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五条悟看到站在门口的妮妮。


    她眼睛有些红,带了点不可置信,就这么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看着他。


    五条悟有些心虚。


    一想,她这么对他她都不心虚,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就是讨厌她!


    讨厌死了!


    比讨厌还要浓烈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恨。


    妮妮眨了眨眼睛,眼睛酸涩难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这种情绪是难受,她看着五条悟,五条悟戴着墨镜,她看不清墨镜下他眼底透露着什么。


    果然是很讨厌她吧。


    之前是她太烦了,他能受得了她那么久,都算他脾气不错,现在受不了了,就开始讨厌她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讨人烦,讨人厌。


    怎么办,悟……


    妮妮,好难过……


    少女拼命的忍住眼泪没让它落下来,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打,打扰了。”


    鞠了一躬,妮妮转身跑开。


    五条悟动了动,又克制的停止动作。


    惯会装可怜,他不会再上当了,他就是被她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骗了,就是被她委屈的模样弄得心软,他再也不会了!


    她那么伤害他!


    五条悟放在口袋里的手捏成拳,青筋暴起,掌心被修剪整齐的指甲压出血迹。


    他需要格外用力的克制,才能让自己理智。


    理智一点,不要再被骗了。


    理智一点,不要喜欢她。


    理智一点,她只是拿你……当替身而已。


    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


    夏油杰叹了口气,“不去看看吗?别出事了。”


    五条悟声音低沉,有些冷淡,“她能出什么事。”


    在高专不可能出事,她又不会一个人出门,她能出什么事,就会骗人的臭小鬼。


    “我说悟,你们闹别扭还没闹够吗,都快一个月了,你没闹够能不能让我们歇一歇,啊?”


    五条悟:“?”


    “你看看你自己,黑眼圈都多重了,每天睡四五个小时,把我们任务都抢过来,有空就找我打架,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五条悟:“……”


    逃避吗?


    他总不能说因为被当替身了才这么闹腾吧。


    不对啊,他也没闹腾吧。


    他多做点任务还不好啊?这些人真是的。


    夏油杰想说整个高专这个月都被五条悟整得风雨欲来,生怕五条悟哪天一个激动放个什么把高专全炸了,连夜蛾老师都有点胆战心惊。


    然而问他们,不管是妮妮还是五条悟都不说。


    妮妮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五条悟是不可能说。


    在大家眼里,他们冷战快一个月了。


    这让兄弟们又操心又遭罪。


    两个当事人也不好受。


    五条悟休息不好就不说了,天天没事找事发泄,然而妮妮的存在就在折磨他的内心,他平时肆意张扬,哪有这么煎熬的时候。


    一看到她,就让他想起她的那些话,从前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甚至从前说的那些话的确没有骗人,可也不过是为了别人。


    她心里根本没有他。


    让他更唾弃的是,他居然还是会在意她。


    看她伤心失落,看她哭,他心里依然会酸酸的。


    但他无法原谅她。


    夏油杰重复:“真的不去看看?”


    五条悟紧抿唇瓣,摇头。


    “跟我没关系。”


    他们以后,不会有任何关系的。


    绝不会。


    只是一段失败的恋情,不,都不算恋情,没什么的,他可是五条悟啊,不过是年轻时候的悸动,过段时间就好了,他要什么得不到呢,他会很快就走出来的,他一点都不在意的。


    五条悟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然而他掌心的血迹还是出卖了他。


    他没有办法不在意。


    少年人的动心,也许一瞬间就是一辈子。


    炽烈的爱意和恨意交缠,让五条悟一空闲下来,脑袋里都是妮妮的模样。


    他只能找点事情给自己做,不然以前最喜欢逃课的人怎么可能接别人的任务。


    五条悟转身看向窗外。


    那只小小的身影都充满了落寞,她一步步走出去,仿佛走出他的世界。


    这样也好。


    谁都不要纠缠谁。


    她不再依赖他,不再离不开他,不再有事没事都要找他……


    这么一想,五条悟忽然感觉呼吸都快窒息了。


    难以呼吸以及难以承受的痛楚席卷开来。


    高高在上的神子闭了闭眼,收回目光。


    恰好,妮妮回头看向他这个方向。


    她张望着,那边两个少年都没看到她。


    她深呼吸一口气,失落的吐出一口气。


    很久了,悟都……没怎么理她。


    好难受。


    妮妮感觉快要死掉了。


    怎么办呢,被讨厌了啊。


    被在意的人讨厌了啊。


    她可能真的很烦吧。


    或许她应该试着不那么麻烦,她的存在的确会给人带来很多麻烦。


    那她要怎么做呢?


