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被清冷公主缠上后 > 150-160
    第151章


    来人满身的泥垢,将怀中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递给红枫后,钱霖清这才翻身下马。


    她的话语都很轻,生怕惊扰:“总算给我追上了,捞了一个回来。”


    看清来人是谁时,楚照“腾”地一声,便猝然站起,她可没钱霖清那么淡定,声音显得洪亮了些。


    “你把她们救了?等等,”楚照声音带颤,“那妹妹呢?”


    她皱眉,那个总是眉眼带笑,不管三七二十一老是喜欢缠着她叫姐姐的时月去哪里了?


    钱霖清本欲说话,奈何楚照刚刚的动静实在太大,扰得序秋醒了过来。


    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衣袍同钱霖清一般,拖泥带水,不知道是从那一带苇塘里面爬出来的。


    “我妹妹呢?”她遽然慌乱,看向钱霖清,眼中逐渐变得空洞起来,“所以,我是一个人逃走了……我扔下她了?”


    楚照原以为她会撕心裂肺地哀嚎,但是并没有。


    序秋显得相当凄苦,靠在大树旁边,语气森然而凝重:“所以,我这个做姐姐的,居然让我的妹妹死了?”


    “不,该死的人是我,”像是做梦一般的呓语,“哎,我可以承受,为什么不是我?”


    楚照哑然,她本还在惊喜这幸存的人,哪知序秋还在自责。


    那纹着三叉莲的匕首,还没有放进盒子里面,在皎月下泠泠泛着清辉。


    “可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楚照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


    自持冷静,终究是外在的事情。序秋摇摇头,眼圈红肿,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


    钱霖清刚刚拍去了身上的尘灰,缓步走了回来。


    无论寒冬腊月,还是这温煦春日,她都只习惯着一件单衣,说是风流潇洒,便于行动。


    楚照平视着她,干净的月光缀在她的身后。


    说起来,这个一向就是有洁癖的女人——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至少在楚照看来是的。


    “你总该来说说。”楚照盯着她。


    钱霖清靠在序秋的身边坐下:“是啊,我当然说。”


    自从那日体检,她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之后,便打算溜走。


    只不过她发现出城好像更严格了,仔细探究下来,原来是那何门领在作怪。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作怪……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钱霖清笑了一下,“晴潇楼离开的人,可不仅仅是这两个。”


    大概便是何桓生在哪里打听到了这些人离去的时间,便在城门加以捕猎。


    她要建起的,他便予以毁灭。手段残忍,结果血腥,但也最能给人沉重的打击。


    楚照听得心颤,正欲问时,旁边的序秋终于恸哭起来。


    她一向隐忍,如今再也忍受不住,哀恸之声,像是能够诅咒天地。


    序秋说起了她母亲的事情。


    母亲身世凄惨,身上遍体鳞伤,历经千辛万苦辗转来至京城,顶着乐籍,又是进了青楼。只不过晴潇楼相比要好上许多。特别是秦姒,是她凄冷岁月中渗漏进的唯一天光。


    “母亲早在来之前就患了病,”序秋抽抽噎噎,“秦娘虽然用尽了自己大半积蓄为她治病,但是这病根落下实在是太久了……”


    “我是她的女儿,生来便背负了贱籍。虽然秦娘平素护着我们,没让我们挨那么多打。但是我心里面清楚,我大概还是要像那些姐姐一样,乞求所谓的恩客垂怜,才可能脱身,”她顿了顿,眸光含泪晶莹闪烁,“不成想遇到了你们。”


    悲伤难抑,况且序秋本来也不是个能够表达情感的性子,她说得愈发少了。


    但痛苦依然弥散在空气中。


    “我原以为我能够逃走。脱离魔窟,但,但……”终于吗,她低下头来垂泪,泣不成声。


    钱霖清却少有地认真起来,她靠近安抚:“别害怕,会有转机的。”


    她却迎上序秋的目光:“我只想知道,若是一个人能担得起这么多苦难的话,她便一定要承担吗?”


    骤然无声,唯余冷月寂寂。


    朗月高悬,清辉银光铺地。地上却摔了个人,猩红喷薄,汩汩地冒出鲜血来。


    他面前立了个魁梧的女人,提了个布袋,外有血痕渗出。


    那女人捋了袖子,上面纵横深刻了一道长长的印记,在皎月银照下,打眼看去赫然是一条雪山蛟龙。


    翡色的瞳眸,漾着得意。


    林玉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条布满倒刺的鞭子。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何门领吗?平日里不是相当威风?”她讥笑着地上仆倒的手下败将,“可比我这个屠妇厉害多了。”


    何桓生艰难地咽下口中腥甜,他恶狠狠瞪了一眼林玉,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喜欢用下三滥的招数。”


    他本来是来追杀那两个女孩,他本来已经得手,想要回去折磨。不料,却在返程途中遭遇埋伏——


    “我下三滥?”林玉哈哈大笑,径直甩动手中长鞭,被充斥倒刺的长鞭甩一下颇不好受,“可惜光明磊落的何门领,还是败在我手上了!”


    她大笑起来,适才还特意咬重了“光明磊落”。


    “呃!”骨头仿佛都被抽出一个血洞来,何桓生咬紧牙关。


    “拜托,你下的死手一点都不比我少,我嘛,只不过是有些小小的爱好,就被你们污蔑。”林玉的语气颇为可惜,“怎么,你们都欠劁啊?”


    多年屠妇经验,她倒是沾染了不少市井气。


    何桓生心知自己在劫难逃,更加冷淡:“把我杀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玉早在二十年前就脱离组织,从此便再不见她身影。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没走,居然还在京城中。


    最关键的,便是她的外貌发生了极大改变。不过也是他何桓生失误,听说菜市场有个绿瞳屠妇的时候,他不作警觉。


    长鞭又是一抖。


    何桓生吃痛:“呃啊——”


    血好像从他身体四面八方流出来。


    “只准你有从龙之功,就不准我有啊?”在如此幽夜,林玉的声音似如阴间神鬼,“你扶持哥哥,就不准我也来分一杯羹?那我就扶持弟弟呗,你觉得呢?”


    何桓生咽下涌上来的血,哼道:“你这种偷鸡摸狗之辈,怎会懂得……”


    话音未落,他便又是挨了一记。


    “对啊,我就偷,”林玉笑嘻嘻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今日可算是给我‘偷’到好东西了。”


    这倒是说到了何桓生关心的点上,他骤然睁大双眼,骂道:“你这个贱人,以为你杀了我,便能统领……”


    又是一身碎骨的裂声,接踵而来。


    “闭嘴,”林玉收回长鞭,翡色瞳孔幽幽,“我杀了你,我当然能够统领他们,怎么,当老大当久了,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这不就是有令牌的事情么?”


