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府是当地出名的富户,家宅建得极为恢弘,雕梁画柱,远远看去,气派十足。
喜轿驶入了虞府,停在了大堂门口。最前的一个轿夫抬手掀开了轿帘,应是在示意他们下轿。
白茸极为紧张,她紧随在陈故身后,偷偷四处看了一眼,偌大的一个宅院,安静到可怕,除去这些诡异的丫鬟轿夫,不见到半个人影。
那大堂却是装饰成了喜堂的样子,正厅中的罗汉榻上,正慵懒卧着一个女人。
女人模样极为美艳。除去雪白的肌肤略显几分没有血色的苍白,凤目红唇,身披大红嫁衣,衣裙上散落着无数金丝勾织而成的蝴蝶。白茸只是看着她的脸,便都有些看呆。
女人看到二人,视线挪到陈故脸上,浅笑道,“这一次,质量倒是还不错。正好可以调补调补。”她方才被那无情男人隔空剑气伤得不浅。
她缓缓起身,身体晃了一下,长长的衣袍拖曳在地面上。
女人拍了拍白茸脸蛋,轻笑,“哎呀,还有附赠的一个小丫鬟呢。”
那阵如兰似麝的香气随即侵袭了过来,白茸脸蛋都红了。看来,陈故的幻术对她并无用处,既然如此,她真的是那梦中幻妖么?
白茸用心念给陈故传音,颤巍巍道,“师兄,这下怎么办?”
陈故八风不动,“趁洞房时,杀了她。”
……很合理的安排。只是依旧依稀勾起了一点白茸很不好的回忆。
白茸随着这两人,朝厢房走去,脸越来越红……她不知道等下陈故打算进行到哪一步再动手。莫非,要她一直在旁边看着吗?她想起便怕,半点也不想看。
陈故传音道,“你留在外。见机行事,辅助我即可。”
还好,她被留在了中庭。
白茸瞳孔却陡然一缩。中庭的天井里,悬浮着一面足有半人高的水镜。水镜之中,竟全是悬溺在幻境中的修士灵体。白茸一眼便看到了戴墨云和尘无念……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楚挽璃的面容。
“夫君,今日欢喜否?”室内,女人柔软的手臂扣住了陈故的脖颈,欲将他拉入床帷。
陈故的那一柄白玉箫藏在喜服袖之中,已经缓缓酝起了杀意。
白茸僵硬地站在中庭,尽量让自己不看水镜,候着室内陈故的指令。
一阵金光陡然从帐幕之中爆裂开来。
陈故唇角缓缓流下鲜血,嘶哑道,“你竟……”
是他低估了此妖,原本以为只是一只还虚期的幻妖,本体实力不足,待她放下戒备时便可一招致命。却不料,这女人压根没有卸下灵力,实力也远超所料。
女人大笑,“纵我有伤在身,小修,凭你实力,想伤我,回家再多修炼一百年吧。”
白茸听到声响,瞬间想冲入厢房。
女人却已缓缓飘出,来到了中庭。
今日月圆,清辉如许,洒落地面。
白茸握剑的手指僵住了,女人转眸朝她笑道,“又见面了,小姑娘。”
到了这种时候,白茸反而已经彻底不怕了,她拔出来了袖里绯,正对着幻妖。
“还真是勇敢。”女人对着她的剑,竟然笑了。
白茸咬着唇,低声说,“不要杀师兄。”
幻妖欣赏着自己美丽的指甲,轻蔑地看向室内,“留了他一口气。男人,都是如此。”
她竟有兴致和她攀谈,“你可知,我为何要把落脚选在这里?”
她由雾化形而来,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个只会随意入梦的小幻妖,某天,她在梦里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人,见面了,此后与那人做了几十年夫妻,美满白头偕老。
男人死了,她自是自然地追到了第二世,他模样未变,转世成了虞家的少爷,却早早有了婚约。她找过去时,他只是客气拱手,说,姑娘很漂亮,可是某已经心有所属。
白茸神情复杂,“他已经不是他了。”何必这样强求。
幻妖笑道,“是,他确实已经不是他了。可是,他也不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我将他做成了我的傀儡。”
“你们,也可以成为我的新的藏品。”她咯咯直笑。
女人玉手一挥,拔步床后的屏风缓缓倒塌,背后竟是镂空的一整面墙。里面全是人,或者说,是早已失去生命的傀儡偶人。
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弱冠的清秀青年,他的表情依旧停留在生前最后一秒,满脸惊惧。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爱他,把他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呢。”女人笑道,“我想想,那还是,他新婚的第一个月呢,只可惜,那女人回了娘家,正巧不在,不然,两人可以一起在我这里做一对鸳鸯。”
白茸毛骨悚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女人却咯咯笑着,陡然又飘了过来,涂着蔻丹的指甲拂过她的唇,又挑起她的下巴,“你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味道也很甜美。”
极为适合做她宿主。
她手指捏得白茸很痛。她想动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下了禁制,浑身都动弹不得,甚至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看着女人越凑越近,呼吸几乎相闻。
转瞬之间。女人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臂已被剑气削落,转瞬化作了雾气消散。
白茸重重跌在了地上,差点痛呼出声。
院门处,负剑的白衣男人立于月下,那张清冷离尘的面容,被月光衬托得更为冷感俊美。
白茸觉得自己疯了。
莫非又不知不觉进了幻境?不然,怎么会看到他?
只是,这个幻境里的‘沈桓玉’,周身气质要冷漠太多。
幻妖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神情在狰狞与愤怒间中反复变换,“沈大人,你想找的人,如今可是在我手中。你行事如此粗暴,就不担心她的安危?”
闻言,他眼尾已瞬息扫过地上少女,眸光不自觉变了一瞬。
少女一张小小的脸蛋白生生的,唇饱满莹润,原本自然的红,却被沾染了一点刺目的蔻丹,她正仰目看着他,那对大大的桃花眼含了一点淡淡的水意,似仰慕,又似无措的依赖。正是他最厌恶的那种神情——青岚宗的人大抵都知道一些,他不喜女人这样看着他,也从没人这般看过他。
沈长离随即转向水镜,对她视而不见,淡淡道,“把楚挽璃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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