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穿越快穿 > 我又初恋了 > 50-60
    51


    51.


    商从洲回到?书房, 四周是绝对的寂静。


    这种寂静反倒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心跳声?过于响亮,甚至隐约能听见细密滚动的血液涌动声?。


    他抬手, 望着指间的戒指。


    想到?十分钟前,听见手机里响起的她的声?音,商从洲是?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


    得知他佩戴助听器之后,书吟从未对此过问好奇过。


    他以为她不在乎。


    现在想来,因是?她的体贴让她藏起那份好奇。


    她常说他温柔,实?则温柔的人是?她才对。


    堆积的工作还有很多?,理智提醒他应当将感情搁置一旁,而感情却又让他无法从这枚具有特殊意义的戒指上挪开眼。


    商从洲是?在信托金中长大的, 外?公给他的信托金足够他骄奢淫逸十辈子。


    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 分为两种:价值连城,和有市无价。


    无论哪样, 都是?指间戴着的这枚戒指无法匹敌的。可是?指间的戒指,似乎掩去了所有礼物的光芒,商从洲认为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从此以往, 都不会有比它更?好的了。


    戒指很轻, 却又很重,装着书吟一整个青春的喜欢, 连绵的, 长久的,反复挣扎的喜欢。


    这份爱是?平静的休眠火山,只有商从洲知晓,其?中的汹涌澎湃。


    长久的安静, 电脑进?入待机状态。


    商从洲拿出手机,给书吟发消息:【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书吟回得很快:【你专心工作。】


    书吟:【第二?个早起跑掉的早上。】


    商从洲指尖顿了下。


    她说的, 应该是?第二?次上床。


    他低垂着眼:【谢谢。】


    他知道说“谢谢”很生分,可是?除此以外?,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表达他的心情。只有感谢,感谢她的出现,感谢她的认真?,感谢她喜欢他。


    书吟:【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书吟:【谢谢你喜欢它,我很开心。】


    即便没有被他发现那张照片,书吟还是?会送出这枚戒指。


    但她不会告诉他,戒指里的秘密。


    她的喜欢是?被淹没的渔火,没入漫底的湖泊。


    手机一震,商从洲又发来一条消息。


    商从洲:【抱歉,我没有给你准备戒指。】


    书吟笑?意疏淡:【现在准备或许也不晚。】


    商从洲:【希望如此。】


    隔着两堵墙,二?人在手机里聊天。


    到?最?后,还是?书吟暂停了对话:【你快点去工作吧!】


    书吟:【我要看会儿?电影。】


    商从洲:【好,我尽量在电影落幕前结束工作。】


    不工作的日子里,书吟有个习惯,每晚睡觉前,看一部电影,或者是?一本?书。


    书吟靠在床头,选了部电影。


    电影近两个小?时,时间很快过去,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卧室房门被人由外?推开。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的商从洲进?来。


    沈以星放在书吟家杂物间尘封已久的东西,开始陆续派上用场。


    譬如那箱套。


    再譬如情侣家居服。


    或许是?中国人真?的不能被提及,沈以星在此刻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书吟莫名心虚,示意商从洲别说话。


    商从洲:“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书吟哭笑?不得:“星星就是?怕你和我睡一张床,所以才不来我这儿?睡的。她以前,一周起码有三天睡在我家。”


    商从洲皱眉:“谁谈恋爱不和男朋友睡一张床的?”


    书吟脸微红:“……她可能觉得你是?脏东西,怕你玷污了我。”


    商从洲目光低低压下来,无奈认同:“好吧。”


    视频接通。


    沈以星的脸占满整个手机屏幕。


    “你在干什么呀,书吟吟。”


    “看电影。”书吟问她,“你呢?”


    “我好无聊,想来找你,想和你睡觉。”沈以星恨恨道,“商从洲不会还在你家吧?”


    “他……”书吟瞥了站在床边的商从洲一眼,底气不足地说,“在我家。”


    “他自己没有家的吗,为什么老是?在你家睡?他好烦。”


    “……”


    “你俩应该是?分房睡的吧?”沈以星的眼神像是?x射线般,扫了过来,“你不要被他所迷惑了,虽然他长得很帅,个子又高,又有钱,为人体贴又大方,但是?!但是?!但是?!”


    她接连说了好几个“但是?”,书吟耐心地等,久久没等到?下文。


    “但是?什么?”


    “但是?面对黄色.诱惑,我们要勇敢地说,不要——”


    “——不要停。”


    “……”


    “……”


    沈以星愣了下,随后又笑?又叫,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算我求你了,不要把你的搞笑?天赋用在这种地方。”


    书吟弯唇一笑?。


    沈以星问她:“同居生活开心吗?”


    书吟看了眼商从洲,他也在看她,神情里隐有期待她的回答。


    “你和段淮北的同居生活开心吗?”她反问沈以星。


    “我和段淮北?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所,跟他同居,和我自己待着没什么两样。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我晚上踹被子的时候,他会帮我把被子盖好。”即便只有这么一个作用,沈以星脸上的幸福呼之欲出。


    “商从洲应该不会大晚上帮你盖被子吧?你应该是?会保护好自己的,晚上把房门反锁了,对吗?”沈以星一脸殷切地看着书吟。


    书吟默了一瞬。


    再抬眸时,手心一空,手机辗转至商从洲的掌心。


    大半夜的,沈以星看见屏幕里的书吟消失,紧接着,出现在她眼前的人,成了商从洲。沈以星跟见了鬼似的,表情惊恐,唇瓣打颤。


    她皮笑?肉不笑?的:“从洲哥,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商从洲慢条斯理:“你不也还没睡吗?”


    沈以星读出了他话里的:你快点去睡,别烦我和我女朋友谈恋爱。


    她语速迅速,干脆利落道:“我好困,我先?睡了,从洲哥晚安!拜拜!”


    然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嘈杂的房间,霎时恢复安静。


    书吟失笑?:“你吓到?星星了。”


    商从洲皱眉,“她不安好心。”


    他把手机递还给书吟,继而掀被,上床。


    “哪有?她只是?觉得我第一次谈恋爱,怕我被人骗。”书吟知晓沈以星的担忧,“大学的时候,有个学长追我,送了我一个礼拜的玫瑰花,还在宿舍底下摆了很多?蜡烛,弹吉他和我表白。挺高调的。”


    闻言,商从洲像是?咽了一颗生涩的青梅,唇舌都是?酸的:“挺多?人追你的。”


    又是?学生会的学弟,又是?学长。


    仅是?提到?的,没提到?的,恐怕还有更?多?。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他看上的,一定是?最?好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和他们学院的同学打了赌,赌一个月以内把我拿下。”书吟笑?里没有太多?情绪,清清淡淡的,“沈以星知道后,气炸了。恨不得找人揍他,我劝了她好久,才拦住她。”


    商从洲大学时也见过类似的事情,他没想到?,书吟竟然是?这种事里的女主角。


    他眉头微拧:“还好你没答应他。”


    书吟起承转折,回到?最?初:“所以沈以星真?的很怕我被人骗。”


    “可是?已经骗到?手了。”


    结婚证都领了。


    书吟惆怅幽怨:“沈以星要是?知道我俩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夫妻,她估计会气炸。”


    商从洲:“放心,一切交给我。”


    书吟:“你说的。”


    商从洲:“嗯,我说的。”


    话音落下,书吟的手机响了响。


    她解锁,点开,是?沈以星发来的消息。


    沈以星:【注意做好安全措施。】


    沈以星:【杂物间里有我为你们准备的一百个套。】


    沈以星:【够你俩用一辈子的了。】


    书吟神色微变,不甚自然。


    她没法对沈以星发脾气,于是?,朝商从洲发火:“你就不该把我的手机拿过去,你看她,都给我发了什么啊?”


    商从洲瞥见她手机里沈以星发来的消息,眼神里有歉意,更?多?的,是?逐渐变暗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凑近她耳边,低嘲了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一辈子?元旦之前我就能把它给用完了。”


    书吟瞠目:“你……”


    话刚出口,就被他的唇堵住。


    空气逐渐升温,电影放映结束,屏幕归于黑暗,房间里渐响的是?急促的喘息声?。


    一声?比一声?灼热-


    隔天是?商从洲生日。


    商从洲不过生日很多?年。


    但书吟记着这事儿?,早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他起床,她自动自发地抱过来,困得眼都睁不开,惺忪着嗓,说:“生日快乐。”


    “嗯,我很快乐。”他手指陷入她的发间,呼吸停靠在她唇边,轻轻地压下一个温热的吻,低沉的嗓,极具蛊惑意味。


    有你在,我很快乐。


    昨夜直到


    銥誮


    ?凌晨才睡,他却精神饱满,能在七点起床,上班。


    迎接他生日的,是?繁琐的工作,以及晚上头疼的饭局。


    合作的滕总喜欢喝酒,明里暗里地暗示了好一通,要公关部与他接洽许久的霍小?姐出席酒局。商从洲所在的公司是?南城的龙头企业霍氏,而这位霍小?姐,明面上是?公关部今年新招的毕业生小?职员,实?际上——这位霍小?姐的霍,就是?霍氏的霍。


    再者说,商从洲应酬从不带女的。


    他赞同某些合作是?需要某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才能达成的,所以他回回都带男人。一米九高,近两百斤的那种壮汉,酒量是?海量。


    出卖色相?和牺牲肉.体,他选择后者。


    武力压制怎么不算是?一种肉.体呢?


    一整天,商从洲忙着工作。一旦得空,他必定是?拿起手机,给书吟发消息。


    书吟一边看书,一边回复商从洲时不时发来的“骚扰信息”。


    直到?下午四点。


    手机跳出低电量提醒,书吟找充电器充电时,手机有来电提醒。


    来电人是?她许久没联系的,王春玲,她妈妈。


    书吟缓缓接了起来。


    “喂,妈。”


    “你最?近在忙吗?吟吟。”


    “没有,在休息。”


    “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哪天回家一趟?”


    “哪里不舒服?”书吟神色焦急,她没有任何犹豫,“我现在就回来,带你去医院看看。”


    “现在吗?”王春玲嗓音里很是?开心。


    “嗯,你不是?不舒服吗?病不能拖,”书吟边换鞋边说,语调是?焦虑担忧的,全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我买了车,很快就能到?家,时间还早,能带你去医院看病。”


    王春玲更?开心了:“还买车了啊。”


    书吟:“嗯,前阵子买的。”


    电梯里信号不佳,滋滋电流声?里,那端喧嚣的对话声?,显得无足轻重。


    书吟没有在意,她只听到?王春玲说身体不好,心急如焚,没有心思想别的。


    “我这边信号不好,妈,我先?挂了。”挂断电话前,书吟不忘叮嘱王春玲,“您找一下社保卡,去医院看病要社保卡的。”


    她按电梯键的手都透着急切,电梯到?了,她跑向自己的车,火速发动车子,去往父母家。


    过去的路上,书吟反思自己,疏于对父母的关心与照顾。


    她大学时买房,是?为了独立,是?为了远离父母。


    高三那年,书吟家里拆迁,书志国和王春玲回南城做起了清闲的拆迁户。他们不再上班,每日待在家里。书吟曾渴望的父母陪伴,在高三这一年终于实?现。


    只是?这份迟来的陪伴,带给书吟的是?意想不到?的疲倦。


    王春玲和书志国时常吵架,吵架的理由千奇百怪,日常有太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对彼此没有太多?的宽容,一丁点儿?小?事都能吵得热火朝天。


    书吟常常在二?人吵架的背景声?中做题,做到?一半,王春玲到?她的房间,哭诉书志国的百般不好。


    她正高三,压力很大,然而回回面对王春玲的哭诉,书吟都耐着性子安慰。


    不知多?少次,书吟也累了,她问:“妈,你有没有想过和爸爸离婚?”


    王春玲喋喋不休的话陡然停住。


    她愕然:“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书吟说:“你不是?嫌弃他吗?”


    嫌弃书志国在家什么都不干,洗衣、拖地、烧饭、炒菜等所有家务,都是?王春玲自己做。如果书志国做了什么家务,那他一定会来这么一句话。


    ——“我在帮你做家务。”


    好像女人天生就该做家务,男人天生就是?坐享其?成的。


    嫌弃书志国每天出去打牌,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烟味。


    嫌弃书志国对家里的事不上心,洗手间的灯泡坏了也不愿换。被逼急了,以一句“我又不是?电工,怎么会换灯泡”骂骂咧咧地回应。


    “你现在也不缺钱,自己一个人生活,应该也挺好的。”书吟说,“你俩要是?离婚了,我肯定跟你。”


    回应她的,是?王春玲的指责:“书吟,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要你的爸妈离婚?你有没有心的啊,哪有女儿?盼着爸妈离婚的?”


    那你们到?此在吵什么呢?


    书吟想不明白。


    既然无法包容他的懒惰,无法忍受他的大男子主义,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为什么还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呢?


    后来也不知怎么,或许是?他们终于意识到?,家里还有个高考生,需要保持安静的环境,于是?没怎么吵了。


    但书吟的压力更?大了。


    “这是?妈妈特意给你做的菜,你不在家,我们都不舍得买这么贵的肉。你多?吃点。”


    “要不是?为了送你上学,爸才不会起这么早呢?冻死人了这天。”


    “我好像看到?有个男生站你边上,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书吟?爸爸妈妈努力供你上学,是?要你考个好学校,不是?为了让你谈恋爱的!”


    “你看我们对你多?好,每天给你做这么多?好吃的,你看那谁谁谁,他爸妈有这么好吗?”


    “……”


    “……”


    如此种种,自我感动式的父爱母爱,以及窒息感十足的关心,压得书吟喘不过气儿?来。


    原来她梦寐以求的陪伴,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甚至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大学时,她用拆迁款买了一套房。


    在奶奶强烈的要求之下买的,起初她不懂,后来——


    对于她出国一事,书志国和王春玲并?不赞同。


    “留学有什么好的?要我说,你就好好考编,去学校当个老师,安安稳稳的多?好。”


    “工作两年,再找个体制内的男朋友,要个孩子,到?时候爸妈都会帮你带小?孩的。你们现在年轻人,没什么压力的。”


    “等你留学回来,都几岁了?到?那时候,条件好的男孩子都被人挑走了。”


    “你该不会不想结婚吧?书吟,你不结婚,爸妈的面子往哪儿?搁?”


    面子。


    面子。


    全是?面子。


    她成绩好,说出去有面子。


    她考上北外?,过年时走亲访友,也有面子。


    她长得漂亮,也有面子。


    如果她考编当老师,岂不是?光宗耀祖的有面子了?


    书吟总算明白了奶奶的用意。


    她不和父母同住,不再听她不愿听的唠叨,不再听父母打着为她好的口吻催她结婚、考编、生子。


    无数个独居的寂寥日夜里,书吟总是?会心软地劝说自己。


    他们是?她的爸妈,总不会害她。


    他们没怎么读过书,所以思想还停留在过去,认为生儿?育女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


    他们也有许多?对她好的时候。


    她不能因一时的烦躁,而忽视了他们多?年以来的关心。


    说到?底,书吟十八岁以前产生的所有开支,都是?用的他们的钱。


    母亲身体不舒服,书吟自然着急。


    她急匆匆地把车停在单元楼下。


    王春玲和书志国住的小?区没有电梯,共六楼高,他们住在三楼。


    书吟几乎是?跑着上楼的,大门微掩着,书吟推开,而后,愣住。


    家里很是?热闹,客厅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放眼望去,都是?中年妇女。她们边嗑瓜子,边聊天,不知聊些什么,气氛火热。


    最?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位成年男性。目测年龄在三十左右,衣着打扮具有浓烈的理工男气息,长相?周正,斯文。


    王春玲从厨房里端了一盘水果出来,余光瞥到?门边的书吟,眉间一喜:“吟吟,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家?快快快,快过来坐着。”


    半推半拉间,书吟被拉至屋里,和一堆陌生的人打招呼。


    “阿姨们好。”


    她想拉过王春玲,问她到?底哪儿?不舒服。


    不料,王春玲拉着书吟,停在男生面前:“这是?你许阿姨的儿?子,年纪和你差不多?,你和他聊聊天。”


    书吟的脸,唰的一下冷了下来。


    52


    52.


    书吟霎时明白过来。


    王春玲哪有病?


