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更·第二十一章 听檀,我们何时成亲……
因为纪千离所言, 沈听檀执剑的手顿了顿,便是这一顿,他的手腕子被一老翁咬住了。
他一拍老翁的后颈, 将其拍晕了去。
而后,他将“称意”收入了剑鞘,以剑鞘横扫一周,十九名百姓登时悉数倒地了。
他盯着纪千离,质问道:“纪千离, 你身为玄心宗弟子,竟然利用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不觉得有愧于玄心宗, 有愧于师尊么?”
纪千离愤愤不平地道:“师尊偏心于你,我为何要觉得有愧于师尊?师尊云游四海,已有数百年不知去向,指不定早已死透了。”
沈听檀与纪千离相识逾千年, 虽与纪千离并不亲厚,但他实在想不到纪千离会如此看待师尊。
“师兄。”纪千离恶劣地笑道,“师兄小心些, 师尊要杀师兄咧。”
弹指间, 那些软倒在地的百姓齐齐站了起来, 且不论男女老幼皆幻化成了师尊的模样。
师尊有恩于沈听檀,他是被师尊一手抚养长大的, 若是没有师尊,他早在千年前便是一副枯骨了。
少顷,他身上已添了几道口子。
他定了定神,一面与“师尊们”周旋,一面对纪千离道:“千离, 师尊从未偏心过我,你可记得每回过年,师尊总是第一个问你,想要甚么颜色、材质、款式的新衣裳?”
纪千离冷笑道:“但师尊总是将自己最为得意的心法传授予你。”
沈听檀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师尊生怕你操之过急,走火入魔。千离,师尊出门前,曾吩咐我要照顾好你。”
纪千离怒气冲冲地道:“师兄是在明里暗里地讥讽我不堪大用么?”
“罢了,你已无药可救,本尊不同你废话了。”沈听檀穿过一众百姓,直抵纪千离面前。
便在他距纪千离仅有一步之遥时,整间客栈连带纪千离、百姓们皆不知所踪了,他周遭变得一片混沌。
眨眼间,混沌散去,一座宅院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座宅院看起来有些眼熟。
紧接着,一名少年出现在了他眼前,冲他笑道:“听檀,我们何时成亲?”
少年眉眼弯弯,一身锦衣,正是他所心悦的宋若素。
这宋若素较他印象中年长了几岁,约莫十七八的样子。
“若素……”他唤了一声,宋若素莞尔道:“听檀,你今日怎地了?莫不是后悔向我下聘了罢?”
沈听檀理智上明白这大抵是纪千离所制造出来的幻觉,但情感上,他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了。
他耗费千年,都没能寻到宋若素,眼下宋若素近在眼前,尽管只是幻觉,却是过于逼真的幻觉。
宋若素见沈听檀不作声,委屈巴巴地道:“你当真后悔了?”
沈听檀情不自禁地道:“我岂会后悔?”
“那便好,你吓着我了。”宋若素踮起足尖来,一双手分别搭着沈听檀的双肩,鼻尖抵上了沈听檀的鼻尖,害羞地道,“我们下月初八成亲好不好?”
沈听檀应声道:“好,自然好。”
索性在这幻觉中沉溺一会儿罢,就一会儿。
宋若素盈盈一笑,吻上了沈听檀的唇瓣。
沈听檀不由自主地一手环住了宋若素的腰身,一手托住了宋若素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
宋若素唇齿轻启,放了沈听檀的舌头进入。
少时,他已化作一潭春水,流淌在了沈听檀怀中。
一吻未罢,一阵足音逼近。
沈听檀松开宋若素的舌尖,循声一望,当即瞧见了足音的主人——与宋若素生得一般模样,只是左侧眼尾多了一颗泪痣的宋若翡。
宋若素面红耳赤地道:“小孩子不许看大人们亲热。”
宋若翡抗议道:“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与阿兄的年纪明明一样,且又不是我自己想看的,是阿兄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接吻之事。”
宋若素不自在地道:“是,是阿兄的过错。”
“这才对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宋若翡向沈听檀拱手道,“若翡见过大嫂。”
沈听檀并不介意自己被称作“大嫂”,反而觉得这个称呼颇为甜蜜。
宋若素纠正道:“若翡,是阿兄出嫁,不是听檀出嫁。”
宋若翡气鼓鼓地道:“这沈听檀占了阿兄的便宜,我不服气,为何是阿兄出嫁,不是沈听檀入赘?害得我以后不能再日日见到阿兄了。”
宋若素柔声道:“阿兄又不是远嫁到千里之外去了,若翡要是想念阿兄了,日日都可来见阿兄,阿兄亦可日日回来见若翡。”
“待阿兄出嫁了,恐怕心里眼里俱是沈听檀,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弟弟?”宋若翡一把抱住宋若素,“阿兄,不要出嫁好不好?”
“不好。”宋若素摸了摸宋若翡的额发,“阿兄心悦于听檀,若是不嫁予听檀,必将抱憾终身。”
宋若翡蛮不讲理地道:“阿兄变了!阿兄变了!阿兄明明最喜欢我了!”
宋若素含笑道:“若翡,阿兄对你的喜欢与阿兄对听檀的心悦是截然不同的,待你觅得心悦之人,你便会懂了。”
“我不懂,我亦不想懂,阿兄为何会心悦于一男子?阿兄为何要出嫁?”宋若翡抱着宋若素不肯撒手,“我不让阿兄出嫁。”
沈听檀瞧着宋若素耐心地哄着宋若翡,暗道:倘若若素与弟弟从山贼们手中逃出生天了,倘若我寻到若素了,倘若若素为我断了袖,愿意嫁予我,兴许当真会发生眼前之事罢?
然而,他连第一个假设都不知道成不成立。
宋若素好容易才将宋若翡哄好,宋若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听檀。”宋若素牵了沈听檀的手,“我们回房去罢。”
沈听檀颔了颔首,被宋若素牵着往卧房去了。
一踏入卧房,宋若素便将沈听檀压在了房门上头。
沈听檀回应着宋若素的亲吻,不能自拔。
待俩人皆是气喘吁吁,宋若素跪下/身去,钻入了沈听檀的长衫之中。
沈听檀从未体验过这般的极乐,轻抚着宋若素的头顶心,抵挡着诱惑道:“若素,脏。”
即便这宋若素不是真的,但他对于宋若素的感情是真的,他并不想弄脏宋若素。
宋若素却是含含糊糊地道:“不脏,是我自己想做的。”
沈听檀推不开宋若素,只得由着宋若素去了。
许久后,他急声道:“若素,快吐出来。”
宋若素不肯,少时,猛地咳嗽了起来。
沈听檀低下/身去,将宋若素扶了起来,关心地道:“若素,你还好么?”
宋若素眉眼生红,唇上沾了脏污,故意张口,让沈听檀看了个仔细。
沈听檀顿时心跳失序,摊开手掌,道:“若素,吐出来。”
宋若素确实吐了出来,但不是吐在沈听檀的掌心上,而是吐在自己的掌心上,并均匀地涂抹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然后,他背过身去,当着沈听檀的面褪下了下裳。
沈听檀按住了宋若素的手指:“待洞房花烛夜再做罢。”
他舍不得离开,决定待过了洞房花烛夜再离开。
至于具体的离开法子,他还不想思考。
“好罢。”宋若素抱怨道,“听檀小气得很,竟然不肯给我。”
小气得很。
沈听檀的小徒儿宋若素亦如此抱怨过。
沈听檀不由担心了起来,在他身陷于幻境之时,那个宋若素会如何?纪千离不会已得逞了罢?
他细细地拭净了宋若素的手,后又端了一盏茶水来,让宋若素漱口,末了,艰难地道:“若素,对不住,我不能与你成亲了。”
宋若素掀开红盖头,震惊地道:“听檀,事到临头,你竟要悔婚?”
沈听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宋若素从一身青衣变成了一身嫁衣。
他垂目一望,自己身上的白衣亦变成了一身吉服。
他手上拿着红绸,宋若素手上拿着红绸的另一端,红绸中央坠着喜球,宋若素正被他从花轿上牵下来。
再一眨眼,他与宋若素已立于喜堂之上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送入洞房。”
三眨眼,他正与宋若素饮合卺酒。
饮罢后,宋若素含着酒气道:“听檀,不日,我便得赴京上任了,昨日,我接到了圣旨,圣上封我做了翰林院修撰。你愿意与我一道赴京么?我还得带上若翡,爹娘待若翡不好,我不能将若翡留在宋家,若翡在宋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翰林院修撰,惟有殿试一甲前三,才有资格被封为翰林院修撰,显然这个宋若素已高中一甲前三了。
可惜,幻觉再美好,终究是幻觉。
沈听檀站起身来,与宋若素道别:“若素,对不住,我不能与你一道赴京,我得走了。”
宋若素不明所以:“听檀,你要去何处?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讨厌了?”
沈听檀摇首道:“若素很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找到真正的你。
宋若素见沈听檀不愿细说,妥协道:“听檀,至少过了这个洞房花烛夜再走可好?”
沈听檀顿生踟蹰,片刻后,终是狠心地推开了宋若素依偎上来的身体。
“不许走。”宋若素抱紧沈听檀,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是亲吻,是来自于宋若素的亲吻。
沈听檀心生恍惚。
宋若素磨/蹭着沈听檀的身体,咬着沈听檀的耳垂道:“夫君,快些取走我的童子之身罢。”
童子之身……
沈听檀陡然想起了自己与徒儿的约定,他得将自己的童子之身给徒儿,不能给这个虚假的宋若素。
他又要推开宋若素,突然被宋若素的右手捏住了。
宋若素吐气如兰地道:“夫君,别走,若素想要夫君。”
沈听檀坚定地道:“对不住,若素,我必须得走了。”
“不许。”宋若素以左手摩挲着沈听檀的身体,可怜兮兮地问道,“夫君为何变心了?夫君不是非我不可么?那些海誓山盟难道全数是虚情假意么?”
沈听檀脑中应声浮现出了一幕又一幕自己与宋若素的海誓山盟,一瞬间,他居然分不清甚么是真的,甚么是假的了。
宋若素解开沈听檀的吉服,一寸一寸地亲吻着沈听檀的肌肤。
沈听檀发起了怔来。
宋若素将沈听檀推倒于床榻之上,似笑非笑地道:“夫君并非不愿意,何必急着走?”
沈听檀凝视着宋若素道:“若素,你可是真的?”
宋若素失笑道:“我还能是假的不成?”
他抓了沈听檀的手,放于自己的心脏上头:“我的心脏不是在跳动么?我的身体不是热乎乎的么?我当然是真的。”
沈听檀低喃着道:“你是真的?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若素回应道:“嗯,我是真的,你终于找到我了,夫君。”
“你是真的。”沈听檀神志不清,“我似乎梦见我修仙去了,我成了玄心宗宗主,收了一个与你同名同姓,且有六七分相似的徒儿。”
“梦不过是梦罢了,你哪里会修仙?”宋若素肯定地道,“你是侠客,不是甚么修仙人。”
“是么?”沈听檀亲了亲宋若素的眉心,“对,我是侠客,不是修仙人。”
宋若素展颜笑道:“今夜是我与夫君的洞房花烛夜,夫君不准想其它,只准想我。”
“好。”沈听檀仰首与宋若素接吻。
这一吻分外缠绵,销魂蚀骨。
他阖着双目,专心致志地感受着宋若素的重量、体温、唇齿……
是宋若素。
他与宋若素成亲了。
他并不是修仙人,“往生镜”亦只是他的梦。
他是宋若素的夫君,他将与宋若素白首偕老。
猝然间,他心口一凉。
他掀开眼帘,却见宋若素对他笑道:“沈听檀,你竟想离开我,我教你不得好死!”
血液喷射了出来,沾污了宋若素的面庞。
宋若素依旧长着那副令他心折的眉眼,他却觉得自己不认识宋若素了。
宋若素不是他的娘子么?怎会想杀他?他曾想离开宋若素么?不可能,他心里惟有宋若素。
爱逞强的宋若素,会以身保护弟弟的宋若素,不吃甜食的宋若素……
宋若素抬手抹了一下自己面上的血液,血液弥漫开来,使得宋若素仿佛上了胭脂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他从沈听檀心口拔/出了匕首,不尽兴,再度往破口捅去。
22. 第二十二章 若素,我们不是成亲了么?……
沈听檀一手用力地按着太阳穴, 一手扣住了宋若素的手腕子。
宋若素不肯罢休,死命地将匕首逼向鲜血淋漓的窟窿。
双方僵持间,沈听檀眉尖尽蹙, 抬目凝望着宋若素道:“若素,我们不是成亲了么?”
