄今为止,白境虞在她身上获得的安全感很有限,陈幻自认为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也不懂该怎么去表达自己想要一辈子守着白境虞的心。
希望山水澜桥六号院能为她和白境虞的未来画上一个冒号。
冒号往后,阐述的是她和她相守的余生.
夜里。
丰盛的晚餐驱赶了一整日的疲劳,从浴室出来,白境虞穿了一条冰山蓝吊带睡裙,玲珑的好身材被若隐若现地勾勒着。
陈幻没少见性感的白境虞,可此时的氛围还是完全不同。
白境虞把陈幻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陈幻都不敢太用力坐下去,生怕弄折了白境虞那双金贵的腿。
白境虞看她坐得不够彻底,还将她脚给踢起来,非要陈幻整个人靠到她怀里。
陈幻急忙撑了一把沙发扶手,与此同时下巴被白境虞捏住了。
“想吃山竹,还是想吃点别的?”
白境虞唇挨过来,悬在陈幻唇面仅一毫米的地方。
陈幻上前要吻她,白境虞偏偏爱给不给,若即若离。
不仅不给,还肆意撩弄着陈幻。
陈幻被她煽得心头起火,翻身而起扣着她便吻。
白境虞悠然地坐在沙发上,就让陈幻吻着,品味陈幻痴迷她的模样。
陈幻双膝压在白境虞身子两侧,吻得心尖上的烈火难消,忽地眉心慢慢蹙起,“嗯?”了一声,面上的红潮在一点点往耳尖上染。呼吸愈发的沉,陈幻单手支到沙发背上,支撑着被白境虞恣肆控制着的身子。
白境虞抬起陈幻的脸,欣赏她被自己染透的双眼。
白境虞另一只手压在陈幻的后腰上,命令她:
“继续吻我。”
陈幻沉沉缓了一口气,扣着白境虞的脑袋,将最深处的悸动化成烈吻,倾倒回白境虞的唇间。
一小时后,白境虞累得抬不起胳膊,陈幻将她抱进浴室,又泡了会儿澡。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浴缸里,还是老姿势,陈幻将潮乎乎的长发扎起来,从白境虞身后紧紧抱着她。
两人都没说话,白境虞知道陈幻这会儿恋她恋得要命。
白境虞回头,奖励一个香吻。
“抱我回去。”
一个吻可不够。
陈幻将白境虞狠架了两小时。
昨晚没法抱着她入睡的干涸,今夜全都弥补回来了。
又一次抱着白境虞入睡,陈幻想起白境虞那句话。
“要不是你四年前一声不吭消失,咱们这会儿都在庆祝四周年了。”
是啊,白境虞说的没错。
被她辜负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心里漫过一层浓郁的酸意,陈幻箍着白境虞的双臂更加收紧。
感受着怀里的真实,只愿此生白境虞不让她放手。
“陈幻……”
陈幻以为白境虞醒了。
其实她没醒。
白境虞舒服透了,也真累坏了,被大力地抱着也没清醒。
只是在呢喃着此刻出现在她梦中的名字.
第二日晨间,乌鸫嘹亮的歌喉将白境虞和陈幻吵醒。
白境虞胳膊酸腿软,眼睛都睁不开,说再睡会儿。
陈幻亲了亲她的脸蛋,满身活力地起床。
白境虞感受到她起床时的利落劲儿,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
这是什么铁打的身子……
我是不是真的该去运动运动了?
陈幼打着呵欠到客厅的时候,见陈幻哼着歌,已经将早餐做好了。
陈幻对她眨眨眼,“乖崽,来吃饱饱上学。”
陈幼:“……你谁啊,好恶心。”
陈幼洗干净手过来拨了一下她的脑袋:
“又说你姐恶心?咦?”
陈幻偏了偏脑袋,认真端详陈幼的脸。
“你是不是胖了?感觉你脸圆了一圈。”
陈幼一瞬间危机感拉满。
她脸的确圆了。
圆到陈幻都发现了。
可不得圆吗?被宁措一天三杯奶茶往里灌,不圆都对不起她的奶茶钱。
陈幼洗漱完拎起书包就走。
陈幻:“哎?早饭都还没吃呢。”
陈幼本来想说“都胖成这样了还吃什么”,可是看陈幻做饭那么辛苦,她又不忍心浪费,将一片涂好开心果酱的吐司卷了荷包蛋,两口塞进嘴里,鼓着嘴对陈幻挥挥手,走了。
陈幼一路慢跑到了远哲,感觉心率有点上来,出了点汗。
她打算以后每天上学放学就这样跑着来,权当运动了,希望能速速消灭圆脸。
陈幼扣着书包带往学校里走,到了校门口,看见宁措从一辆迈凯伦上下来。
和她一块儿坐在后座的中年男人跟着一起下车,很客气地还给她递来两个礼品袋。
宁措推拒着,对方非给她不可。
宁措看见了陈幼,宛若瞧见了救星。
“幼幼!”宁措一下子扑过来,挽住陈幼,几乎是将她拎起来往学校门口去,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男人挥了挥手说,“柏叔叔再见!”
陈幼:“谁啊?”
宁措压低了声音道:“我爸合作伙伴,非要请我吃早茶,大早上我爸带着我去应酬,吃完早茶我家车出了点毛病,这人就说送我来学校。感觉他那礼品袋里装的东西价值不菲,我不敢收。幸好你来了。”
陈幼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那男人还站在车边。
他身形很长,样貌英俊,黑亮的头发打理得非常用心。他看上去三十多岁,或许四十,也有可能更年长,因为保养得很好,一张脸光滑得和年轻人没什么区别。但和年轻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的是,他身上带着中年人特有的迟缓和沉甸甸的浊气。
他本来在和司机边说边笑,陈幼投过来目光之后不到两秒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往这儿看。
目光短暂交汇后,陈幼发现对方愣住了。
陈幼心尖上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不安,她收回目光,和宁措一同进入校门。
柏先生却是怔在原地,双眸被震惊的神色覆盖,一眨不眨。令人晕眩的惊愕将他整个人罩住,大半天,陈幼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司机:
“你看到刚才那个女孩了吗?那个女孩……宁措的同学。”
司机一头花白的头发,往学校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
“没啊。”
汹涌的情绪还在胸口激荡着,像洪流,冲刷着柏先生的五脏六腑。
柏先生迎着风,深深的眉骨中拧起了一道沟壑。
……
春末之时,春意阑珊。
天的蓝调变了,夜的厚度变了。
小财又一次从前院溜达到了后院,巡视了几个来回。它也明白这儿是它的新家,每天醒来后会从前院走到后院,将整栋房子巡查一遍,确定没事后便会去椅子上晒太阳,等着主人带她去遛弯。
最近一段时间,它的主人很忙,每天一大早就出门,陪伴它的时间有点少,不过它能理解,主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舒泉自启丰离开到夏初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和林恃一块儿忙活新公司的事情。
家具和各种办公设备都要安排,与此同时《奇幻公路》项目第二阶段的宣发不能耽误。新公司的筹备、新的合作伙伴、不能耽搁的老项目……与此同时舒泉还要照看姚聆,定期带她去医院复查。
在离职之初,以为能缓口气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比在启丰要还要忙上好几倍。
创业竟能活脱脱将人撕下一层皮来。
要不是年年她们帮忙,可能在林恃招到员工之前,她和林恃两个人得一直007。
易织年也从启丰离职了,回她的云端酒店专心做主理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上课。老师是易雪林指派来的,专门教她酒店管理。易织年本硕学的都是酒店管理专业,这些年虽然没有继续深造,但也一直没彻底放下来。如今再拾起来也不算难。
这个春天易织年过得很充实,上课之余还惦记着自己投了五千万的公司,一有空就往舒泉她们那儿跑,能帮上什么忙就帮点。
裴醒也是忙得时常见不着人,大多数的时间她都泡在研发大楼里,但凡抽出点时间□□击场和搏击教室。
易织年还好奇,“怎么突然学起这些来?”