    再骂也是于事无补,何桓生吞声,脑海中历历闪过不少片段,最终定格在一处破庙。


    也罢,也罢——他默念。


    然而林玉今日却是为了报死仇来的,她的确要让他死都死不安生。


    “何大人,别急着死,要不要往这边看看,那绊倒你的是什么东西?”


    长鞭向大道另一边甩落。


    循声看去,是一截木头,何桓生本来以为那是一截枯枝,只不过那木制纹路他却越看越熟悉——


    他瞳孔皱缩,涌出的血愈来愈多。


    “你,你这贱人,对孝安做了什么!”他大骂,心堤终于崩塌。


    “哎呀,看来人之将死,耳聪目明!”林玉满意地点点头,晃了晃她手上的那个包裹,“猜猜看,这里面是什么?”


    撕心裂肺的怒骂刚刚响起,便被一声断骨声音折断。


    “死人就安心地去死,说起来,这消息还是那医师,对,就是那个异邦人告诉我的。”林玉嘿然一笑,“没想到啊,何大人还是疏忽了。舍得的时候是真舍得,把孩子送到破庙里面当人质;一旦事情过了,就火急火燎地准备接人回来——”


    何桓生大脑一片混沌,仿佛回到那夜元夕前后。


    他一脸阴沉地领了楚照,去叩响那个讨厌的异邦医师的门。


    那钱霖清起初还不肯开门,让他拿了灯笼走。那会儿,他回的话,他记得清楚,他说自己的儿子已经很大岁数了。


    林玉还在说话:“是准备今晚过后吧?可惜我帮你做了,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程。至于团聚呢,你们就团聚不了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何桓生用尽最后力气,厉声质问。


    林玉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连退后几步,这才慢悠悠、不紧不慢地开口:“这还用说?当然是去投诚啊——刚刚都说了,我也想要有从龙之功嘛。”


    又是一鞭袭来,摧毁了他心中的命门,他的生命,也到此时结束。


    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如今终于不再吓人。


    林玉收了长鞭,这才去旁边草丛里面,抱起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小女孩当然害怕,但是早就被吓得不敢吱声。她惊恐地看着林玉走来,喉中呜咽。


    “哎呀,小姑娘,别哭了,放心,你对我有用呢,你也是投诚的一部分。”林玉尽量用温柔的语调安抚时月,将她抱上马,“可别哭啊,我可不会安慰人。”


    她将那渗血的布包放好,正欲翻身上马的时候,林玉想了想,将袖子捋了下来。


    嗯,也许的确是有些吓人也不一定?


    她这才重又翻身上马,怀中女孩的哭泣声音,终于才间断地响了起来。


    时候还早,她回来的时候,居然刚好看到自己要投诚的主。


    林玉笑嘻嘻下马,将那终于停止抽泣的女孩放下,泪水朦胧,但仍旧是个粉雕玉琢的。


    “参见殿下,”她说得煞有介事,丝毫不知自己这突然而至惊到了多少人,“啊,大概这是什么……呃,英雌救美?”


    原谅她不怎么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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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07


    第152章


    序秋脸上的泪痕,至今都还挂着。


    翡色瞳孔依然泛着寂冷的光。


    序秋站了起来,扑到时月面前,姐妹俩相见便是嚎啕大哭。


    钱霖清在旁边带着,目光温柔。


    小孩子更加张扬外显,时月没说什么,哭着哭着,却突然就挥了挥手,喊了钱霖清。


    “钱医师,请你过来——”


    钱霖清一怔,旋即打算过去的时候,却被楚照忽然拦住,楚照将那个盒子——她刚刚已经将匕首放进去了,“你拿给她吧,让她知道。”


    钱霖清诧异地看了楚照一眼,问道:“这可是你们公主殿下送的,你不自己去?”


    楚照摇头:“还有事情。”


    好吧。钱霖清点点头,接过那长度适宜的盒子后,走到这对姐妹的跟前。


    她先是忍受了妹妹在她的身上狂蹭。


    本来就苇塘里面捞人就已经足够脏兮兮的了,这下更是泥上加泥。


    不过好在这人生也就今天这一天是这样的,钱霖清动了动嘴角,没吭声。


    终于,等妹妹发泄完了,钱霖清才缓缓地拿出刚刚那个盒子,递给序秋:“喏,这个是公主给你的——那个,她的妻子?”


    想了想,钱霖清还是补了一句,侧过头,目光直指旁边的楚照。


    寒月下,她在和林玉谈话。


    序秋疑惑地接过,“公主殿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给我做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卫云舟。那日公主大婚,满城喜庆,她也不曾下楼看过。


    她们两个人应当是毫无交集才是。


    序秋打开那个盒子,匕首银光锃亮,寒光肃冷,匕柄处的宝石镶嵌,还有三叉莲纹路……这些东西,她都知道。


    她不由得惊呼起,瞪大眼睛看向钱霖清:“可是这把匕首,明明就是镇北侯家的东西呀!”


    三叉莲家纹,北境无人不晓,威名赫赫,自然也就传到了这里。


    “对哦,不仅仅是镇北侯家的东西,这匕首还是傅将军的,嗯,那个女将军。”钱霖清的语气相当平静。


    “啊?”序秋还是吃惊了。


    她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忽的生发出感激之情来。


    原本以为,那只是个高居庙堂、不问民间的公主。


    想到这里,序秋又看了一眼楚照和林玉,那两个人似乎相谈得愉快融洽。


    林玉晃悠了自己手上渗血的布袋,笑嘻嘻道:“二殿下,刚刚我说了那么多,还有这东西,喏,还有那边那两个姑娘,也算是我的诚意了吧?”


    楚照不得不承认,自己适才真的被林玉吓到了。


    她今夜一身黑色劲装,上面沾染了不少鲜血,一副阴间神鬼的模样。


    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那天教她劁猪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好在楚照已经从红枫、钱霖清的叙述中,更多了解到她作为“雪蛟”的这一面。


    她似乎本来就恶贯满盈。哪里有利益的驱使,她就直接往哪里去。


    就正如她适才说的那些,还有她所做的那些一样。


    “我为什么要杀了何桓生?”林玉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首先这里面肯定有私人恩怨,本来就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事情,可惜啊,现在只剩我了。”


    楚照“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唾沫,静静地看着林玉。


    不知何时,她又已经将手上的袖子捋了起来,银光倾泻,盘曲错节的疤痕,当真如传闻所言。


    “然后嘛,肯定是我觉得殿下奇货可居,”她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支持您比支持那废物楚沧好多了。哎呀,就这样,有些事情我就不劳烦您了,让旁边那个毛头小子来给我说说。”


    林玉一边说,便一边招呼了红枫过来:“小子,你过来!听过大姐我的名号吧?”