“对,我们成亲了,我是你的娘子。”宋若素双目圆睁,舔了舔唇上的血液, “但是我想当寡妇,我不想再当你的娘子了。你负心薄幸,合该下十八层地狱, 受尽折磨才是。”
“我负心薄幸?我是如何负心薄幸的?”沈听檀头疼欲裂,稍一疏忽,匕首已贯穿了他的手掌。
宋若素急欲再进,匕首却是纹丝不动, 竟是卡在了沈听檀的掌骨之中。
眼前的宋若素眉眼如常,由于神情扭曲,直教沈听檀觉得面目全非。
这宋若素必定不是他所心悦的宋若素。
他所心悦的宋若素又心软又爱替别人着想, 断不会想杀了他。
纵然他当真辜负了宋若素, 宋若素亦不会想杀了他, 而是会默默地离开,独自舔/舐伤口。
于是, 他发问道:“若素,你与弟弟之间若是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由谁活下去?”
宋若素不答,只是喃喃自语地道:“去死!去死!去死!”
真正的宋若素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由弟弟宋若翡活下去。
沈听檀得出了结论,急身后退。
宋若素飞扑上去, 沈听檀一闪,致使宋若素扑了个空。
俩人皆是衣衫不整,宋若素的上衣衣袂已滑落至手腕子,几乎遮不住甚么,而沈听檀的上身更是不着一缕。
沈听檀逼近宋若素,快手为宋若素拢上了衣襟。
固然这宋若素并非真正的宋若素,但终归生着宋若素的模样。
而后,沈听檀从自己的掌骨中拔/出了匕首,将匕首一掷,匕首“铮”地一声坠地,又弹开了。
宋若素欲要去捡匕首,却是一把被沈听檀抱住了。
“若素,就此别过。”沈听檀穿妥衣衫,最后瞥了一眼喜气洋洋的新房,对宋若素道,“若素,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及落地,他已松开宋若素,飞身而出了。
外头原本是数不尽的宾客,热闹非凡,如今一个人也无,处处装饰了红双喜的宅院显得分外萧瑟。
一踏出这宅院,他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他并不觉得不安,反而觉得安心。
幸好,幸好宋若素没能追上来,即使不是真正的宋若素,只消对方披着宋若素的皮囊,他便舍不得伤其一分。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他猝然听到了一声嘶吼。
似乎是甚么猛兽。
下一息,猛兽的气息逼近,他目不能视,一掌向气息传来的方向拍去。
猛兽哀嚎了一声,引来了更多的猛兽。
弹指间,他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猛兽……獠牙……纪千离……
他揉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地道:“纪千离是谁?”
不知与猛兽周旋了多久,他方才突出重围。
这些猛兽委实难缠,且浑然不知疼痛。
他不明方向,只得继续向前走,以求能抵达黑暗的边缘。
不一会儿,一张招魂幡赫然窜入了他的眼帘。
周遭陡然亮堂了起来,他这才看清招魂幡被宋若翡持着,宋若翡后头有四个面目模糊的壮汉抬着一口棺材。
他冲到了宋若翡面前,宋若素见得他,恨恨地道:“沈听檀,是你害死了阿兄!”
他打开棺材一看,棺材里面躺着的竟当真是宋若素。
不是宋若素,定是幻觉。
这里没有宋若素。
宋若素……宋若素……宋若素……对了,他有三个徒儿,最小的那个徒儿亦唤作宋若素。
他为何会有三个徒儿?
因为他是玄心宗宗主沈听檀,不是侠客,而是修仙人。
是了,他是修仙人。
而纪千离是他的师弟,他阻止了纪千离侵/犯宋若素,又为了捉拿纪千离追进了一间客栈。
客栈中有纪千离以及一十九名百姓,纪千离将一十九名百姓全数变成了师尊的模样。
其后,纪千离将他投入了幻境中,他得以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宋若素,并与宋若素成了亲。
可惜,幻境终究是幻境。
实际上,他并未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宋若素。
另一个宋若素,他的小徒儿如何了?
宋若素本是想跟了来的,他命令宋若素等他,还叮嘱宋若素要照顾好惨遭拐卖,又承受了“拍喜”之苦的许莲儿。
宋若素不会出事罢?
他必须快些回到宋若素身边。
“我要杀了你!”宋若翡手中的招魂幡眨眼间变成了一把长/枪,直取沈听檀的首级。
沈听檀一把抓住长/枪,问宋若翡:“若翡,你与若素一道在一十又四那年被山贼们掳走了,后来如何了?”
他分明清楚眼前的宋若翡亦是假的,却忍不住想问,这是他毕生最想知道的事情了。
宋若翡冷笑道:“你害死了阿兄!你害死了阿兄!我要杀了你!”
沈听檀接着问道:“我是如何害死若素的?”
“你是如何害死阿兄的?”宋若翡一脸迷茫地道,“你是如何害死阿兄的?”
沈听檀观察着宋若翡的神情,不作声。
片晌,宋若翡厉声道:“我怎知你是如何害死阿兄的?我只知是你害死了阿兄!”
沈听檀折断了长/枪,温言道:“若翡,好好照顾自己。”
“你是我甚么人,哪里有资格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宋若翡拿自己手中的那半截长/枪往沈听檀后心扎。
沈听檀施展身法,远离了宋若翡。
须臾,他竟发现了一点光亮。
他朝着那点光亮飞身而去,顺利地回到了客栈。
纪千离已不在客栈当中了,百姓们亦不在了,不知是不是被纪千离带走,供其驱使了。
他慌忙往回赶,终是看见了宋若素与许莲儿。
宋若素正翘首以待,一见到沈听檀,当即疾奔了过去。
少时,沈听檀抱住了宋若素,轻拍着宋若素的背脊道:“若素,莫怕,为师回来了。”
宋若素含着哭腔道:“弟子还以为师尊遭逢不测了。”
“说甚么傻话,为师不是好端端的么?”沈听檀歉然地道,“为师无能,纪千离已逃走了。”
“无妨,弟子原谅师尊了,只要师尊……”宋若素意味深长地望着沈听檀。
沈听檀不明白宋若素的意思,正要询问,心口的血窟窿已被宋若素的右手贯/穿了。
他不敢置信地道:“若素,你做甚么?”
“做甚么?自然是杀了师尊,师尊该死!”宋若素勾唇笑道,“师尊杀了师祖,弟子必须为师祖报仇。”
他说着,一点西北方:“看,这便是师祖的坟冢。”
沈听檀顺着宋若素所指一看,真有一座坟冢,坟冢前的墓碑上刻着“冲虚”二字。
“冲虚”乃是师尊的尊号。
宋若素骂道:“沈听檀,你欺师灭祖!不得好死!”
难道我当真杀了师尊?绝不可能,那些师尊是纪千离变出来的。
宋若素揉捏着沈听檀遭到重创的心脏,道:“沈听檀,你怎么还不死?”
沈听檀扣住宋若素的手腕子,柔声道:“若素,为师倘使死了,你身上的合欢蛊该如何是好?”
“与你何干?”宋若素挣扎不止,试图将自己的手腕子抽出来。
沈听檀不解地道:“与为师何干?你不是愿意与为师云雨,亦愿意将童子之身给为师么?”
宋若素不屑地道:“你算是甚么东西?我为何要将童子之身给你?”
不对,眼前的宋若素不是他的小徒儿宋若素,亦是幻觉。
真正的小徒儿宋若素根本没见过他的师尊,就算他杀了师尊,宋若素亦认不出遗体,岂会痛斥他欺师灭祖?
他一指一指地拨开了宋若素覆于他心脏上头的手指,旋即一把推开了宋若素。
宋若素右手染血,竟是送到口中尝了尝:“师尊的血液滋味不差。”
“若素,好好照顾自己。”他不再理会这宋若素,转身便走。
忽而,他闻得宋若素道:“师尊,别走,别丢下我。”
他堪堪回过首去,竟见宋若素手中提着“称意”,直逼他的咽喉。
“称意”是何时到了宋若素手中的?
所有的一切俱是幻象,所以无论发生甚么都不奇怪罢?
他绕到了宋若素身后,拍了一下宋若素的手背,“称意”即刻落在了荒草丛中。
与此同时,宋若素手中又出现了一柄“称意”。
幻象纠缠不休,到底要如何才能从幻象中挣脱?
沈听檀苦思冥想,无果。
宋若素费了好一番功夫都未能将沈听檀斩于剑下,反而让沈听檀逃走了去。
沈听檀愈发担心真正的小徒儿宋若素,是他掉以轻心着了纪千离的道,置宋若素于危险之境。
万一……万一在他身陷幻境之际,宋若素有所不测……
不,不会的,宋若素必然平安无事。
不知多久后,他居然又回到了客栈。
难不成出去的关键便是这客栈?
他将这客栈上上下下搜了一遍,不少客房中都放有房客的私人物品,兴许便是被纪千离驱使的那一十九名百姓的。
纪千离想杀了他,以得到宗主之位与宋若素。
纪千离设下重重幻象,为何现下不动手了?是在等他放松警惕么?抑或是已去找宋若素了?他才能轻松地搜查这客栈?
他心脏一紧,挑衅道:“纪千离,有本事你便杀了本尊!”
无人回应他。
纪千离真的去找宋若素了?
宋若素远不是纪千离的对手,许莲儿又是弱质女子。
不好!
他再度出了客栈,再度见到了宋若素与许莲儿,宋若素再度扑入了他怀中,宋若素再度抬起了手来,逼近了他的伤口。
显然这个宋若素又是假的。
来来回回折腾了十遍,他都没能见到真正的宋若素。
他要如何做,方能破开幻境,见到真正的宋若素?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应该将伤口包扎了,在幻境中造成的伤口十之八/九会带到现实中,否则,纪千离便不必千方百计地制造幻境了。
由于伤势过重,血流如注,许久后,他才成功地止住了血。
他曾受过比这更重的伤,至今尚未好透,并不觉得这伤有甚么大不了的。
除非将他这心脏摘了,并捏得粉碎,不然,他便不会丧命。
左右不知该如何出去,他索性在客栈打起了坐来。
待得神志清明,他终是断定纪千离去找宋若素了,原因有二:其一,纪千离不再制造幻境攻击他,只将他困在幻境,便是因为纪千离离他太远,制造不了幻境;其二,他之所以能寻回神志,亦是因为纪千离离他太远,失去了一部分对他的掌控。
“若素……”他心急如焚。
纪千离与他师出同门,虽然修为不及他,但对他的路数有一定的了解,想必是针对他设的这幻境。
要从幻境出去实属不易。
他正思索着,一把嗓音乍然没入了他的耳蜗:“师尊,快醒醒!”
是他的小徒儿宋若素在唤他。
23. 第二十三章 师尊,救我!
一炷香前, 宋若素乖巧地待在原地等沈听檀回来。
纵然雪霰愈来愈密集,砸在身上有些发疼,他都不愿离开。
一旁的许莲儿忍不住劝道:“公子, 我们找一处能避雪霰之地,等尊夫回来可好?”
宋若素摇首道:“我不能走,亦不敢走,我生怕我一走,师尊便找不到我了。”
见许莲儿还要劝, 他抢先道:“最近的村子在哪个方向?”
许莲儿答道:“在西北方。”
“我记下了。”宋若素瞧着许莲儿道,“许姑娘便往西北方去罢,我得在这等师尊回来, 待我等到师尊了,再与许姑娘汇合,我答应了要送许姑娘回家,定不会食言而肥。”
许莲儿正犹豫不决, 眼尾余光赫然瞥见了那生着獠牙的纪千离。
宋若素自然亦发现了纪千离,沈听檀没有回来,却是来了纪千离, 沈听檀莫不是……他不敢再想, 急声道:“快走!”
许莲儿不肯将救命恩人丢下, 反而像宋若素先前为她所做的一般,张开双臂, 挡在宋若素面前,盯着纪千离:“你休想将宋公子带走!除非我死。”
宋若素听着许莲儿颤抖却坚定的话语,道:“许姑娘,快走,不必管我, 你也管不了我。”
未待许莲儿反应过来,他已用自己粗浅的道行,将许莲儿送到了数丈之外。
见许莲儿欲要跑回来,他瞪着许莲儿道:“走!”