    她是在装病, 骗书吟回家。


    骗她回家,相亲。


    王春玲看见了她冷下来的脸色,硬拉着她, 压着声音,道:“这么多?人在,你给妈点儿面子。”


    又是面子。


    子女?要为父母的面子买单,而父母从不会为子女设身处地着想过。


    书吟到底是心软的,强撑着笑,和面前的男生打招呼。


    “你好?。”


    “你好?,我叫许钧豪。”


    “书吟。”


    “我知道你的名字,书吟, 你的名字很好?听。”男生站了起来, 夸赞完,反倒自己不太好?意思, 略有些?拘束地挠了挠头。


    “钧豪这人就这样,很腼腆害羞的。”边上坐着的一位阿姨开腔了。


    许钧豪叫她:“小姑……”


    “好?好?好?,我不说, 你们年轻人聊, 我们打麻将去了,给你们小年轻腾地儿。”


    说完, 沙发上坐着的人都走了。


    王春玲钻进厨房:“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小许啊,你留在家里吃个晚饭再走。”


    许钧豪看向书吟。


    冬日阳光光线稀薄,落在书吟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她嗓音里不含一丝温度, 说:“吃了晚饭再走吧。”


    以为她会把人赶跑,没想到她却松口留人。


    王春玲心想, 书吟该不会看上这小许了?


    她趁热打铁:“书吟啊,小许是北师大毕业的,现在在附中——你母校,当数学老?师。人就比你大一岁,你俩应该有共同语言!”


    许钧豪诧异:“附中是你母校吗?”


    书吟神色清冷:“嗯。”


    许钧豪说:“也是我的母校。我是15年毕业的。”


    书吟:“我是16年。”


    许钧豪:“那你得叫我一声‘学长’。”


    见他俩就此展开话题,王春玲喜上眉梢,适时离开。


    “说不准我们还见过呢?我——”


    余光瞥见王春玲进了厨房,书吟打断许钧豪,“——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可以吗?”


    许钧豪顿了顿,说:“可以。”


    王春玲和书志国执意给她留了个房间,但?书吟没在这里睡过一晚。


    她走进来,敞着门,不待许钧豪开口,书吟直说:“抱歉,我很久没回家了,我爸妈对我的事不太了解。”


    许钧豪讷讷:“什?么意思?”


    书吟声音清淡:“我已?经?结婚了。”


    许钧豪脸上表情崩坏,过半分钟,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开玩笑的吧?不想相亲你可以直接说的,没必要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哪有人结婚不告诉自己爸妈的?”


    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到底是不一样的,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王阿姨也和我说过,她之前给你介绍过几个男的,你连面都没见就拒绝他们。我希望你不要太拒绝相亲这种事,也不要太有压力,相亲不过是认识人的一种渠道,不是说,我和你相亲了,我俩就是要结婚的。”


    怪不得王春玲要用这种方?式骗书吟回家。


    许钧豪俨然是她母亲眼里的完美女?婿人选。


    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谈吐大方?又有礼貌。


    兴许是他太过体面,让她的拒绝,有些?难以启齿的狼狈。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许……老?师,”她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老?师,她呼吸裹挟着疲惫,“前不久领的证,隐婚,暂时没有和任何人说。”


    许钧豪仍旧不相信,但?他也不相信,会有人拿结婚当挡箭牌。


    半信半疑里。


    书吟胸肺里沉着口浊气,她说:“你比我高一届,那你应该认识商从洲吧。”


    许钧豪:“认得,他和我还是一个班的。”


    书吟:“他是我丈夫。”


    许钧豪呆住了好?半晌。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震惊,茫然,错愕,到最后,竟然隐有一丝的鄙夷。


    “开什?么玩笑?他是你丈夫。”


    书吟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的嘲笑呢?


    人们常在相亲后面加一个词,市场——相亲市场。


    因此,相亲与做生意没什?么差。


    相亲的人,总要审视另一方?,与其是否配对。学历、身高、外貌等?等?都在考察范围内,匹配成功,才有进一步了解的机会。这是门槛。


    而在这个市场里,商从洲是放在高端商场奢侈品店的顶级产品,全球限量款。


    至于书吟。


    说的好?听点叫全职翻译,难听点呢?是没有固定工作、固定收益的无业游民。家境普通,最拿得出手的,是她的学历。


    可在繁华的南城,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抓一大把。


    书吟是搭建在商场走道里临时展销柜上摆放着的衣服。


    比地摊货高一个档次,却无法放入橱窗里。


    一句话简单概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书吟双唇翕动,但?她意识到自己和商从洲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光尘涌动,沉默间,许钧豪离开她的房间,走去了厨房。


    王春玲的嗓门很大:“什?么?这就走了?”


    “书吟,你送送小许啊!”


    也不知道许钧豪说了什?么,王春玲气急败坏地走到书吟面前,“你和小许说了什?么?他不是答应了在家里吃晚饭的吗,怎么又走了?”


    “我和他说我结婚了。”


    “什?么?”王春玲的声音响的几欲掀起天花板,“你上哪儿结婚的,你和谁结婚,你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和一个男的结婚了。”


    “书吟!”王春玲气的脸上下垂的肉都在抖,“你现在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了是吗?”


    “我没有编,我也没有骗你。”书吟淡声,“我要回家了。”


    “回什?么家?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


    “是我家,是我没住过一晚的家,是连书桌都积灰的家,是我一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坐着一堆我不认识的人的家,是我一年回一次迎接我的不是爸妈的关?心问候而是相亲的家。”


    “妈,您看这里像是我的家吗?”


    她眼眸紧阖,再睁开,眼里流淌着的无奈,落在王春玲眼里,是无可救药的嘲讽。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


    疼。


    刮骨的疼。


    极用力的一个巴掌,扇在书吟的脸上。


    她被打的脸往一侧斜去,身体不受控地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不知安静了多?久。


    巴掌打出去后,王春玲恍然回神,她神情里有自责。可木已?成舟,巴掌已?经?扇了出去,再自责也无济于事。


    她心疼地问:“……疼吗?妈妈不是故意的,书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妈妈的感受?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我是你的妈妈。如果你是我,你听到自己的女?儿说的这些?话,你心里会好?受吗?”


    火辣辣的疼感在脸上蔓延。


    冬天昼短夜长,日落尤为迅猛。


    天色暗了下来,书吟半低着头,脸藏于暗处,看不真切表情。


    她深着呼吸,反复几次的深呼吸,眼里的潮气叠浪翻涌,都被她沁在眼眶里,没有落下来。


    “嗯,我的错。”书吟温顺又服从的姿态,是个完美的乖乖女?,“那你呢,你就没有错吗?”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王春玲。


    连反抗都是轻声细气的。


    “骗我说你生病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你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有听过我的话一次吗?”


    “你总是让我去考编当个老?师,为什?么?我有说过我喜欢当老?师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有个当老?师的女?儿很体面,很有面子?”


    过去过去,有太多?的委屈时刻了。


    分明她是家中独女?,可书吟很少有受父母宠爱的时刻。


    读书时,只要她成绩倒退,迎接她的不是安慰,而是数不清的指责。


    怪她不努力,怪她不认真。——他们是结果论的父母。


    等?到上大学了,得知书吟勤工俭学,他们便直接断了书吟的生活费。


    书吟要买房时,父母一万个不同意,要不是奶奶把书吟的户口本偷出来,房子估计买不成。因为在父母的眼里,书吟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的未来老?公会备好?新房,她一个小姑娘买什?么房?


    商从洲反问过书吟,当他们的儿媳妇,比当他的妻子要重要吗?


    其实二者,一样重要。


    因为书吟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是——


    “你得学做家务,等?结婚了,要给老?公做饭的,你不会做饭,你俩怎么过日子?婆婆会说你的。”


    “你的房间怎么这么乱,要是被男朋友看到,估计会嫌弃你。”


    “结婚了肯定要生小孩儿啊,至少要两个,不生小孩儿的话,婆婆肯定不开心。现在婆媳关?心多?紧张啊。”


    书吟真的很想反问她妈一句:“你到底是给自己养女?儿,还是在给别人养儿媳妇?”


    可即便如此,长年累月的“训导”,造就了书吟敏感多?疑的性格,造就了她的讨好?型人格。


    她要讨好?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听到书吟的话,王春玲的表情,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受伤。


    “我是你妈,我还会害你不成?我让你当老?师,是因为老?师这份工作很安逸很稳定!我让你相亲——哪有人是不结婚的?早点相亲,就能遇到条件好?的男孩子,等?你岁数大了,遇到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残羹冷饭!”


    放在以前,书吟肯定会反问一句,结婚有什?么好?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书吟忍着脸上的疼感,每说一句话,唇角牵动着脸皮,生疼。


    她说:“我真的结婚了,上个月领的证。”


    王春玲眼刀锋利:“和谁结婚的?你结婚之前不带那个男的回家让我和你爸见见吗?书吟,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爸妈?”


    书吟说:“见不见都不影响我和他结婚这件事。”


    王春玲大怒:“你被那男的灌了迷魂汤了!”


    她斥道:“家长都不见就把你骗去结婚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书吟,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动动脑子?”


    相比与她的暴怒,书吟万分平静。


    她颤抖着手,捂脸,缓缓抬起头,眼里蓄着一行泪:“反正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王春玲气的整个人都在抖:“你把他叫来!”


    她猛地扑向书吟,翻找着:“你手机呢?给那个男的打电话,让他滚过来见我和你爸!”


    王春玲力气很大,书吟躲闪着,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落在地。


    手机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恰好?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书吟想去拿,王春玲快她一步,拿起手机。


    她瞥见来电人,是商从洲。


    书吟心猛地一紧,脸上表情不再是平淡无澜的,紧张又慌乱:“妈,你把手机还给我。”


    王春玲抽了抽嘴角:“这就是那个骗你结婚的男人,对吧?”


    然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按下了接听按钮。


    “妈——!”书吟瞳仁地震,声嘶力竭地喊着。


    声音穿过耳膜,穿过手机,直抵商从洲的耳边。


    还不待王春玲开腔。


    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王春玲看见眼前黑屏的手机,痛心欲绝,“书吟,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个男人,和妈妈吵架?你别忘了,是谁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又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的。父母的养育之恩,比不过一个半道认识的男人吗?”


    她盯着书吟好?一会儿,而后,满脸失望地离开了书吟的房间。


    紧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书志国新奇道:“楼下停了辆宝马,崭新的,听说是咱们家吟吟的车?真的吗?”


    王春玲哼了声,冷嘲热讽道:“你家闺女?赚钱了,发达了,不把爸妈放在眼里,做事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书志国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顿了顿,疑惑:“和吟吟吵架了?该不会因为相亲那事吧?”


    王春玲没好?气:“我要给你们做晚饭,她在房间,你问她去!”


    她骂骂咧咧的,“大半年才回一趟家,为了她回家,我还忙里忙外地买好?吃好?喝的,就为了她回家能舒舒坦坦。供她吃哄她喝供她上大学,结果呢?念完书,直接搬去外面住,有主见有想法了,可真是了不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她读书!”


    “不让我读书,让我二十岁就结婚生小孩是吗?”


    不知何时,书吟走了出来。


    书志国见到她红肿的脸,左半边脸,印着明显的指印,震惊之余,很是心疼:“谁打的你?”


    王春玲怒道:“书吟,你别是不是以为读过书就很了不起?敢顶撞我了。”


    父母多?矛盾——


    想要自己的子女?在外独当一面,却无法接受子女?在自己面前有独立的思想。


    书志国一头雾水:“到底在吵什?么啊?”


    王春玲转头斥书志国:“你养的好?女?儿!”


    怒火迁移到书志国身上来,本就听得莫名其妙,书志国现下火大:“说什?么呢?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吗?”


    一派争吵声里。


    书吟面无表情地离开。


    身后,书志国叫她:“书吟——”


    王春玲故意抬高了声音:“叫什?么?你闺女?说了,这不是她的家!”


    书吟几乎是跑着下楼的,步伐慌乱,像是逃离。


    夜色昏沉沉的,周遭是苍茫的雪,路灯时明时暗。


    寒冷的雪天,街道里是寂寥的空旷。小区里点着一盏盏灯火,菜香浸在湿冷的空气里,寒风卷过,被凛冽吞噬。


    书吟孤身一人的往前走,低着头,漫无目的。


    出来的匆忙,她才发觉,车钥匙和手机,都落在了家里。


    一阵寒风吹过,极冷。


    冻得她鼻尖泛红。


    不知走了多?久,书吟似是终于支撑不住,在边上积雪重重的公共座椅上直截了当地坐了下来。


    落雪如同雪崩般压在她身上,盖住她的衣服,她的肩,她的头发。


    头顶是一盏朦胧昏黄的灯,隔着枯朽枝桠,在她身上落下一层光圈。


    商从洲跑动的步子,顷刻间停住。


    附近的街道他几乎跑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和她极像的身影。他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地走到她面前。


    湿了的眼睫如同淅沥眼帘般,书吟看着面前出现的人,隐忍着的泪,终于滴落。


    商从洲俯身,和她的视线保持着同一水平线上。


    他忍不住伸手,微凉的掌心,触碰到她冰凉的左脸,不受控地颤着。


    “疼吗?”他问。


    书吟眨眼,眼泪夺眶而出,蔓延至他掌心。


    她带着哭腔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疼吗?”


    她说:“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带着白雾。


    雪好?像在这瞬间下得更?大,将他们都埋住。


    商从洲解开衣服,把书吟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怀里是温热的,柔软的毛衣抚慰着她的脸,她听见他的心跳声,也听见了他的心碎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问。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我。”他说。


    像是电影画面般,他的出现,伴随着救赎的宿命感。他是心软的神,让她难以抗拒。


    53


    53.


    突然挂断的电话, 失去?平静的声量。


    搅乱着商从洲的思绪。


    应酬定于悦江府,商从洲和平时?一般,和会所经理订餐, 让他送到书吟那儿。


    悦江府没有固定的菜单,当日菜品取决于后厨进了哪些菜。商从洲询问过菜品后,打算问书吟几点吃饭,送的太早,怕菜冷了;送的太晚,怕她饿了。


    却没想到,电话那端是破碎的一声“妈”。


    之后,再拨过去?, 手机里响起的便是通讯公?司客服官方的声音:“电话无法接通……”


    商从洲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从未听到过书吟这般颤抖的声音。


    当下, 他联系容屹。


    容屹虽有不耐,但听到他话里的冷厉, 还?是答应了。


    那位合作的滕总,看到四个一米九一身腱子?肉的大汉,本就心情不佳。一听商从洲有事?先走, 要派小容总过来陪他喝酒, 吓得不轻。


    “……要要要不咱们直接把合同?签了?”


    商从洲瞥了他一眼:“抱歉,因为?我个人原因, 所以今晚没有办法陪您吃饭。滕总, 我会让助理重新拟一份合同?,给您让一个点。”


    闻言,滕总喜出望外:“真的吗?”


    “嗯。”商从洲尾音是不含任何焦虑的,“我先走了, 抱歉。”


    说完,商从洲转身, 立马上车。


    然而输入导航地址时?,他却寻不到方向。


    他对书吟的了解,太少了。


    仔细想起来,他和书吟结婚,冲动占了百分之八十。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理智回笼,倘若再来一次,商从洲还?是会选择和书吟结婚的。从始至终,他喜欢的是书吟这个人,是书吟本身。任何人事?,都无法阻拦他俩在一起。


    他不知道她爸妈家在哪儿。


    好在他能联系到沈以星。


    沈以星是手机不离身的人,几乎是电话刚拨出去?,沈以星就接了。


    她怏怏的,语气?很别扭:“从洲哥,有什么事?你让书吟联系我行吗?你背着书吟,联系她的闺蜜,感觉怪怪的,像是咱俩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沈以星,”商从洲表情冷淡到近乎没有,声线寡冷,“你知道书吟爸妈家在哪儿吗?”


    意识到他嗓音里的冷冽,沈以星收起调侃心思:“怎么突然问这个?”


    商从洲:“你知道吗?”


    沈以星:“……我只去?过她奶奶家。”


    商从洲:“那她奶奶家在哪儿?”


    沈以星:“乡下。”


    商从洲:“具体地址知道吗?”


    沈以星:“我导航里还?有,我找给你。”


    商从洲:“好,谢了。”


    约莫半分钟,沈以星把书吟奶奶家的地址发了过来。


    地址详细具体,导航过去?,车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书吟奶奶家。


    院子?里点了一盏廊灯,商从洲到的时?候正巧是饭点。


    书吟奶奶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饭,冷不丁瞧见一个长相英俊陌生?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很是疑惑:“小伙子?,你找谁?”