裴醒:“用来保命。”
易织年:?
林恃和舒泉公司的软装都是陈幻帮忙布置的,与此同时她还和舒泉轮流陪姚聆去医院。
舒泉和林恃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度过了开始最艰难的时期。
办公室布置完毕,第一批员工招了进来,《奇幻公路》项目最初的宣传方案也在连轴的会议中确定,只待落地。
舒泉和林恃都累瘦了好几斤,舒泉原本两只手一卡就能圈住的腰,感觉现在卡一下都有富余。
先前运动积攒起来的肌肉都要掉完了,正好公司楼下有健身房,她每天都和林恃去健身房打卡,无氧和有氧轮番练,两周后精力回升不少,体重也重回九十斤。
舒泉从未如此繁忙、专注又充实。
她专心推进《奇幻公路》项目,林恃则规划着公司的主业,她回到了曾经深耕的供应链管理。
《奇幻公路》项目对接同事来她们的公司参观,看见门口极其简约的黑色字体写着“时刻物流管理(Always Logistics Management)”。
上下两层楼的办公区域宽敞,但每个人都很繁忙,完全不像是刚刚开门营业的新公司。
对接同事喜上眉梢,“我们真是赌对了,跟着你和恃总一起离开,不然现在启丰那边也不知道谁接手这个项目。说起来……恃总老本行是干供应链管理的?”
舒泉给对方倒茶的时候说:“林恃什么都干过,你也知道,她在启丰的时候上下游都得管,其实她在供应链管理这块更有自己的想法。以前她就干过这行。这次她的野心更大,想要涉足更多的领域。”
“那是好事啊……”
对接同事接过茶,一直在观察新公司的所有细节,看上去对新公司很有兴趣。
舒泉这段时间接待了不少合作伙伴,渐渐学会读取别人的言下之意。
舒泉想了想,问道:“你们也有想要往海外发展的规划吧?”
《奇幻公路》团队隶属于一家文创公司,这几年一直想要往海外开拓市场,但对海外市场了解不够,也不知道该怎么搭建供应链。
没想到林恃和舒泉的新公司正对胃口。
对接同事立即兴奋道:“我建个群,我把我老板拉进来,你将恃总拉进来,我们好好谈谈合作。”
舒泉欣然接受。
看来合作伙伴要多一个身份,成为客户了。
群建好了,双方约定下周线下碰个面。
舒泉将对方送进电梯,挥手再见的时候,余光里发现有个女人站在走廊尽头正往她这儿张望。
舒泉一看,居然是谢鸣鹤。
谢鸣鹤阴气沉沉,像一朵雷暴之前沉默的铅云。
她死死盯着舒泉,眼神阴鸷得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双手,扼住舒泉纤细的脖子。
轰隆隆的狠意,在两人之间翻涌。
舒泉没有移开目光,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从侧面对着谢鸣鹤的姿势变成正面。
她眼里的纯净半点未被污染。
舒泉平静地说:“谢阿姨,进来喝杯茶吗?”
谢鸣鹤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阴沉不减,没说一个字便离开了。
乘坐电梯下楼,谢鸣鹤已经看到她想看到的了。
林恃的新公司开得这么快,业务运转得如此顺利,是在情理之中的,却又出乎意料。
没人比谢鸣鹤还要了解林恃的能力。
她和林恃斗了这些年,从来没有赢过。
但是,公司还是发展得太快、太好了。
谢鸣鹤坐回车里,吃了减压药,歇了一会儿,用有些发抖的手拨通季弦的电话。
“只要你能让林恃和姓舒的女人分开,带林恃回到我身边,一亿的融资就是你的。”
谢鸣鹤知道季弦的公司正陷入瓶颈,需要钱。
一亿,跟林朝晖允诺的财产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
但对于任何小公司来说都很可观。
季弦那头沉默了片刻后,给了她一个“行”字,挂断了电话。
谢鸣鹤握着手机,冷笑一声。
季弦是个阴险小人,谢鸣鹤心里有数,很多年前她就知道了。
如今林恃又重回商业服务这一行,跟季弦是绝对的对家。
为了这一亿,也为了自己的公司生存空间不被倾轧,季弦一定会用尽阴损手段和林恃竞争。
就算季弦这个人商业头脑再简单,这么多年也没能将她那个破公司拉拔起来,可是对付林恃这种初创企业来说还是有优势的。
只要将林恃的公司压垮,到时候无论季弦能不能拆散林恃和那个姓舒的女人,谢鸣鹤都会在林恃最失意的时候现身,为她提供她所想要的一切。
林恃会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谁最爱她,谁又有能力保护她。
这是谢鸣鹤修复她和林恃母女之情的手段,季弦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计划好了一切,谢鸣鹤脑子里绷紧了许长一段时间的神经总算是稍微松快了一点。
林恃一定要回家。
一定。
谢鸣鹤踩下油门,离开的时候再望了一眼林恃办公室的方向,眼中是病态的占有欲。
她是我的女儿,她只属于我。
谁也不能将她抢走,谁也不能.