纪千离对于容貌平庸的少女全无兴趣,好整以暇地看着戏。
许莲儿跑了回来,又被宋若素送了出去。
宋若素恶狠狠地道:“你再跑回来,我便杀了你!滚!”
“若素发起狠来别有一番风情。只是沈听檀施的这障眼法太过扫兴了。”纪千离衣袂一挥,障眼法立刻失效了。
宋若素知晓沈听檀当时施障眼法,是为了防止他被其他的妖魔鬼怪觊觎。
沈听檀定然没料到第一个来到他面前的妖魔鬼怪是纪千离。
见许莲儿又要跑回来,他怒目而视:“许姑娘,你想拖累我,我可不想被你拖累,还不快滚!”
纪千离的目的是自己,但无人能保证纪千离不会伤害许莲儿,纪千离兴许只是现下懒得伤害许莲儿罢了。
许莲儿闻言,心知宋若素说得在理,向宋若素福了福身,便向西北方去了。
宋若素想问,又不敢问,良久才启唇:“纪千离,师尊是否安好?”
纪千离开出了条件来:“你若委身于我,我便告诉你沈听檀是否安好。”
纪千离相貌不差,算得上出类拔萃,但宋若素看到纪千离便觉得恶心,更何况是与纪千离云雨了。
他垂目苦思,陡然心生一计:“我愿意委身于师叔,可是我想当着师尊的面委身于师叔。我本以为师尊无人能敌,岂料,师尊竟是个废物,是我看走了眼。我只委身于强者,师尊欺骗了我,我非得气一气师尊不可。”
“若素狡猾得很,但师叔疼爱若素,便不与若素计较了。”纪千离不是傻子,当然猜到了宋若素的企图,不过当着沈听檀的面云雨,着实是个令他心动的好主意。
他必须向沈听檀证明,自己处处不输沈听檀,尤其是床笫之事。
宋若素知晓纪千离夜郎自大的脾性,所以才对纪千离用了激将法。
纪千离伸手环住宋若素的腰身,将宋若素抗在肩上,一面往客栈赶,一面盘算着具体要如何操/弄宋若素。
宋若素强忍着恶心,任由纪千离扛着。
抵达客栈后,宋若素一下子便瞧见了沈听檀,沈听檀歪倒在地,心口血流不止,手中还拿着“称意”。
他挣扎着道:“纪千离,放我下来。”
纪千离不肯,将宋若素扛到了沈听檀跟前。
宋若素拼命捶打着纪千离,无异于以卵击石,索性重重地咬住了纪千离的左耳,直要将这左耳整个儿咬下。
纪千离出了血,吃痛,只能松开了宋若素,左右煮熟的鸭子已跑不掉了,他便大方地让这鸭子再扑腾一会儿罢。
宋若素将口中的脏血吐了出来,继而跪下/身去,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袂,团成一团,按住了沈听檀的心口,心急如焚地道:“师尊,快醒醒!”
见沈听檀全无反应,他拍打着沈听檀的身体道:“师尊,快醒醒!”
然而,沈听檀仍是全无反应,这具躯体仿佛已是个空空如也的匣子了。
与此同时,血液已渗透了布团,沾上了他的掌心。
他心如刀割,仰起首来,质问道:“纪千离,你对师尊做了甚么?”
纪千离笑着答道:“我不过是让他睡了过去,至于他具体梦到了甚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宋若素不屑地道:“你不是师尊的对手,便使了阴招,令师尊长睡不醒,久堕噩梦,卑鄙无耻。“
纪千离反驳道:“我若是当真卑鄙无耻,大可趁沈听檀昏睡,将他除之而后快。”
宋若素建议道:“你既认为自己光明磊落,何不如将师尊唤醒,堂堂正正地与师尊比试一番?”
“你想激我帮你唤醒沈听檀?”纪千离巡睃着宋若素的身体,“若素,将衣衫褪尽罢。”
“你若改了主意,我不是吃亏了么?”宋若素讨价还价地道,“你先将师尊唤醒。”
“若素……”纪千离附耳道,“若素,你应当明白而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心悦于你,不代表我会处处纵容你。”
宋若素软声软气地道:“你既心悦于我,纵容我一回又何妨?你的心悦竟如此浅薄么?连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
“好罢。”纪千离手指一点,沈听檀当即睁开了双目。
宋若素欢喜地道:“师尊,师尊,你清醒了么?”
纪千离覆上宋若素的手背,将染血的布团从宋若素手中取了出来,后又催促道:“快些将衣衫褪尽。”
“师尊根本没醒,你骗我!”宋若素拨开纪千离的手,一把抱起沈听檀,急欲将沈听檀带走。
“若素,你以为自己走得了么?”纪千离嗤笑着将沈听檀从宋若素怀中拉了出来。
宋若素眼睁睁地看着沈听檀与自己被剥离开来了,不断地道:“师尊,快醒醒!快醒醒……”
可惜,沈听檀并未醒来,而他连沈听檀的身体都留不住,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从沈听檀的手臂滑落,蹭过手背、手指,只抓住了一点衣袂。
裂帛之声乍响,他手中仅剩下衣袂了,幸而还剩下衣袂。
纪千离令沈听檀在椅上坐定,自己则压在了宋若素身上。
“若素,你不是要在沈听檀面前,委身于我么?”他掐住了宋若素的下颌,“如此,沈听檀应该看得足够清楚了罢?”
宋若素想要逃走,却被纪千离扣住足踝,拖了回来。
纪千离抚摸着宋若素的面颊:“若素,不是你撩拨师叔在先么?”
“你连师侄都不放过,不配自称为‘师叔’,我玄心宗名门正派,容不下你这等败类。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有朝一日,我定会为玄心宗清理门户。”宋若素敌不过纪千离,只能逞口舌之快。
“今日,师叔便要带师侄体验人间极乐,教师侄欲罢不能。”纪千离拔下了宋若素的发簪,掬起发丝,细细亲吻着。
人间极乐……
我的人间极乐是师尊。
宋若素仰望着沈听檀,含着哭腔道:“师尊,快醒醒!师尊,救我!”
纪千离觉得有趣,美人么,太过顺从了,便没意思了,驯服心有所属的美人才有挑战性。
宋若素喊得嗓子都哑了,沈听檀仍是宛若寺庙中的菩萨一般,静静地俯视着他,却不对他施予援手。
他身上的衣料子已去了大半,只余下亵裤可怜兮兮地卡在胯骨,要掉不掉。
马上,马上,他便要被纪千离强/暴了。
下一息,他突地被纪千离提了起来。
纪千离扣住了宋若素的后脑勺,往下一按。
腥臭旋即充斥了宋若素的鼻腔,致使宋若素腹中一阵翻腾。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纪千离诱哄道:“若素乖,好好地服侍师叔。”
倘若换成沈听檀,宋若素必定毫不犹豫,但眼下不是沈听檀,是纪千离。
宋若素难以自控地吐了出来。
纪千离勃然大怒,猛地扇了宋若素一巴掌,骂道:“区区男娼,生性下贱,合该被万人/骑,我今日非要你服侍我不可。”
宋若素被打得偏过了首去,唇角绽裂,他抹了抹唇瓣,笑道:“乐意之至,只要你不怕我将你这命/根/子尽/根咬断。”
“你……”纪千离又扇了宋若素一个巴掌,而后,卸下了宋若素的下颌。
宋若素阖上了双目,尽管他知晓现下的沈听檀没有意识,但他不敢看沈听檀的双目。
不久后的他会变得丑陋不堪,恶心至极。
不知待纪千离玩腻了他,会不会放过他?
就算纪千离放过了他,他还能与沈听檀云雨么?
不能了。
他虽非女子,没甚么贞/操可言,更不必守贞,可被沈听檀看到过这副样子,他实在没办法再面对沈听檀了。
望沈听檀能趁着纪千离侵/犯他之际,寻回意识,他会努力地多拖一些时间的。
那股子腥臭渐渐近了,再过须臾,散发着腥臭之物便要抵上他的唇瓣了罢?
24. 第二十四章 若素不是想与为师结为道侣……
纪千离唯恐遭到宋若素的激烈反抗, 以致于伤了那物,遂将宋若素剥了干净,并分开四肢绑了起来。
宋若素憎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诚如纪千离所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纪千离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若素,睁开双目来,将会使你欲/仙/欲/死之物看得仔细些。”
宋若素睁开双目,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孽物,抬指写道:远不及师尊。
纪千离气愤地道:“待我尝过你的滋味,便将沈听檀阉割了。”
宋若素继续写道:你承认自己远不及师尊了?不然, 为何要自卑得将师尊阉割了?
“你这舌头毒得很,是抹了毒/药不成?”纪千离从宋若素口腔中,捏住了宋若素的舌头,“看起来倒是没抹毒/药, 不如我给你抹一些,将你毒哑?省得你老是说些不中听的话。”
宋若素泰然自若:你自己不中用,还嫌弃我说得不中听, 委实可笑。你总不能教我昧着良心夸赞你远胜于师尊罢?
由于他的右腕被绑着, 仅仅写了百来字, 右腕便已被磨破了,缓缓地渗出了血来。
纪千离松了宋若素的舌头, 转而怜香惜玉地道:“若素,你若是乖巧些,何至于受这份罪?”
恶心的渣滓,你不配。宋若素盯着纪千离,一笔一划写得格外用力。
“我不配, 沈听檀配。”纪千离没了耐心与宋若素说话。
宋若素明白自己在劫难逃,感到恐惧与绝望,束手无策,只能尽量阻止身体颤抖。
他一点都不想在纪千离面前示弱,他是习惯于逞强的,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不管纪千离接下来如何磋磨他,他都不会给予纪千离任何反应,权当自己是死尸一具。
纪千离不再与宋若素客气,直逼宋若素被他撤下了防备的口腔。
宋若素想咬咬不得,想逃逃不得,最后望了望沈听檀,便认命地阖上了双目。
“若素。”他闻得沈听檀唤他,以为自己定是幻听了,下一瞬,压在他身上的重物轰然倒地了。
紧接着,他被按上下颌,松开四肢,披上衣衫,并扶了起来。
他这才掀开了眼帘,是沈听檀,确实是沈听檀!沈听檀醒了!
“若素稍待,为师这便处置了纪千离。”按规矩,沈听檀得将纪千离带回玄心宗,由戒律院审问,不过规矩是人订的,他已不想遵守了。
若非他适才着了纪千离的道,他早已将纪千离制服了。
他已着了一回道,绝不会重蹈覆辙。
一盏茶后,他便将“称意”抵上了纪千离的咽喉。
纪千离为了对付沈听檀,提前在客栈安排了一十九名百姓,设了阵法,引沈听檀入幻境。
未料想,沈听檀居然从幻境中出来了。
早知如此,他适才便该将沈听檀碎尸万段,永绝后患。
沈听檀质问道:“纪千离,那一十九名百姓何在?”
纪千离哼了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沈听檀接着问道:“他们是生是死?”
纪千离笑道:“我们不如来做一笔交易,你放我一马,我便告诉你他们是生是死。”
“纪千离,你两度侵/犯若素未遂,妄图谋杀本尊,残害百姓,甚至还入了魔,死得不冤。”沈听檀将“称意”贯穿了纪千离的心口,右腕旋即一转,使得纪千离的心脏被绞得粉碎。
言罢,他懒得再看纪千离一眼,拔/出“称意”,转身向宋若素走去。
纪千离在沈听檀身后道:“沈听檀,你记住是你自己害死了整整一十九条人命!”
沈听檀不看纪千离半点:“本尊给了你足够的时间驱使他们来攻击本尊,但你却没这么做,原因有二:其一,你已控制不了他们了,他们已自由了;其二,他们已不堪驱使了,换言之,他们已救不得了。不论是前者,或是后者,都不是本尊害了他们。你入魔不久,得饮人血罢?他们恐怕早已被你吸食干净了罢?”