    豪壮得像是要吞海饮岛。


    红枫早就被震慑到,走过来后,相当敬佩。


    “嗯,从今以后,那何桓生就死了,不过我知道,想要让那些人乖乖听话嘛,还需要一个契机,”林玉笑了笑,俯首贴耳靠近红枫,“你找个时间,叫几个有点名头的人出来。”


    红枫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便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咯。”林玉说得风轻云淡,幽绿色的瞳眸泛着盈盈的光。


    红枫只能吞声答应。


    这女人向来目无法纪,靠着身手过人天天横行霸道。红枫原本以为她已经到了别的地方,没想到她居然还在这里。


    终于红枫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她道:“雪蛟大人,我想问问,自打二十年之前,您就一直在京城?”


    林玉稍觉奇怪地看了红枫一眼,道:“我说你这毛头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那可是二十年,二十年啊,何桓生这短寿命的死坯,都有孩子了,老娘我怎么会一直留在京城啊。”


    她大致地说了一通,原来这二十年间,她还是去颇当了一段时间的亡命之徒。


    “还是回来当屠妇好,”林玉动了动脖子,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好了,已经够晚了,现在我们回城大概还要遭到盘问。但我知道从哪里可以回去。”


    她看了一眼那两个姑娘,又问:“所以,这两个小孩怎么办?她们不是要走么?”


    说着说着,林玉便又靠近,问她们道:“如何,你们还要离开吗?”


    时月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还是有些害怕这个魁梧的婶婶。


    “听,听我姐姐的。”她嗫嚅道,拉扯了一下序秋的袖子。


    林玉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看向序秋:“你怎么看?”


    她原本以为这孩子会不走了。


    不料序秋还是相当坚定地道:“还是想走。”


    “真的要走?”林玉挑眉,“要是留下,说不定你还是可以跟着大婶我学学东西嘛。”


    的确,她武艺超人,实力强劲,面对这样的诱惑,很难有人抵抗得住的。


    “谢谢您,但是想要离开那昏暗不见天日的晴潇楼,游历看遍大好河山,是序秋的夙愿。”


    她说得相当诚恳。


    林玉撇撇嘴,嘟囔了几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算了,这些给你——”


    说着说着,林玉竟然从怀中取出好厚一叠银票,“这里面还不止钱,嗯,或许有你用得上的东西?”


    序秋怔愣,望着眼前高大如山的女人。


    她原本以为,她只是为了巴结奉承那驸马才来的……


    今日有太多事情冲击了她的想象,让她的世界重塑。


    想了想,序秋带了她的妹妹,郑重其事地向在场的每一个人道谢、道别。


    到了最后钱霖清的时候,钱霖清说什么也不要她抱:“可以了,我身上的那些灰已经拍干净了呀!”


    但是序秋说什么也不同意。


    刚刚拍尽了尘灰的衣服上面,再度沾染了灰尘。


    钱霖清:……


    真是服了。


    “下次再见到您的时候,我会穿一身干净合身的衣服的。”序秋笑眯眯地说完。


    钱霖清挑眉,道:“我知道了。所以说,我之前的话没有错嘛,母亲会抚育她们的每一个孩子。”


    像是她有过的很多母亲一样。


    楚照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最后还是林玉托了人,照顾了这两个孩子南下。


    还让她们记得写信报平安。


    “驸马若是要回去,想来应该容易,”林玉打了个哈欠,懒散得不得了,“我就算了,我偷偷摸摸地从那个狗洞回去了,走吧,异邦人,和我一起。”


    红枫听得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林玉口中的“狗洞”,她其实是知道的。


    那个可供穿行的地方,其实也不小,至少钱霖清和她的身板,进去都是可以的。只不过林玉就不一定了。


    “啊?!我也要跟着你去钻洞啊?”钱霖清大囧,“好歹我也是长年宫中的座上宾呀!”


    但是不由分说,林玉直接拖走了钱霖清:“你钻洞?要钻的只有我!”


    看着那纷飞的单衣,楚照心中又有了打算。


    “说起来,她没找着人,是不是就要回去了?”楚照喃喃。


    主仆二人上了马,这才回城去。


    那陆六如今还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这夜已经这么深了,侯爷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城卫已经换了一批人轮值,他们知道何桓生和他的手下不见了之后,都没有什么反应。


    还有的人在因此庆幸:“哎哟,他居然跑了?太好了,我又能自由半天!”


    “当心点,小心何大人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把你骂一顿才好咧!”


    陆六还在来回走动,城卫招呼了他几遍:“如今人手已经足够了,陆大人,您还是就请回吧。”


    陆六摇头:“不行,我得在这里等着。”


    “哎呀,陆大人,您不会还在等何大人吧?”有人揶揄了一句,“真是一桩怪事,我们当城卫的不等,你们这些巡卫要等他。”


    “哎,你们不懂!”陆六急得团团转,他哪里是关心何桓生呀!他只是关心,那个铺展在自己面前霞光万丈的康庄大道,如今是不是已经阖上了?


    他顿觉自己的前途晦暗无光,直到终于听见远方传来的马蹄声响。


    这让他心中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之火:“有人来了。”


    “我的老娘啊,不会是何桓生回来了吧?”有人颇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另一个马上接嘴:“乌鸦嘴!这深更半夜还是有人的,不至于所有人都是他!”


    过了片刻,有人看清来人后,道:“不是何门领——”


    陆六惊讶欣喜得眼睛放光,他站在城墙上面,连忙匆匆地下楼,一边招呼人开门:“这哪里是什么门领,这是侯爷,这是侯爷呀!”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侯爷是谁,赶紧开了门,放人进城。


    不同的人自然要有不同的待遇了。


    楚照和红枫两个人还在惊讶,她们还什么都没有说,那城门就自己开了。


    看来这陆六还真是自觉。


    楚照刚刚策马进城,那陆六便点头哈腰地靠近,牵过了楚照的马绳,相当殷勤地问:“侯爷真是辛苦了,没想到这么晚才回来。”


    “陆大人等候至今,才是辛苦。”楚照笑得不动声色。


    简短的一句话,自然又让陆六飘飘然起来:“哪有的事情?接下来您还要回宫去么?”