    商从洲一身风尘仆仆,问道:“请问您是书吟的奶奶吗?”


    “是啊,你认识我家书吟啊?”


    “奶奶,您好。”商从洲掏出随身带着的结婚证,自领证那天到现在,他都带在身边,“今天事?发突然,改天我一定正式上门,和书吟见您。”


    “我和书吟在上个月领证了,这是我俩的结婚证。”


    老人家默了一瞬,接过他手里的结婚证,反复地瞧。


    结婚证照片上的主人公?,确实?是她的孙女?没错——她只读过一年书,不认识什么字,连孙女?婿的名字也不认得。


    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动荡不安的日子?,也在风雨泥沙里翻滚过,听到孙女?偷偷结婚的事?儿,也没有太多的心潮起伏。


    她弯着眼,鱼尾纹掀起层层褶皱,笑呵呵地问:“那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没带书吟?”


    “她去?她爸妈那儿了。”商从洲问道,“奶奶,书吟爸妈家在哪儿啊?”


    去?往书吟奶奶家,商从洲开了一个小时?的车。


    然后,又开了四十五分钟的车,才抵达书吟爸妈所住的小区。


    书吟奶奶知道书吟爸妈住的小区,她偶尔会过去?一趟,但她知道过去?的路,并不知道具体在几号楼几单元。


    商从洲像个无头苍蝇到处找。


    这边的小区年代?幽远,没有门卫,他连问的人都没有。


    他冥冥之中有种书吟在外面的感觉。


    于是跑遍周围的街道。


    终于,终于找到了她。


    只是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许多。


    被雪吹得惨白的脸,脸上鲜明?的指印。


    商从洲也有过顽劣不羁的狂妄岁月,被商司令逮住,拿着马鞭,下手狠戾,打得他背上血肉模糊。华女?士哭得不能自已?,仿若那伤痛是落在她身上。


    商从洲为?自己犯的错买单,甘愿受罚,因此,忍着裂皮溅血的疼,紧咬着牙,一声疼都没发出过。他是军人世家长大的孩子?,有军人的铮铮傲骨。


    他当时?不明?白,华女?士为?什么哭得那样凄惨,悲痛欲绝。


    此时?此刻,他终于感同?身受了。


    他恨不得那巴掌是落在他自己的脸上。


    他忍着胸腔里的隐隐镇痛,问她:“手机呢?”


    书吟说:“落在家里了。”


    他问:“车钥匙也是吗?”


    书吟:“……嗯。”


    饱满大朵的雪花簌簌落下,堆积在她头上,他伸手,轻轻地拂下。


    商从洲声音轻柔,哄人的语调:“我车就在附近,我们回车里好不好?”


    书吟慢慢地从他怀里出来,瓮声瓮气?地:“嗯。”


    商从洲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牵着她往前走。


    雪地里,留下或深或浅的足迹。


    白皙的雪,泥泞的路。


    命运的风口浪尖里,他带她奔向远方-


    车里的暖气?一直没关。


    暖烘烘的,书吟身上的雪很快融化,变成雨滴,渗透进衣服里,冰冷的水淌过她的皮肤,冷得她牙床打颤。


    她毫无生?机地坐在座椅上。


    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商从洲心慌,面上是不动声色的平静,探过身,给她扣上安全带。


    一路无言。


    到家里地库,商从洲想叫她,侧眸过去?,发现她阖着眼,似乎在睡觉。


    他没有把她叫醒,下车,绕过车子?,到她这边,动作很轻,怕把她吵醒,把她从车里抱了下来。


    甫一锁好车,远处,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来,车灯很亮。


    没有开远光灯,奥迪车的通性,车灯出奇的亮。


    车子?驶入车位,停好后,身后是急促沉缓的脚步声。


    电梯在下行。


    电梯的金属门,显示着模糊赶来的身影。


    离得远时?,陈知让内心里闪过一丝龌龊的念头。误以为?他俩在车里做了什么,激烈到,书吟昏睡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书吟脸上的指印,左半边脸,略微发肿。


    陈知让皱了下眉,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


    商从洲脸上表情是挫败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陈知让:“她……”


    “该不会是她爸妈打的吧?”


    商从洲心底蓦地一沉。


    这份沉重,来源于陈知让对书吟的了解。


    世界上很多事?都能弥补,唯独过去?,一腔孤勇在过去?面前也无能为?力。


    电梯到了,他们相继进入电梯。


    陈知让替他们按了楼层。


    商从洲并未作答,等电梯到了,他抱着书吟离开。


    然而陈知让跟了过来。


    “你确定你还?有多余的手开门?”他声线凛冽,问。


    “……”


    “麻烦了。”


    “密码。”


    门口放着一个外卖的保鲜盒,四方形,略有点大。


    商从洲报给他一串无意义的数字。


    门解锁。


    陈知让把保鲜盒拿了进来。


    商从洲把书吟抱进屋内,轻手轻脚地把她外套脱了,放进被窝里。


    盖好被子?后,他悄然离开卧室,来到客厅。


    玄关处,陈知让目光沉冷,静静地盯着他。


    暗趸趸的房,两个外形出众的男人,面对面站着。


    气?氛陷入一段诡异的沉默里。


    直到陈知让点了一根烟,青灰色的烟雾缭绕。


    陈知让嗓音淬冰,嘲弄意味颇浓,“堂堂商二少,竟然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保护不好。”


    商从洲难得像现在这般无力:“如果?只是来嘲讽我,你可以出去?了。”


    “我没那么多闲心思用在你身上。”


    “也麻烦你少花些心思在书吟身上。”


    “我和她没有任何私联。”他一派清正肃然。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关心别人的女?人干什么?”


    “因为?我比你了解她。”陈知让走了过来,晦昧光影里,肆尔二弍五久乙丝奇,他望向商从洲的眼底,是呼之欲出的同?情与可怜,还?伴有几分炫耀,“我和她认识十年,从她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我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个重要时?刻,我知道她的高?考成绩,知道她哪天收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知道她大学四年拿了多少次奖学金,知道有很多人追过她,我还?当过她的挡箭牌。我知道她和她父母为?什么关系不好,甚至,我还?去?过她奶奶家吃饭。”


    “如果?没有沈以星,你算什么?”商从洲猛地抬眸,眼里飘过万重雪,锋利冷峭,“你骄傲自满什么?没有你妹妹,你陈知让在书吟那里,查无此人。”


    “而我——”


    商从洲起身,走到陈知让面前。


    室外路灯灯光从他们二人面前穿过,划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他们都跻身暗处,他们都满身荆棘。


    当初那枚对着他心脏射的子?弹,现如今,商从洲原封不动地还?给陈知让。


    他话语里不带任何炫耀的情绪,有的,是向死而生?的庆幸。


    “——我是书吟喜欢了十年的人。”


    “我不需要你和我说你对她的了解,要想知道她的过去?,我有的是办法去?查。”商从洲极少有这样的不羁与狂妄,嶙峋的傲骨,几乎戳穿陈知让唯一的引以为?傲,“但我不想查,我不想从别人那里了解我喜欢的人,别人夸她好或不好,那都是别人道听途说,而不是她的真实?感受。”


    “我要的是书吟她自己亲口告诉我,她以前过得很不好,很糟糕。”


    然后。


    他会抱住她,告诉她,感谢她从那段时?间熬过来,感谢曾经坚强的书吟。


    从此以后,所有的苦难,她都不会再一个人面对。她不是孤身一人了,她还?有他。


    54


    54.


    书吟睡了一觉, 醒来时,头脑昏沉。


    她记得自己做了很多梦,一觉睡醒, 一个梦都记不起来。


    脸上的疼痛感,拉扯她回到现实生活。


    她伸手摸了摸,左脸是很明显的肿,连带着,她嘴角都在疼。


    恍惚间,房门被人推开?,脚步声轻的埋没在雪声里。


    商从洲见?她醒了,淡笑着, “醒了, 饿了没?”若无其事的,仿佛全然没见?到刚才雪地里她的窘迫, 也没见?到她脸上的狼狈巴掌印。


    书吟也擅长不动声色的平静。


    她说:“好?像有点饿,晚饭吃什么?”


    他说:“我熬了点粥。”


    书吟掀开?被子,下床。


    路过架在地面的全身镜时, 还是被自己现下的模样吓了一跳。


    睡醒的头发乱糟糟的, 哭过的眼,红肿, 双眼皮线条被拉扯的很宽。脸更重, 脸上的手指印,愈发鲜明。


    狼狈又?落魄。


    她绕去洗手间,梳头发,洗脸。


    红肿发烫的脸被温水浇灌, 脸部肌肉蜷缩了下。


    书吟忍了忍,把眼里涌动的潮湿给瞥去。


    她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微笑, 而后?,才出了房间。


    客厅里,放着一只保鲜袋,书吟盯着它,有些失神。


    商从洲问:“是你买的东西吗?我在家?门口看到的。”


    书吟记起来了:“是我给你买的生?日蛋糕。”


    她连忙上前,把蛋糕从里面拿了出来。好?在室外温度低,放在外面,奶油没有融化。她把蛋糕拆了,放在桌子上。


    “你今晚不是有应酬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应酬取消了。”商从洲轻描淡写的口吻。


    “所以……”书吟问他,“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如果我说是心灵感应,你会信吗?”


    书吟闻言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模样很文雅,“信啊。”


    商从洲也弯起眼角:“我问沈以星要的地址,但她给的是你奶奶的地址,我绕了一大?圈,最后?才知道你爸妈家?。”


    书吟一愣:“……好?麻烦。”


    商从洲说:“能找到你,一切都好?说。”


    他叹气:“以后?别让我联系不到你,好?吗?”


    书吟看了他一眼:“我手机落在我爸妈家?了,我……”她停顿了几秒,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想着如何同他解释今天这一遭。


    然而商从洲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他拉着书吟的手,到餐桌边,说:“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别的。”


    经?历了今天这一遭,书吟的胃口一般。


    胃里面没装什么东西,胃上面的心,却是沉甸甸的。


    书吟没吃几口就撂下勺子,她无知无识地笑了下,“真奇怪,好?像每次狼狈的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


    “每次?”


    “嗯。”她声音飘飘渺渺的,有着千帆过尽的淡然,“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找不到公交卡,是你给我刷的卡。”


    “……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商从洲没有任何印象。


    “嗯。”书吟说,“还有一次,在柏悦,陈知让的升学宴。抱歉,我没有故意偷听你和你妈的对话,那天我妈给我打电话,我在你下面一层的楼道,一边听我妈训我,一边听你妈支持你。”


    “……”


    “我那时候,特别羡慕你。”书吟忽地仰头,朝商从洲笑了下,轻声道,“真的很羡慕你。”


    并非是羡慕他成长在物?质条件优渥的富贵家?庭,书吟羡慕的是,父母给予孩子尊重,认真倾听孩子的想法,并无条件支持孩子的那种家?庭氛围。


    可惜的是,书吟家?既没有钱,也没有关爱。


    她有的,是父母劈头盖脸的鞭策与批评。


    “我今天回我家?,不是一时兴起,是我妈妈,给我打电话,她说她身体不舒服。”


    “嗯。”


    “结果回家?了我才知道,她身体很好?,她让我回家?,是为了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书吟还有闲心思?和商从洲开?玩笑,“你的妻子要有男朋友了呢。”


    商从洲心里浮起的,是真诚又?束手无措的爱莫能助。


    他压着心口被灼烧的钝痛,问她:“那脸上,是怎么一回事?”


    书吟说:“我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我妈生?气了,所以她打了我一巴掌。”


    商从洲是没法想象书吟会说什么难听话的,她是个连生?气都很克制隐忍的人,讨好?型人格让她无法对人轻易发火,她太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了,以至于常常忽视自己的感受。


    蓦地,书吟说:“不过我和她说了,我结婚的事。”


    商从洲眼皮重地一跳,这份颤抖不是为他,而是为书吟。


    “你妈妈,她什么反应?”


    “骂了你一通。”书吟略过那些难听的词汇,她看向商从洲,“你爸妈要是知道你背着他俩结婚,会不会骂我?”


    “不会,”商从洲起身,坐到她边上的位置,伸手,搂过她的肩,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笑意松散,“我爸妈只会骂我,骂我不尊重你,结婚之前不带你见?他们。”


    “他们或许还会叮嘱你,以后?可别这么草率了,万一遇到个骗婚的怎么办?”说到这里,商从洲大?概能猜到,书吟的母亲是怎么骂他的了。


    可不是骗婚吗?


    他是用了手段,骗她和他结婚的。


    “什么以后??”书吟笑,“难不成我还会二婚?”


    “当然不,但是我妈很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在电视里,看上去是个很优雅端庄的女性。”


    “电视里罢了,私底下是个需要人哄的老仙女。”商从洲没辙,“她喜欢自称老仙女。”


    “但你很配合。”


    “她喜欢,我就叫,左不过一句称呼罢了,能讨得她开?心也好?。”


    “我见?过你哄你妈妈的样子。”书吟说,“她住院的时候,你在楼下的小花园,和她打电话,画面很温馨。”


    “当时想抽根烟的,毕竟所有人都说,遇到烦心事,抽根烟,心情会好?一些。”商从洲瞥她一眼,忽然一笑,“结果害怕你在边上,怕你被烟味呛到,躲不住。”


    书吟脸上神色僵住。


    她几欲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知道我在?”


    商从洲眼眸轻敛:“嗯。”


    很多?事,他认为没有提的必要,过去都过去了。


    可他不想让书吟长久地困在酸涩的、单方面的暗恋之中。


    “那时候心情很不好?,所有事都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烦闷躁郁,想着出来走走,想着去便?利店看看,”他顿了下,眼里沾染着朦胧的雾气,仿佛进?入了过去的时空里,“看看便?利店里有没有那个刻苦学习的学妹。那个学妹有种很奇特的魅力,在她身边,我就会特别的放松。”


    “很凑巧,我看到了学妹从便?利店出来,然后?我就做了件非常傻缺的事,跟着学妹,到了医院的小花园。”


    “什么小花园?那地儿挺大?的,我一下子把你跟丢了。”


    书吟觉得呼吸好?似在拉扯着心脏,她有些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商从洲说:“当时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即便?过去那么多?年,也没觉得那是喜欢。”


    只是觉得面对她的时候,他很放松。


    这算是喜欢吗?


    难以辨清。


    诚然,她是特殊的,只是这份特殊,与男女情爱无关。


    商从洲说:“我也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你,只是每次和你见?完面,都会忍不住想你。”


    “想到那个在图书馆里睡觉的你,想到在便?利店安静做题的你,想到穿着礼服在舞台上主持的你,想到把咖啡倒在我身上的你……安静的,优秀的,闪闪发光的你,敏感,狼狈的你。”


    他看见?书吟散落在世界上的碎片。


    “所有模样,在我脑海里形成了具象化的爱。”


    他一片片地捡起,一片片拼凑。


    拼凑出完整的书吟。


    书吟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说这番话时,极速跳动的心脏。


    商从洲感知到胸口传来的潮湿。


    他伸手,擦着她脸上的眼泪,低笑着,哄她:“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


    书吟哽着嗓:“你难道不应该说,你掉眼泪的模样也很漂亮吗?”


    商从洲说:“我只说实话。”


    他说:“我就是觉得你很漂亮,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书吟觉得这眼泪止不住。


    她很少流眼泪,很少有脆弱的时刻,她是受苦难教学长大?的人。


    “先苦后?甜”、“梅花香自苦寒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书吟从小接受到的教育。


    “不过你现在确实比以前优秀了很多?。”商从洲抽了几张纸,动作轻柔,细腻地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


    “大?家?都过得很辛苦啊,没有过去的辛苦,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书吟笑着,“哪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


    “但我希望你少吃点苦,希望你的人生?过的轻松一点儿。”商从洲眼里的心疼呼之欲出,他怅然道,“书吟,你要知道,不是苦难造就了你,是你成为了你。”


    书吟怔怔的,又?荒谬,又?难以置信。


    她以前曾反复地问自己,到底喜欢商从洲什么?


    而今似乎终于可以给过去执迷不悟的书吟一个答案。


    ——因为他优秀却不带优越感,身上有着数不清的优点,他是闪闪发光的,但他不吝啬将身上的光,照耀在别人身上-


    大?雪渐渐下着。


    室内的潮热感被暖气烘干。


    书吟才缓缓地从商从洲的怀里直起身,她揉了揉眼,说:“今天是你生?日,你有打火机吗?点个蜡烛,许愿。”


    商从洲说:“没有。”


    书吟拿着蜡烛进?了厨房,没一会儿,拿着点燃的蜡烛出来。


    商从洲:“家?里有打火机?”