宋若素已将衣衫穿妥了,见沈听檀向他走来,双目当即红了,他又撕下了自己的衣袂,为沈听檀包扎。
沈听檀安慰道:“无碍性命,若素毋庸太过担心。”
宋若素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斜了沈听檀一眼,又清了清嗓子,才道:“师尊不准出声。”
不久前,怎么止都止不住的伤口,宋若素费了一番功夫终是止住了。
沈听檀一把拥住了宋若素,轻抚着宋若素的背脊道:“对不住,若素,为师无能,又害得若素身陷险境了。”
宋若素要求道:“嗯,师尊对不住弟子,所以为了补偿弟子,须得好生教导弟子,弟子得能自保,不能一直等着师尊来救。”
“好,为师答应了。”沈听檀感受着宋若素的战栗,将宋若素抱得更紧了些。
宋若素耳语道:“其实相较于被侵/犯,弟子更怕师尊再也醒不过来了。”
“让你担心了,对不住。”沈听檀凝视着宋若素道,“若素,为师听到了你的声音,是你的声音为为师指引了一条回来的道路。”
宋若素双目灼灼地道:“若是没有弟子的声音指引,师尊便回不来罢?故此,弟子是师尊的救命恩人,师尊要如何报答弟子的救命之恩?与弟子结为道侣可好?”
沈听檀默然不言。
“罢了,弟子不为难师尊。”宋若素毫不犹豫地推开沈听檀,行至纪千离面前,含笑道,“安心去罢,师尊会替你教我欲/仙/欲/死的,所有我不愿意你对我做的事,师尊都可对我做,莫要说是服侍师尊了,我甚至愿意将师尊所出全数吞下,一滴不剩。切记,在我眼中,你连师尊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
“没脸没皮的男娼!”纪千离双目圆睁,瞪着宋若素,破口大骂。
“不容许你为所欲为便是男娼?这般说来,天下人合该由你任意取用才是?你以为你算是甚么东西?”宋若素以牙还牙地扇了纪千离两巴掌后,又好言好语地道,“师叔,你适才不是想将我毒哑,还想阉割了师尊么?我手头上没有哑药,毒不哑你,但要阉割了你,还是做得到的。师叔,你快死了,我得抓紧些。”
他环顾左右,取了一烛台来,拔掉蜡烛,将尖钉往纪千离下/身刺去。
纪千离方要挣扎,四肢都动弹不得了,显然是被沈听檀定住了。
宋若素细致地以尖钉将脏物整个割下,而后,提到了纪千离眼前,晃了晃,好奇地道:“你尸身不全,倘使有幸再投人道,不知是会投成先天不能人道的废物,抑或是会投成后天不能人道的太监?师叔更喜欢哪一种?”
纪千离不答,望住了沈听檀,挑拨离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兄,师弟得警告你这宋若素可不是甚么纯良的小公子,他撩拨过师弟我,撩拨过瀚海,还撩拨过霄儿,实乃名副其实的男娼。一旦师兄与我一般,沉迷于他,他便会明里暗里地驱使师尊为他所用。瀚海原本不知‘往生镜’,宋若素却故意对瀚海说自己看了一册古籍,其中提及了‘往生镜’,‘往生镜’又是如何如何得厉害。瀚海便是这样被他诱导着去取‘往生镜’的,瀚海启程前,还对我道,待他回来,这宋若素便愿意吻他了。”
沈听檀不作声。
宋若素强作镇定,这纪千离所说的绝大部分应该是真的。
他手中还提着那物件,却无法思考要怎样处置,满脑子俱是沈听檀会如何对待他。
纪千离语重心长地道:“师兄,听师弟一句劝,勿要掉入了美人计。瀚海与我皆为美色枉死。我们师兄弟一场,师弟可不想太快在……”
他吐出了一口血来:“太快在阴曹地府见到师兄,师兄保……保重……师……师弟言尽于此……”
宋若素清楚这纪千离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是在怂恿沈听檀提防他,疏远他,甚至是除了他。
最末,纪千离冲着宋若素笑了笑,便阖上了双目,死得格外安详。
沈听檀向宋若素伸过手去,宋若素本能地颤抖了一下,他全然不知沈听檀要做甚么,沈听檀的右手覆上了他的右手,进而将他手中属于纪千离之物取了出来。
“千离,你已没有资格被师兄带回玄心宗安葬了,师兄便就地将你安葬了罢。”沈听檀说着,一把抱起纪千离的尸身,出了客栈。
宋若素不知沈听檀心中所想,生怕遭到沈听檀的抛弃,赶忙亦步亦趋地跟上了沈听檀。
沈听檀找了块荒地,变出了一口棺材来,亲手挖了土坑,将纪千离放了进去,继而为纪千离念了《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宋若素怯生生地望着沈听檀,沈听檀面色悲悯,衣发如雪。
念罢《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沈听檀低声道:“千离,你且在地狱好生赎罪罢。”
其后,他侧首望向宋若素:“若素,你听了千离的话后,可有甚么要向为师坦白的?”
“弟子……师尊……弟子……”宋若素倏然环住了沈听檀的腰肢,“弟子从未想过要害大师兄与师叔,师尊,相信我,别不要我。”
沈听檀颔了颔首:“为师相信你。”
宋若素愕然地道:“师尊如此轻易地便相信弟子了?”
沈听檀柔声道:“为师岂能不相信自己的道侣?”
宋若素更加愕然了:“道侣?”
“若素不是想与为师结为道侣么?为师答应了。”沈听檀已想通了,少年于他不过是镜花水月,他耗费千年都无法觅其踪迹,必须放弃了。他既然决定服下雌蛊,与宋若素云雨,理当负起责任来,即便目的是医治,可是云雨终归是云雨。
宋若素忐忑地问道:“师尊是否心悦于弟子?”
“心悦?”沈听檀欲要否认,却有些不忍心了,宋若素大抵是心悦于他的罢?他不能伤了宋若素的心,但他亦不想给予宋若素虚假的表白。
于是,他折中地答道:“为师不知自己是否心悦于你。”
25. 第二十五章 弟子为师尊断了袖,弟子心……
“师尊不知自己是否心悦于弟子, 换言之,师尊或许已心悦于弟子了,只是自己浑然不知?”见沈听檀颔首, 宋若素眉开眼笑地道,“就算师尊尚未心悦于弟子,弟子定会教师尊心悦于弟子的。”
沈听檀理了理宋若素的鬓发,而后捉了宋若素的右手来,细细擦拭着。
宋若素欢喜地道:“师尊讨厌弟子碰触别人那物件么?”
沈听檀不假思索地道:“讨厌。”
宋若素大胆地问道:“师尊喜欢被弟子碰触那物件么?”
“为师不确定。”此前, 宋若素每一回碰触,都会被沈听檀拒绝,毕竟当时沈听檀只将宋若素当作徒弟, 并不想与其产生多余的接触,是以,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与否。
宋若素面红耳赤地道:“今夜,弟子能碰触师尊那物件么?”
“好。”沈听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既已决定与沈听檀结为道侣了,对于宋若素的要求, 他不该拒绝。
宋若素情不自禁地期待了起来, 不慎瞥见纪千离的坟冢, 忽而又紧张了起来,颤着唇瓣道:“师尊是否觉得弟子将纪千离阉割了太过恶毒?”
沈听檀不明所以地道:“若素为何要这么问?为师只觉得纪千离咎由自取。”
“师尊适才帮了弟子罢?是师尊令纪千离动弹不得的罢?”宋若素吸了一口气道, “师尊,正如纪千离所言,弟子并不纯良,反是睚眦必报。”
沈听檀纠正道:“你不过是有仇报仇,算不上睚眦必报。”
“多谢师尊, 师尊很是温柔。”宋若素猛然想到了穷凶极恶的山贼们,要是他能对他们有仇报仇该有多好?
“为师并非出于温柔才这般说的。”沈听檀认真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若认为自己睚眦必报,为师亦与你一般,睚眦必报。”
宋若素又抱住了沈听檀的腰肢,忍不住告白道:“弟子为师尊断了袖,弟子心悦于师尊,弟子非师尊不可,弟子只想与师尊云雨。”
料到宋若素心悦于自己同宋若素当面向自己告白天差地别。
宋若素一连串的告白砸得沈听檀怔了怔,许久才温言道:“为师知晓了。若素为何会心悦于为师?”
他自认为甚是无趣,宋若素身为天下第一美人,于宋若素而言,自己可不是甚么好选择。
宋若素害羞却坦荡地道:“契机是师尊很是温柔,当弟子发现自己心悦于师尊后,便觉得师尊处处合弟子的心意。”
“多谢若素心悦于为师。”沈听檀又好奇地道,“若素是何时发现自己心悦于为师的?”
宋若素答道:“便是师尊提出由自己服下雄蛊的那一日。”
沈听檀接着问道:“那一日,你既然已发现了自己的心意,起初何以拒绝了为师的提议?”
“因为……”宋若素思及那一日的心情,仍觉得难受,“因为对于师尊来说,服下雌蛊,与弟子交/合,不过是为了救弟子,但弟子想要的不是被救,而是被索求。师尊可以无心于弟子,可是至少……至少得喜欢弟子的身体。”
“害得你受苦了,对不住。”沈听檀亲了亲宋若素的额头。
宋若素摇首道:“弟子没有受苦,是弟子一厢情愿地心悦于师尊,师尊一直待弟子很是温柔。”
沈听檀最后扫了一眼纪千离的坟冢,继而注视着宋若素面上的巴掌印以及绽裂的唇角道:“许姑娘在何处?我们去与许姑娘汇合罢。然后,我们寻一间客栈住下,为师得仔细检查检查若素身上的伤。”
检查……宋若素陡生绮思:“我若是容许师尊检查,师尊能容许弟子碰触么?”
沈听檀当然清楚宋若素所谓的碰触是碰触何处,他想了想,道:“好罢。”
宋若素开心地道:“许姑娘往最近的村子去了,位于西北方。”
一盏茶后,他们便已找到许莲儿了。
许莲儿正立于村口,一见到他们,即刻冲了过来。
宋若素瞧着许莲儿发红的双目,安慰道:“我与师尊皆逢凶化吉了,许姑娘,莫哭。”
许莲儿抹了抹眼泪:“是我无能,救不了宋公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公子被那怪物带走。”
“纪千离已毙命了。”宋若素磨了磨牙,“他死有余辜。”
沈听檀变出了一驾马车来:“我们进城罢。”
待许莲儿上了马车后,宋若素自告奋勇地道:“由弟子来驾驶马车可好?”
沈听檀矢口拒绝:“你是伤患。”
“师尊亦是伤患,且伤得较弟子重得多。”宋若素不由分说地坐上了辕座,并抓紧了缰绳,生怕被沈听檀抢了去。
沈听檀失笑,亦坐上了辕座。
宋若素根本不会驾驶马车,被沈听檀手把手地教授着,不过甚么都没听进去,只顾感受沈听檀的体温与气息了。
沈听檀见宋若素满面恍惚,觉得极是可爱。
进城后,便不能驾驶马车了,沈听檀下得马车,牵了缰绳,而宋若素则在沈听檀身侧东张西望着。
天边只剩下余晖了,沈听檀无暇对比哪家客栈更好一些,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并将缰绳递给了迎客的小二哥。
沈听檀只要了两间客房,一间给许莲儿,另一间给自己与宋若素。
由于余晖将要散尽了,他叮嘱许莲儿记得用晚膳,好生照顾自己,便带着宋若素上了楼去。
一踏入客房,宋若素便打趣道:“师尊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沈听檀不说话,沉默地解着宋若素的衣衫。
宋若素乖顺地配合着沈听檀,使自己变得身/无/寸/缕。
沈听檀巡睃着宋若素的身体,这身体上布满了淤青,手腕、足踝更是全数破皮了,尤其是右腕。
宋若素指着自己的腿/根道:“这上头的淤青是所有淤青中最为严重的。”
“若素,对不住。”沈听檀猛然拥住了宋若素,好一会儿,他才将宋若素抱上了床榻细看,果然,这腿/根上头的淤青分外扎眼。
宋若素通体生红,低喃着道:“弟子当时想,倘若被他得逞了,有朝一日,弟子定要亲手杀了他,弟子还下定决心再也不见师尊了。”
沈听檀发问道:“倘若被他得逞了,若素会觉得自己被弄脏了?”
“弟子不是觉得自己被弄脏了,才下定决心不见师尊的,即便被他得逞千百回,弟子都不会觉得自己被弄脏了,弟子只觉得他脏。”宋若素据实道,“师尊记得自己清醒时,正对着弟子罢?那时,弟子为了让纪千离带弟子去找师尊,谎称想在师尊面前委身于他。纵然师尊并没有清醒,弟子倘若在师尊面前被他得逞了,弟子如何还有颜面再见师尊?”