    这大家都是做男人的,有点什么别的想法也正常。何况楚照还是大雍的皇子,哪怕是守着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真真奇怪。


    不过楚照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当然,这宫中还有人等候嘛。”


    陆六的表情霎时凝固,庆幸还好他刚刚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要是得罪公主殿下,他可是小命不保。


    他又谄媚地阿谀奉承了几句,意思以后他会为楚照尽心尽力,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这侯爷后,他才喜滋滋回家去了。


    哎呀,虽然这长夜还未过半,四下昏昏沉沉的,但是他这前途真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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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10


    第153章


    晚上马车难寻,二人还是骑马回宫。


    夜风习习,吹面而来。


    楚照想起刚刚红枫还和林玉有过交流,便问:“说起来,她刚刚同你说了什么?”


    红枫便把林玉适才所说,一一告诉了楚照。


    “原来是这样,我以前听说了她的故事,还以为她只是嗜财,随性而为,没想到居然还是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说完后,红枫还补充了一句。


    楚照了然,道:“话也不说这么说,她还是嗜财呢,如今何桓生死了,正是她的好机会。我要是事成,她得到的,岂不是比做那些勾当赚的多?”


    红枫点点头:“您说得对。”


    宫中已经下钥,不过来人毕竟尊贵无匹,再怎么样他们也得开门。


    红枫先回去了,楚照一人缓步回长年宫去。


    她终于有了平静下来的时刻,不过还有一个东西等着她去谈论。


    楚照: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我的代价?


    她笑了起来,笑音轻渺。


    那边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系统:好吧,我承认你找到的帮手很厉害。那我输了。


    楚照:你就这么输了?


    说好的不死不休,怎么它还先落败了下来。


    系统:关键人物都被杀了,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偏离剧情本来发展,这下我们都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了。


    楚照吸了口气,仍旧浸没在喜悦之情中。


    的确,她赢了。至少她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她步行的时间很短,很快便行至长年宫门前,那大门竟然洞开,显然就是为了等她归去。


    那宫人睁着个铜铃大的眼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她们的驸马回来。


    “醒醒,醒醒,可算回来了!”一宫人小声提醒旁边昏昏欲睡的那位。


    被提醒的,这才陡然睁眼:“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对上那两人惺忪的睡眼,楚照颇觉有些尴尬。最尴尬的是,其中一个人还提醒了她,“公主殿下还在等候您回来呢。”


    “啊?现在还在等候?”


    现在已趋半夜时分,以往楚照也有很晚回来的时候,那会儿卫云舟倒是不搭理她,自己就先睡了。


    但是今日明显不同,她怎么还没有睡觉?


    楚照心中不禁泛浮起一阵愧意,好在她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晚归经历。


    她快步走到寝宫,却发现今日宫中布置有些玄妙。


    红纱悬垂,里面灯光影影绰绰,似有曼妙人影。


    这红纱不同于大婚之日的浓,少了喜庆,多了艳丽。


    楚照本就脱靴而入,踩在软毯上面,寂静无声,只不过殿中布置,光影投射,倒是极容易让人知道谁回来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有人早就事先呈报过了。


    “没想到,本宫的驸马居然还想到这深宫中有她的妻子?”声音清灵入耳,带着二人都知的细微抱怨,“哎呀,我想想那日驸马怎么说的?”


    话音和视线是同时抵达的。


    今日的公主似乎大为不同,穿着轻软的纱衣,背后通透,勾勒出曼妙的身体曲线,蝴蝶骨清晰可见。


    楚照不由得呼吸一滞,她屏息凝神,心跳如鼓。


    红木小几上面的香炉袅袅升烟。


    楚照总觉得这室中燃着诡异的香,且室内的摆放也有些异样——中间除了卫云舟所坐和几案,一片空旷,只有更加厚重的地毯。


    她嘶哑着声音,开口道:“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她的心如今就像是绷着一根弦似的,只需要……


    只需要一声清脆的铃响,便能同时震响共鸣。


    她看见卫云舟起身,那清脆的铃响愈发动听起来。


    楚照大骇,那声音是从脚底传来,亦即是说,


    从她的脚踝。


    如玉般莹白的脚踝处系上了金铃,她每走一步,那铃便脆响一声。


    绯红的轻纱翩然而至。


    靡颜腻理,动作间春光乍泄。眸波潋滟,只一眼便教人心甘情愿地肝脑涂地、摧心烈胆。


    这……今天她是怎么了?楚照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音,急促得很。


    她连妆都浓起来。


    卫云舟扬手,抚上楚照的脸,又刻意将头靠得很近,低首埋在耳畔处,轻轻啄吻:“殿下要是日日都在外面,我便夜夜如此等候?”


    尾音上扬,蓄积满腔的不满。偏生她吐字又慢,一字一息,热热地灌了负心人全身。


    辜负这大好春意,自然惹人不满。


    楚照哑声,半晌才定了心神,理解到这般精心布置是何意。


    她错手,没入红纱之中,借势便将人揽入怀中,语气粗重,她盯着那同样水波潋滟的双眼,笑了:“所以,我今晚应该没有错过吧?”


    金铃晃动,声音脆得人心神摇荡。


    她任由她锢着,错开楚照眼睛,嗔怪道:“没什么,只是有人才是有人真正玩弄别人敢去感情的人。”


    楚照失笑,知她这是性子又起,便径直吻下,吞噬呼吸,覆盖柔软的唇瓣,玫瑰口脂的气味霎时间充盈了口腔。


    末了,她低声而笑:“所以,没有下次了。”


    被吻得面色泛红,卫云舟蹙眉,哼道:“一句话又忽悠我了?”


    耳鬓厮磨,热气交缠,楚照将她抱在怀中,任她继续责怪。


    “我告诉你,这公主府你肯定得有令才能进来,”卫云舟鼓了鼓脸颊,“ 知道吗?”


    看来是真的得罪人了。


    楚照睨她:“所以,公主府这么快就修好了?”


    卫云舟往她的肩窝一靠,闷声道:“不然呢?最近国库开支很大,除却皇帝之用,最近工部又有大支出,修了好多官道,以期人口流动……而且最近皇陵也开始修缮……嗯?”


    好难得听她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这么多话。


    卫云舟噤声,是因为手腕被握住,传来温热感觉。


    柔荑如暖玉,靠上的一瞬便骤然升温。


    楚照俯下头来,另一只手刮蹭上他的鼻尖,只轻言细语说了一句话:“原来是这样,委屈我们公主殿下了。”


    又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面的感觉。


    楚照看她吃瘪,禁不住偷笑。


    然后她便又被撞了一下,她拧她,冷冷道:“怎么,看我穷,驸马都不知道资助些钱出来?”