夏季一贯是不安分的。
无论是诸多关于“夏”的文章、歌曲还是情怀,都对这炙热的季节有过分的期待。
在这份期待的影响下,夏季成了各种情感和事故的高发期。
作为新产业链关键一环,陈诗仪的中岸科技毫无征兆忽然爆雷。
陈诗仪第一时间跑到白境虞办公室,想要用眼泪水漫金山,挽回和亿甲的合作的可能。
幸好白境虞早一步走了,让她扑了个空。
魏轩和顾洋都听说这件事,晚间请白境虞去MAR喝几杯。
中岸科技是白境虞回集团之前就定下来的合作伙伴。白境虞觉得陈诗仪这位老熟人相当不靠谱,也很直接的反对过,但魏轩信誓旦旦说中岸科技性价比最高,可以试试看。
白境虞不是个初来乍到就烧三把火的人,既然魏轩愿意担保,她没意见。
果然,便宜还真就没好货。
怕白境虞不高兴,今晚魏轩一上来就向她敬酒赔不是,倒也没推脱责任,只说自己调查得不够谨慎。
白境虞没拆穿魏轩和中岸合作的真正原因。
魏轩是中岸科技联合创始人的女婿,也就是陈诗仪的表姐夫。
商业联姻依旧是现代资本巩固财富和地位的手段。
顾洋是来帮魏轩说话的,这两人就怕白境虞一怒之下要联合董事会换掉这个CEO。
白境虞对魏轩这个实干家倒是没意见,他的能力在如今的亿甲无人能出其右。
幸好中岸科技爆雷爆得及时,赶在新一代旗舰产品上市之前爆,影响可控。中岸的替代品还是好找的。
白境虞没想多说这件事,随意聊聊别的,她今晚不打算久留。
巴赫的D小调协奏曲舒缓而理智,今夜MAR俱乐部人不算多,大家依旧在交换S城最新鲜、最能赚钱的消息。
魏轩和顾洋倒了点苦水后,见白境虞并不发表意见,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从市政说到建设,提起了各路人马马上要争夺的东二环商业街项目。
东二环商业街不仅是商业空间,还连着一片湿地公园,总占地四百亩以上。
据说这次厮杀特别激烈,从私企到国企都杀红了眼,誓要拿下。
按理来说国企有绝对优势,不过这回的金主不拘一格,只要能符合金主审美,谁都有中标的可能。
“今晚金主也在。”
顾洋握着酒杯的手抬了抬,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女人。
白境虞听到商业空间的设计,有了些兴致,顺着顾洋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个女人头发花白,精致地盘在脑后的长发完全没有染黑,自然衰老着的她,散发着令人欣赏的淡然。
白境虞请对方来喝一杯。
那女人叫姓潘名烟桥,今年六十六岁,是P城首富。
潘烟桥这辈子没结过婚,领养了两个女儿,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赚赚钱。白境虞以前就听说过她的事,很欣赏她从容又随性的行事风格。
潘烟桥穿着一身长裙优雅地坐下,手里拿着电子烟,全程只看着白境虞。
“白小姐,久仰了。都说白决的女儿漂亮又能干,今天能在这儿跟你喝一杯,是我的荣幸。”
白境虞忽略她微妙的用词和兴致勃勃的眼神,只谈商业街项目的竞标。
潘烟桥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亿甲是科技公司,没想到对设计这行也有兴趣。”
“我正好认识一位出色的设计师。”
白境虞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潘烟桥。
“这是她的作品,您可以看一看。”
白境虞手机里是陈幻当初获得白鸽奖时设计的酒店项目,以及最近的H-MALL。
要是很有名的设计师,肯定会直接报她的名号。
没有报名号只递作品,说明并不出名。
潘烟桥本来兴致全在白境虞身上,对她递来的手机只是打算粗粗一览。
不怪她怠慢,她实在对现在国内的设计行业毫无兴趣,不是千篇一律的乏味,就是融合了许多大师风格的怪胎。
商业街项目她本身不抱太大希望。
没想到……
潘烟桥懒散的目光很快凝聚。
并且说了一句让白境虞没想到的话。
“这是陈幻的作品。”
白境虞和坐在两侧的魏轩和顾洋都有些惊讶。
潘烟桥戴上了老花镜,看得更加仔细。
“当初她夺得白鸽奖设计新秀奖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她设计的那家酒店我曾经亲自去体验过,的确非常、非常出色。我很难想象它出自一位大学生之手。当然了,当时她有师父在带,即便如此,她的风格已经影响了整体设计。很可惜,自那之后再也没有看到陈设计师的作品,我以为她离开了这个行业。这些年,她在做什么?”
潘烟桥是这世界上除了白境虞之外,另一个真情实感欣赏陈幻才能的人。
不同的是,白境虞从未宣之于口,只是默默在关注她的事、她的作品。
白境虞说:“这些年她在做室内设计。”
潘烟桥略有些失神后,淡淡地说:“她的才能应该放在更广阔的商业空间上,她是注定会在这个时代、这个行业留下名字的人。”
白境虞:“她或许会来争取这次商业街项目。”
陈幻不可能拒绝,这是她扬名立万最好的机会。
魏轩和顾洋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
潘烟桥感慨地“噢”了一声,眉眼舒展开:
“我可太期待了。”
潘烟桥和白境虞交换了微信后便离开了。
白境虞正想发信息给陈幻,让她将今年的工作重新安排,商业街项目一定要拿下。
能拿下它,陈幻的名字将重新回到主流视野之中,比设计一百个H-MALL都有效。
白境虞信息还没发出去,顾洋提着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过来说:
“白总,有些事我想单独和你聊聊,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顾洋示意他们去没人的小阳台私聊。
白境虞将手机先放回手包里,没起身,慢慢地抿着酒:
“请说。”
不避讳的态度说明她已经知道顾洋想聊什么了。
顾洋双手握在一起,暗暗向周围看了一圈后,轻声说:
“您刚才向潘总推荐的陈设计师,就是上回在家宴上和您特别亲近的那位女士吧?”
白境虞:“顾总,不必绕圈子。”
顾洋看白境虞的耐心即将告罄,只能直接说:
“这个人坐过牢,您知道吗?”
坐过牢,是人生不可能磨灭的污点。
如果白境虞对这个人不止是一时兴起,而是想要真正留在身边,对于整个亿甲科技来说,这个拥有污点的情人或许会是舆论上的一场灾难,品牌的诚信度会被这个污点影响,白境虞的公众形象或许会受到重创。
如果白境虞只是被蒙蔽,那一切好说。
白境虞轻转着手里的酒杯,没有顾洋所想的尴尬、震惊。
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她全程直视着顾洋的眼,缓慢地说出三个字:
“我知道。”
白境虞的回答让顾洋一时无言。
他完全没想到白境虞知道了竟还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顾洋说得更加恳切:“我跟着您父亲一路打拼过来,他为了亿甲流过多少血和汗,不仅是我,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以前他在国外被竞争对手绑架,险些丧命的时候都没跟你说半个字,再大的困难他咬着牙自己解决,从来不跟你诉苦,就想你能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长大,此生一帆风顺。
“白总,那位陈小姐不仅坐过牢,还是个经济罪犯。您应当知道,经济罪犯在我们商业领域是最最忌讳的。如今的商场极少有人能孤军奋战,大家都需要合作伙伴。经济犯罪令人不耻,只要她的过去被曝光,合作商会怎么看待我们,擅于兴风作浪的舆论会给您泼什么样的脏水,我想您心里是有数的。”
白境虞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坐牢之前我就认识她,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不会犯罪。”
“她为什么进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坐过牢,这是不争的事实,不可能更改。这是她的污点,永远的污点。如果您一意孤行,这个污点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白境虞打断他:“我很喜欢郭灿的画,对她的过往也算了解。”
一直激昂的顾洋,被这个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愣怔。
他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白境虞为什么会忽然提到他的妻子。
白境虞看着杯中酒,“很多年前,她那幅成名之作据说是抄袭她的导师未公开的作品……”
白境虞还没说完,顾洋便激动地否认:
“不,她是被冤枉的,她没有抄袭!是她导师抄袭了她!”
“但是她无法自证清白。所以成名之作让她备受瞩目,也成了她无法洗脱的恶名。顾洋,你也曾经拥有过自己的公司,你为什么还会选择和她结婚呢?你就不怕她变成你的污点,让你的合作伙伴厌弃你吗?”