宋若素愈说,沈听檀便愈心疼:“勿要再做这一假设了,纪千离业已身故。”
“该轮到弟子检查师尊的身体了。”宋若素解开了沈听檀的腰封。
沈听檀默许了,发觉宋若素手指颤抖,便自觉地褪尽了衣衫。
沈听檀仅有心口被贯穿了,其他完好无损。
宋若素十拿九稳地道:“师尊是在幻境中被攻击了罢?师尊如若是清醒状态,纪千离岂能重创师尊?”
沈听檀从未将宋若素当作少年的替身,以免宋若素误会,他并不向宋若素坦白是虚假的少年以匕首贯穿了他的心口,只避重就轻地道:“被若素猜中了。”
“幸而师尊修为深厚,换作寻常人早已断气了。”宋若素低下首去,隔着包扎亲吻血窟窿,“这血窟窿何时方能长好?”
“至多半月。”沈听檀回道。
“那便好。”宋若素探下手去,珍之重之地握住了,“师尊之物果真远胜于纪千离。”
然而,不论他如何做,沈听檀都没有任何反应。
宋若素抿了抿唇角,难以启齿地道:“师尊莫不是……莫不是……不能……不能人道?”
沈听檀否认道:“为师不过是天性冷淡。”
闻言,宋若素直截了当地覆下了唇去。
沈听檀揉着宋若素的后脑勺道:“若素不觉得脏么?”
“惟有师尊的,弟子才不觉得脏。”宋若素瞟了沈听檀一眼,沈听檀神色如常。
沈听檀陡然记起了幻境中的少年,少年亦这般做过。
但幻境中的感受与现实中的感受是不同的,宋若素与少年亦是不同的。
宋若素凭着一腔情意,大胆而主动,可惜不得章法。
好一会儿,他才得偿所愿,笑逐颜开地道:“师尊果然没有欺骗弟子。”
沈听檀莞尔道:“为师何必撒如此拙劣的谎言。”
“蔚为壮观。”宋若素感叹一声,又舔了一下,宛若得到了糖人的小孩儿一般。
沈听檀抬指勾画着宋若素的眉眼道:“若素的眉眼太过干净了,委实不适合做这等事。”
宋若素邀请道:“师尊快些将弟子弄脏,脏得适合做这等事罢。”
沈听檀正色道:“为师希望若素一直保持这样干净的眉眼。”
“这是情话,师尊太没有情趣了。”宋若素抱怨了一句后,不再说话了。
片晌,沈听檀的吐息终是紊乱了,他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便一手搭上了宋若素的右肩,一手摩挲着宋若素的后颈。
他并未心悦于宋若素,但并不反感宋若素这么做。
宋若素是第一次做这等事,不懂技巧,只有努力。
乍然闻得沈听檀异于往常的吐息,他激动地抬起眼来,望向沈听檀。
沈听檀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浅淡至极的红,他情不自禁地抬指抚摸,突地被沈听檀亲了指尖。
下一瞬,他猝不及防地打湿了床褥,分明无人碰触。
26. 第二十六章 师尊早于弟子千年降生,却……
沈听檀觉察到宋若素突然战栗了起来, 轻抚着宋若素的头顶心道:“若素,怎地了?”
“弟子……师尊不准笑话弟子。”得到沈听檀的承诺后,宋若素方才坦诚地道, “弟子出了。”
“出了?”沈听檀发问道,“若素适才一边在服侍为师,一边在碰触自己么?”
宋若素摇首道:“弟子适才专心致志地品尝着师尊,并未碰触自己。”
沈听檀微微有些愕然:“似乎快了些。”
“不是说好了不准笑话弟子么?”宋若素恼羞成怒地道,“都怪师尊亲了弟子的指尖。”
沈听檀不解地道:“指尖亲不得么?”
“不是亲不得, 是……”宋若素仰首咬了一口沈听檀的锁骨,“是弟子对师尊的感知过于敏锐了,弟子面对心悦之人, 可不像师尊这般冷淡。”
沈听檀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
宋若素索性趴在沈听檀身上,转了个身,害羞却大胆地道:“礼尚往来,师尊用手帮弟子罢。”
沈听檀稍稍迟疑了片刻, 便如宋若素一般做了。
“师尊……”宋若素堪堪唤了一声,当即出不了声了。
沈听檀连连咳嗽,须臾, 叹了口气:“确实快了些, 若素是否需要找个大夫瞧瞧?”
宋若素吐息失序, 瞪着沈听檀,以指尖摩挲着沈听檀被沾污的唇瓣, 良久才道:“确实快了些,但弟子并不需要找个大夫瞧瞧,明明都是师尊的错。”
沈听檀被宋若素指责着,语重心长地道:“若素勿要讳病忌医,若素年纪尚轻, 定能痊愈。”
宋若素又气又急:“弟子当真没有隐疾。”
沈听檀捞起宋若素的腰身,将宋若素转了个身,按在了自己怀中,轻拍着背脊:“为师相信若素当真没有隐疾,以防万一,若素……”
“不好。”宋若素打断道,“弟子不要看大夫。”
“好罢。”沈听檀并不勉强宋若素,他仔细回忆着之前自己帮宋若素的情形,的确没有这般快。
旖/旎的气氛已然荡然无存。
宋若素窝于沈听檀怀中,问道:“师尊不觉得脏么?为何要这么做?”
沈听檀笑道:“不脏,反而很是可爱。至于为何要这么做么?为师不过是想做与若素一样之事而已。”
与我一样之事……
我心悦于你,你将来亦会心悦于我么?
宋若素心下忐忑,面上不满地道:“才不可爱,师尊该当与弟子一样说‘蔚为壮观’。”
沈听檀从善如流地道:“是为师失言了,该当是‘蔚为壮观’。”
宋若素咕哝着道:“其实不及师尊,算不得‘蔚为壮观’。”
沈听檀安慰道:“只是较为师稍逊一些,若素切勿自卑。”
“至少较那纪千离略胜一筹,弟子没甚么自卑的。”宋若素凝视着沈听檀,坦白地道,“上回得见师尊之物,弟子便担心自己受不住。”
沈听檀建议道:“关于此事,为师不太懂,趁此番下山,我们买些龙阳春/宫图钻研钻研可好?待闻人来送雄蛊了,我们亦可问问闻人。”
“嗯。”宋若素将双手撑在沈听檀胸膛上,问道,“弟子能继续么?”
“若素想继续便继续。”对此,沈听檀并不沉迷。
“弟子想继续。”宋若素低下了首去。
沈听檀端详着宋若素,忽而听得宋若素含含糊糊地道:“不许看。”
他便不看宋若素,阖上了双目,这等事他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体验。
他自然不可能全无动容,他能感受到宋若素很努力,不过他更喜欢宋若素的笨拙。
这样一个未经人/事,年仅二十一岁的孩子正热烈地身体力行地表达着对于他的爱意。
他尚且记得宋若素险些被纪千离逼迫时的神情,是恶心得急欲作呕的神情,亦是绝望得认命的神情。
他微微掀开一点眼帘,眼前的宋若素却似乎微醺了,面若桃花,眼神迷醉。
宋若素甚是拼命,却没能成功,斜了沈听檀一眼,抱怨道:“师尊太过‘蔚为壮观’了,弟子力不能及。”
沈听檀睁开了双目,指着宋若素绽裂的唇角,心疼地道:“疼了罢?下回可好?”
宋若素亲了一下沈听檀的指尖:“疼,嗯,下回罢。”
还有下回,所以师尊认为我表现得不差?
沈听檀与宋若素四目相接:“要沐浴么?”
宋若素要求道:“先不要,可以与师尊一起么?”
“好。”沈听檀将宋若素抱在了怀里。
互相磨蹭间,宋若素寻到沈听檀的唇瓣,吻了上去。
这样的行为教他觉得自己与沈听檀像极了一双恋人。
宋若素又快了些,但没有上两回那般快了。
沈听檀坐起身来,方要为自己与宋若素擦拭,却被宋若素阻止了。
宋若素垂下首去,舔了舔,苦着脸道:“不好吃。”
沈听檀失笑道:“本就不是用来吃的,当然不好吃。”
“弟子知晓不是用来吃的,但师尊修行千年,弟子还以为会是琼浆蜜酿。”宋若素眼波含情,“纵然不好吃,弟子亦很是喜欢,因为属于师尊。”
自己被宋若素迷恋着罢?
沈听檀忍不住问道:“若素,这世间有不少与你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你为何独独看中为师?”
宋若素摸了摸沈听檀的脑袋:“师尊莫怕,弟子不会嫌弃师尊年纪大的。”
沈听檀配合地道:“承蒙若素不弃。”
宋若素忍俊不禁,而后思忖着道:“弟子认为心悦无关性别与年纪,弟子心悦于师尊,便觉得师尊举世无双,就算有一个较师尊英俊,较师尊年轻之人追求弟子,弟子亦不会见异思迁。”
“这兴许便是缘分罢?”沈听檀第一回听见“缘分”一词,是从师尊口中,师尊说他与少年有缘分,但显然与他有缘分的是宋若素,少年更像是他与宋若素的媒人。
要是没有少年,他可能不会收宋若素为徒。
“对,便是缘分。”一来到这个世界,一醒来,宋若素见到的便是沈听檀。
合欢蛊第一次发作,恰巧在他身边的亦是沈听檀。
不知弟弟有没有缘分遇见如沈听檀一般契合的女子或是男子?
他欢欣雀跃地道:“师尊早于弟子千年降生,却始终孤身一人,便是为了等待收弟子为徒,与弟子结为道侣。”
“若素所言极是。”沈听檀对于结道侣一事没甚么兴趣,一直到从“往生镜”中见到少年。
不行,他不能再想着少年了,这对于宋若素不公平。
他须得赶快将少年忘得一干二净。
他并不想做三心二意的薄幸郎。
宋若素抓了沈听檀的手,一指一指地没入了沈听檀的指缝:“弟子心悦于师尊。”
“为师知晓了。”沈听檀用空暇的左手将自己与宋若素擦拭干净后,却发现宋若素盯着他不放。
宋若素好奇地道:“修炼能使之产生变化么?”
沈听檀据实道:“为师自成年后,便是如此,不知修炼是否能使之产生变化。”
“弟子还以为只要弟子努力修炼,总有一日能与师尊一较高下。”宋若素又问道,“时隔多年,师尊感受如何?”
“为师很舒服。”沈听檀毕竟是风华正盛的男子,舒服是舒服的,但并没有舒服到欲罢不能。
“师尊看起来好像在撒谎,师尊太冷淡了。”宋若素以手指丈量着沈听檀的腰肢,“师尊的腰肢如此诱人,师尊却如此冷淡,委屈这腰肢了。”
“对不住。”沈听檀歉然地道,“也许为师更适合修无情道。”
“倘使师尊修无情道,弟子定会破了师尊的无情道。”宋若素一把拥住了沈听檀,在沈听檀面上落下一阵啄吻,“师尊已答应与弟子结为道侣了,弟子才不会让师尊逃了去。”
“为师为何要逃?”沈听檀忧心忡忡地道,“若素,合欢蛊如何了?”
宋若素答道:“并未发作,今夜理当不会发作了罢?”
“那便好,已三回了,太多了。”沈听檀扬声唤了小二哥送热水来。
宋若素不解地道:“师尊为何不变出热水来?”
“万事万物都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为师为瀚海变的棺材其实质是若素窗外的一枝梅,所以为师后来命霄儿下山另买了棺材,而为师为纪千离变的棺材其实质是一株荒草。为师先前为若素变的凉水则是屋檐下的冰棱。”沈听檀正色道,“而今我们身处山下,尽是凡人,应当与凡人一样生活,勿要引人起疑,以免多生事端。”
“弟子受教了。”宋若素环住了沈听檀的后颈,“在热水送来前,师尊能教弟子如何接吻么?”