    楚照被拧得吃痛,正在忍受痛苦,还没找好接什么话,便又被扣了个帽子上来:“没事,我明白,驸马有钱,但是她宁愿给别的女人花钱,都不愿意给我。”


    末了,卫云舟还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体谅。”


    这醋缸子打翻的时候,怎么还带了一股茶味?


    眼波潋滟,一副含嗔景象——体谅也许是真的体谅,但眼神也是骗不了人的。


    楚照想了想,决定转移话题:“所以,那公主府建在什么地方?殿下要不要先告诉我,我争取找个近的地方流浪。”


    热气喷洒在鼻尖处。


    然而卫云舟非要追究:“我们驸马怎么会流浪啊?这不是背后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嘛?”


    楚照哑口无言,只得投降:“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行不行?”


    纱衣滑落,莹白乍现;金铃又跟着晃动起来,撩拨得人心痒痒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卫云舟闷声回道:“没多久了,皇帝东巡回来,差不多我也想出宫了。”


    “一个月?”


    “嗯,一个月,”卫云舟又靠上她的肩窝,忍不住又想下口的时候,发现衣服有些厚,“真没诚意。”


    楚照:……?


    好,是她没诚意。


    “让我想想,殿下今天穿成这样,房间布置如此这般,有没有别的意图?”她忽而用力擒住玉白皓腕,边将人打横抱起。


    纱衣裂响,交错着金铃晃动的空灵声音。


    她把她安置在床上。


    她坐在地上,笑盈盈望她:“这金铃有何用?”


    卫云舟也笑了,她太懂怎么笑了。


    黑发如瀑,肌肤如脂。刚刚被握过的手腕,上面已经留下几道指痕,像是红梅缀雪,颇为暧昧。


    她朝着楚照,轻轻勾手,示意她靠近。


    水润的瞳珠,蕴着一座空谷的春意。


    楚照听话地靠近,心跳如鼓——


    她今天是不是有些过于幸福了?幸福得她以为出了了幻觉,以为这一切都不真实。


    声音甜软,但旋踵而来包裹的热气,还有附在耳边潮湿温暖的触感,都在提醒楚照,这一切不是虚妄。


    是真的。


    她凝视她,声音愈加沉重起来:“所以……”


    翕张的唇,却被一根纤指挡住。


    还是如往常那般霸道,她要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所以,驸马想让我做什么?”


    金铃晃动,清脆声响,一声一声,叩响耳畔落在心间。


    她伸手揽过腰,语气也不由得带上浓重的欲气:“那我是要一饱眼福?”


    艳福不浅啊。


    然而那声音主人却忽然噗嗤一笑,笑得娇俏矜蛮,“什么啊?听不懂。”


    卫云舟一边笑,一边按住不安分的手,她眯眸,看着那双适才兴奋起来如今又被迫耷拉下的桃花眼,颇为得意。


    “我想……”看。


    明明正常的三个字,她说出来怎么觉得烫嘴。


    “想什么?”步步紧逼,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双颊滚烫,她再无退路。


    “想看。”


    “不懂想看什么,”她坏心眼地笑了起来,埋在楚照颈窝,热气横扫,“然后呢?”


    又是一阵金铃晃动的声音。


    简直了。


    这房间偏偏布置成这般景象,脚踝上还系上金铃……


    她偏偏要在这种时刻,扮起惯常的无辜来。


    她一字一顿:“想看殿下跳舞。”


    有些话,要是直白说出来也就没意思了。可是,要是不说,楚照害怕自己更加难受。


    紧接着她便听到一连串笑声,她咬着他的耳朵,轻言细语:“哦,可惜了,本宫不会……”?……?!


    全身上下入被酥麻流窜而过,楚照全身僵直,又感觉耳边一阵触感,清音入耳:


    “哎呀,本宫不会,那娇娇会不会?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娇娇上回答应本宫的女子衣裙,什么时候穿?”


    她狡黠一笑……


    楚照冷漠地盯着她,而她终于舍得松手,倒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何止是捉弄,明明白白的调戏。


    “谁让你一天在外面的,”卫云舟嘟囔两句,扯过被衾,便翻身欲睡,“不让我说话,总得有些宣泄地方。”


    挑起火,却戛然而止。真是好个坏心眼的公主。


    她脚踝上的金铃还没有解下,随着刚刚翻身地动作又有了声响,脆声铮然。


    红纱帐暖,烛影摇红。


    楚照自是忿忿不平,她掀了帘帐,这事情她和她没完。


    生气便生气,还寻个机会调戏。


    “怎么,殿下吸引完,就打算撒手不管?”她沉下声音,融入寂静春夜。


    “不跳的话,总得有些响动吧?”


    ————————


    照照姐又被舟舟姐调戏了好可怜:(


    楚照:你再让我心理活动是一个句号呢?︵?(掐住jfql)(剁掉一只爪)又开始画饼女装!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17


    第154章


    帐香衾暖,但卫云舟还是颇为警觉地离得稍远。


    毕竟她做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只不过她说的也当真是实话,她的确不会跳,权作逗趣之用。


    然而事情一旦起了开头,便很难压得下来。


    楚照不依不饶问她:“所以,殿下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


    声音闷闷地从锦被里面传出:“所以,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然后房中便响起清脆铃响。嗯,他大发慈悲地动了动脚踝。


    “可以了吧?”


    不是说要响动吗?


    顷刻间一双手便覆上蒙头的衾被,楚照盯着那水光潋滟的眸子笑了两声:“看来你也觉得我糊弄嘛?”


    卫云舟莫名觉得喉头微哽,没说话。


    稍微显得粗粝的指腹滑上喉处,她听见楚照的低语:“殿下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


    保持沉默,心跳咚咚,偌大的房间中只余下心跳的回响。


    但是二人谁都没有更进一步,瞳眸中倒映彼此。


    楚照忽然起身,嘴里念叨道:“殿下这么狠心,那我走了便是。”


    嗯,说着说着,她便起身欲走。


    不料脚还没落地,身后便有了声响,铃音骤起。


    她的脖颈便被紧紧圈住,热气喷洒绕在耳廓:“你要去哪里?这宫里面,所有人都是我的……恩,谁都带不走,她自己也不行。”


    语气到了后面愈发重了起来,话尾还带了颤,颤在二人的心尖上。


    回忆像是立时倒流,锁定在那日她在阁楼上面。


    “我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其间当然也包括你——”


    不过她这次没说。


    恳求,霸道,她都用过了。


    楚照没吭声,只是任由二人体温攀升。


    她还想看看,这个坏心眼的公主殿下,到底还能有什么把戏没用出来的?