顾洋双手紧扣在一起,眼角在渐渐泛红。
白境虞眼神也变得柔软了。
“即便全世界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你也愿意做那个奔向她的人。因为你相信她,你爱她。”
第129章
傍晚的时候,白境虞跟陈幻说今天晚上有应酬,不知道几点能结束,等结束完之后她可以自己回家。
陈幻在公司加班,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手机里没有半条微信,白境虞还没说要往回走。
陈幻忙完了,惦记着白境虞,给她打电话:“还没回家?”
白境虞那头很安静。
“没。”
一个字,尾音带着不属于白境虞的绵长,陈幻一下就听出她状态不对。
“你喝酒了?在哪儿呢?”
“MAR。”
白境虞声音冷静得过分,但又透着只有陈幻能察觉到的迟缓。
“你待那儿别动。”陈幻已经在拿包了,“我现在去接你。”
“嗯。”白境虞声音闷闷的,“我等你来。”
急速切开夜色,陈幻一路心慌着到了MAR。
从进大门开始,整个视野狭窄得只容得下一个聚焦,埋头找白境虞在哪儿。
正好撞见了魏轩和顾洋。
魏轩看了眼陈幻,说:“白总在顶楼露台。”
陈幻说“谢谢”的时候,长腿已经迈出了好几步。
顾洋回头看陈幻的背影,神色复杂。
魏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做好咱们该做的就行。”
顾洋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出了俱乐部。
陈幻推开顶楼露台的门,月色如银霜,落了满地。
花架上的重瓣莫奈开得正烈,白境虞一袭白裙坐在花墙前,轻晃着手里的黑领结手工杯。
在看到好端端的白境虞那一刻,陈幻的视野又重新打开了。
陈幻双手叉腰,“吓死我得了,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平时白境虞习惯斯文地捏着手工杯的高脚,永远保持优雅的仪态。
此刻却是很肆意地张开五指,扣着杯口。
桌上有葡萄酒瓶,桌下也有,甚至沙发上都放着一瓶。
三瓶酒看上去都空了。
素净的白境虞坐在由重瓣莫奈构成的色彩旋涡前,美得惊心夺目。
总是清明的双眼,十分难得地酝酿着媚态。
清晖之下没有一丝浮沉,白境虞看向陈幻,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陈幻在灰蓝的色调中靠近,揽住白境虞的腰,感受到她身子发沉,和她摄人心魄的眼神一样沉。
陈幻:“怎么自己喝这么多酒?”
白境虞:“我在计算。”
陈幻:?
白境虞:“计算我的酒量。”
水仙的香水味和酒精融合在一起,难分高下。陈幻想将白境虞抱起来,还没发力,耳尖就被白境虞咬住。
“看着就好吃。”
白境虞也不圈她脖子,反而舔了舔还带着酒液的红唇。
陈幻:“……你找下酒菜呢?这也是计算的一环?别闹,幸好还没抱起来,不然该摔着你了。”
白境虞拍了拍双人沙发的另一侧,示意陈幻坐下。
陈幻回眸看了眼门外的侍应,侍应本来是来送酒的,将白境虞要的酒放在门边,随即微笑了一下,将门关上。
露台只剩她俩。
还有天与地,风和香气。
陈幻将酒瓶放到茶几上,坐到白境虞身边,以为白境虞有话要跟她说,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下一刻,白境虞靠到另一侧的沙发扶手边,一双修长的白腿交叠着直接架在陈幻的腿上。
陈幻:“……”
白境虞说:“东二环商业街项目会在下个月开始竞标。时间很紧,但我相信你没问题。”
陈幻:“……”
喝成这样还能谈工作,一开口冷酷和理智灌陈幻一脸。
说起来,即便喝了四瓶葡萄酒,除了语调和眼神的变化,白境虞看上去没有半点邋遢的地方。
从指尖到发梢都是熟悉的精致。
这个女人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失态。
喝多酒的时候也不能。
陈幻已经看过白境虞发给她的项目文件。
“这个项目商业街加湿地公园,占地四百亩,这种级别的肯定会被国企拿下,我那个小工作室够呛。”
白境虞:“未必。潘烟桥非常欣赏你,从当年你获得白鸽奖时她就对你念念不忘。我只给她看了你的H-MALL,她就能单凭作品的气质认出出自你之手。”
陈幻:“这,是有点神奇。”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能记得她。
白境虞一根手指戳在陈幻的心口。
“给我争。争不到别来见我。”
陈幻:“行。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只有一个,就是听你的话。”
白境虞拍拍她的脸,“乖。”
说着又要再喝酒。
陈幻握着她的手,纤长的手指将她的手背和酒杯一起包住,往下压,压回茶几上。
“不许再喝了。优雅的白境虞女士,你想晚上抱着马桶吐吗?”
白境虞肯定是遇到事儿了,这事儿还跟陈幻有关,太明显了,都不用猜。
不过白境虞似乎不太想说,陈幻只管看着她,不让她伤着自己。
都做好白境虞跟她耍横的准备,没想到白境虞不仅没耍横,还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这么关心我?”
陈幻:……
陈幻:“这又是撒哪门子的酒疯?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去啊?”
“嗯,好好保持。”
白境虞想站起来,一伸长腿就踹倒了一个酒瓶。
酒瓶咣当当地转着圈往外滚,白境虞也差点摔倒。
陈幻赶紧拉住她胳膊,“祖宗,我抱你行不行?别摔着了。你这金贵的骨头一折就断,摔一下得在医院住两个月吧。”
白境虞嘴上说着“我身上这是骨头还是饼干?”,准备被陈幻抱的姿势都摆好了。
陈幻无语地笑,将她横抱起来,坐电梯下楼。
穿过MAR的大堂,切开所有人暗暗诧异的目光,将白境虞稳稳地抱回车上。
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突然听她说:“你会永远这么在意我吗?”
绕过她的身体的手臂动作顿住,陈幻看向白境虞,在她平静的眼眸里看见了月光的倒影。
清冷得像一汪泉眼,安静地涌动着惊涛骇浪,从陈幻的心口狠狠碾过。
陈幻揽着她,深深印下一个吻。
“我保证,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那个人。”
午夜的光影偏黄。
整个世界在酒精的作用下摇晃着往下坠。
只有陈幻托着她的力度是向上的。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陈幻已经很注意保护了,白境虞还是在颠动中将自己弄伤。
白境虞思绪都混乱了。
不知道是被酒精控制,还是被陈幻控制。
听见滴答的水声,白境虞发着颤时都还在想,陈幻为什么要替别人坐牢。
这世界竟有那么一个人,让陈幻愿意为她付出三年的自由。
那个人只可能是姚聆。
师生情、再造之恩,这些是陈幻无法割舍的情义。
那又如何。
无论是什么情感,都曾经凌驾在她的爱之上。
三年,彷徨、思念又痛苦的三年。
……
林恃出差了三天,公司里的大小事务全都由舒泉做决策。
公司里的员工很多年纪比舒泉大,甚至还有大上一轮的。
林恃离开之前跟舒泉说,你就把他们当小孩,做得好了夸一夸,做不好了骂一骂,没人会看轻你。
夸人舒泉可以,骂人她真不会。
林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舒泉没少夸人,当然也有看林恃不在工作不好好做的。
舒泉不会骂人,但是板起脸还是会的。
都不用专门去学,家里就有个现成的模仿对象。
舒泉学着林恃开会训人时的表情,冷下一张脸的时候还真有点唬人。
舒泉白天在公司顺利进入到老板的角色,冷脸一整天,到下班的点钟脸都僵了,得揉半天才能缓和。
老板也是不好当,特别是年轻的老板。
三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更何况舒泉工作繁忙,所有事情亲力亲为,忙的她水都来不及喝。
但是自从和林恃睡在一起之后,每天晚上林恃都要抱着她才能睡着,她也渐渐熟悉了林恃的气息,熟悉醒来之后身边有一个即便睡着的时候都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的人。
舒泉终于明白什么叫“另一半”。
林恃渐渐成为她生命难以割舍的另一部分。
一旦被迫分开,分离的日子极其难熬。
今天,林恃终于要回来了。
傍晚时分,公司里员工基本都走了,只剩下刚入职的员工小曾,和在办公室里的舒总。
小曾弄错了一大组数据,正留下来加班加点地重做。舒泉点了外卖,两杯奶茶和两份芋泥千层,给小曾各留了一份。
小曾感动得嗷嗷叫,“谢谢舒总!和谐社会需要更多像您这么可爱又可亲的老板!”