27. 第二十七章 于弟子而言,师尊本身便是……
“为师不懂该如何接吻。”沈听檀为难地道, “除了若素,为师不曾与任何人接过吻。若素先前不是说过会努力让为师喜欢与若素接吻么?还是由若素来教导为师罢。”
“师尊当真是贞洁烈女,苦等千年, 只为了任弟子采撷,弟子便不客气了。”宋若素言罢,顿觉自己得意忘形了,怯怯地瞧着沈听檀道,“弟子愈来愈没规矩了, 请师尊恕罪。”
沈听檀不解地道:“这算是没规矩么?为师还以为若素是在与为师调/情。”
“师尊认为这是调/情?”宋若素见沈听檀颔首,长舒了一口气,“弟子怕是会一日较一日得寸进尺, 师尊若是觉得弟子过度了,定要提醒弟子,弟子并不想惹师尊生气。”
“好,接吻罢。”沈听檀阖上了双目。
宋若素垂首吻住沈听檀的眉心, 继而迤迤然地向下而去,贴上沈听檀的唇瓣。
沈听檀思及宋若素曾在吻他时向他讨要回应,遂在宋若素磨蹭他的唇瓣之际, 主动蹭了蹭宋若素的唇瓣。
宋若素的唇瓣分外柔软, 他无从比较, 竟莫名其妙地认定旁人的唇瓣定然及不上宋若素柔软。
宋若素抓了沈听檀的手,放于自己腰身上, 方才潜入了沈听檀松懈的唇齿。
沈听檀一下子便尝到了自己的滋味,分明与宋若素的滋味差不离,却觉得宋若素的滋味要好一些。
宋若素自然亦尝到了自己的滋味,显然这滋味不会因为修行而改变。
一吻未罢,房门陡然被叩响了, 沈听檀为自己与宋若素穿上衣衫,又拉下了床帐,才扬声道:“进来罢。”
小厮提着一桶又一桶的浴水注满了浴桶,待小厮走后,沈听檀将宋若素打横抱起,放入了浴桶中。
宋若素面红耳赤地道:“师尊不与弟子一道沐浴么?”
沈听檀摇首道:“不可。”
宋若素瘪了瘪嘴巴:“师尊嫌弃弟子么?”
沈听檀解释道:“这浴桶太小了些,为师倘使与若素一道沐浴,恐怕得肌肤相亲,若素今夜一连出了三回,万一再出第四回便不好了。”
宋若素做出一副风流模样,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慎言。”沈听檀摸了摸宋若素的额发,“乖些。”
“师尊小气得很。”宋若素自然明白沈听檀是为自己着想,并不坚持。
沈听檀自去打坐了。
沐浴罢,宋若素故意娇声娇气地道:“要师尊抱弟子起来。”
沈听檀行至浴桶前,向宋若素伸出手去。
宋若素抬手覆上了沈听檀的手背,随即犹如蛇一般,一寸一寸地朝上爬行,直至沈听檀的唇瓣,他以指尖轻弹这唇瓣,接着,指尖划蹭着沈听檀的肌肤,抵达了后颈。
沈听檀由着宋若素作弄自己,突地被宋若素用力地一扣后颈,以致于上身没入了浴水中。
宋若素在浴水中亲了一下沈听檀的唇瓣,便松开沈听檀,由着沈听檀直起了上身。
沈听檀叹了口气:“若素,你是小孩儿么?”
宋若素亦觉得自己幼稚,但更多的是想与沈听檀亲近。
“弟子其实从未做过真正的小孩儿。”他从浴桶中站起身来,直视着沈听檀道,“弟子能在师尊面前做小孩儿么?”
“你小时候受苦了。”沈听檀毫不犹豫地道,“你想做小孩儿便做小孩儿罢。”
原身小时候受了不少苦,而宋若素自己亦受了不少苦。
在被自己夺舍之前,原身十之八/九便已过世了,不知是否重新投胎了?
望原身下一世能拥有父母的疼爱。
“师尊,弟子……”假若对沈听檀坦诚自己并非其真正的徒儿,沈听檀会作何反应?
沈听檀对于他的疼爱、纵容、保护……俱是建立在自己是其徒儿的提前上的。
沈听檀一旦得知真相,是否还愿意服下雄蛊?是否还愿意与他结为道侣?是否会将他赶出玄心宗?
他被自己的假设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听檀迟迟等不到宋若素往下讲,主动问道:“若素你想说甚么?”
宋若素定了定神:“师尊,弟子心悦于你。”
“为师知晓了。”沈听檀将宋若素从浴桶中捞了出来,擦干后,穿上了亵衣、亵裤,抱回床榻上,盖好棉被,自己才沐浴。
宋若素发觉沈听檀并未唤小厮来换浴水,登时心如擂鼓。
待沈听檀上了床榻,他才故作冷静地问道:“师尊为何不换浴水?”
沈听檀答道:“若素不是想与为师一道沐浴么?这样做勉强算是为师满足了若素的愿望罢。”
宋若素埋首于沈听檀颈窝处:“师尊待弟子太好了些。”
沈听檀想起有一事要问宋若素,轻抚着宋若素的背脊道:“若素白日里在‘拍喜’之时,见到木棍子、铁锹……皆是面不改色,为何见到竹条,却害怕了?能告诉为师么?”
宋若素记得当时他害怕得揪住了沈听檀的衣袂,而沈听檀拍了拍他的手背,并没有说甚么。
他对沈听檀说过弟弟被爹爹活生生地打死了,那时,他已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了,但认为自己全无希望,自暴自弃,甚至想知晓沈听檀倘若发现他不是原身,会作何反应。
但他现下不敢冒险了,遂沉默不言。
“不想说便不说。”沈听檀弹指灭了烛火,“若素,歇息罢。”
宋若素以四肢缠紧了沈听檀:“师尊,今日下了雪霰,应当快下雪了罢?”
沈听檀并未瞧见雪霰,应是自己追着纪千离进了客栈后,下的雪霰罢?
“嗯,应当快下雪了,到时候我们一道堆雪人罢。”他尚且记得自己与宋若素的约定。
宋若素倾听着沈听檀的心跳声,慢慢地睡了过去。
次日,他一睁开双目,便听见沈听檀道:“若素,下雪了。”
他登地坐起身来,掀开床帐,向窗口一望,果真看见了纷飞的雪片。
沈听檀提议道:“雪积得还不够厚,堆不了雪人,我们先送许姑娘回家可好?”
“不好。”宋若素盯着沈听檀心口,“师尊身受重伤,我们再在这客栈住上几日罢,既不堆雪人,亦不送许姑娘回家。”
沈听檀正欲出言,被宋若素以吻封缄了。
宋若素愈发喜欢同沈听檀接吻了,根本吻不够,他与沈听檀皆不善接吻,但他充满探索欲,而沈听檀则会纵容着他。
断断续续地吻了良久,宋若素才依偎在沈听檀怀中,说着情话:“弟子恨不得长在师尊身上。”
沈听檀端量着宋若素的眉眼,含笑道:“若素委实黏人。
宋若素气呼呼地道:“难不成师尊不喜欢被弟子黏着么?”
沈听檀正色道:“为师只是在想,若素黏着为师,会不会觉得无趣?为师不通风花雪月,亦不懂如何讨若素欢心。为师自小便有些孤僻,能一日不说话。待为师长大,为师最为擅长之事便是修炼。”
宋若素亦正色道:“才不会,师尊纵然一言不发,弟子亦不会觉得无趣。弟子并不需要师尊讨弟子欢心,弟子心悦于师尊,心悦的是原原本本的师尊,师尊不必为了弟子而改变自己。师尊既擅长修炼,待回了玄心宗,便教弟子修炼罢。往后,师尊闭关,弟子可以与师尊一道闭关。”
沈听檀柔声道:“为师还以为如同若素这样的小孩儿会更喜欢风花雪月。”
“弟子已不是小孩儿了,弟子已及冠了,到了能与师尊交/欢的年纪了。”宋若素热烈地向沈听檀告白,又意犹未尽地亲了一下沈听檀的唇瓣,“于弟子而言,师尊本身便是这世间至高的风花雪月。”
并非没有人向沈听檀表白过,但沈听檀全数充耳不闻,从不记得他们是如何表白的。
宋若素的表白却教沈听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与风花雪月扯上关系,更何况是这世间至高的风花雪月了。
28. 第二十八章 弟子倘使不是师尊的弟子,……
宋若素轻啄了一下沈听檀的唇瓣, 便从沈听檀怀中钻了出去,继而穿妥衣衫,对沈听檀道:“弟子去向许姑娘说明情况, 师尊乖乖躺好。”
宋若素一出去,便只余下沈听檀一人了。
沈听檀早已习惯于一个人了,不知何故竟是觉得这客房,这床榻,这胸膛俱是空空荡荡的。
不久, 宋若素便回来了,手中还端着食案,食案上头放着两碗绉纱小馄饨, 两碟煎饺。
他将食案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而后在床榻边坐下,接着一手端起绉纱小馄饨,一手捏着调羹, 舀了一只绉纱小馄饨送到了沈听檀唇边,道:“由弟子来服侍师尊用早膳罢。”
“不必了。”沈听檀不习惯由他人服侍,方要从宋若素手中接过绉纱小馄饨, 却是被宋若素瞪了一眼。
宋若素没好气地道:“弟子明白这伤势于师尊而言, 并不致命, 但弟子想服侍师尊有何不可?”
“没甚么不可。”沈听檀张口吃下了绉纱小馄饨,尚未咽下, 便听见宋若素道:“弟子倘使不是师尊的弟子,师尊还会愿意与弟子结成道侣么?”
沈听檀认真地道:“若素倘使不是为师的弟子,那么是为师的何人?”
宋若素答道:“倘使弟子仅仅是寻常的商贾之子,与师尊萍水相逢呢?”
沈听檀不假思索地道:“单单萍水相逢,为师应当不会愿意与若素结成道侣。”
也是, 换成自己,若是单单萍水相逢,自己亦不会为沈听檀断袖。
宋若素意识到自己的假设全无意义,遂换了话茬:“许姑娘坚持要自己回家,不想麻烦我们。弟子放心不下,且雪日不便出行,便将许姑娘拦下了。”
“若素做得对。女子孤身在外总归不安全。”沈听檀接了先前的话茬,“若素为何要做这一假设?”
“弟子不想说。”宋若素沉默了下来。
“不想说便不说。”沈听檀与宋若素熟稔起来是近来之事,出关前,他对宋若素了解不多,宋若素看起来有甚么埋藏于心底的秘密,因此备受折磨却不想或是不能说与他听。
宋若素将沈听檀的那份早膳全数喂了沈听檀后,才埋首用自己的早膳。
沈听檀素来笨嘴拙舌,宋若素不出声,他便不知该说些甚么了。
搜肠刮肚间,他忽然闻得宋若素道:“弟子当真心悦于师尊。”
“嗯,为师知晓了。”他目前无法回应宋若素的心意,便又这般答了。
宋若素似嗔似喜地道:“师尊总是如此。”
接下来的三日,雪下得一日较一日大了。
宋若素与沈听檀不是在观雪、品茗,便是由沈听檀教授宋若素心法。
于宋若素而言,修仙之道委实太难了些,他向来触类旁通,却听得一知半解。
沈听檀谆谆不倦,并不因为宋若素的问题过于粗浅而敷衍了事。
经过三日,雪积了厚厚的一层,沈听檀的心口勉强长上了,血痂子亦是厚厚的一层。
宋若素每每瞧见沈听檀的伤口,便恨不得将纪千离剥皮抽筋。
第四日,雪后初霁,沈听檀用罢早膳后,提议道:“若素,我们去堆雪人罢。不然,积雪该化了。”
宋若素扯开沈听檀的衣襟,紧盯着心口,血痂子已呈暗红色,好似轻轻一碰,便能穿破血痂子,直抵沈听檀的后心。
“师尊,师尊,师尊……”他嗓音中的哭腔一声较一声明显。
沈听檀知晓宋若素时常暗暗地瞧着他的伤口,想必很是自责。
“莫哭。”他低下首去,亲吻宋若素的眼帘。
“师尊一直是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宋若素一把抱住了沈听檀的腰肢,先前,他心有余悸,除了沈听檀受伤的那一日,都不敢细看,只是隔着衣衫看。
今日一看,他当即红了双目:“积雪化了便化了罢,师尊不是要与弟子结成道侣么?多的是堆雪人的机会。”
未待沈听檀作声,他吸了吸鼻子道:“要不是弟子总在夜里闹师尊,师尊是否会好得快些?”