    她无声地笑了,却在听见那句话后,弧度再也压不下来。


    “我好忽悠,你好糊弄,”卫云舟的声音压得低,“那就凑合过呗。”


    原来还耍起无赖来了。


    生怕楚照不满意,她还圈紧手中力度,道:“好不好?”


    “好,好。”


    除了答应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回答。


    卫云舟挑眉,捏着她下颌转过来看着自己,问她:“改变心意了?”


    “没有。”楚照挑眉。


    卫云舟蹙眉,表情霎时间凝在脸上,转瞬间便被倾倒。


    她手中的力度不紧没松,反而更加紧了。


    如同那夜害怕她像流水一般飘逝的力度。


    铃铛不自主地晃动出声响。


    唇息灼热洒在耳尖,楚照这才不紧不慢地补充:“嗯,我是说,心意没没有变过。”


    “你…!”


    语气不太好,但是眉间已经舒展开来。


    不过她认真了起来,“我是真的不会,没骗你。”


    楚照点头:“我知道你没骗我。”


    谁家的大女主皇帝凤傲天这么玩?


    但这几个字说得太轻松,似乎又有些可疑。于是卫云舟不相信。


    指腹掠过楚照的鼻尖,最后停在耳边。


    她讨好,毕竟干了坏事还是要好好认错:“那我去……”


    这话却突然停住了,剩下未出口的话和呼吸都被猛烈的吻吞噬。


    “你不用……为我改变任何事情。”她落声。


    肌肤相亲交颈相缠,铃声脆响,渐起渐停。


    殿外重瓦层檐上的流云吹开,露出月光皎洁。


    就在这样的夜晚,汗水徐徐浸透,滴在脸上。


    她脸上绯红不消,眼角渗出湿意,轻声低喃:“吞噬我。”


    却没有回应。


    眸波相撞,她读懂了她的意思,和那嘴角弯起弧度的意思。


    “呵……”卫云舟沉默一息后开口,“原本以为睨这么大度,结果还是一时兴起。”


    “不啊?”楚照凝视着她的眼睛,笑嘻嘻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公主殿下真是霸道。”


    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对吧,殿下一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笑声入耳,楚照似乎没有觉到那清润眸子下面翻腾起来危险怒意。


    “州官是什么意思?”楚照面上带着笑,“舟舟的官人……嗯?”


    这种话说出来都觉得羞人。


    话甫一出口,空气都骤然沉寂下来好几分。


    楚照一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卫云舟,想要从她渐渐平复的面容中找出点什么不同的东西来。


    “哼,州官?”卫云舟冷笑一声,她擒住了楚照的手,逼着她目光对视,“难得听你叫我名字,原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怎么不是舟舟官人,嗯?”


    卫云舟的力气是没有楚照大的,但是楚照被她锢得动弹不得,任她处置。


    话音刚落,楚照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表情。


    “怎么了,官人你不说话了?”终于,卫云舟极清醒地盯着楚照,神情餍足,轻渺笑音从喉骨里面漫溢而出,“这不是你说的吗?”


    楚照别过头去,将手压在自己枕边,一句话不回答。


    谁来了都救不了她这节节败退的局势,还是趁早睡了的好。


    什么官人,吓死人了。


    卫云舟却不恼,她熟练地在她的耳边吹气:“怎么了,官人害羞了?”


    说着说着,她便催促着沐浴净身。


    直到最后换上衣服的时候,楚照对此仍然是一句话都不曾评价。


    卫云舟觉得无聊,便不配合此人动作,盯着她道:“难得听见你叫我名字,如今怎么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楚照哑口无言,这种话叫出来当然是烫嘴。


    当然有了娇娇的前车之鉴,楚照昨晚倒没有被吓得太重,她只是保持适当的沉默,一直到此时此刻。


    “以后叫别的。”楚照的脸上带了可疑的绯色,她支支吾吾说开了别的话题。


    终于整理好衣裙,卫云舟没动,她再度勾手,示意楚照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不叫官人,那叫什么,反正她们都是这么叫的……老婆?”


    无论“官人”还是“老婆”,这两种称谓,如今都在民间流行。


    真是拿她没办法。


    楚照无奈摊手:“随便你怎么叫,你开心就好。”


    卫云舟点点头,像是相当认同此话:“难得老婆有此觉悟。”


    ————————


    楚·晕厥·照:请问你们强强强强受就是这样的吗?-


    不出意外晚上应该还有一更感谢在2023-10-23 12:34:50~2023-10-23 18: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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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23


    第155章


    自从楚照某一天深夜回来之后,这位驸马便再也没有晚归。


    同时,宫中一片风平浪静。


    这对新人的关系,在旁人看来似乎又和好如初了。


    更有甚者,没有实质官位的驸马还会去朝堂,等候公主殿下下朝——如此一来二去,二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的传言又涌了出来。


    大梁朝徽一朝,如今就这么一个成年的孩子,又是嫡长女,婚约对象还是邻国皇子——种种因素叠加,卫云舟的婚姻状况自然备受瞩目。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说起来,那个驸马之前不是还在京中胡闹么?怎么这么快,这两个人就又如胶似漆了?”


    “谁知道呢,这天家的心思最是善变。今天喜欢,明天不喜欢的例子多了去了,又或者说那驸马做了什么事情吧?须知,那楚照可是老早就同公主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还有人予以二者驳斥,他懂得最多:“你们这都是局限于情情爱爱之中了!根本就不关心时局!”


    原来那雍国的战事频起,好几个皇室成员不服新君管辖,如今打了“清君侧”的名头,集合起来,号称五十万大军开赴京都。


    “你说,这外国的质子,再怎么说起来也是皇子,所有人都想要分这一杯羹,难道这楚二殿下就不想?”那人捋着自己胡子,说得真真切切,“马上公主府开府,陛下东巡回来,朝中一定有大变化——这驸马不好好地巴结奉承一下,他怎么能回到那个位置上去?”


    凭借姻亲关系回国继位,此事从古至今都不少。


    “我们的陛下,可是这驸马的好岳丈。”


    与此同时,皇帝行宫。


    朝徽帝放下手中奏疏,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面,微微合眼,问道:“所以,这公主府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开了?”