舒泉这段时间被叫“舒总”叫惯了,笑道:“别客气,早点将工作做完,早点回家吧。”
小曾有点丧气道:“这个表格本来下午就要交给经理的,可是被我搞砸了。舒总,你说经理会不会生气,不让我过试用期啊?”
小曾比舒泉还小一岁,是刚刚进入职场的新人,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小曾如今的忐忑,舒泉全部都经历过。
舒泉说:“只要是人都会出错,我刚刚工作的时候更是一团糟。试用期的考核也不是只看一次的表现,别怕,好好工作,你没问题的。”
舒泉声音温柔,笑起来亲和力满满,小曾吃着她买的点心又被她温暖的话治愈,感觉自己还再抢救一下。
舒泉回办公室了,她还有些事要处理。
林恃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降落,舒泉计划着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就去机场接她。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小曾正在全神贯注工作,身后的门滴的一声,开了。
小曾纳闷地回头,这个点钟谁会回来?
“咦?是你……”
进来的人对小曾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舒泉的办公室里有专供休息的大沙发、冰箱、咖啡机和淋浴间,这是林恃特意为她安排的。要是舒泉心烦不愿意别人打扰,只要将门和百叶窗一合,完全不用出去,在里面待多久都行。
舒泉将工作速速收尾,去喝了一杯咖啡,打算补个妆就去机场。
全屋音响系统播放着舒泉特意要来的林恃喜欢的歌单,她站到镜子前刚拿出口红,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舒泉一惊,还没抬头便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味。
镜子里,她纤软的腰肢被一双手臂用力扣着。
林恃浓密长发像海藻一般从舒泉的肩头往下覆盖,像这几日难以言说的思念一瞬间将她紧紧纠缠。
“林……”
舒泉才刚想唤她的名字,下巴就被她抬起,脸往后折,唇被带着浓烈思念和侵占的吻封住。
身体有种被抱离地面的晕眩感,不过数秒钟,舒泉便让这暴风一般的浓情卷去了意识。
热吻之时,舒泉被压到沙发上,林恃什么也没说,只往她身上挤。
热汗一下就沁出来了。
咔咔咔——
小曾全神贯注地修改Excel表,忽然,听见了一丝闷哼声。
嗯……
声音很急促,像是难受又舒服的感受同时爆发到极致,克制不住漏出来的声响。
矛盾的情绪将这一声塞得满满的。
完全没谈过恋爱的小曾举目四望心茫然。
这是什么声音。
昏暗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人。
恃总刚才进了舒总的办公室里,这会儿门窗紧闭,完全没有人声。
一股阴森的冷意从她后面扑过来。
不会是……鬼吧?
小曾自己吓自己给吓得脸色铁青,速速将最后一点工作做完,连滚带爬地打卡跑了。
连空调都没记得关。
舒泉的办公桌一直被她收拾得很整洁利落,此刻却被林恃彻底打乱。
舒泉圈着林恃的脖子,指骨和膝盖红透了,扣着林恃蝴蝶骨的指尖攥了又攥。
被舒泉的滋味灌溉的林恃持续失控,直到听到舒泉声音里带着些破碎的沙哑,林恃恍然回神。
“难受了?”
舒泉晃了晃脑袋。
那就是太多了。
林恃亲了亲舒泉潮湿的额头,帮她舒缓。
被抱在办公桌上的姿势实在太过放纵,舒泉想从桌上下来,桌子太高,脚尖一时点不到地。
林恃帮她把裙边归位,将她整个人抱下来,躺回沙发上。
舒泉环着林恃的腰,歇了好一会儿,又喝了水。
林恃看她眼睛里湿漉漉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太过可爱,忍不住又来吻她。
舒泉像被一只大型食肉动物不断纠缠的食草动物,血脉上的压制不知体现在肢体上的控制,更是精神上的诱引。
林恃沉迷于舒泉给予的再清晰不过的反应,舒泉沉醉在从未体验过的惊风之中。就要过载,却又不愿停下。
食髓知味,便不知餍足。
纵情之后实在太累,舒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林恃怀里睡着了。
忽地醒来,发现林恃正用指尖卷她的发梢,一边卷一边欣赏她的睡颜。
交往了半年的时间,即便身体已经在打开成年人世界大门之后,那难以克制的一夜夜中被熟悉透了,可是此刻被林恃那双太漂亮的眼睛凝望,舒泉还是会有些紧张。
林恃见舒泉抬眸看她的眼神有点儿紧绷,便在她还未消肿的唇上亲了亲。
舒泉专心被她吻着,随后问:“怎么提前回来也不跟我说?”
“想给你一个惊喜。有被我惊喜到吗?”
“有啊,不止惊喜,快要成惊吓了。”
“我有这么吓人?”