沈听檀纠正道:“你不是闹为师,你是在与为师亲热。”
“若非弟子身中合欢蛊,定不会在师尊伤愈前,缠着师尊不放。”话音未及落地,宋若素便不确定地道,“弟子兴许会忍不住亲师尊,师尊太过诱人了。”
沈听檀莞尔道:“是为师的荣幸。”
又过了五日,宋若素与沈听檀方才启程送许莲儿回家。
积雪已然化得丁点儿不剩了。
又三日,三人终是赶到了许家沟。
许莲儿已有足足两年不曾见到爹娘了,顿时泪如雨下。
许母与许莲儿哭成了一团,许父与许弟弟亦红了眼眶。
正当宋若素以为许莲儿已阖家团圆,自己与沈听檀已功德圆满之时,他赫然听得许父道:“莲儿,你这两年是如何过的,早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还是被人卖进不三不四的地方了?”
许莲儿据实道:“女儿被打晕后,又被卖给了一户姓胡的人家做媳妇。”
许母急声问道:“生娃了?”
许莲儿摇首道:“没生。”
许母松了口气:“没生好,没生好。”
“好甚么?清白都没了,早生晚生不都得生?两年过去了,肚子不争气啊。”许父催促道,“快带阿爹去胡家,阿爹得问问胡家甚么时候下聘。”
许莲儿拒绝道:“他强/暴女儿,还对女儿动手,女儿不想嫁他。”
许父愤愤地道:“老子还做不了你的主了?你的身子都给他了,不想嫁他,想嫁谁?你以为破鞋人人抢着要?趁着村子里还没人知道你成了破鞋,赶紧嫁出去。”
“女儿才不是破鞋,哪有当爹的叫女儿破鞋的?亏你还是个秀才,是非不分。”许莲儿尽量心平气和地道,“阿爹,女儿失了清白,没人要,大不了便守着爹娘过一辈子。”
许母慌忙道:“这可不行,女儿不出嫁,爹娘还做不做人了?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啊?你就算不考虑爹娘,总得考虑你弟弟,他还娶不娶媳妇了?”
许弟弟帮腔道:“阿娘说得对,阿姊,你总不想害得我们许家绝后罢?”
宋若素看不过眼,插话道:“许姑娘好容易回家了,你们便是这样对待她的?”
“我自己的女儿哪有不疼的道理?”许父振振有词地道,“我是为了她好,不容你这外人置喙。”
宋若素冷笑一声:“我初见许姑娘,许姑娘正遭受‘拍喜’之苦,你便不怕将许姑娘嫁过去,许姑娘被打死么?”
许父天经地义地道:“‘拍喜’不是寻常事么?莲儿要是肚子争气,哪里用得着‘拍喜’?‘拍喜’被打死的不多,莲儿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许父是许家沟惟一一个秀才,受人敬重,许家沟里有个红白喜事,都得托许父挥毫泼墨。
许莲儿认定自己的阿爹是开明的,讲理的。
然而,阿爹今日的一席话却使她觉得阿爹与她所谓的“夫婿”是一样的。
假使阿爹娶不上媳妇,大概亦会与“夫婿”一样去买媳妇,至于媳妇本人的意愿无关紧要。
她曾反抗过,曾自尽过,曾终日被关在房中,供“夫婿”发/泄。
“夫婿”烦恼于她何时才能听话,“婆婆”则安慰“夫婿”她生了孩子便会听话了。
她其实是有过孩子的,由于“夫婿”过于暴力而小产了。
当时,她看着小小的不成型的肉团,只觉得恶心,全然没生出母爱。
虽然她从小便被教育女子的贞洁是如何如何得重要,但她以为她是被迫失去贞洁的,阿爹、阿娘、弟弟都不会因此嫌弃她。
可惜,事与愿违。
她现下甚至想贞洁的重要性是否在于能不能换取更多的彩礼?换言之,能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她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宋公子、沈公子,我没有家了,你们能带我走么?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你们。”
宋若素望向沈听檀,沈听檀回道:“走罢。”
许莲儿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两步,突地被许母拉住了:“不孝女,你要走去哪儿?”
“你们对外说我已出嫁了,且生了好几个孩子,每一个皆是儿子便是了。”她嫣然一笑,拨开许母的手,“我可不想被你们送给那个人渣做媳妇。”
29. 第二十九章 若素,今夜可好?
许母气得倒在了地上, 哭嚷着道:“不孝女啊,不孝女,爹娘辛辛苦苦地将你养育成人, 你居然不要爹娘了,不孝女,白眼狼,早知今日,阿娘何苦要生你?”
许莲儿停顿了脚步, 反唇相讥:“我可没求着你生我。”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阿娘与别人的阿娘是截然不同的,自己的阿娘能识些字,不会总逼着她下地干活, 得了空,还会讲故事给她听,且时常对她说待她及笄,定为她选一良人。
现如今阿娘却变得面目全非了, 只因她失了贞,只因她要走。
许父怒喝道:“看看你这不孝女将你娘气成甚么样子了,还不快向你娘赔罪?”
“如何赔罪?”许莲儿微笑道, “答应你们向那人渣讨要彩礼, 再嫁给那人渣?那人渣可没甚么彩礼能给你们的, 买我花完了他全部的积蓄。”
“那便换个合你心意的,新婚当夜, 提前将手割破……”许父尚未说完,便被许莲儿打断了:“在帕子上滴血,充作处/子,我可干不了这骗人的勾当。”
许父失望地道:“为父这是在为你想出路。”
许莲儿淡淡地道:“我的出路不需要你想,我的出路可不止嫁人一条。”
许母被许莲儿气得一边泪如泉涌, 一边破口大骂:“当姑娘的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宋若素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讽刺,适才许母哭泣是因为女儿失而复得,现下许母哭泣是因为女儿宁肯离家亦不愿嫁人。
女儿似乎合该被父母所掌控,一旦不听话,便会被生养之恩相要挟。
许莲儿对爹娘的幻想业已破灭得一点不剩了,唇瓣动了动,疲倦万分,说不出一个字来,遂转身离开。
许弟弟拦住了许莲儿的去路,质问道:“爹娘同我说好了,要用你的彩礼为我娶媳妇,你走了,我的媳妇怎么办?我不许你走,你得为我娶了媳妇才能走。”
“这简单得很。”许莲儿见弟弟双目放光,一字一顿地道,“你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倒插门,不就有媳妇了?”
“你竟敢盼着我们许家断子绝孙!”许父一把提起放在旁边的锄头,“老子弄死你这个赔钱货!”
许莲儿侧身一躲,未及站稳,已被沈听檀提起了后襟,又听得沈听檀道:“许姑娘,得罪了。”
沈听檀左手扣着宋若素的腰身,右手提着许莲儿的后襟,一跃上了马车。
弹指间,马车已出了一里地。
宋若素向许莲儿确认道:“许姑娘当真要随我们走?”
“恳请两位公子收留。”许莲儿垂着首,泪水划过她的下颌,纷纷滴落了下去。
骨肉亲情终究不是这般轻易便能割舍的,她只不过是表现得毅然决然而已。
她心软过,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想松口。
可是阿爹、阿娘以及弟弟却一再教她寒心,但凡他们的意图暴露得晚些,将她稳住,兴许她便如他们所愿去换彩礼了。
宋若素清晰地看见了许莲儿的泪水,并未点明,只是道:“许姑娘,外头凉,你去马车里面罢。”
许莲儿对宋若素心怀感激,掀开马车帘子,进去了。
宋若素往马车帘子里塞了锦帕,后又低喃着道:“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沈听檀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揉了揉宋若素的后脑勺:“为师听闻今上将颁布律法,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若有女子能拜相封侯,今后女子的日子便会好过些。”
“今上怕是会受到不少阻力罢,万一弄得血流成河便不好了。”宋若素听闻今上丛霁是出了名的暴君,信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世人皆认为今上是暴君,为师却不这么认为,应当不会血流成河。”沈听檀虽然不入世,对于今上的暴君之名却是如雷贯耳,但他每每询问将今上编排成暴君之人,对方都说不出一个真正枉死于今上之手的可怜人。
“也是,能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者想必不是暴君。”宋若素叹了口气,“家人可能是许姑娘这两年惟一的信念,支撑着她活了下来,她满怀希望地想回家,却……”
沈听檀面无表情地道:“有时候,家人徒有家人之名。”
譬如少年,少年的父母所想俱是儿子能否光耀门楣,是以,日日/逼迫少年上进,又总是对被认定成不了才的少年的弟弟横眉竖眼。
又譬如他自己。
宋若素从未见过眉眼没有一丝温柔的沈听檀,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的父母是否亦待师尊不好?”
沈听檀平静地道:“那年闹饥荒,爹娘与其他灾民易子而食。是夜,为师被剥光了破旧的衣衫,正要被开肠破肚,恰巧师尊经过,救了为师一命。为师还有个妹妹,一日,爹爹骗为师妹妹走丢了,娘亲在旁边暗暗地抹泪,那时为师并没有多想。后来,为师才反应过来,当日吃的那锅肉不是爹爹当了家里的物什换来的,而是用妹妹换来的,甚至便是妹妹本人。待为师长大了,再回想起这件事,明白爹娘亦是不得已,毕竟死一个,死两个,总比全死了来得强,但为师始终无法原谅爹娘。”
——他会心悦于少年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心疼少年有那样一对父母。
宋若素一把环住了沈听檀的腰肢,发誓道:“弟子会待师尊好的,绝不会伤师尊分毫。”
“早已过去了。”沈听檀坦白道,“为师曾有一段时间不吃肉,因为会想起妹妹,为师辟谷后,一年都用不了一回膳。不过都过去了,为师已无事了。”
“嗯,都过去了。”弟弟死了,不会再被爹娘虐待了,宋若素自己亦死了,不会护不了弟弟周全了。
四日后,他们回到了玄心宗。
玄心宗女弟子寥寥无几,沈听檀便委托其中一名女弟子带许莲儿,许莲儿本是想当奴婢伺候沈听檀与宋若素的,被沈听檀婉拒了。
又两日,闻人羽登门,直截了当地道:“雄蛊已做好了,只需宋若素的一滴血唤醒后便能服用。”
这意味着自己将要与沈听檀……
宋若素霎时心如擂鼓,悄悄地瞥了沈听檀一眼。
沈听檀柔声道:“若素,以免夜长梦多,今夜可好?”
宋若素矢口拒绝:“恕弟子不能从命,再过几日罢。”
“无妨,便今夜罢。”沈听檀知晓宋若素是顾忌他的伤,才这般说的。
宋若素急声反对:“不成,万一……”
“若素莫怕,不会有万一的。”沈听檀坚持道,“便今夜罢。”
30. 第三十章 若素,我想与你地久天长。……
日暮时分, 宋若素坐于浴桶中,盯着自己的手指发了一会儿怔后,又将手指探入了浴水。
他必须将自己清洗得干净些, 再干净些。
直到房门被叩响,他才匆匆地擦干身体,穿上了衣衫。
一打开房门,他便瞧见了沈听檀与闻人羽。
闻人羽手中拿着一只墨绿色的小匣子,对宋若素道:“伸出左手来。”
宋若素乖乖地伸出了左手, 紧接着,左手无名指指腹被闻人羽以银针刺破了。
闻人羽打开小匣子,令血液滴在蛰伏于其中的雄蛊之上。
这雄蛊生得漆黑, 一饮血登时变得猩红。
闻人羽望住了沈听檀:“听檀,你若是没有改变主意,可将这雄蛊服下了。”
闻言,宋若素的掌心陡然泌出了一层细汗, 万一……万一沈听檀改变主意了,他该如何是好?
沈听檀观察入微,轻轻地拍了拍宋若素的背脊, 便毫不犹豫地捏起雄蛊, 送入了自己口中。
雄蛊滑过口腔, 落入食道,所经之处微微发痒。
闻人羽叮嘱了沈听檀一些事项后, 便递给了沈听檀一盒软膏。
沈听檀不明所以地接过软膏:“这是做甚么用的?”
闻人羽知晓沈听檀不解风情,对于沈听檀的反应并不意外,答道:“你这徒弟虽然身中雌蛊,但到底是男子,这软膏可减少他的痛楚。”
宋若素不作声, 将脖颈垂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听得闻人羽离开的足音后,忐忑更甚。
沈听檀牵了宋若素的手,宋若素由沈听檀牵着,被带到了沈听檀的房间。
沈听檀揉了揉宋若素的后脑勺:“若素,你且抬起首来。”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漫地的大红,宋若素愕然地道:“师尊这是何意?”