    书吟漫不经?意道:“煤气灶点的。”


    商从洲眼皮一跳:“你可真是剑走偏锋。”


    书吟把蜡烛插上,蛋糕放在商从洲面前,然后?,把四?周的灯都关了。空间里唯一的光,就是摇曳的烛光,她催他:“好?啦,寿星,许愿啦。”


    商从洲挑眉:“没有生?日歌吗?”


    书吟:“有。”


    她唱着,她有一把好?嗓子,出乎意料的,唱歌跑调严重。


    但商从洲眼梢弯成细细的线,如听天籁耳暂鸣。


    商从洲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即便?过生?日,他也不会许愿。


    他物?欲很淡,又?因家?境优越,想得到的东西都唾手可得。至今为止,并没有任何事物?需要他劳心劳肺过。


    在今天以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今天之后?。


    他有了心愿。


    他希望书吟未来的人生?,顺遂平安。


    许完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很小的一个四?方丝绒盒。


    和书吟送他的盒子,极像。


    摇曳的烛火,似将周围的氧气耗尽,空气越发稀薄,呼吸逐渐紧促。


    书吟明知故问:“这什么啊?”


    商从洲是很有耐心的人,边打开?盒子,边解释说明:“结婚戒指。”


    是枚无比闪耀的钻戒。


    领完结婚证,商从洲便?联系国内知名的钻戒设计师,设计了这枚戒指。苦等一个多?月,终于在他生?日这天收到。


    他拉过她的手,缓缓戴上。


    戴上后?,他俯身,像是世上最虔诚的信徒,在她指上落下一吻。


    “戒指都戴上了,商太太,以后?可不许再和别人相亲了。”


    55


    55.


    那晚商从洲和书吟罕见地什么都没做。


    隔日醒来, 书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脸还有?些肿。


    她静静地看了会儿,方才洗漱。


    冬日光线昏昧, 辨不清上午还是下午。


    书吟想找手机看下时间,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找到,后知后觉想起来,手机落在她父母家了?。


    一想到要回去拿手机,她就?心烦意乱。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书吟直觉商从洲会去找自己父母。


    即便她没有?告诉过商从洲,自己父母家在哪儿。可她不敢低估商从洲的?能力?,他想了?解一个人, 想必只需动动手指头?, 不消多少时间,便有?人将书吟的?资料递到他手上。


    手机不在身边, 她无法联系到他。


    书吟回屋,迅速画了?个妆,确保旁人看不出自己脸上的?指印后, 连忙出门。


    灰霾遍布的?雪天, 书吟在路边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她报了?霍氏的?地址, 车一路飞驰到公司外, 书吟拿出现金。


    司机收到现金的?时候还愣了?下,边给她找钱边调侃着:“这年头?,给现金的?人可不多了?。”


    书吟接过找的?零钱,匆匆忙忙地撂下一句“谢谢”, 没有?一丝停留,进?入办公大厦。


    办公大厦进?出需要过安检闸机, 只有?在这里上班的?人才有?工卡刷闸进?入。


    书吟理所应当地被拦在外面,她与前台沟通:“你好,我找一下商从洲。”


    前台小姐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书吟:“没有?,我是商从洲的?太太。”


    前台小姐敲打键盘的?手一顿,边上的?几位处于?空闲状态的?前台也都纷纷侧眸过来。


    “自称商总女朋友的?挺多,但是太太,您还是第一个。”到底是大公司的?前台,说这话时,神情?很是真挚,没有?半分嘲讽的?意味,“要不您自己联系商总?”


    “……”书吟难以启齿,“我没带手机。”


    “抱歉,女士,我们没有?办法替商总处理没有?预约的?访客信息。”


    打工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书吟没有?为难她。


    思忖半晌,她记起当初自己来翻译时,接待她的?助理。


    “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周行止助理吗?”


    “周助理吗?”前台忽地往书吟身后一指,“周助理在那儿。”


    书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瞥见了?刚从室外进?来的?周行止。


    她和前台说了?声“谢谢”后,连忙跑向?周行止。


    周行止刚送完客户,甫一进?大堂,就?被人拦住。定睛一看,似乎有?点儿眼熟。


    “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书吟,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今年五月的?时候,我给容总当过法语翻译。”


    如此一说,周行止想起她来:“书吟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书吟说:“我手机没带,有?点急事,想找商从洲,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周行止皱了?下眉:“商总半小时前离开公司了?。”


    书吟:“那他去哪儿了??”


    周行止:“抱歉,我不是他的?助理,不太清楚他的?行程。”


    书吟急得不行。


    跟在总经理身边的?人,各个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精。


    周行止对书吟的?印象,除了?翻译水平高的?惊人以外,更多的?,是那日,总裁办传出来——商总因为私事,推了?与亚太投资银行副总的?应酬。


    商从洲向?来都是公私分明的?人,那还是他头?一次因人误事,并且,是个女人。


    周行止直觉书吟与商从洲的?关系,非同?一般。


    见书吟面露焦急,周行止掏出手机,“或许,需要我帮你给商总打个电话吗?”


    书吟顿了?顿:“麻烦你了?。”


    电话接通,周行止说:“商总,书吟小姐来公司找您了?,但是她似乎忘带手机……好的?,我把手机给她。”


    言毕,周行止将手机递给书吟。


    书吟说了?声“谢谢”后,接过手机。


    有?一两?秒无话的?空档。


    还是商从洲先开口,含笑的?嗓:“怎么突然来公司找我了??”


    书吟不答反问:“你在哪里?”


    商从洲:“车里。”


    书吟:“你去哪儿?”


    车窗外,是经过岁月洗涤的?老小区,墙面失去底色。


    商从洲从容应答:“去一趟分公司。”


    书吟问他:“是不是去找我爸妈了??”


    商从洲轻嚇一笑,清淡的?口吻:“怎么会这么想?”


    书吟深吸一口气,“商从洲,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去找我爸妈了??”


    对话陷入沉默。


    沉默已然是一种回答。


    余光里,周行止不知何时悄然离开,给书吟腾出空间与商从洲通话。


    周围没什么人。


    隔了?很久,书吟说:“你总是问我,结婚的?意义是什么,我以前无法给出你答案,但是商从洲,我想我能告诉你,在我眼里,结婚的?意义是——”


    “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你去找我爸妈,无非是和他们道歉,你为什么会拉着我结婚。但是商从洲,结婚不是你单方面的?事。和你结婚,是我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你一个人去面对?”


    “这不公平,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她条理清晰的?模样,让商从洲无法不顺从她。


    他极少有?过如此被说教的?时刻,更极少有?这样欣慰的?时刻。


    ——书吟终于?,把这份冲动之下的?婚姻,放在心上了?。


    商从洲脸上的?笑一丝丝抽开:“我在你爸妈家这边,等你过来。”


    书吟悬着的?心,落回原地。


    电话挂断,她侧眸,身边是一面落地窗。


    窗外,风吹云涌,阳光刺穿层层云翳,柔和的?光线,照着每一朵在空中飞舞的?雪花。


    书吟的?嘴角,下意识弯起愉悦弧度-


    书吟父母家住的?小区虽说是老破小,但胜在一点好——学区好。


    小区东南方向?,是本城最好的?小学,再往前,是本成最好的?初中。高中没有?学区之分,然而最好的?南大附中,离小区,直线距离八百米。


    出租车绕着小区缓慢行驶,透过车窗,书吟找到了?商从洲的?车。


    车子?本身就?很惹眼,更遑论是连号“8”的?车牌。


    下车前,书吟问了?出租车司机现下时间。


    司机道:“下午四点半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


    书吟付了?车费,立马下车。


    车内的?商从洲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书吟。


    二人几乎同?时下车。


    风声潇潇,书吟扑到商从洲的?怀里,他怀里是温热的?。


    商从洲搂着她的?腰,低下头?:“去我公司找我,让我想想,是不是被人拦在外面?”


    书吟没有?太多的?怒气,反倒以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说我是你的?新?婚妻子?,结果你们公司的?前台说,自称是你女朋友的?挺多,太太还真是头?一个。”


    商从洲笑着:“吃醋了??”


    书吟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挺有?趣的?。”


    闻言,商从洲煞有?介事地叹气:“有?时候我真希望你的?情?绪能够不那么稳定。”


    书吟乜他一眼:“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会吃这种莫须有?的?醋。”


    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吃这种醋的?,不是吗?”


    “不,我会吃醋。”商从洲眉目疏淡,声音沉在凉风里,没有?一丝温度,“但我只会在心里吃醋,不会说出来。”


    书吟一脸不信。


    “怕你觉得我小心眼。”商从洲反手捏捏她的?脸颊,随即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会过来找你爸妈?”


    书吟想了?想,用昨晚,商从洲说的?那句话回他。


    “如果我说是心灵感应,你信吗?”


    “信啊。”商从洲回以同?样的?话语。


    “书吟,”商从洲目光深敛,“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你父母,告诉他们,我们过来了??”


    “不用,直接过去吧。”书吟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商从洲随她,而后,松开怀抱,绕至后备箱。


    箱门缓缓往上抬起,里面备着的?礼品盒,露出真面貌来。


    书吟凑过去一看,头?皮发麻。


    烟酒补品等就?不提了?,哪有?人第一次上门拜访岳父岳母,送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的??


    往下看。


    书吟还看到一摞的?金条。


    书吟忍不住:“太贵重了?。”


    商从洲说:“毕竟没见过他俩,我就?把他俩的?宝贝女儿娶走。我在他俩心里,留下了?一个很糟糕的?印象了?,可不得多拿点东西讨好讨好他俩。”


    “可是这也太多了?。”


    “不多。”


    商从洲拿上所有?东西,朝书吟抬了?抬下颌,“带路吧。”


    见劝不动,书吟无奈,“我帮你拿一点儿吧?”


    商从洲笑:“就?这么些东西,我拿得动。你就?在前面带路。”


    已是小学放学的?时间点,小区里多是接送孩子?放学的?老人。


    一老一小地并排走在一起,小孩子?手里拿着根糖葫芦,叽里咕噜地和身边长辈碎碎念着今日在学校发生的?趣事。长辈手里提着充满童趣的?书包,听得开心的?弯起眉梢。


    融洽,和谐,温馨的?画面。


    书吟和商从洲身处其中,稍显格格不入,路过的?人,纷纷朝他们投来好奇目光。


    商从洲问:“你在这边住过多久?”


    得到的?,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一天都没住过。”书吟说,“我是留守儿童,打小和奶奶住在一起。高中的?时候家里拆迁,我爸妈拿了?拆迁款,在我大一的?时候,买了?这里的?房子?。我那时候也买了?一套房子?——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所以我和他们,不住在一起。”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商从洲仍记得,当初送她回家,她住的?房子?,藏在深巷里,头?顶是挨家挨户的?晾衣杆,将天空划出不规则的?形状。


    沉默片刻,书吟咬了?咬唇,说:“商从洲,我和我爸妈的?关系一般。”


    商从洲收起脸上的?笑,视线滑过她脸上被化妆品遮盖住的?指印。很多东西都能隐藏,也会随时间被遗忘,可他无法忘记,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狼狈与破碎。


    他眼里曳出一抹漠然气韵,淡声道:“我知道。”


    到单元楼楼下。


    老式小区的?楼道很是狭窄,他们一前一后地上楼。


    空寂廊道里,穿堂风被踩在脚下。


    到二楼,书吟就?听到了?母亲熟悉的?声音。


    她身边似乎有?别人,在对话。


    王春玲:“小许啊,书吟她怎么可能结婚呢?她就?是气我装病骗她回家,所以故意用这种子?虚乌有?的?理由糊弄你的?。”


    许钧豪心平气和的?:“王阿姨,我本人是很满意书吟的?。但是她昨天的?话,实?在太荒唐了?,我觉得我和她真的?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看你俩,不管是学历还是外貌,各方面都挺般配的?。而且我家书吟厨艺好,又会做家务,和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可不一样。你和她结婚了?,你只管在外面忙事业,家里的?事,书吟都会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知道,书吟是个非常好的?结婚人选,但是阿姨,书吟似乎对我没有?想法。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也希望阿姨您不要勉强书吟和我相亲了?。”许钧豪冷笑了?声,“她用的?理由实?在太荒唐了?,竟然说和我的?同?学结婚了?。”


    书吟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的?家门。


    沙发上的?二人,纷纷侧眸过来。


    昨晚那一巴掌,以至于?王春玲看向?书吟时,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心虚,心疼,后悔,皆有?之。


    而许钧豪的?神情?,堪称精彩纷呈。


    他视线越过书吟,落在书吟身后的?商从洲身上。


    “……商从洲?”许钧豪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许钧豪?好久不见。”商从洲怡然自得的?悠闲,眉梢轻扬,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你是我太太的?相亲对象?”


    56


    56.


    许钧豪艰难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于许钧豪而言, 书吟是非常不错的相亲对象。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有车有房, 全职翻译,带出去,非常有面。然而昨天书吟的话,不管她是否结婚,总而言之?,都是在拒绝许钧豪。


    同时,也变相地否定了许钧豪。


    这一行为很大?程度的伤害到许钧豪身为男人的自尊。


    许钧豪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讨回?些面子?, 冷嘲热讽书吟——书吟看不上他又如何, 他还瞧不上书吟呢!


    然他实在没有想到,书吟回?来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 商从洲和?书吟一同出现。


    许钧豪眼里的瞳孔疯狂摇晃,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这个事实——所以书吟并非是梦女肖想过度, 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和?商从洲结婚了?!


    再看商从洲,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儒斯文, 无形中, 隐隐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许钧豪紧张得嘴角微抽:“……那个,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瞒着老同学?”


    商从洲从容不迫道?:“原本想公开的,但是书吟想确定好婚礼时间再公开。”


    他淡笑着, 话语里满是宠溺味道?,“我都听她的。”


    书吟微皱眉。


    不是为他的自作主张。


    而是, 他撒谎的模样好镇定。


    许钧豪却从商从洲的脸上,读出了冷冽的森森寒气。


    “等到时候,我一定备上一个大?红包。”许钧豪语气干涩。


    “谢了。”商从洲嘴角扬起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不知道?要把你安排在哪一桌?是我的同学那桌,还是我太太的相?亲对象那桌?不过书吟的相?亲对象,似乎只有你一个,是吗?”


    最后那句问话,商从洲换了一盏眸光,温柔地睨向书吟。


    书吟清闲地笑:“是的。”


    许钧豪的表情相?当的精彩,雄赳赳地来,含着一口闷气离开。脸上挂着的笑,写?满了自讨苦吃。


    他们仨的对话,王春玲听得云里雾里。


    见许钧豪要走,王春玲试图挽留:“小许啊……”


    许钧豪头也没回?。


    王春玲挂着张慈祥的面容,望向面前的陌生?男人。


    在许钧豪之?前,有不少人同王春玲给书吟介绍相?亲对象。


    是人都有缺点,相?亲对象们也是如此。


    有钱的没学历;有学历的没钱;学历高又有钱的长得丑;长得帅学历高又有钱的……那也轮不到来相?亲。而许钧豪,有点儿小帅,学历高,体制内工作,还是老师,王春玲满意得不行,要不然也不会装病骗书吟回?家相?亲。


    至于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宽肩窄腰,整个人浸润着清冷的矜贵感。像是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


    长相?无可挑剔,那学历工作经济收入呢?


    “你……”一时间,王春玲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个背着她拉着她女儿结婚的男人。


    思及此,王春玲是又气又恼。


    没有母亲面对这种事会不生?气。


    商从洲先把手里的礼盒相?继放在王春玲面前的地方,之?后,才做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叫商从洲。很抱歉,瞒着您和?叔叔,和?书吟偷偷领了证。”


    王春玲冷笑:“都领完证了才来和?我们说,我都怀疑你是真抱歉还是虚情假意。”


    书吟忍不住:“妈,结婚是我和?他共同的决定,您要是骂他,先骂我。”


    王春玲一记眼刀飞向书吟:“昨天我已经骂过打过你了。”


    被打过的左脸,隐隐作痛。


    心脏似被拉扯着,溅出来的血渍泛着羞耻的红。


    “阿姨,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错。”商从洲眉眼低垂,温驯又满怀歉意的模样,不复往日?天之?骄子?的骄傲,“我今天和?书吟上门拜访,也是想来向您和?叔叔道?歉。”


    王春玲气得不轻,再三确认:“你俩是谈恋爱还是真领证了?”