舒泉躺在她怀里笑,“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要是我手边有武器,你脑袋可能会被敲破的。”
林恃揉着她的脑袋,“出差这么久,一回来就要敲我?那给你敲,你来敲敲。”
这一揉又有点上瘾。
舒泉被她一碰,温度再一次不可控地飙升。
和林恃出差之前相比,反应更敏锐了。
“林恃……”
林恃懂了,“我也很想你。”
……
一向不喜欢多言的林恃,终于在恋爱上找回了节奏感。
舒泉也是个话少的人,心意相通的时候,她更喜欢在沉默中精神共振。
一身清爽回到家时,已经是漫天繁星。
姚聆在护工的陪同下在社区里遛狗,舒泉和林恃换了身衣服便去找她们。
夏日夜间的山水澜桥的水岸边蛙声一片。
还有人在夜钓。
挂着灯的船在倒映着灯火的湖面上穿行,时不时能听到船桨划开时的水波声。
舒泉和林恃牵着手走在一片星光和祥和之中。
她人生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转了好几个急转弯。
要是一年前,跟那个为生活、工作和母亲的病焦虑万分的她说,一年之后你会和空降的新上司恋爱,之后会拥有自己的事业,甚至住进山水澜桥,和林恃在清静的湖边散步,那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相信的。
无法相信舒泉能获得这么多幸福的人,除了舒泉自己,还有她姐姐舒敏。
之前舒泉将姚聆接走后,舒敏并没有直接上门兴师问罪,但一直在暗中打听舒泉租房的位置。
舒敏知道姚聆这个病是会持续恶化的,舒泉将她接过去照顾,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能受得了一时,也不可能一直能忍受下去。
钱花完了,姚聆的病也不可能彻底治好,只会越来越严重。
久病床前无孝子,到时候舒泉肯定会受不了姚聆,两个人的关系只会因为病情的恶化而恶化。
那时候舒敏再出来指责她没能将母亲照顾好,顺理成章。
舒敏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时不时到舒泉楼下转悠,没想到她居然看见林恃频繁在这儿出入,两个人有时候甚至还会牵着手。
这件事让舒敏整晚整晚睡不好觉。
她一直在猜测林恃和舒泉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处搜索她们的踪迹,看看有没有恩爱的痕迹。
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但是她心里还是很不安。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就算舒泉真的钓到林恃,林恃那种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待她?不过是没玩过她这种普通女孩,尝过了新鲜很快就会甩掉。
像舒泉那种单纯到蠢的性格,被这么一甩肯定得崩溃。
舒敏就等着看她崩溃的样子。
继续在舒泉楼下徘徊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人。
陈幻。
陈幻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开着一辆非常高调的豪车,经常到舒泉这儿来串门。
舒敏在看到陈幻的那一刻,本能地缩到墙角,瑟瑟发抖。
她居然和舒泉又联系上了。
她们是什么时候接了头?陈幻都说了吗?当初的事她不会全部说出来了吧?
陈幻是舒敏的梦魇,比舒泉和林恃疑似在恋爱还让舒敏惶惶难安。
更让她崩溃的是,一直在关注舒泉的她发现,舒泉居然从启丰国际离职了!
舒泉在启丰当上了项目负责人,居然舍得离职。
与此同时,林恃也离职了。
她们是一起走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林恃将舒泉和姚聆,甚至连同那只狗一起接到山水澜桥的独栋别墅里住着。
舒敏上网查了一下,那栋别墅上个月的成交价是三千五百万。
三千五百万……
舒敏眼前一黑。
舒泉居然住在三千五百万的豪宅里。
这一下,彻底冲垮了舒敏最后一丝防线。
此时她正在竞争一项极其重要的商业街项目,出了最初的一版设计稿,公司内部审核过关之后就能去竞标。
舒敏所有注意力都被舒泉、陈幻和那栋豪宅吸去了,加上日思夜想,睡眠不足。她出的设计稿交上去之后,被审核的总监直接叫到办公室里劈头盖脸一顿骂。
总监骂得毫不留情,说她马上三十岁了,迄今为止没有顺利参与过像样的商业空间项目,现在看来不是她时运不济,而是她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就这种东西你觉得潘烟桥能看得上?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就鬼迷心窍给你了?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下次再给我把这种垃圾交上来,你就给我滚蛋!”
舒敏挺不服气的。
虽然她心思的确不在,可是这设计稿她可是综合国内外好几个设计师的风格,再怎么样也不能称被称之为垃圾吧?
舒敏红着眼睛,低声说着:“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您别生气。”
总监看她这副模样,也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太重了。而且拿年龄说事,挺没品的。
总监缓了缓脾气,说:“你该知道这是你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必须得好好准备。不然的话,你这辈子在商业空间设计领域将毫无建树,无论是公司还是项目,都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明白吗?”
舒敏点了点头,感谢总监提点后,离开了办公室。
她还有一条退路,最后一条路。
她一直保留着陈幻当初在博旭的设计稿,主题正好和这次的项目吻合。
舒敏将设计稿从移动硬盘里找出来,面无表情地添加上自己的名字。
陈幻,这是你欠我们家的,不能怪我。
第130章
朗润大厦十六层。
林恃挂断电话的同时,舒泉正好敲门进来。
舒泉眉心不展,“GlobalTech真的打算毁约?”
林恃倒是没什么情绪,眼波流转得很慢,几乎静止。
她在思考。
林恃抬手压在唇下,舒泉送给她的戒指在室内灯光中散发着低调的设计感。
“有人给GlobalTech提供了更好的价格。”林恃说,“而且正好压了我们一点点。交付的时间也更灵活,正好也压了我们一点点。”
舒泉听出了林恃的言下之意。
“你是说……有人获得了我们的内部消息?”
林恃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一份文件丢到桌上。
“是,而且这个人我已经找了出来。”
这是从人事那边要来的档案,舒泉翻开,两寸照里的男人自信地微笑着,第一批入职的任丰,现任供应商关系管理部门经理。
林恃说:“我查了他的通讯记录,他入职之后的一个月,陆陆续续透露了不少信息出去,这次我们和GlobalTech谈的细节也在其中。之前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每次最重要的合作商都能探到我们的底价,成本高了不少。我调查的时间不短了,任丰隐藏得很好,到现在才找到他。不过既然找到了,他也是时候进局子反省一下了。”
林恃说得非常笃定,舒泉知道她不会出错。
那么林恃刚才在思考的就是别的事。
让舒泉惊讶的是,林恃说“查了他的通讯记录”,这不是一般人能查到的。
林恃当初将商初彻底踢出启丰,就是把和商初内外勾结的牧场内应从国外抓了回来,丢到商初面前,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能从国外将人送回国,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林恃发现舒泉若有所思,便跟她说:
“我有一位专门帮我调查的同事,常年在外奔波,很少碰面,比我和高寒在启丰的时候见面都要谨慎。不过她已经连轴转了好几个月,该休息休息了。等她休息的时候,咱们一起吃顿饭。”
舒泉点点头。
这么神秘的人物做如此神秘的事,以前舒泉只在电视剧或小说里看到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有这种人。
不过可以想象,在资本市场行走一定要有保命的杀手锏,不然的话只能任人宰割。
“说回这个任丰。”
舒泉在这儿,林恃没点烟,只喝咖啡。
“他在入职的时候所填写的工作经历和真实的工作经历并不相符。当时我们也有做背调,只不过公司刚刚开张,精力和能力都有限,背调做得不太成功,被他瞒过去了。他真实的工作经验是某家物流公司的高管,怎么可能自愿降薪来我们这个刚刚创立的小公司?自然有人给了他更多的好处。”
“那……会是谁干这种事?”
林恃握着舒泉给她买的咖啡杯,在落地窗前慢慢踱步。
阳光下的林恃依旧带着低饱和度的冷感。
这份冷意随时萦绕在她周身,锋利而充满了浓浓的侵略性。
只是手里握着舒泉给她买的圆圆的、粉粉的、印着草莓图案的咖啡杯,拉低了她的杀伤力,有种别致的可爱。
“嗅觉再敏锐的竞争对手都不至于未雨绸缪到这个程度。”林恃说,“估计是我的老朋友来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老朋友?你是说……”
“季弦,我曾经给你说过的,她是我创业路上的叛徒。”
舒泉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女人的模样。
开着白色的卡宴,粉棕色的长发,莫名其妙地来问路,又意不在此。
舒泉心中一定。
是这个人吗?