“于修仙者而言,结为道侣相当于凡人结为夫夫。若素,今夜暂且委屈你了。眼下瀚海死因不明,为师又收到了霄儿的传讯,赵家确实被瀚海模样的人屠得一干二净,只余下赵玥。故而,玄心宗不便办喜事。待一切水落石出,为师定与若素举办盛大的结契仪式,广邀各大门派参加。”沈听檀阖上房门,端了合卺酒来。
宋若素激动得双目含泪:“劳烦师尊费心了。”
“这是为师应当做的。”沈听檀将合卺酒递予宋若素。
宋若素接过合卺酒,瞧了一眼,却不饮,而是望住了沈听檀道:“师尊……师尊是否已心悦于弟子了?不然,何必如此费心?”
沈听檀并不想欺骗宋若素:“若素,为师不知自己是否心悦于你,但为师已认定了你。”
至于他追逐了足足千年的少年,必须割舍了。
他既然要同宋若素共赴巫山,且要同宋若素结为道侣,便没有朝三暮四的道理。
宋若素已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答案了,固然在他意料之中,但要说不失望,自然是骗人的。
“弟子心悦于师尊,望师尊有朝一日亦能心悦于弟子。倘使……”他咬了咬唇瓣,不安地道,“倘使来日师尊另有心上人了,不必隐瞒弟子,弟子亦不会缠着师尊不放。弟子甚是感激师尊为了不使弟子沦为炉鼎,舍身搭救弟子,弟子……”
他想表现得得体些,大度些,毕竟是他亏欠了沈听檀,且沈听檀是他从原身那儿偷来的,可他却是哭了出来。
单相思委实太苦了。
最初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沈听檀若是愿意与他肌肤相亲,与他结为道侣,他定然欢欣雀跃。
但是现下已不足够了,不知不觉间,他变得愈来愈贪得无厌了。
他想要沈听檀,不止是沈听檀的温柔,不止是沈听檀的身体,他想要沈听檀对他至死不渝,即使他的身份暴露了,沈听檀都不会责备他、嫌弃他……的那种至死不渝。
沈听檀霎时心疼不已,低首亲吻宋若素的眼尾:“若素,为师不是说了已认定你了么?”
“师尊,弟子……”宋若素抬起首来,“师尊,弟子当真了,不管发生何事,弟子都会缠着师尊不放,师尊休想摆脱弟子。”
“好,不管发生何事,为师都会让若素缠着为师不放。”沈听檀吻干了宋若素的泪水,“若素,饮合卺酒罢。”
“嗯。”宋若素将合卺酒送到了唇边,一饮而尽。
合卺酒又苦又甜,意寓着夫夫同甘共苦。
不知他与沈听檀是否能同甘共苦?
沈听檀亦将合卺酒一饮而尽了,其后,他从宋若素手中取过用于盛合卺酒的匏瓜放到了桌案上。
宋若素从未饮过酒,合卺酒一点都不烈,却将他的面孔醺红了。
“师尊……”他抓了沈听檀的衣襟,有些口齿不清,“弟子……弟子能唤师尊‘听檀’么?”
沈听檀颔了颔首:“并无不可。”
宋若素转而伏于沈听檀怀中,又问道:“弟子能唤师尊‘夫君’么?”
“夫君”二字一入耳,沈听檀不知何故面颊一热。
“若素想唤为师甚么,便唤甚么。”沈听檀言罢,圈着宋若素的腰身,将宋若素往床榻带。
宋若素被沈听檀抱上了床榻,沈听檀蹲下/身去,正要为宋若素脱下锦履,又听见宋若素道:“弟子能唤师尊‘檀郎’么?”
“可。”沈听檀为宋若素脱下锦履、足衣后,问宋若素,“难受么?要为师命人送解酒汤来么?”
宋若素并非全然神志不清,摇了摇首,借着酒力,鼓足勇气,一股脑地问道:“弟子能不自称‘弟子’么?师尊能不自称‘为师’么?弟子能让别人知晓师尊已认定了弟子么?弟子不是女子,师尊会觉得失了颜面么?弟子如若有对不住师尊之处,师尊能原谅弟子么?”
沈听檀平视宋若素,郑重其事地道:“若素能不自称‘弟子’;为师亦能不自称‘为师’;全玄心宗上下已尽数知晓今日过后,若素便是宗主夫人了;若素不是女子又何妨?为师——我并不会觉得失了颜面,我既已决定断袖,自当堂堂正正,何须遮遮掩掩?若素如若有对不住我之处,我定会原谅若素。”
沈听檀的答案字字合宋若素的心意,一时间,宋若素又红了眼眶:“檀郎,我心悦于你。”
倘若沈听檀得知他冒充了原身,应当会言出必行地原谅他罢?
“莫哭。”沈听檀将宋若素拥入怀中,无奈地道,“我的小若素怎地这样爱哭?”
“我喜欢夫君唤我‘小若素’。”这称呼浸满了疼爱。
宋若素往沈听檀怀中拱了拱,将眼泪都擦在了沈听檀的衣襟上,又含着哭腔唤道:“夫君。”
沈听檀会意:“夫君在。”
宋若素继续唤道:“檀郎。”
沈听檀应道:“檀郎在。”
“檀郎。”宋若素猛然抬起首来,“檀郎,抱我。”
“先接吻罢。”沈听檀吻上了宋若素的唇瓣。
宋若素阖上了双目,专心致志地与沈听檀交换酒香。
俩人在回来的途中买了不少龙阳春/宫图,沈听檀先前抽空研读了,但对于自己能否做好并没有把握。
一吻罢,他捧着宋若素的面颊道:“若素……”
他尚未言罢,便被宋若素打断了:“我既在下,便等同于檀郎的娘子,檀郎,唤我‘娘子’好不好?”
“娘子。”沈听檀是第一次吐出这一称谓,奇的是格外适应,好似他便该这么唤宋若素,“娘子,我……为夫初试云雨,要是有何处做得不好,望娘子不吝赐教。”
宋若素忍俊不禁:“若不是檀郎自称‘为夫’,称我为‘娘子’,我还以为檀郎要与我过招。”
“抱歉。”沈听檀正色道,“为夫不善言辞,望娘子多多包涵。”
“檀郎实在磨叽。”宋若素伸手去解沈听檀的衣衫。
衣衫既去,心口即刻暴露了出来,其上的血痂子业已成熟了,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宋若素低首亲吻血痂子,霎时间,后怕横生。
差点沈听檀便醒不过来了,差点自己便要沦为纪千离的玩物了。
沈听檀解了宋若素的发带,以指尖梳理着宋若素散落的发丝,道:“娘子,为夫已无事了。”
“嗯。”宋若素亦抬手卸下了沈听檀的发冠,霜发如瀑而下,衬得沈听檀恍若天人,“夫君能告诉我为何会身受重伤么?”
——沈听檀说过其曾身受重伤,功力散尽,以致于一夕间墨发变作了霜发。
百年前,沈听檀遍寻不到少年,因猜测少年可能并不在这个世界,妄图踏破虚空,只为了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少年。
然而,这不被上天所允许,立即降下了九天玄雷。
他修为深厚,捡回了一条性命,自此之后,为了早些恢复,时常闭关。
以防宋若素多心,关于此事,他并不想告诉宋若素,遂沉默不言。
宋若素自己心里有鬼,并不当真将自己当作沈听檀的娘子,自不敢咄咄逼人,问个究竟,而是轻松地笑道:“待檀郎想告诉我了再说可好?”
“好。”沈听檀心虚不已,垂目去解宋若素的衣衫。
宋若素半阖着双目,配合着沈听檀。
当背脊抵上床榻,他紧张得蜷缩了身体。
“娘子可是害怕了?”沈听檀暗忖假使换成他自己,亦感到害怕罢,毕竟断袖违逆了阴阳。
“我才不害怕。”为了证明自己不害怕,宋若素尽量舒展了四肢。
沈听檀心生一计,低下了首去。
“檀郎。”宋若素抓着沈听檀的发丝,吐息失序。
少顷,他突然感受到了微凉的膏体,想必就是闻人羽给予沈听檀的软膏了。
沈听檀极其小心,生怕伤及宋若素。
良久,他方才含含糊糊地询问道:“娘子,可以了么?”
宋若素掀开眼帘,凝视着沈听檀道:“抱我,我已将自己清洗干净了。”
“若素原本便不脏。”沈听檀慎之又慎,他体内的雄蛊却是不断地催促着,叫嚣着,只为了距雌蛊近些。
他意志坚定,在与雄蛊的抗衡中,占了上风。
慢些,再慢些,必须慢些。
他如是告诫自己,宋若素竟是道:“难受,与其不上不下,我宁愿疼。”
“为夫舍不得……”他话未说完,宋若素已将他推倒了。
宋若素凭借着体重,在一瞬间得偿所愿了。
兴许是雌蛊尚未成熟的缘故,他其实不常感受到雌蛊的存在,失神了好一会儿后,他却是清楚地感受到了,雌蛊正迫不及待地朝着雄蛊奔去。
他瞧着忧心忡忡的沈听檀,心口胀满了甜蜜,启唇道:“不疼。”
沈听檀叹了口气,盘足而坐,令宋若素亦盘足而坐,然后,一手覆上了宋若素的心口,将内息传予宋若素,并道:“娘子,照着为夫内息的走向运气。”
宋若素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于是,他对沈听檀道:“檀郎能先抱我一回么?无关合欢蛊。”
沈听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久,宋若素又想哭了,他从未体验过这等滋味,宛若漂浮在云端,说不出的美妙。
只可惜一回太少了。
沈听檀再度将手覆上了宋若素的心口,他方要教宋若素冷静下来,不过掌心下的心脏着实跳得太快了些,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娘子……若素。”为了让宋若素冷静下来,他换了称呼,“若素,冷静下来,眼下最紧要的是安抚雌蛊。”
宋若素双目迷离:“管雌蛊做甚么?檀郎,我想要檀郎。”
“若素。”沈听檀提声道,“若素,你清醒些。”
宋若素吸了吸鼻子:“檀郎好凶,我不想清醒。”
沈听檀缓和了语气,哄道:“若素乖。”
“不乖。”宋若素咬了一口沈听檀的锁骨,“我不乖,我只想要檀郎抱。”
沈听檀提醒道:“若素,你不想变成炉鼎便乖些。”
宋若素歪着脑袋道:“我想变成独属于檀郎的炉鼎。”
沈听檀严肃地道:“你如果变成炉鼎,不日便会油尽灯枯,一命呜呼,即便你愿意,我亦不会允许你变成炉鼎。若素,我想与你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宋若素眨巴着双目道,“檀郎真心实意地想与我地久天长?”
“我已认定了若素,当然是真心实意地想与若素地久天长。”沈听檀坦白地道,“我日后如若心动,必然只会对若素一人心动。”
宋若素讨价还价地道:“再一回,我便听檀郎的话。”
沈听檀不得不妥协了。
再一回后,宋若素依言,乖巧地顺着沈听檀内息的走向运气。
待内息行走了一个大周天后,沈听檀端详着宋若素道:“若素,对不住,我须得……出于你体内,雌蛊会将其全数吸收。”
宋若素不解地道:“这有何可对不住的?就算雌蛊丁点儿不吸收,我亦不觉得有何不可?甚至……”
他顿了顿:“甚至很是期待。”
沈听檀解释道:“雌蛊假若不吸收,便得清理干净,不然,你会生病的。”
宋若素双目灼灼地道:“我要是生病了,檀郎会寸步不离地照顾我么?”
“会。”沈听檀蹙眉道,“但我不希望若素生病。”
宋若素蛮不讲理地道:“我要生病,我要檀郎寸步不离地照顾我。”
“傻孩子。”沈听檀体味着宋若素炙热的爱意,心生内疚,这个孩子被他这般无趣又不确定将来能否变心之人夺走了童子之身当真是好事么?
宋若素顺势道:“老夫少妻,檀郎理当宠着我,纵着我。”
沈听檀承诺道:“我会尽量当一个好夫君的。”
少时,宋若素再也没有说话的余力了,甚至连吐息都艰难万分。
沈听檀啄吻着宋若素的发顶道:“片刻后,雌蛊便会全数吸收了。”
宋若素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继而伸手穿过沈听檀的腋下,抚上了沈听檀的蝴蝶骨,又将下颌抵于沈听檀左肩之上。
未待雌蛊全数吸收,沈听檀便发现宋若素已睡着了。
须臾,他确定雌蛊已全数吸收了,方才令宋若素躺下了。
而后,他浸湿了锦帕,一面细致地为宋若素擦身,一面暗道:我当时为何想将这孩子推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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