    应昆在旁边扇着风——如今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他待会儿还要差人给皇帝准备冰镇饮子。


    皇帝问话,他急忙不迭地答道:“正是呀,公主殿下这府立得太快了。不过臣也听说了,殿下是改的之前那个……”


    此事涉及朝徽帝践祚之初的谋逆大臣,应昆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毕竟皇帝年纪大了起来,对这种事情愈发忌讳。


    极易猜忌,还会怀疑每个人都对他不忠心。


    听着应昆支支吾吾的话,朝徽帝心下了然:“哦?她竟然选了那地方?也是真不嫌晦气呀。”


    应昆“咕咚”一声吞咽口唾沫,庆幸自己适才还好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公主殿下选的地方怎么能够晦气呢?


    应昆忙道:“公主殿下一定有她的考量才是。”


    皇帝哂笑一声,又翻起檀木桌上的奏疏,缓缓道:“她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了。你且看,她的理由充沛着呢……先说的是工部召集民工修官道,又有开凿运河之事,淮州大旱……没钱又没人。她为什么要选那个逆贼的故居,不言自明。”


    应昆尴尬地动了动唇角。


    听起来,朝徽帝的确实在夸公主殿下……但是应昆毕竟是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人,他对此并未置一词,继续扇风赔笑。


    果然皇帝又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怎么,她的考量,就是要开在一个反贼的居所上面?朕方才所说的晦气,可不仅仅是一个人晦气。”


    果然如此。应昆扇出来的风,此时此刻才平稳下来。


    应昆不便也更不敢参与这事,他想了想还是转来问题,想让皇帝关心关心自己女儿的婚后生活。


    “陛下,臣听闻,公主殿下和驸马婚后生活和谐,朝中还传那驸马日日等候公主下朝呢,真真个举案齐眉。”


    应昆语气相当谄媚,希望能让皇帝眉心那个“川”字消散一二。


    “举案齐眉?”朝徽帝语气冷淡地重复了这句话,“这毛头小子自然只能这么做了。你可知道,最近雍国国内的动静吗?”


    应昆点头。


    “朕想要等等,等那几个诸侯王起兵推翻新帝,恐怕还要等候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成效,”朝徽帝的眸光阴鸷,捻过手上扳指,“大家都是姓楚的,怎么这个帝位,不能朕地这个女婿来当当?”


    梁、雍二国近百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恐是一纸婚书难以化解的问题。


    况且这两人婚事,在雍国看来定然仓促。只不过雍国新帝彼时忙着篡位,还在担心自己活着的兄弟手足。


    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就是少一个竞争对手。故此,楚沧的讣告和楚照的婚约,没有一个不让新帝开心。


    “只不过北边的慎狄又有了动静,他们又要准备着南下,真是烦扰,”朝徽帝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另一本奏疏上面,“好在这镇北侯家满门忠烈,出了一个瘸了还想上战场,还有一个替父从军的孝女。”


    他笑得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应昆知道国家大事自己不能妄言,便故意找了话往其他事情上面靠:“陛下今年东巡的地方多,百姓皆向……您现在回宫去,还能赶上芍药繁盛的时候呢。”


    怀禾园中,有一片芍药田,此为唐皇后生前,朝徽帝为她所植。


    皇帝皇后情深意切,这片芍药田,乃至整个怀禾园,都是二人爱情的证明。


    应昆猜想着自己这么说一定能缓解气氛,还能让皇帝开心一些。


    然而皇帝面色依然淡漠。


    “哦,花开?”皇帝摇头,“已经过了五月花期,倒没什么好看的。况且,年年岁岁花皆如此,今年没看到,明年再看不就行了?”


    应昆在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颇觉尴尬。


    朝徽帝站起身来,“这花看还是不看,都无所谓。传朕口谕,择日回宫,就在这三天之内启程——顺便,也通知回京城,让他们也知道一二。另外,哦……算了,这信由朕亲自来写。”


    “是。”


    应昆看着那明黄色的龙袍,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色天光中。


    口谕传下,朝徽帝东巡将回的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京城之中。


    浩荡出游,一为寻仙问道,二为使天下之人,感到皇恩泽被。


    只不过长年宫中近日来都很忙碌——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出宫立府,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


    公主殿下重情重义,要将宫中所有人带走。当然,若不想走,也是留在深宫。


    但若要继续留在深宫之中,也不一定会再遇到个好娘娘——长年宫月俸最高,待遇最好,想必出了宫也不会有所亏待。


    于是乎,这偌大的长年宫,便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的。


    今日还有些异样——那久久未来的钱医师,今日重又出现在宫门之外,守门的几个宫人顿时警觉起来。


    须知,驸马和公主关系“不太和睦”的那段时间,便是这个钱医师到来最频繁的时候。


    毕竟钱医师是女人,驸马是男人,还是已经成亲的那种,这怎么说起来,都是不应该多加接触的。


    不过钱霖清上次为全宫体检,治好她素来的腹痛,她还是感激的。


    她见钱霖清来了,便问道:“钱医师,您今日来做什么?”


    钱霖清语气谦恭:“今日是驸马叫我来的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这倒是不用阻拦。


    宫人便说了些话,说长年宫近日正在忙着搬迁,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多,让钱霖清自己注意,便也就放她进宫去了。


    她今日其实是来向楚照告别的——恰好她还找她,不管有什么事情,那就一并说了。


    二人仍在偏殿中相见。


    钱霖清先是问了楚照几个问题,再将她看过病情,心满意足道:“嗯,听见这些,我就开心了。那这病再过不到一年,便足以根治了——啊,你那是什么表情?”


    钱霖清狐疑地瞪大眼睛,她还没开始说什么呢。


    只不过道别的情绪,字字句句漫在话语中罢了。


    楚照的表情似乎有些哀戚:“所以,我把你找来,你就是为了告别吗?”


    钱霖清一时语塞,便道:“这个,我毕竟还是要回去的嘛。”


    她淹留于此,都是因为那晴潇楼之故。因着治病见效,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别的患病女子找她,钱霖清都一一解决,再将技艺倾囊相授。


    但她终究不会留在这里。


    两个人难得同时严肃,钱霖清忍受不了这种氛围,便道:“干嘛突然这么悲伤?还是说,你已经深深地爱上我了?”


    她的表情相当夸张,楚照无语凝噎,“我劝钱医师还是小声一点,这门口还是有人听着的。”


    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钱霖清尴尬地咳嗽两声,说起别的事情来:“我刚刚也就是随口一提,话说回来,如果你们以后要是有需要的话,为倒是可以悄悄把那圣河的水带来给你们。”


    能让女子怀孕的圣河。


    楚照摇头:“这个事情,暂时不用劳您费心了。”


    说着说着,她便站起身来,“你帮了我这么多,也是我该报答的时候了。”


    钱霖清一脸诧异地缀在楚照身后,她还有点追不上她。


    “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带你看看……你要找的人。”


    “啊?”钱霖清讶然。


    她疑惑得很:“我在这大梁找了这么久,边只知道她到了宫里面来,可是那两日体检……我可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她若是见到她,光从外表上就能看出一二,不过更为玄妙的还是一些某种默契直觉。


    “这种感觉我道不清楚,总之,让我看一眼就知道了,”钱霖清跟在后面解释,像是大倒苦水,“可那两天,我可不是轻轻松松看一眼就够了。她走了吗?”