    商从洲:“领证了。”


    王春玲:“你爸妈知道?吗?”


    商从洲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实情:“不知道?。”


    王春玲更?怒:“你俩真行啊,婚姻大?事,能瞒着爸妈。”


    敞开的门,空寂的楼道?,穿堂风冷啸。


    蓦地,一阵高跟鞋的踩踏声,打破僵持住的气氛。


    清脆的高跟鞋声,在他们这一层楼道?停下,随后,响起的是熟悉的,似在哪儿听过的,婉约优雅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书吟家在这里吗?”


    众人循声而望。


    看清说话人时,书吟和?王春玲皆是一怔。


    王春玲显然认出来人:“你是……那个主持人,华映容吗?”


    华映容摘下羊毛手套,露出纤细柔嫩的五指,路过书吟时,微微一笑,俨然是看儿媳妇的眼神。再往前,是商从洲,她无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等到了王春玲面前,华映容已整理好脸上表情,是恰到好处的热情,“你好,我是华映容,是商从洲的妈妈。”


    话一顿,华映容与王春玲牵手的手,松开。


    “同时,也是,你的亲家母。”-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商从洲挂断书吟的电话,神情凝肃,眉头紧锁。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拨通了华映容的电话。


    “华女士,在忙吗?”


    “如果?你有事找我帮忙,那我肯定是在忙。如果?你要找我吃饭,那我必然是不忙的。”华映容不冷不热的语调,缓慢道?。


    “那就是不忙的意思。”


    “那就是要帮忙的意思,”华映容果?断,“我很忙,再见。”


    “我结婚了。”


    话音落下,电话挂断。


    不到两秒,手机屏幕里显示“华老仙女”的来电。


    商从洲嘴角微翘,接了起来。


    不愧是主持人,华映容语速快得飞起,一口气说了冗长的一段话,没有任何停歇:“我刚刚是听错了吗你说结婚了难道?不是你想结婚你要结婚怎么就是你结婚了呢?”


    “没听错,”商从洲语气温吞,重复一遍,“我结婚了,华女士,您的儿子?瞒着您,偷偷骗小姑娘结婚了。”


    “商从洲!”


    饶是一贯高贵优雅的华映容,也不免破口大?骂:“你懂不懂尊重人啊?都不把小姑娘带回?家给我见见,就带人去领证,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声音尖锐,刺的商从洲耳朵疼。


    他开了免提,无奈揉眉:“事发突然,我也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我和?您打这通电话,是为了别的事。”


    华映容面色阴沉,嘲讽着他:“你主意大?得很,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需要我出面?”


    “她妈知道?她偷偷和?我领证的事儿,给了她一巴掌。”


    “……”


    安静了几秒。


    华映容语气软下来,“怎么就动手了?你没拦住吗?商从洲,你是不是男人?”


    商从洲苦涩:“我当时没在场。”


    华映容大?致能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事儿找自己的,深深叹了口气:“行了,不就是见家长吗,把地址发我,我过去帮你搞定。”


    商从洲抿唇:“麻烦您了,妈。”


    “麻烦是麻烦的,这笔账等你爸回?家了我再和?你算。”华映容说,“她妈养大?个女儿也不容易,你俩瞒着她结婚到底是你俩错了。但是生?气打人是不对的,打的还是我儿媳妇儿,她当妈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儿子?,你放心,妈保准过去,给你俩撑场面。”


    “你打算怎么撑?”


    “五百万彩礼怎么样?”


    “……”


    “好像不太好听,要不八百万?”


    “……”


    “妈。”商从洲低声,“您能别和?外公一个模样吗?”


    想当年,商从洲以中考第?一的成?绩考上附中。


    他外公开心的给附中捐了一栋实验楼,顺便把附中教学楼宿舍楼上千台空调给换了。


    想他外公一个儒商,华映容又是出行低调的人,偏偏在商从洲的事儿上,喜欢大?刀阔斧地用钱。


    闻言,华映容不太乐意:“世界上不管什么事,有钱就好办事,你别不信。”


    商从洲拿她没办法-


    一墙之?隔。


    两边父母会谈。


    商从洲和?书吟在她的房间里。


    书吟有些状况外:“你妈妈……你怎么叫她过来了?”


    商从洲说:“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出面解决的,但是你过来,很多东西,我都不方便聊。想了想,还是让华女士过来解决吧。”


    如果?书吟没有给商从洲打电话,商从洲会毫不犹豫地将在生?意场上用的手段,用到书吟的父母身上。


    那一巴掌,扇的商从洲心疼得无以复加,与他当年在混乱中,眼睁睁看着怀里的小孩推开他的怀抱,下一秒,子?弹射穿小孩的心脏,他就死在他的面前——有过之?而不及。


    商从洲的耳朵就是在那天出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目睹书吟脸上鲜红的指印时,也出了问题。


    极疼。


    “不管我怎么说,在你爸妈眼里,我就是个骗婚的。好像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倒不如让华女士来,他们会看在华女士的面子?上,说话不会那么难听。而且华女士的交际能力?不容小觑,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有她在,事情会简单很多。”


    也会体面很多。


    这句话,商从洲没说。


    他不想把自己和?书吟的事,比作一桩生?意。


    他们是相?爱的关系,爱不是生?意,无法交易。


    书吟笑了:“还以为要我们共同面对对方的父母呢,我都做好再被打一巴掌的准备了。”


    商从洲笑不出来:“以后别人打你,记得躲。”


    书吟说:“她是我妈。”


    顿了顿,她眼睫低垂,神容里很是疲惫,那种疲惫,像是对某样事物,失去希望。


    “我想过她会生?气,但我没想到,她会打我。”


    商从洲喉结滚动,上前,把书吟搂进自己的怀里。


    他唇贴着她的头发,气息吻过她的发丝,声音柔得近乎哄溺:“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想你妈妈也是气急上头,她一定也很后悔。”


    “……会吗?”


    “当然,你忘了,你可是她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女儿。”


    “……”书吟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她应该是爱我的吧?”


    商从洲听出了她话语里岌岌可危的希望,他安慰着她:“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女儿的?她当然爱你。”


    书吟轻轻地嗯了声。


    她没看见,商从洲说这话时,冷而乏味的脸色。


    他相?信大?部分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女儿,但是表达方式不对,再爱也无济于事。


    他的书吟,一直以来,都没有被妥善地、好好地爱过。


    所以她这样的敏感,自卑,觉得自己不配被爱。对待每一份爱,始终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从天而降的惊喜,又怕这份喜转瞬即逝。


    他抱着她,感受到她心脏里遍布的荆棘,扎的他心疼。


    57


    57.


    得益于华映容女士的三寸不烂之舌。


    更?得益于她的主持人身份。年年春晚的主持人, 在普通人眼里,她仿若风向标的存在。见到她,人们不自觉露出微笑?, 对其产生好感。


    总而言之,两方父母会谈,过程不算融洽,但也没有过多的争执。


    房门被敲响。


    是书志国的声音:“吟吟啊,带你?男朋友出来吧。”


    书吟抬高声音应了声。


    “男朋友,出去了。”


    “什么男朋友?”商从洲明知故问,“不应该是老公?吗?”


    书吟瞥他一眼:“有本事你?当着我爸妈的面这么说。”


    商从洲眉梢轻扬,她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二人出了房间。


    华映容姿态优雅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因她的存在, 简陋的客厅像是高档的会所,蓬荜生辉。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次性纸杯, 浅抿一口茶水,举手投足间,像是在喝进?口的咖啡。


    客厅里除了华映容, 再无他人。


    分明是自己家, 书吟无端生出局促感。


    “……阿姨。”书吟和她问好。


    华映容弯着柳叶眉,温柔微笑?:“虽然你?俩已经领证了, 但?还是得叫我‘阿姨’, 毕竟我还没给?你?改口费。”


    “啊?”书吟不知如何?作答,她不像华映容,也不像商从洲,长袖善舞。她求助的眼, 望向?商从洲。


    这一眼,商从洲很受用。


    他说:“华女士说得对, 还没给?改口费,得叫阿姨。”


    于是书吟又叫了声:“阿姨。”


    华映容蔼声道:“你?爸妈回屋换衣服了,等他们换好衣服,我们去外面吃晚饭。”-


    去往悦江府的路上。


    华映容不知何?时又叫了一辆车过来,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替书吟的父母打开车门,恭敬的模样,直教他俩受宠若惊。


    书吟和他们坐同一辆车。


    商从洲撂下自己的车,和华映容一辆车。


    坐上车后。


    华映容颈线扬起骄傲的弧度,语气里也是得意忘形:“你?妈厉害吧?几句话就搞定了你?的岳父岳母。”


    商从洲淡笑?:“您和他们说什么了?”


    华映容:“能说什么?无非是夸你?有多好,嫁给?你?,他们女儿不吃亏。”


    商从洲语气平静:“谢了。”


    静了一瞬。


    “怎么说呢?我一直以为,我的未来儿媳妇,你?的未来伴侣,她或许活泼开朗,文静内向?,端庄大?方,但?总而言之,她一定是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华映容语调是轻松的,闲适的,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她出乎我的意料。”


    “也出乎了我的意料。”商从洲不置可?否。


    “她一定非常优秀。”华映容说。


    “我不知道她在别人眼里如何?,但?是妈,”商从洲转眸,与华映容对视,神情严肃又透着一股坚定,“在我眼里,她真的特别好,好到让我时常怀疑,我配不上她的爱。”


    华映容从未在商从洲眼里看见过这样一种?情绪。


    欲望。


    极烈的渴望。


    他向?来要什么就有什么,整个家族都在为他的人生铺路。在名利场里滚一圈,周身仍旧不染一丝烟火气。这就是商从洲,事事淡漠,物欲薄凉。


    学生时期,华映容问他,想考第?一吗?他平平淡淡又毫不在意地说,不是我想不想考,而是我只要去考,第?一必定是我。


    寡冷淡漠的自信,让人恨不起来。好像他天?生就是如此,好像王冠在他头顶才有意义。


    即便如此,华映容也没在他眼里寻觅到一丝野心。


    华映容心底骇然,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真这么喜欢?”


    商从洲淡淡地嗯了声,嗓音里含着三分笑?:“不喜欢也不会瞒着所有人,骗她和我结婚。”


    华映容一挑眼:“难得见你?这么喜欢。”


    商从洲没心没肺的笑?收敛起来,黯声道:“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她。”


    车往前飞驰,路灯灯光光影明暗,落入车内。


    华映容低叹着,声气很轻:“我也不是什么传统封建的人,门当户对抵不过你?的一句喜欢,能被你?这样看重的姑娘,必然是个很好的姑娘。她爸妈确实有点儿市侩,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结婚是你?俩过日子,又不和她爸妈一块儿过日子。但?是商从洲,你?瞒着所有人和她结婚,这事是你?错了,你?得和人父母好好赔个礼道个歉。不能因为对方家条件一般,就随便敷衍糊弄。”


    “我知道。”商从洲说,“我明白的,妈。”


    “他们这边我差不多搞定了,但?你?爸那边,你?自己搞定。”


    “我自己搞不太定,”一想到要面对华映容口中传统封建的商司令,商从洲一个头两个大?,“妈,你?不管你?儿子的死活吗?”


    “不管,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华映容无情拒绝。


    “我爸把我打伤了,您不心疼?”


    “那是书吟该关心的事儿。”


    “……华女士,您真行。”


    商从洲与华映容对话的时候,后排紧跟着的车内,书家一家人,有几分尴尬的沉默。


    书吟坐在副驾,书志国和王春玲坐在后排。


    书志国东瞅瞅西看看,清了清嗓子,试图化解这份尴尬:“这车挺贵的吧?”


    司机道:“还可?以。”


    书志国:“得多少钱啊?”


    司机说:“三百多万。”


    书志国倒吸一口冷气,干笑?着:“这车是租的还是买的?”


    司机说:“是买的。不过不是小姐的车,是我家老爷的车。”


    书志国:“小姐是……?”


    司机说:“华映容是我家小姐,我家老爷是小姐的父亲,也就是商总的外公?。”


    书志国咋舌,压低了声音:“什么家庭?咱家吟吟这都不是钓了个金龟婿,这是金山啊。”


    闻言,书吟心里泛起层层褶皱,刚想出声,就被王春玲呵斥声堵住。


    ——“什么金不金山的?咱家又不图他家的钱。书吟,你?要是看上他的钱,妈劝你?立马跟他离婚。我送你?去读书,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贪慕虚荣的人的。”


    书吟哑然:“我没图他的钱。”


    不知道是不是书吟的错觉,她好似听见王春玲松了一口气。


    “不是图钱就好,妈就怕你?被金钱名利迷魂了头脑。”王春玲惆怅满腹,“你?大?三的时候给?别人做助理?,你?知不知道我知道这事儿后,愁的整宿睡不着,以为你?在做谁的情妇。我知道你?当我的女儿很辛苦,但?我害怕你?为了过得轻松一点,去走?捷径。”


    闻言,书吟心咯噔一怔。


    “我是给?女的当助理?的啊。”


    “嗯,我后来知道了,才放下心来。”


    王春玲说:“商从洲条件是不错,我们家比不上。但?是吟吟,我是你?妈,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没比任何?一个人差。我当初看中小许,是因为在妈这个圈子里,小许是我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男孩子了。所以妈不想让你?错过他,即便找借口骗你?,也要把你?骗回来。”


    “嗯。”


    “我和你?爸给?你?攒了嫁妆钱,等你?俩办婚礼了,那些?钱都给?你?。”


    “……不用,你?们赚钱也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我俩这辈子不都是为你?努力的?”王春玲笑?着,“你?就是我俩的盼头。”


    书志国附和着:“是啊吟吟,爸妈的钱都是你?的。”


    王春玲说:“你?爸现在也不赌了,家里每年收租金能收几万。那些?钱我们都没动,攒着给?你?当嫁妆。钱挺多的,有几十?万,等你?嫁过去,婆家也会稍微看得起你?一点儿。你?也不用靠他们的钱过日子,人活着,争得不就是一口气儿吗?不想被任何?人看不起。”


    说到这里,王春玲顿了顿,自嘲般地说:“没想到你?找了个条件这么好的,他们估计也瞧不上咱家那点儿小钱。”


    书吟喉咙哽住,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总觉得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可?大?部分时间她都感受不到。


    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觉得他们不爱她。


    每当这么一小部分的时间里,他们表达出一丁点儿对女儿独一无二的宠爱时,书吟就轻易地原谅了大?部分时间的不爱-


    晚餐定于华映容最爱的悦江府。


    仍是清月包厢。


    来的路上,华映容已经选好几道招牌菜。正是吃蟹的时节,她特意问过后厨有没有俄罗斯红毛蟹和帝王蟹?后厨道,正好有两只,都是六斤重的霸王蟹。


    华映容满意了,和亲家吃饭,必然得吃最贵的。


    商从洲在一旁听着,电话挂断前,不忘补充一句:“来份糖醋排骨。”


    换来华映容疑惑的侧眸。


    商从洲说:“书吟爱吃。”


    华映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请问商总,您知道您的妈妈喜欢吃什么菜吗?”


    商从洲不咸不淡道:“那是我爸该关心的事。”


    算是回应刚才华映容那句——那是书吟该关心的事儿。


    华映容气笑?:“儿子,你?记性可?真好。”


    商从洲谦虚:“客气了,妈,我这叫虎妈无犬子。”


    华映容气的龇牙咧嘴:“你?才虎!我是仙女。”


    商从洲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书吟才是仙女。”-


    晚上的吃饭,更?是和谐到了极致。


    话题进?展的速度堪称火箭上天?,落座后不到五分钟,话题一下子变为——书吟和商从洲要不要订婚,订婚给?多少嫁妆、多少彩礼,他俩什么时候办婚礼。


    书吟和商从洲没有任何?发言权。


    两边家长你?一句我一嘴,敲定一切。


    华映容:“我们尊重你?家的意见,你?们想要多少彩礼?”


    王春玲:“八十?八万吧,数字吉利。我家吟吟的嫁妆也是八十?八万。”


    华映容心里默默想,自己到时候再给?书吟一张卡吧,或者把市中心的别墅送给?书吟。


    她面露微笑?:“可?以的。”


    华映容:“明年听说是寡妇年,要不后年办婚礼?”