舒泉跟林恃描述当初从观枫山回来时遇到的古怪女人。
林恃将咖啡杯小心地放在桌上。
“是她,十年如一日就那个发型。”
舒泉说:“她曾经在暗中接近过咱们,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的确不意外,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实际上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暗中打听我的事。”
一直在暗中打听?
这点倒是出乎舒泉的意料。
背叛者不是应该躲着受害者走么,为什么还会暗中打听?
除非……
舒泉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偷偷看向林恃那张精致的侧颜。
有人喜欢她,这么多年了还对她念念不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林恃不愿意等待,“既然这么迫不及待扑上来送死,我不介意现在就送她一程。”
舒泉看她拿包准备出门,问她:“你去哪里?”
“把被偷走的东西要回来。”.
GlobalTech总部。
舒泉坐在林恃身边,脊背挺直得太久,有点儿发麻。
她感觉自己身处斗兽之笼,林恃刚才那一番言论与其说是谈合作,不如说是威胁。
威胁GlobalTech,如果这次为了一点利益选择背信弃义的话,那么GlobalTech将被林恃拉入黑名单,
往后即便林恃顺利开启全球供应链,GlobalTech也无法享受到任何优惠和好处。以后林恃所有的公司和合作伙伴都将绕行GlobalTech。
GlobalTech的CEO听完林恃的话后,沉默了片刻,对林恃笑笑:
“恃总,您的公司才刚刚起步,说这种话想要让人信服的确很难。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以后能拥有垄断的力量?”
林恃说:“你已经信了。”
CEO眼神微闪,“哦?”了一声。
“不然今天来接待我们的不会是你,而是随便一个经理。”
CEO嘴角的笑容僵硬了很短的时间后,便大大地舒展开。
“我们的确很看好您的Always,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就选择和您合作。但是现在别人给出了比Always更好的条件,要是我轻易放弃了赚钱了机会,恐怕会被董事会耻笑……”
林恃说:“既然如此,那今天咱们就谈到这儿。”
林恃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
舒泉立即跟上。
CEO看她居然说走就要走,跟着站起来,挡在她们和门中间笑着说:
“恃总这性子可真是急,我还没说完呢,如果Always能够给我们相同的报价,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咱们坐下来平心静气的继续谈一谈。我们当然还是更倾向于和恃总合作了。”
林恃说:“相同的报价这没问题。”
CEO脸上露出了得逞的表情。
“不过咱们得现在把合同签了,合作的时间由之前谈好的一年延长到三年。这对咱们来说是约束,也是长期合作的诚意。毕竟您已经失信过一次了。您说呢?”
CEO:“……这。”
林恃没有任何表情,油盐不进。
CEO看向她身边的舒泉,想从这个年轻的女人身上找到破绽。
却收获了和林恃如出一辙的清冷。
CEO:“恃总,舒总,不着急吧?我们集团开了家非常不错的餐厅,中午赏脸吃个饭?”
……
GlobalTech合同到手,算是给了找她们晦气的人一闷棍。
但林恃还是有些动气。
本来想稳扎稳打一些,等到公司稳定下来再碾死季弦不迟。
现在看来,季弦倒是挺迫不及待的。
林恃打算趁热打铁,老账新账一起算.
自从白境虞让陈幻争取商业街项目之后,陈幻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
其他的工作都交给公司的设计师做。
她一门心思全部投在商业街项目上,誓要拿下。
白境虞说的对,这个项目极其重要,潘烟桥能欣赏她的设计,这恐怕是她千载难逢、此生唯一能够和国企一挣的机运。
拿下了,往后就有更多承接超大项目的机会。
拿不下,她依旧得在区级项目里打转,可能事业的天花板就是区级商超了。
熬夜的日子里,陈幻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那段最最紧张的时光。
只不过十年前的陈幻手里有烟提神,十年后快三十岁的她反而顺利戒掉了陋习。
没了陋习熬夜只能靠咖啡,以及白境虞时不时递来的热吻。
工作太忙,吸走了陈幻的注意力。
当她再次关注陈幼成绩的时候,发现她还是考了第二名。
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陈幼居然再也没拿过第一。
陈幻不免担心起来,拿着成绩单左看看右看看。
白境虞为她端来一杯咖啡的时候,陈幻跟她提了陈幼成绩下滑的事情。
“幼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性。
“我最近睡得晚,她睡得比我还晚。好几天晚上都十二点多了吧,我出来倒水的时候听到她屋里还有动静,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白境虞接过陈幻的平板。
“也正常,现在小孩人均初恋都早。”
“谈恋爱我倒不反对,就是别吃亏,别耽误学习。”
陈幻在那儿念经,白境虞看了眼平板上的成绩,察觉到了什么,又去查前几次大考的总成绩和排名,看了一圈下来,用关爱的眼神注视陈幻。
陈幻:?
白境虞将平板还给她,“有没有谈恋爱不知道,但你幼是真牛。”
陈幻抱着平板,“什么意思?”
白境虞没点破,喝了一口咖啡,双眉轻轻往上浮,点了点陈幻的脑门,神神秘秘道:
“开动你的小脑筋。”
陈幻:……
白境虞走了,陈幻再捋了一遍成绩和排名。
嘶?
跟白境虞一样,她也往回查了几次的大考成绩,好么,她也发现了。
每次陈幼都考第二名,都差第一名两分。
不多不少,就是两分,永远的两分。
而第一名的人是……
宁措。
入夜。
陈幼坐到桌前打开护眼灯,刚将手机搁到手机架上,宁措的视频请求就来了。
接通视频,陈幼拿卷子的时候,宁措那张气呼呼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干嘛?”陈幼瞥她一眼。
“又是两分,每次你都控两分。”
“不是你说让着你的么。”
“我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我?每次都是两分,说我二呢?”
“被发现了?”
“喂,你这么嚣张很容易失去金主的。”
“我的确快失去金主了,不过和我嚣张没关系。你总分掉得也太快了,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让你二十分你也保不住第一的位置,第三很快就能登咱俩头上。”
宁措悲叹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说:“我这不是找你来补课了吗……”
宁措得了几次第一之后零花钱再次到手,这就有了变本加厉追星的资本。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成绩自然下滑。
陈幼嘴里说着“连第二名都考不到,我控分都没用,到时候分不了你一半零花钱了,当然得给你补课”,心里却对宁措心思老在别的地方有点烦。
她想让宁措注意力集中点。
集中在她这儿。
从上周开始,陈幼给宁措制定了学习计划,约定好了每晚七点开始视频,两个人连线一起刷题,再补补课,不好好将今天的学习计划完成不许睡觉。
宁措写两题就偷偷刷一下手机,陈幼板着脸说:
“视频给我对着你的桌面。”
宁措:“……”
没办法,只好按照陈幼说的来。
有陈幼监督,集中注意力的宁措很快刷完题,开开心心地扑到镜头前撒娇道:
“我这么乖刷完题了,能不能奖励我?让我看一下花麓的舞台直拍?”
视频里的宁措居然比本人还要可爱几分,陈幼将目光移到别处,冷淡地说:
“刷完题而已,该背的背了吗?明天的内容预习了吗?才学了多久又开始想着玩?”