    她要学会自己一个人嘛,学会放下吗。


    怎么可能放得下奇犽呢。


    妮妮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夜蛾正道的办公室这边。


    她敲响了门。


    “进。”


    妮妮局促不安的走了进来,给自己打气,低着头说出自己来临的意图。


    想自己一个人出任务试试看。


    事实上妮妮有一个人出任务的实力,但她没有单独出过门,她依然害怕着这个世界,只有在五条悟身边才能让她感到安心,除了偶尔和家入硝子出去,剩下每次都是和五条悟出去的。


    妮妮的体术还是不行,但这段时间她不止能控制一只念兽,任务中,都是她自己解决的,五条悟没有插过手,她应该可以。


    夜蛾正道摇摇头,“你不愿意一个人,让悟陪你去好了。”


    妮妮也摇摇头,“不,不要了,夜蛾老师,我,让我一个人试试吧。”


    夜蛾正道知道最近这两个人冷战的事,不过是悟单方面的,妮妮依然会亦步亦趋的在悟身边,小姑娘坚持这么久都没被悟的冷脸吓走,可以说是真爱了。


    “妮妮,不用勉强自己,悟他就是这样。”


    谁知道这一次,妮妮却非常坚持。


    “夜蛾老师,请让我一个人去试试吧。”


    她要试着一个人,试着去成长,她想,如果是奇犽,也会觉得她这么做很对,奇犽一定希望看到她的成长。


    即便很痛苦。


    妮妮一再坚持,夜蛾正道只好同意了妮妮一个人去出那个任务的请求。


    这个任务有些不同,并没有人受到伤害,但涉及到的老小区,里面的人却全部沉睡了,据窗的检测,咒灵应该是一只一级,拥有不少特级水平念兽的妮妮对付一直一级绰绰有余。


    夜蛾正道仔仔细细的和妮妮说这只咒灵的特点和要行,他自然不希望妮妮会出什么事,像老父亲一样千叮咛万嘱咐。


    妮妮一一记在心里。


    第一次出任务,她还挺紧张的,不仅要祓除咒灵,还要和辅助监督他们打交道,都是她陌生的人,以及任务报告也要自己写。


    紧张归紧张,妮妮决定这么做,就不会退缩。


    妮妮坐上车。


    这是她来到高专后,第一次自己单独出门。


    下午,五条悟得了空回到宿舍。


    惊讶的发现妮妮居然不在。


    她没有上课,也没有在宿舍,会在什么地方?


    五条悟小声嘀咕道:“老子才不是担心她呢。”


    直到听说妮妮去出任务了。


    他睁大眼睛。


    “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


    ——


    漫天飞舞的花瓣之中,身形娇小的少女伴随着飞舞的花瓣坠落。


    少年与之对视,清晰的看到少女眼底的茫然。


    她似乎不明白她面临的死亡。


    “妮妮!不要!”


    “不要死!”


    ——契约成立。


    于是那一刻,停止呼吸的少女像是进入了异空间,消失在他们眼前。


    他眼底满是惊慌。


    妮妮!


    不要去!


    不要!


    我可以的啊……我能保护好你们的啊……不要死……妮妮……


    少年的蓝眸中溢出悲伤。


    妮妮为了保护亚路嘉,主动去交战。


    然而她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


    于是她死亡的那一刻,无法接受她死亡的少年,以及外表是女孩模样的小少年几乎瞬间从心底升起了愿望,或者说是欲望。


    妮妮,不要死!


    当妮妮消失在眼前,奇犽便明白了什么。


    他半跪于地面,周围是败给他的无数个人,个个受了重伤倒地不起。


    良久,奇犽抬眸看向面前的亚路嘉。


    “妮妮她……没有死对不对……”


    “哥哥……”


    亚路嘉悲伤于少女为了自己而死,也因为哥哥的伤心而难过。


    那一瞬间,他们同时的愿望唤醒了拿尼加。


    “我知道,妮妮没有死。”


    奇犽的眼睫微微颤抖,指尖于沙棘之中轻颤,蔓延于心底的冷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让他想起几年前小杰那个时候。


    可妮妮是真的死过一遍了啊……


    然而拿尼加就算本领再逆天,她治疗小杰都需要触摸到小杰,何况是将一个人死而复生,所以那一刻即便是妮妮真的活了过来,也没人知道她像浮萍一样飘去了哪里。


    她也许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没有人知道妮妮会在哪里,拿尼加都不知道。


    但奇犽相信着。


    妮妮一定没有死。


    她……


    才来人世间不久,怎么能死呢。


    他答应她,会带她去看极光,带她去滑雪,带她去做所有她没做过的事。


    她消失了。


    可她一个人,要怎么办呢?


    他的妮妮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还像个刚破壳的雏鸟。


    她一个人怎么生活?


    他是将她带到人世间的人。


    从他对她说“要跟我走吗”那一刻起,奇犽就决定,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会照顾好妮妮。


    她是如此的相信他。


    可他把她丢了。


    甚至还看到她的死亡。


    奇犽咬住牙,只有坚信妮妮还没死这个信念,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和小杰的约定,要往后移一下了。


    他要找到妮妮。


    无论妮妮在什么地方,他一定要找到她。


    身前的亚路嘉换成了拿尼加的人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张张口,声音沙哑。


    “拿尼加,拜托了。”


    请将我送到妮妮的身边。


    但,当他没有动时,奇犽就明白,妮妮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他抿了下唇。


    拿尼加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


    “killu,还去吗,一定要去吗,要找到那个人吗?”


    “拜托你了……”


    对不起,拿尼加。


    我真的,非常需要找到妮妮。


    拿尼加歪了下头,“killu……”


    可即便是拿尼加,也没办法确定妮妮的位置,死而复生用了她太多的力量,再穿越世界,需要花费的精力或许会更多,并且她不能再陪着奇犽。


    “没关系。”


    少年坚定的说。


    “无论多久多远,我都要找到妮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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