    王春玲心想,怎么富家大?小姐也这么迷信的?转念一想,寡妇是死老公?,她迷信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是她儿子。


    于是她点头:“可?以的,不过吟吟,你?和小洲婚礼之前别怀孕。”


    这一点,华映容和王春玲想法一致。


    华映容:“你?俩可?以背着家长领证,但?不能再背着我们偷偷怀孕。妈年纪大?了,真的经不得吓了。婚礼那天?事儿特多,吟吟要是大?着肚子操劳这些?,累着了怎么办?小洲啊,你?得考虑一下吟吟。”


    她俩一口一个“小洲”、“吟吟”,叫得不知道多欢实。


    书吟和商从洲眼神交流着。


    书吟:你?妈给?我妈灌什么迷魂汤了?


    商从洲: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华女士的魅力。


    书吟:你?妈比你?还有魅力。


    商从洲故作生气地瞪她一眼。


    书吟忍不住笑?了。


    包厢的座位与座位中间,隔着约莫有两个人的身位。


    眼瞅着两位母亲越聊越嗨,书吟静默片刻,掏出手机,给?商从洲发消息。


    书吟:【你?想过办婚礼的事吗?】


    发完,她看了眼商从洲,对他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


    得到示意的商从洲,拿过手机,查看消息。


    很快,他回复:【你?不想办我们就不办,他们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书吟:【我也没有说不想办,就是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结婚都在我的预期之外了。】


    书吟:【比起你?的妻子,我好像更?沉浸在你?女朋友的角色里。】


    商从洲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还停留在谈恋爱的阶段,可?是长辈们似乎把她代入到婚姻的世界里。


    进?度太快,她无所适从。


    商从洲:【婚礼还早,起码还得等一年。】


    商从洲:【一年后,如果你?还是沉浸在我女朋友的角色里,也没有关系。】


    商从洲:【我不希望婚姻成?为束缚你?的枷锁,不管你?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女朋友。对我而言,你?都是我人生的唯一伴侣,我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转变,改变我对你?的心意。】


    58


    58.


    那天两边母亲聊的热火朝天, 然而最后也没得出个准确的订婚、结婚时间。


    毕竟两位主人公——书吟和商从洲,没有明确地表态。


    不过好在?,两个人算是正式地见过家长了。


    商从洲的父亲始终没有露面。


    华映容淡笑着, 说:“他爸常年在?部?队待着,一年到头不怎么回家。他估摸着下个月就休假,到时候我们两家人再一块儿吃个便饭,如何?”


    王春玲问:“亲家在?部?队里待了很多年吗?”


    华映容轻描淡写的口吻:“他是南城军区司令员,前阵子刚晋升上将。”


    此话?一出,王春玲和书志国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书吟也怔了瞬。


    以前学校里传闻商从洲父亲是政要?人士,书吟以为是在?政府机关里任职。哪里想到,他竟是军区司令员。


    饭局结束, 书吟和商从洲的车还停在?她?父母家小区附近, 二人回家前,还得去取车。


    书吟仍是跟父母一趟车。


    王春玲眉头紧锁, 没有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惊与喜,有的是惆怅与苦恼:“我以前总想着,你找个条件过得去的, 能?安稳过日子的就行, 没想过你会找一个条件这么好的。”


    书志国有种天真的愚蠢:“吟吟找了个金龟婿,你还愁上了?”


    王春玲斜睨他一眼, 示意他闭嘴。


    “证都领了, 还能?怎么样?但是吟吟,你不能?因为商从洲家有钱,想着有他在?,就可以衣食无忧地过日子。”王春玲苦口婆心道, “女?孩子有自己?的事业,才有底气。掌心向?上, 伸手要?钱的日子,到底是不好过的。你妈我太?清楚这一点了。”


    闻言,书志国不乐意了:“你什么时候和我要?钱,我没给过你?”


    王春玲:“你什么时候是痛痛快快给我钱的呢?嫌我花钱多,觉得我把钱都用在?自己?身?上,在?你眼里,你一个月给我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能?让我们饭桌上顿顿有肉,我们每个月都能?买一身?新衣服。最好,等到年底,我还能?攒五千块钱。”


    书志国讷讷,明显底气不足:“……我可没这么说过。”


    王春玲:“你是没这么说过,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书吟不想参与父母间的对话?。


    诸如此类的话?语,她?听过太?多了。


    她?撇头望向?车窗外略去的街景,声音似灌了凉风,清淡缥缈:“妈,你放心,我不会放弃我的工作的。我知道谁都靠不住,我能?靠住的,仅有我自己?。”


    话?里的别有深意,未免太?直白。


    教书志国和王春玲的脸色,都难堪了几分。


    王春玲给了书吟的脸一巴掌,书吟在?王春玲的心上,也回了一巴掌。


    她?看似柔弱清冷,实则心里记着一笔账,谁欺负了她?,她?都得还回去。谁对她?好,她?也会加倍奉还。


    她?无法原谅伤痛,亦不会轻视偏爱-


    又过两天,是周日。


    书吟带商从洲回了趟奶奶家。


    奶奶盯着商从洲:“我见过你的,前几天来找我,你说你和我家书吟结婚了。”


    书吟挽着奶奶的手,“奶奶,您觉得他帅吗?”


    她?鲜少有这样灵动的模样,像个小孩儿,也像迟来的春天,生机勃勃。


    奶奶说:“帅,站在?我们吟吟边上,特别般配。”


    出乎意料的,老人家并没问这位孙女?婿太?多问题,她?像是毫不在?意商从洲从事什么工作、有没有钱、学历高不高。


    她?只问书吟:“他对你好不好啊?”


    书吟慢动作地点头:“很好的。”


    午后的阳光微醺,老人家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


    她?嗓音沧桑,蔼声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片刻,她?从躺椅上下来,佝偻着背,回到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厚实的红包。


    商从洲下意识拒绝:“奶奶,不用的。”


    “要?的——”


    “我们这儿的习俗,如果满意孙女?婿,就要?给他一个大红包。”老人家的话?,让人无法拒绝。


    商从洲还是收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他把红包给了书吟。


    书吟拒绝:“奶奶给你的,不是给我的。”


    商从洲说:“我们家的传统,老婆管钱。”


    书吟失笑,故意道:“你的工资卡怎么没给我?”


    商从洲说:“工资卡都在?我那套房子里。”


    “要?不搬到我那儿住吧?我那儿地方大,衣帽间腾了一半的地方给你放衣服,卫生间里也备着给你买的洗漱用品。冰箱里有新买的排骨,正好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话?题于是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绕到了搬家的事上,商从洲放在?方向?盘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他扭头看她?一眼,眼角笑意勾人,渗着蛊惑的意味。


    空间里静了好一会儿。


    呼吸变得万分清晰,紧绷的,闲适的,二者有之。


    书吟眼里似盛了两弯月亮,轻巧应道:“好啊。”


    她?口是心非地补充说明:“正好家里没有排骨了。”


    商从洲笑:“嗯,只是因为糖醋排骨。”


    书吟:“是。”


    回家的路上,车厢内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书吟感?受到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滚烫的血液,不知不觉呼吸紧张,与商从洲说话?,都心不在?焉地。


    并非没有同居过,可之前答应住一起时,比起期待,更多的是紧张。


    是的,她?现在?的心情?,是期待远多于紧张。


    或许是因为明确了对方的心意,或许是因为见过对方的家长,所以当下的同居,并不是同居。而是隐隐有种,新婚夫妻过日子的意味。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怕自己?太?激动,激动的手抖。


    于是想了个话?题,说:“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在?医院遇到,当时你妈妈住院,我奶奶也在?住院。”


    商从洲:“原来住院的是你奶奶。”


    书吟嗯了声,淡笑着:“我奶奶出院的时候,有人替我们交了医药费。我当时还怀疑过是你,但看你的反应,应该不是你。”


    “不是我。”商从洲没往自己?身?上邀功,他瞥了书吟一眼,“到后来有查出来是谁吗?”


    “没有。”书吟耸了耸肩,“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


    “……”


    商从洲观察着车况的眼清寂冷淡,眉头微微皱起。


    他心里似有答案,但不敢确定-


    半小时的车程,到家后,书吟进屋收拾衣服。


    她?拿了两个行李箱,一个装最近买的书,一个装衣服。


    简单收拾好后,二人去往商从洲的住处。


    放书的行李箱较重,商从洲提着进了书房,把书拿出来,放在?书架里。


    书吟则推着行李箱去了衣帽间。


    商从洲的衣帽间比她?的卧室还要?大,衣帽间是黑色极简风。


    贴墙三面?衣柜,一面?衣柜挂着商从洲的衣服,清一色的西装。剩余两边衣柜,一边已挂满商从洲为书吟买的家居服,另一面?衣柜空着,给书吟放衣服。


    书吟挂好衣服。


    忙活了一下午,身?上沁出汗来。


    衣帽间外,商从洲的声音传过来:“你收拾好了吗?”


    书吟扬声道:“差不多了。”


    商从洲问她?:“要?不要?先洗个澡?我去做饭。”


    书吟想了想,“好。”


    洗澡前,她?站在?挂着睡衣的衣柜前。纠结着,忸怩着,过了好久,似是下定决心般,挪步到悬挂着商从洲衣服的衣柜前。


    拿了一件白衬衫-


    洗完澡,她?穿上白衬衫,看似平静,实则扣纽扣时的手忙脚乱,透露出她?此刻的慌乱。


    浴室里雾气氤氲,她?伸手擦去镜子上的湿气,隔着层层水雾,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热水将她?脸醺红,皮肤上淌着湿漉漉的水珠,把白衬衫浸的一片干一片湿。


    湿的部?分,衬衫贴着她?的皮肤,若隐若现她?的身?材线条。


    她?取下扎束着头发的皮筋,披散着及腰的头发,走出浴室。


    出来时,商从洲正在?客厅里打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边,侧身?朝着窗外,侧脸冷峻,凝肃,唇齿翕动间,说出来的话?令书吟微怔。他竟然说着一口流畅标准的意大利语。


    书吟能?用意大利语进行日常的沟通,然而听不懂商从洲嘴里说出的话?,应当是与金融相关的专业术语。


    太?过集中听他的发音,不觉间,抬眼,猛地撞进他清淡的眸子里。


    她?看见他寡冷的眸子顺变,如同窗外天色般幽昧晦暗。


    他眉梢轻扬,好整以暇的神情?望着她?。


    书吟有些?不自在?,别过脸,伸手指了指餐桌,小声道:“我先去吃饭。”


    转过身?,往餐桌处走。


    一步。


    两步。


    第三步的时候,腰间一重,多了只手,拦住她?的去路。


    商从洲的呼吸和身?体?一同压近她?,温热的鼻息滚在?她?耳边,“怎么穿我的衣服?”


    书吟尽量让语气镇定:“不能?穿吗?”


    商从洲:“能?。”


    他俯着腰,隔着单薄的衣服,她?身?上没擦的水珠,似乎渗透到他的身?上。


    像是回南天,彼此潮湿一片。


    “但是你知道穿我的衣服的后果吗?”他嗓音是如常的温柔,却是透着危险的温柔。


    书吟咬了咬唇:“什么后果?”


    商从洲贴在?她?耳边,呼吸吻过她?的耳,紧接着,是他的唇,沿着她?的耳朵,往脸畔,颈线,渐渐往下。


    艰难扣上的扣子,被他轻松地解开。


    “像这样。”他说。


    很轻的一声。


    衣服掉落在?地。


    “会被我脱掉。”


    书吟的呼吸一滞,毫无遮掩的感?觉,令她?忍不住闭上眼。


    房间里,响起缓慢的电动声。


    敞亮的落地窗,两边窗帘缓缓拉拢。


    空气在?唇齿间变得稀薄,温度升高。


    黑色的真皮沙发,覆上重影,书吟全身?皮肤都在?晃,白皙的皮肤与黑色的沙发形成鲜明对比,极具视觉冲击。让人想撕碎,毁灭,占有。


    商从洲在?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痕,起先是温柔的,而后,在?疯狂的震荡起伏中,他失控地蛮横。


    书吟像是被浸泡在?水里的纸,湿的不像话?。


    她?眼前一片雾气,嗓音也是被水浇灌过的湿:“……先吃饭,不行吗?”


    商从洲的脸还是清冷薄雪,只眼神含着情?,“先吃你,再吃饭。”


    书吟想反驳,下一秒,声音被他撞得支离破碎-


    过了很久,商从洲捡起地上的白衬衫,帮她?擦身?上的汗。


    他并未第一时间抱她?去洗漱,而是抱着她?,坐在?单人沙发上。


    长沙发印着明显的人影,浮着层液体?,空间里有股奇怪又熟悉的味道。


    凌乱的呼吸,恢复平稳。


    书吟坐在?他的怀里,伸手掐了下他的胳膊:“好酸。”


    力道轻得跟被蚊子咬了一口没差,商从洲大快朵颐后,心情?甚佳,骨子里的浮荡劲儿冒了出来,带着男人特有的恶劣:“哪儿酸?我只觉得你好软好甜。”


    “……”


    商从洲揉着她?腰,揉着揉着,手逐渐往上。


    书吟的呼吸紧着,那种感?觉又上来了,想被填满,被塞满。


    “……别这样。”


    “不喜欢?”他语调斯文,动作却没有停。


    书吟的脸皮薄,咬着唇,艰难地把声音咽回嗓子眼里。


    而他像是故意,往深处一点点探去,温濡的沼泽地包裹住他的手,她?的呼吸因他的动作而凌乱,逐渐失控。


    她?看见光影在?晃动,光晕朦胧暧昧。


    他俯身?吻她?,她?仰着头,细细密密地回吻他。


    隐隐能?听见窗外的落雨声,越来越大。与浴室里的水声重叠在?一起。


    书吟累的眼皮都睁不开,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胸膛,小声指责他:“商从洲,我觉得你的自控力有待进步。”


    商从洲抓住她?的手,轻笑了声,继而低头,吻过她?戴着钻戒的指间。


    “抱歉,在?你面?前,我不是很想要?自控力这种东西。”


    59


    59.


    眨眼到翁青鸾婚礼这天。


    这天是周四, 商从洲照常上班。


    请柬上写着六点二十婚礼开始,商从洲虽说五点下班,但?临近年关, 他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八九点。


    书吟没有和商从洲一块儿过去?,翁青鸾的?微信列表里,既然有书吟的?存在,那?必然有沈以星的?存在。因此,书吟是和沈以星过去的?。


    甫一上车,沈以星瞥了书吟一眼,直觉怪怪的?。


    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朝书吟瞟去?。


    书吟:“你干什么?”


    沈以星:“你是不是变了?”


    书吟下意识拉开遮阳板镜子看自?己, “可能是我换了个口?红?”


    沈以星摇头:“不是。”


    她抓耳挠腮。


    恰好红灯, 她转过?身,一双漂亮的?眼睛宛若x射线般扫向书吟。


    书吟被迫举手?投降, 她朝沈以星伸手?,无名指指节处有枚格外耀眼的?钻石戒指。


    沈以星龇牙咧嘴:“商从洲和你求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居然不告诉我!”


    “绿灯了。”书吟撇了个头。


    沈以星一脚油门快要踩到底了。


    车犹如脱缰的?马,往前驶去?。


    车厢里响起地图导航的?官方女声, 温馨提醒着:“限速四十, 您当前时速六十五。”


    沈以星旋即又踩着油门。


    她怏怏的?:“到底什么情况?”


    沈以星的?心情起伏是弧度很?大的?过?山车,肆尔二弍五久乙丝奇,书吟担忧她听到自?己早就和商从洲结婚的?消息时过?于激动, 置生命安全不顾, 提议道:“要不等到酒店了,我再和你交代事情的?缘由?我怕你太激动,控制不住踩油门。”


    这句话更是激起了沈以星的?好奇:“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吟表现得很?淡然,轻轻一笑, 说:“说来话长。”


    沈以星扬了扬眉梢:“行,等到了酒店, 你和我长话短说。”


    话音落下,二人无端地同时笑了起来。


    短促的?几声笑后,沈以星聊起了今晚婚宴的?主人公?——


    “翁青鸾的?未婚夫我认识,算得上是富三代了。要不然也没法在宝格丽办婚礼不是?”


    “他俩谈了有一年多了吧,分分合合的?次数都有十来次了,但?还?是结婚了。”


    “也不是年纪到了,主要是……”


    沈以星欲言又止的?卖关子。


    书吟很?给面子,装好奇:“主要是什么?”