陈幼不答应她,她就开始哼哼唧唧。
陈幼:“……有没有出息啊你?不许哼。”
宁措见陈幼表情有些松动,知道这招管用,变本加厉地哼。
哼出的调千奇百怪,不堪入耳。
陈幼:“……”
此时,正好在陈幼房门口想要给她送热牛奶的陈幻,猛地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卧槽?这里面什么动静?
门板的隔音效果太好,只能隐约听出有个女孩在发出一些靡靡之音。
这是什么动静?
难道在看什么奇怪的小视频?
不能吧,才十四岁,是不是有点早熟了?
陈幻正在心里分析着,门突然开了。
正要晾一下宁措让她自己哼着的陈幼和陈幻对视。
陈幼眨眨眼,“你杵这儿干嘛?”
被逮了个正着的陈幻一时哑然,总不能说自己在门口听见古怪的声音,就贴在门口仔细听了大半天了吧。
将手里的热牛奶递过去,陈幻说:
“当然是给你送牛奶来了,你呢?作业写完了?”
陈幼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接过热牛奶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陈幻观察到她脸色带着一点不自然的红晕,更加确定刚才的猜测。
她没养过孩子,不太知道跟现在的小孩怎么交流,不过她奉行一个原则——有话直说,能避免很多麻烦。
陈幻直接问:“你没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陈幼一瞬间就知道陈幻说的是什么。
陈幼:“我怎么可能看那种东西?我在和宁措连线写作业好不好?这些声音都是宁措发出来的!”
陈幻问了一个让陈幼更加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宁措为什么要对你发出这种声音?”
陈幼:“……”
说她有病你信吗?
陈幼懒得和陈幻多说,拿了牛奶回屋了。
视频里的宁措已经听到陈幼和她姐的对话了。
陈幼坐回桌前,视频里的宁措贼贼地笑:
“给我看一个直拍,就一个,不然我还哼唧。”
陈幼:“宁措,你幼不幼稚?”
“对啊我幼稚,正好和陈幼一样幼稚。”
陈幼:“……”
陈幼也不跟她掰持,就说:“你想看也不是不行,用你那个平板看,你把镜头转一下,我和你一起看。”
“和你一起看?你的意思是说,我看花麓的同时还要看到你吗?”
“不愿意的话奖励收回,咱们现在继续学习。”
“好好好,一起看就一起看,这还不看得你垂直入坑?”
宁措以为花麓的魅力无边,打开直拍,一副女团打扮的花麓在晚会中载歌载舞。
要是放在平时,宁措早就跟着一块儿唱起来。
可这会儿余光里的陈幼不仅没有任何垂直入坑的预兆,反而冷着一张脸,让宁措饥渴了大半天的心登时兴趣全无。
陈幼还说:“怎么,看你好像也不怎么想看的样子。”
宁措:“谁和教导主任一起追星还能激动啊。”
陈幼冷笑,行吧,从棺材脸变成教导主任了。
看来她在宁措心里的形象有点进步,起码现在是个活人了。
期盼已久的直拍在陈幼的盯梢下,看得她万分寡淡,甚至有种花麓的业务水平退步的错觉。
宁措关了视频,打算继续学习。
陈幼微笑着,“这么乖?”
宁措无语地白了陈幼一眼,“真该给对家人手配备一个陈幼。不盯梢到下头不罢休。”
陈幼:?
夜里十二点,终于将陈幼额外布置的卷子刷完,宁措累得倒头就睡。
挂了视频,陈幼却没什么睡意。
翻来覆去地想要入睡,可总是被一种不安感托举着,难以轻松地沉浸到睡眠之中。
那种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陈幼不确定。
这份不确定,更加大了不安感。
睡眠不足又正逢盛夏,陈幼被宁措喂肥的小脸蛋很快消了肿。
只不过黑眼圈让她看上去憔悴不堪。
陈幻看妹妹这段时间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打算送她去上学,在路上跟她好好聊一聊。
陈幼:“没什么,就是帮宁措补课补的缺觉。”
陈幻:“真没事?”
“没事啊,有事我会跟你说的啦。”
到了学校门口,陈幼下车的时候看到陈幻本来想拿水喝,将矿泉水瓶子拿起来一看,早就空了。
陈幼说:“等会儿。”
将车门一关,快步跑到了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回来递给陈幻。
陈幻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摸了摸陈幼的小脑袋。
两人挥手告别的时候没发现,不远处一辆车停在隐蔽的拐角。
车里的女人正在拿着相机,暗中将陈幼的一举一动统统录下来。
陈幻的车开走了,陈幼还一直望着车尾,等到她姐彻底离开之后她才慢悠悠地往校门的方向走。
滴。
按下了相机的停止键。
裴知免重新品味着刚拍到的画面。
陈幼这张脸越看越让人喜欢,并不是那种张扬的浓颜系,很素净、清秀又沉稳,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沉。
是个干科研的好苗子。
最让裴知免对陈幼着迷的是另一件事。
裴知免托朋友从远哲将陈幼的成绩和部分试卷调出来看过,她不止数学好,每科都接近满分,竟是一个全才。
朋友说:“这个孩子聪明归聪明,不过最近考试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每次都只是考到第二。”
裴知免在看完陈幼的试卷后,嘴角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是控分。”
“啊?”
“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控分,但是很明显,每一科考试的成绩都是她故意为之,她在控制分数。”
这是绝世天才才会有的傲慢。
她在玩弄排行,嘲讽教育,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证明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
天才是这样的。
谦卑的人当不了天才。
要不是陈幼还有个姐姐,裴知免真想现在就得到她。
她冷冻的卵子,终于等到了能与之匹配的人。
还有一件事让裴知免很满意。
裴知免知道,刚才开车送她来的女人就是陈幼的姐姐,陈幻。
这个陈幻和裴醒有些关系,但只是投资关系,问题不大。
刚才她录下陈幼给她姐买水的画面。
这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聪明又孝顺,是个容易控制的人,不像裴醒只会气她。
裴知免深深地呼吸,她终于在焦躁中再次找到了延续生命的可能性。
人类会有救的,历史的丰碑上还是会有她的名字。
裴知免打算看着她天选之人走进学校再离开。
陈幼已经到校门口了,一个中年男人拉了她一把。
陈幼本来垂着头,忽然有人拉她她还以为是宁措。
转头一看,竟是那位柏先生。
“你叫陈幼?有空聊了一聊吗?”
在和这个柏先生对视的一瞬,陈幼神色紧绷。
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呼叫着——不要!
“没什么好聊的。”陈幼将他的手甩开,转身就要走,“我又不认识你。”
柏先生:“你妈妈叫什么?”
陈幼纳罕又警觉,“关你什么事?”
柏先生追问道:“陈幼,你妈妈是谁?”
陈幼一口气跑进学校里,门口的保安警惕地看向柏先生。
柏先生看着陈幼远去的背影,没再说话。
往回走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是你,裴女士。”
柏先生对车里的裴知免微笑着,用他心里非常标准的、只属于绅士的完美笑容。
裴知免说:“上车。”
柏先生惊讶,他曾经无数次想要上裴知免的车,没有一次能成功。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裴知免主动要求。
柏先生对远处的司机比了个手势,随后坐到副驾上。
柏先生还没将安全带系好,就听裴知免问他:
“你认识陈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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