    沈以星满意她的?友情出演,幽幽道:“学姐怀孕了。”


    书吟品咂着这句话,感慨时光飞逝:“上次和学姐见面,还?是高中。”


    没想到再重逢,竟然是在对方的?婚礼上。


    她问:“学姐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


    沈以星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洁身自?好的?,另一类是花花公?子——学姐未婚夫是后者。不过?他俩谈恋爱之后,她未婚夫没再外面拈花惹草了,但?架不住人长得帅啊,多的?是女孩子前仆后继;学姐也漂亮,身边不缺优秀的?追求者,两个人时常为此事儿闹个不停。”


    书吟忍不住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势均力敌的?爱情?”


    沈以星瞄了书吟一眼,试探道:“你不在意吗?”


    “什么?”


    “学姐以前和商从洲表白过?。”


    “……”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


    书吟淡淡笑着:“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再说了,她只是和商从洲表白,又不是和商从洲在一起过?,不至于让我耿耿于怀。”


    但?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那?条朋友圈——


    翁青鸾目送商从洲进高考考场。


    “倒也是。”沈以星意味不明的?语调,说,“学姐蛮有意思?的?,被商从洲拒绝后,转头就和别的?男生谈起了恋爱。”


    “啊?”书吟茫然。


    “我没和你说吗?学姐后面谈了个对象,两人可腻歪了,那?男的?要去?高考,学姐特意早起送他去?考场。”


    书吟怔了一瞬。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真相是迟来多年的?礼物-


    婚礼办得很?隆重,新娘子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定?制的?迎宾纱站在迎宾区。


    书吟和沈以星把彩礼给礼台的?人员,登记好名字后,和新娘子合影留念。


    翁青鸾仍是那?个好相处的?学姐,亲昵地叫她俩的?名字,“好多年没见,谢谢你们愿意抽出时间?参加我的?婚礼。”


    沈以星擅长说漂亮话:“毕竟以前在学校,你那?么照顾我俩,你结婚,我俩肯定?要来。”


    翁青鸾脸上簇拥着甜蜜幸福的?笑,复又问:“你哥呢,他没和你们一块儿来吗?”


    沈以星:“他得等下班才能过?来。”


    翁青鸾:“怎么和商从洲一样?都得等下班。他俩一个是副总,一个是正总,又不需要打卡,怎么还?这么守规矩?”


    沈以星撇撇嘴,吐槽道:“他俩爱工作远胜于一切,如果结婚对象不限制物种,他俩的?新婚妻子一定?是工作。”


    听得翁青鸾笑得合不拢嘴。


    前来婚宴的?宾客一茬接一茬,她们并未寒暄太久。简答地聊了几句后,沈以星便安排工作人员,带她俩去?位置上。


    翁青鸾邀请的?同学好友,共三桌。


    沈以星和书吟被带至同学桌。


    桌与桌之间?相隔甚远,远远地,能看见那?桌人聊的?热火朝天。


    书吟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离得近了,她听见周围的?人津津乐道地喊那?人的?名字:“许钧豪前阵子和我说,他相亲遇上了个特满意特漂亮的?女生,不知道进展如何?”


    许钧豪说:“别说了,那?人瞒着家里人结婚了。”


    “我去??这么狗血。”


    “瞒着家里结婚?是不是骗婚啊?”


    “估摸着女孩子单纯,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钧豪刚想反驳,眼帘一压一抬,前方空着的?两个空位,突然有人落座。


    待看清正脸时,他脸僵住,像是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沈以星和书吟的?到来,霎时吸引了同桌人的?注意力。


    沈以星不消多说,他们都认得她——陈知让的?妹妹,比他们小一级的?级花。当年沈以星进附中时,好些人追她。他们两个班的?男生也蠢蠢欲动,无意间?得知她是陈知让的?妹妹后,再多的?躁动都被老?老?实实地按捺住。


    她如今是知名美妆博主,无论哪个自?媒体软件都能刷到她的?身影。


    有人同她嬉皮笑脸地打招呼:“星星妹妹,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嗨。”沈以星是一个都不认得的?,回答的?话术很?客套,“可能是化妆技术最?近进步了。”


    “别谦虚了,你是天生丽质,化妆品无非是锦上添花。”


    “学长,你好会夸。”沈以星都想敬他一杯了。


    而后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沈以星身边的?书吟身上。


    “这位美女我好像没见过??”


    “是我们班的?吗?还?是星星妹妹的?朋友?”


    沈以星替书吟作介绍:“她是我朋友,以前是学校广播站的?。你们高三五一汇演,她是主持人之一。”


    静了一瞬,众人神容是迷茫的?,显然对书吟没有任何印象。却还?是笑笑说,“原来是她啊。”


    书吟莞尔,伸手?拿过?边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举手?时,指间?的?钻戒无比耀眼。


    兴许是大家对她不甚熟络,也有可能是她无名指处的?戒指,昭示着众人,她已名草有主,因此没人再追问有关她的?信息。


    话题再度绕到了他们的?同学,许钧豪身上。


    “许老?师,说说呗,你看上眼的?相亲对象,有没有照片啊?”


    “她老?公?条件怎么样?我寻思?着,不会条件特好,你说要是条件好,怎么会拉着小姑娘偷偷领证?”


    话题的?主人公?近在眼前,许钧豪顿感如芒在背。


    余光里,他瞥见书吟清淡悠闲的?模样,事不关己地,好似在听陌生人的?八卦。


    许钧豪硬着头皮,说:“别瞎说,人老?公?条件挺好的?。”


    “什么什么?”沈以星像是地里的?猹,到处找瓜吃,“谁老?公??相亲对象老?公??这年头,有老?公?了还?出来相亲?这女的?也太过?分了吧!”


    “……”


    “……”


    书吟有苦难言,拉着沈以星的?衣角:“星星。”


    沈以星拍开她的?手?:“吃瓜呢!”


    书吟叹了口?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劝她:“没什么好吃的?,别吃了。”


    沈以星很?固执:“不行,你知道的?,我就爱听点儿八卦。”


    恰这时,桌子另一边,层层逼问下,许钧豪招架不住,心一横,交代出详情:“她老?公?你们都认识——商从洲。”


    “什么?”


    “谁?”


    “商从洲?”


    惊讶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同桌的?人纷纷望向许钧豪,唯独沈以星,她慢吞吞地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书吟。


    书吟在沸腾声里,脸部肌肉扯动,扬起抹假笑。


    沈以星冷哼了声,脑袋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


    “幸好你没在车里和我说这件事,要不然咱俩现在已经车祸被送进医院了。”她顾盼左右,压低了声音,“我算是发现了,凡事涉及到商从洲,你瞒的?是真好。”


    书吟诚心道歉:“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和他的?事……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范围。等回去?了,我再一五一十地和你交代清楚,好不好?”


    她温温软软地道歉,沈以星完全没法发火。


    遑论她最?大的?火气,早已发泄给陈知让了。


    爱是勇敢者才配拥有的?宝藏,陈知让不配。


    沈以星眼睫低垂:“好,到时候你可得把每个细节都告诉我,不能有一丝隐瞒。”


    书吟稍显犹豫。


    沈以星佯装生气:“你犹豫什么!”


    书吟欲言又止:“……那?有点儿少儿不宜了。”


    毕竟她和商从洲是从一夜情开始的?。


    沈以星瞬间?红了脸,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羞赧,她清了清嗓子,“……算了,闺蜜特权,你可以不用?太详细。”


    书吟忍不住笑了。


    书吟和沈以星这边岁月静好,桌席内其余人则是炸成一锅粥。


    没有人敢相信许钧豪说的?话。


    许钧豪找到了盟友:“是吧,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她的?结婚对象是商从洲,”他脊背往后靠,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认命般地笑了下,“隔天我去?她家,商从洲和她出现在我的?面前。证据确凿。”


    “算了,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许钧豪没把书吟推至风口?浪尖,他说,“等会儿商从洲来了,你们可以问他。”


    听到这话,沈以星靠近书吟,小声道:“他人其实还?可以。”


    书吟不无认同:“是挺不错的?。还?是附中的?老?师,条件挺好的?。”


    沈以星打量着他,徐徐道:“但?配不上你。”


    书吟无奈:“在你眼里,没有男人配得上我。”


    “哪有?”沈以星夹带私货,“商从洲配得上你,陈知让也勉勉强强配得上你。”


    书吟若无其事地瞟了沈以星一眼,玩味地说:“你该不会想过?,让好闺蜜变成你的?嫂子吧?”


    沈以星理直气壮:“不行吗?肥水不流外人田。”


    书吟没回答,只勉力笑了笑-


    周围的?桌席渐渐坐满。


    隔壁桌认识的?人互相打招呼。


    书吟拿起手?机,给商从洲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来。


    商从洲回得很?快,是条语音消息。


    宴会厅嘈杂热闹,不方便听语音,她转了文?字:“临时又有一个会,我大概九点才能结束。我刚看到群里的?人说,他们待会儿吃完酒席,转战去?ktv唱歌。我在群里没说话,却被点名要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过?去??”


    想必是他们同学群发的?消息。


    同桌的?人也邀请了沈以星和书吟。


    沈以星是麦霸,对此跃跃欲试。


    书吟想了想,给商从洲回了个“好”。


    直到婚宴结束,商从洲和陈知让都没有来。关于商从洲结婚的?八卦,也没得到当事人的?证实。


    他俩工作缠身,不过?好在不会缺席晚上的?唱歌活动。


    附近有一家ktv,商从洲以示歉意,给他们订了包厢。


    包厢里,果盘酒水小吃,摆满了金色台面。


    包厢里的?人都是高中同学,翁青鸾是二班的?,一班和二班是兄弟班,两个班的?学生玩得很?好,跟同班同学没差。这算得上是高中同学聚会,沈以星和书吟是格格不入的?无关人员。


    是以两个无关人员,沈以星进了包厢直奔点歌台,手?拿着话筒开始点歌。


    书吟则坐在暗角沙发处,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她能感受到,许钧豪时不时佯装无意地撇向她一眼,欲言又止。像是想和她说点什么,能说些什么呢?道歉还?是别的??书吟并不在意,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对与她无关的?人,她向来轻视之,淡漠之。


    高中同学聚在一起,最?爱聊彼此一同经历过?的?学生时代。


    书吟今晚喝了好些玉米汁,肚子有些不舒服,于是起身,迎着明暗变幻的?诡谲光影,悄然离开了包厢。


    几乎是她刚消失在ktv的?长走廊尽头,走廊的?另一端,出现两个挺拔高挑的?身影。


    说来凑巧,商从洲和陈知让停车时遇到。


    他们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一同上楼。


    包厢门打开,里面的?人聊得热火朝天,无暇顾及门外来人是谁。


    他们坐在方才书吟坐过?的?地方。


    晦暗角落处,不仔细瞧,没人会注意到他俩。


    听了会儿,才知晓大家在聊高中时谁喜欢谁、谁和谁谈恋爱,这种每逢同学聚会都会出现的?话题。


    有人开起话头,说自?己和隔壁班的?女生谈恋爱,每天下课都跑她们班教室找她,结果被她们班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年少轻狂的?时候,万分豪横地说了句,自?己绝对会和她结婚。结果大学还?没毕业,两个


    殪崋


    人就分手?了。


    换来好一阵唏嘘。


    也有人说,那?时候谈恋爱的?没几个,主要还?是玩暗恋。


    有人附和道,是,我当时还?暗恋过?翁青鸾呢!


    年华匆匆也过?去?了,以往难以启齿的?话语,在此刻毫无负担地提及。


    大家促狭着:“刚刚她结婚,你怎么不上去?抢亲?”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早就不喜欢了。”那?人说,“翁青鸾那?时候不还?喜欢商从洲吗?一转眼,他俩都结婚了。”


    提到商从洲,有人咋咋呼呼地喊着:“你们谁给商从洲发条消息,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结婚这事儿。”


    陈知让愣住,猛地看向商从洲。


    不知是谁碰了下射灯开关,昏昧的?包厢霎时被光填满。


    人群里接二连三地冒出惊讶声:“商从洲,陈知让,你俩什么时候来的??”


    好似为这通对话提供安静的?环境,歌也停了下来。


    商从洲静坐在那?里,坐姿优雅,早在他们交谈之际,他就发现了人群中坐着的?许钧豪。想必他结婚一事,也是从许钧豪口?中透露出来的?。


    他并未生气,毕竟结婚并非丑闻,而是喜事。


    他神色温淡,不急不缓地说:“刚来没一会儿,看你们聊得起劲儿,就没打断。”


    有人迫不及待:“许钧豪说你结婚了,真的?假的??”


    商从洲眸光清寂,语气沉静地说:“真的?。”


    包厢内先是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迸发出无数的?尖叫声。


    霎时,商从洲成为主角,被人问着到底是何许人士,能够拉他这等神入凡尘?


    商从洲对此哭笑不得:“我哪儿是什么神?我就是普通人。”


    余光里,陈知让起身,离开包厢。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商从洲有些招架不住,“哪儿还?需要我多做介绍,你们今儿个还?和她一块儿吃饭。”


    沈以星笑着,插了句:“谁让你老?婆那?么沉得住气,任别人如何猜你老?婆是什么人、做什么工作的?,她都安安静静地吃饭。”


    商从洲问她:“书吟人呢?”


    沈以星左右张望:“估计上厕所去?了吧。”


    商从洲起身:“我去?找她。”


    丢下满室起哄傻眼的?人,他怡怡然地离开。


    走廊拐角处,陈知让指尖夹着猩红的?烟。


    光影晦暗,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的?分外立体,神情里的?凛冽也比往日冷了几分。似终年皑皑的?雪山,冰凉孤寂。


    离得近了,才发现陈知让拿烟的?手?不受控地颤,眼里布满红血丝。


    到底是世交,商从洲于心不忍:“抱歉,我和书吟结婚的?事,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陈知让没有看他,只看向正前方。


    过?了好久,他嗓音喑哑,“你俩结婚,迟早的?事。”


    略微停顿,他咬字:“恭喜。”


    “谢了。”商从洲目光有种深海的?幽远,“高三的?时候,书吟的?奶奶住院,是你交的?医药费。”


    应当是疑问句的?,可是不管是遣词造句还?是语气,他用?的?都是陈述肯定?。


    “这重要吗?”陈知让深吸了口?烟,两颊凹进去?一大片,像个瘾君子,万劫不复,“我做的?时候没想让她知道,现在更不想让她知道。”


    “为什么?”


    陈知让轻嚇一笑:“聪明人不该刨根究底。”


    商从洲说:“我不明白,这中间?有近十年的?时间?,你为什么不和书吟告白?”


    “因为她配不上我。”陈知让睇向他,眼神里没有任何的?鄙夷与嘲讽,商从洲隐约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顾影自?怜的?意味。


    “我不像你,整个家族都会为你铺路。我不行,所有的?一切,都得靠我自?己争取。我爸妈从小到大常说的?一句话时,你是哥哥,你得照顾好妹妹。所以星星成绩不好,没关系,哥哥成绩好就行。星星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我不行,我得按照我爸妈设想好的?路,一步步往前披荆斩棘。”


    “父母对我的?人生伴侣有着严格的?要求,家境、学历、外貌、工作等……其实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能够对我的?事业、她的?家庭对我的?事业有帮助,就行。”


    陈知让慢慢垂下眼,手?指着自?己的?手?和脚,“看到了吗?”


    商从洲莫名:“什么?”


    陈知让说:“束缚在我手?脚上的?无形的?镣铐。”


    商从洲无法安慰他。


    任何的?安慰都是无力的?,尤其是他见过?太多陈知让这类的?人——需要靠联姻巩固自?身地位,以婚姻作为代价,为家族谋利。


    “我以前以为她喜欢我,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喜欢的?是你。”陈知让没想到,自?己竟会和商从洲说这件事,心里是千帆过?尽的?怅然,“所以我讨厌她,也讨厌你,当然,我更讨厌的?,是自?作多情的?我自?己。”


    “每个人的?喜欢都有结局,我和书吟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陈知让胸中的?郁结似乎都随烟雾散在空中,他嘴角扬起笑,“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祝福你俩的?。祝你们幸福。”


    画面清晰又模糊。


    有那?么一瞬,让商从洲想起曾经学生时代的?他们。


    竞赛成绩出来前,陈知让和商从洲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


    陈知让问:“你觉得这次是你第?一,还?是我?”


    商从洲语气很?淡:“不出意外,应该还?是我。”


    陈知让笑了下:“我让你的?。”


    商从洲也笑:“是吗?次次都让我?”


    空气莫名又静了下来。


    陈知让忽然说:“你知道我妈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吗?她希望我什么都知道,但?又懂得谦让。”


    商从洲无波无澜的?语调:“原来每次考第?二,都是你的?谦让。”


    陈知让笑着摇摇头,他叹了口?气,无力的?像是能叹出山河灰来。


    “长大了才知道,世界上多的?是我做不到的?事。我做不到,又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所以只能用?‘谦让’当做借口?。我以为这样我会好受些,”那?是他们唯一的?一次交心,陈知让自?嘲般笑笑,“实则并不,只有懦夫才会给自?己的?失败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半小时后,竞赛成绩出来。


    第?一的?位置,还?是商从洲。


    陈知让是第?二。


    陈知让说:“好像遇到你,我就没赢过?。说句你可能不太喜欢听,但?是我肺腑之言的?真心话:希望高考后,我们的?人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怕我又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一语成谶。


    他们的?人生因为书吟,再次有了交集。


    烟雾缭绕,商从洲敛了敛眼眸,说:“不是我让你成为了我的?手?下败将?,陈知让,是你让你自?己成为了你的?手?下败将?。”


    烟燃至尾端,几绺烟灰落在陈知让的?鞋面。


    轻如尘埃的?烟丝,却像是千斤石般,砸在陈知让的?脚上。他动弹不得,他羞愧难当。


    好半晌,他声音隐入尘埃中:“或许吧,但?她是裁判,你忘了吗?她一心只想让你赢,你又怎么可能会输?”


    远处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商从洲?”


    他们齐齐望去?。


    ktv的?廊道里装着led灯,黑暗的?环境中,亮着暧昧的?红光。


    书吟嘴角挂着抹温柔的?笑,缓缓向他们走来。或许,是缓缓朝商从洲走来,因为到了他们跟前,她才发现陈知让的?存在。


    “……你也在啊。”她朝陈知让点了点头。


    陈知让眸光疲乏,朝她轻抬下颚,当做回应。


    他像是很?累,挥了挥手?:“你俩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书吟和商从洲离开,走了三四米远,陈知让看见书吟垂在身侧的?手?,主动去?牵商从洲的?手?。


    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她看向商从洲时,侧脸弯起愉悦柔和的?弧度。


    那?是他和书吟认识近十年,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轻松,幸福,蔓延着朝暮的?,鲜活的?爱。


    陈知让慌乱别开眼,颤抖着手?,掏出一根烟,打火机点了好几下,才点上火。


    60


    60.


    ktv廊道里环绕着各包厢传出来的鬼哭狼嚎声。


    书吟声音细软, 和商从洲说话,不得不靠近他,抬高音量:“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商从洲说:“刚过来没多久,想找你,发现你不在包厢里。”


    书吟:“我上了个厕所。”


    商从洲“嗯”了声,忽地停下脚步,敛眸睨她:“刚刚我不在,有没有人欺负你?”


    书吟疑惑:“你同学欺负我干什么?”


    旋即,她像是猜到了什么,失笑, “我和你结婚的事儿?许钧豪人挺好的, 知道要?是把?我和你结婚的事儿说出去,估计我今晚要?被?你们同学的唾沫给淹死。所以他一直没说。这一点, 我还?是蛮感谢他的。”


    商从洲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


    他瞄了眼不远处的包厢,问她:“还?要?进去待会儿吗?”


    书吟问:“可以走?了吗?你不是刚来吗?”


    商从洲:“我怕你在里面待着不自在。”


    迟疑中,书吟的腰猛地被?锢住。


    电光火石间, 她被?商从洲带入空包厢里。


    没有缴费的空闲包厢, 无法启动灯光系统,满室黑暗, 唯有彼此的那双眼, 如蟾光般皎洁。


    一进来,商从洲劈头盖脸地吻了过来,书吟想说话,声音逐一被?吞没在他的气息里。


    潮湿又灼热的空间里, 都是细细密密的吻声。


    他手心拖着她的头,吻的热烈又缱绻, 书吟有些招架不住,气息破碎,整个人往后仰,像是在躲他,也像是被?亲的失力,手脚发软。


    要?不是空间限制,门外时响的脚步声,商从洲估计能脱掉她的衣服,吮吻他平时最爱不释口的地方。


    吻了不知多?久,书吟双腿发软,她双手绕至他的后颈,靠挂在他的身上。


    她轻声地:“还?在外面。”


    商从洲声线低哑着,“嗯,但我想亲你,忍不住。”


    以前对?男女之事有多?不屑一顾,现在就有多?热衷。想埋进她的身体?里,想和她坦诚相待,想在她身上每个部位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不止声音软,身体?也是软的。稍一使力,身上就会有斑驳红晕。


    “今天的婚礼怎么样?”他捏着她的耳垂,温情地转移话题。


    “菜很好吃。”


    “是吗?”


    “嗯。”


    “那你抬头,”商从洲嗓音含笑,“让我看看我的菜。”


    “……”


    很奇怪,分明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他情话信手拈来。


    某种情愫剧烈,仿佛要?从胸腔里炸出来。书吟有种头晕目眩的幸福感,像是被?无数烟火击中。


    到头来,还?是乖乖地仰起头,给他看他的菜。


    商从洲勾了勾唇角,问她:“有想过我们的婚礼吗?”


    “……有。”书吟在他肩颈处挨蹭了几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脸颊趴在上面,说话时的气息温温热热的,铺洒在他颈间,像是轻柔的吻。


    “我想在沈以星之前办婚礼,想让她当我的伴娘,给我送戒指。”


    “哪有人办婚礼,想到的是伴娘?难道不应该先想新?郎官吗?”


    “因为?没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都是沈以星在照顾我,鼓励我。在她眼里,我是全世界最好的书吟。”书吟仰头,亲了下商从洲的下颚,讨好地说,“你们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别不开心。”


    商从洲压根没生气,他就是故意那样说。


    “沈以星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儿,有和你闹吗?”


    “她能和我闹什么?”书吟说,“她很好哄的。”


    她仰头,入目的,则是商从洲过分白皙的脖颈,以及脖颈处凸起的喉结。


    莫名的,她口干舌燥,眼睫颤动,似风卷烈火,眼里燃起幽幽的火。


    她踮脚,舌尖舔过他的喉结。


    很快,耳边响起他错乱的呼吸。


    他放在她腰肌的手,力度收紧,克制地不往温软之地伸去。


    商从洲语气还?算平静,“……好了,不许亲了。”


    书吟纠正:“我没亲,我在舔你。”


    一本正经的话语,不含任何?情.色意味。世界上恐怕只有她,把?这档子?事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商从洲学不来她的纯情。


    他喑哑着声线,说:“回家,换我舔你。”-


    回家前,他们得去包厢,和商从洲的老同学们打声招呼。


    商从洲不仅迟到,还?早退,放在学生时代,是尤其恶劣的坏学生行径。


    成?年人与学生的不同点在于,没有规则管束,全靠个人道德自我约束。行事作风更自由,更无拘无束,这即是所有人眼里的长大。


    进了包厢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商从洲和书吟身上。


    自然难逃被?追问、被?恭喜新?婚、被?催促何?时办婚礼等?诸多?事。


    沈以星拉书吟到角落处坐着吃果盘,任由商从洲一人面对?腥风血雨。


    商从洲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无论如何?追问,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又不失礼貌的笑,没有半分局促感,反倒游刃有余。


    二人时不时在人群中对?视一眼,喧嚣里藏着绵柔的爱。无人察觉。


    书吟突然想到什么,和沈以星说:“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一家餐厅打卡吗?去了吗?”


    “没去呢!”说到这,沈以星很来气,“提早了半个月预约,结果前一天晚上餐厅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道歉,说是明天有个明星过生日,包场了。他们说给我退双倍的定金。真无语,我缺那几百块钱吗?”


    “元旦放假的时候,我们去那里吃饭好不好?你问问段淮北有没有时间。”


    沈以星转了转眼珠子?:“商从洲想要?讨好我是不是?”


    书吟笑:“他早就说了要?请你吃饭,但是你前阵子?不是忙吗?”


    “你告诉他,讨好我没用!夺闺之仇,不共戴天。”沈以星愤愤然,“你是我的闺蜜,他是我的敌蜜。”


    “……”


    “那不吃了?”书吟一言难尽,沈以星总是飚出些奇怪的网络用语。


    “……还?是要?吃的。”沈以星像个狗腿子?,甜甜腻腻地撒娇,“那家餐厅的菜据说是南城一绝,我真的约不到,求求你了,让你的男朋友,你的honey,你的宝贝,你的老公帮我约一约吧?”


    书吟听得面红耳赤,羞愤欲滴:“闭嘴,别说了,吃你的西瓜吧。”


    沈以星逗她逗得自己乐不可支。


    一番闲聊过后,商从洲和书吟率先离开。


    离开前,商从洲说了句:“今晚包厢的费用都记在我账上,大家尽情吃喝。”


    他向来出手阔绰,高中时班里聚会,也都是他买单居多?。


    周边没有停车的地方,商从洲的车停在远处小区的停车场里,走?过去需要?十来分钟。


    夜深风凉,书吟为?参加婚礼,特意穿了双露脚背的尖头高跟鞋。


    女孩子?都爱漂亮,室内暖气打得足,穿短袖都不冷。但室外就不一样了。


    商从洲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帽子?戴上,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


    隔着衣服,书吟的声音闷闷的:“我像不像木乃伊?”


    她语气是上扬的,声线如雪花般飞舞翩跹。


    商从洲笑:“不像,我背你过去好不好?”


    书吟犹豫了下,还?是摇头:“你工作一天了,肯定很累,还?是不要?背我了。”


    路灯灯光昏黄,商从洲在风雪里与她对?视。


    她的眼睛很亮,雪融的白,寒露的湿,瞳仁里簇拥了一汪月色。


    商从洲叹息,“我能不能改一下我的生日愿望?”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书吟不解,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你想改成?什么?”


    商从洲说:“希望你能够多?依赖我一点。”


    “……我只是怕你累。”


    “我希望你少为?我考虑,多?听从自己的内心的想法。”商从洲又问了一遍,低沉的声线,极具蛊惑意味,问她,“我背你过去好不好?书吟。”


    书吟眨眼,她窥见?他眼底乍泄的无尽春。


    她是摇摇欲坠的雪花,是融入他眼底的月色。


    她听从雪花滴落的声音,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想你背我。”


    商从洲脸上露出清越的笑,他弯下.身子?,背她去往停车场。


    地面是一步步的脚印,落雪与淤泥俱下。


    商从洲呵出口雾气,天是冷的,心是滚烫的,“我说过的,书吟,我喜欢你麻烦我,这样会让我知道,我对?你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书吟头埋进他的背后:“嗯。”


    她忍着鼻腔里涌上来的酸涩,轻轻地:“好喜欢你。”


    商从洲回应如山谷回音,落在她耳边,有连绵的回响。


    “我也喜欢你。”


    无法宣之于口的是暗恋,直白热烈的是爱。


    雪落春檐,爱意回荡-


    元旦放假三天。


    书吟和商从洲说好了请沈以星吃饭的事,也说了沈以星想去的餐厅,问商从洲有没有法子?订到位置。


    商从洲闻言,说:“很耳熟的名字,我帮你问问。”


    结果隔天中午,他问书吟哪天吃饭?随时都能去。


    书吟想了想,“你元旦放假吗?我和沈以星都放假,看你的时间。”


    “放假。”


    “行,那我问问沈以星具体?哪天吃饭。”


    最后敲定的时间,是一月一号,元旦当晚。


    不过段淮北没法出席,沈以星一脸讳莫如深:“研究所好像出了点儿事,研究资料被?偷了,所有研究人员都被?关在研究所里,一个个地调查。结果没查出来前,都得在所里待着。”


    沈以星对?此浑不在意,转头就问书吟,“商从洲订的是包厢还?是大厅位置?”


    “包厢,玻璃墙,能看到院子?里的风景,你不是喜欢拍照吗?我特意选了最好的景观位。”


    “书吟吟你太好了呜呜呜,一想到你是商从洲的老婆,我就很气!你为?什么不能是我的老婆!”


    “……冷静点,别做不符合国情的事。”


    “哎你不懂,老婆是一种态度,不是一种身份。”


    书吟惶惶惑惑地哦了声。


    元旦当晚,书吟和商从洲提早去餐厅。


    过去的路上,书吟问商从洲:“你是怎么订到位置的?”


    商从洲说:“还?记得有次我生病不舒服,你来我家照顾我吗?那天我和朋友一块儿吃饭,结果他为?了女朋友中途放了我鸽子?——那餐厅就是他开的。”


    书吟记起来了。


    是她和他“求婚”那天。


    “你朋友……”


    “过阵子?和我朋友们一块儿吃个饭?”商从洲瞥她一眼,“如果不忙的话,下个月的年会,能和我一块儿出席吗?”


    突然两个邀约,书吟愣了愣,斟酌了会儿,问他:“年会的话,你是不是得举着酒杯一桌桌敬酒啊?”


    商从洲哭笑不得:“你说的是婚宴。年会就是和员工们一块儿吃个饭,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中途抽个奖,其他时间互不干扰。”


    书吟低低地哦了声,小声反驳:“我没参加过年会,不知道年会是什么样的。”


    “嗯,那下个月跟我一块儿过去?”


    “好。”


    答应完后,她又苦恼:“我以什么身份过去?你的女朋友还?是未婚妻?”


    不待商从洲回答,她自问自答道:“……突然忘了,我去你们公司找你的时候,和前台做的自我介绍,是……你太太。”


    商从洲:“正好,坐实了你商太太的位置。这样以后来公司找我,不需要?刷卡,刷脸就行。”


    书吟脸上表情,类似生无可恋。


    “太高调了。”


    “希望你以后能多?来公司找我。”


    “我一般出了大事才会着急忙慌地找你,”书吟说,“基本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能因为?‘想我了’这种小事来找我吗?”


    “……”


    “我办公室里有张床,很软。”


    “……”


    书吟脸部掀起一阵热意,她呼吸渐渐紧绷,小声斥他:“商从洲,你少勾引我。”


    车子?在停车场的车位里停下。


    熄火后,商从洲俯身凑近她面前。


    他那双桃花眼平日里清淡寡冷地垂着,每每到她面前,眼梢轻佻,眼尾恣肆,绽开浮荡的笑意,尤为?勾人。气息是清冽的,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散发着情热:“下次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好不好?”


    坐一会儿?


    还?是,做一会儿?


    他神情里满是不怀好意的坏心思,书吟没法不曲解他的话。


    沉默的对?视里,气息勾缠着,混乱不安的。


    车厢里突然响起微信来电语音。


    都快要?亲上去了,书吟伸手推推商从洲的肩:“我手机响了。”


    “嗯。”商从洲按着她的后脑勺,得偿所愿地吻住她的唇,柔软的,湿意的。


    一吻完毕,微信语音已经停了。


    书吟解锁手机,看见?是沈以星的来电,她充满雾气的眼,毫无杀伤力地瞪向商从洲。


    商从洲替她整理接吻时弄乱的头发,文?质彬彬的,“今天口红颜色很好看,是什么口红?我再去给你买几根。”


    书吟没搭理他,而是给沈以星拨回电话。


    沈以星:“吟宝吟宝,你们到了吗?我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


    书吟:“我们刚停好车。”


    沈以星:“ok,那你们在大厅等?我吧,我们一起过去。”


    书吟:“好。”


    通话结束,书吟抬眼,撞上商从洲幽深晦暗的眼,如深海般窥不见?底。


    “吟宝?”他慢条斯理地复述着这两个字。


    “沈以星经常有稀奇古怪的称呼,而且朋友之间叫声‘宝宝’不挺正常的吗?”


    “也没见?你叫过我‘宝宝’。”


    “……”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书吟平日和女性朋友聊天,时不时会互称对?方一句“宝宝”,然而仔细想想,她叫商从洲,好像都是叫他的名字。情侣爱人间的爱称,她总觉得叫不出口,太肉麻。


    商从洲自己也很少管书吟叫“宝宝”、“老婆”之类的,一般这么叫她,都是在床上,动情难以自拔时,她模糊听见?他喑哑迷乱地叫自己。


    见?书吟始终不发一言,商从洲多?少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并没想为?难她。从她的面前抽身离开时,忽然手被?抓住,书吟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淌过他耳尖,她低喃着,喊他。


    “——宝宝。”


图片    请收藏【MOXIEXS.COM】WWW.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