    闻言,楚照却站定了脚步,转过头来。钱霖清走得急促,差点和楚照直接撞上。


    她往后面退了两步,日光辉照,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如今初夏既至,她仍是着一件干净单衣。


    “嗯,你说的很对,”楚照盯着钱霖清,后者的眉峰稍平,带点个人特征,“她那两日还真是不在。”


    钱霖清讶然:“啊?那她去哪里……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看了就知道。”


    长年宫中的确忙碌,人来人往,不日大家就要出宫,随着公主殿下迁往府邸。


    那督工到了最后关头的举荷,如今也回来了,毕竟这公主府上的牌匾还需要题字。


    待殿下亲自题了,送去木匠处刻了,这事情才算完。


    她还在等候卫云舟归来,顺便指挥宫人们的行进:“也不用太急,大概还有六七日……”


    转头的瞬间,日光笼在她的周身。眉峰稍平,鼻梁颧骨都高。


    乍看不似之中,却有着相似之处——毕竟几代血脉相融,她大体长相,已和大梁人别无二致。


    钱霖清猛地一震,接下来便听见楚照说话:“怎么样?你方才说,你和你的族人们都有天然的默契,要是一旦见到的话,一定会有感觉的。”


    其实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只不过上次在晴潇楼,二人各怀心事,加之举荷站在后面,没怎么注意下面。


    “那几日体检,把全宫的女人都查了遍,可还是没有找到的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楚照的声音很淡,“说起来,不在宫中的女人也有,但少——毕竟皇帝没有带任何妃嫔出去。”


    钱霖清不禁莞尔一笑:“就是因为这么个理由,您就从长年宫中拉个督工才回来的人,应付我吗?”


    “我可没有应付你,”楚照面上勾起一抹弯弧,“我去查过宫人出身,举荷便是很小的时候,被公主殿下从宫外捡回来的流浪儿……”


    钱霖清收敛了脸上讥诮的表情,她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这从宫外捡回来的人,应该不止她一个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带着睽违多年的珍惜。


    举荷见楚照在这里,好奇地走了过来,要知道驸马近日和殿下可是和和美美,今日怎么还没去等候的?


    她相较于旁边的宫女也高一个头,体格亦是更大,着一件素白单衣,有些格格不入的拘束。


    “和你一样,”楚照笑了起来,“不怎么爱受拘束,嗯,当然……重要的是,不怕冷这是你们族人的特长吗?”


    这是卫云舟告诉她的。


    “哎呀。”钱霖清笑了几声,“您还真是观察仔细,只不过这是很微不足道的特点罢了。”


    她适才所言非虚,若真有什么,那便是一眼可以认出识得的事情。


    圣河的血脉即是如此。


    “不过我没有想到,还真能找到,”钱霖清耸耸肩,“但是看样子呀,我还是独自回去。”


    能够帮公主殿下督工公主府的人,亲近程度自不必说。


    冲淡了几代的血脉,仍旧留存。


    钱霖清只需要确认这一件事情就可以了,确认她还活着,确认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举荷适才正准备走过来的,却又来了几个小宫女在她身边问话,她就停了脚步,解答她们的问题。


    趁着这个间隙,楚照问她:“接下来怎么办?要上去和她说话吗?”


    钱霖清摇摇头,舒了口气,道:“说什么?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倒是明白了。原来我一直以为都是族长诓我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说起来,你真的不想让我带着圣河的水来吗?”


    楚照皱眉,“您不辞万里来这里一遭,就是为了搞兜售来的?”


    “哎呀,你这么说可多见外,我不会收你的钱的!”钱霖清挥了挥拳头。


    “好意心领了。”楚照拒绝得果断。


    恰在此时,举荷走到二人面前,浅浅施礼:“殿下今日怎么还在这里?这位是……?”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钱霖清。


    钱霖清笑了笑,“我是钱霖清。”


    “噢,是那位医师——”举荷恍然大悟。


    这样就够了。钱霖清久久凝视来人许久,举荷也觉得有些莫名熟悉,待想问时,钱霖清却告别了。


    她出来这一遭,便是所谓的“惩罚”本身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还真的能够找到这个人。


    “她,这位医师怎么了吗?”举荷疑惑地凝视那个颀长身影,阳光跟在她的身后。


    “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回她来的地方。”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含糊不清,举荷诧异,正欲再问的时候,楚照却已经招呼了她:“走吧,同我一起去接殿下。”


    不料,举荷拒绝得相当坚决:“那还是不必了。宫中这边还有的忙,再说了……您都去了,我去干什么?”


    这话说的,的的确确是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忙的?”


    举荷用手撑着下颌,思索片刻才道:“还有那公主府牌匾题字的事情。”


    不知为何,一听到“题字”二字,楚照便觉得自己脑瓜子疼。


    “嗯,好学吗”一瞬间灌入脑内。


    举荷却不知楚照如今心下在想什么,便认认真诚恳道:“您若是要去等候殿下回来,烦就请您告诉殿下此事……我已经和那些木匠交代了,说明日就将字送去。”


    字,字,字。楚照满口答应下来:“我这就去见她。”


    但愿她不要再让她写什么东西。


    不过一说到此事,楚照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那几封来信,她都没回——


    不如借了这个题字东风,一并给卫云舟送去。


    举荷不解地看着楚照无声而笑,想了想,提醒道:“殿下,您……”


    楚照回过神来,笑了笑,便准备出宫往朝堂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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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26


    第156章


    朝堂之上,金龙绕柱,熠熠生辉。


    “除此之外,本宫还有一事告诉诸位,”清灵声音击荡着空气,仍带着不怒自威的震慑,“不日陛下还朝,应圣上口谕,接下来罢朝五日。”


    卫云舟话音刚落,那些一直低头的大臣忽然抬起头来。


    其中一手持象笏的大臣略略吃惊,“罢朝五日?”


    要知道,此前太后千秋宴并上长公主大婚,也就不过罢朝六日功夫。


    况且皇帝现在还未回来,朝中一切事情表面上都是由公主决断,怎么突然罢朝?


    卫云舟淡声开口:“此为圣上口谕,洪大人知悉就好。”


    那大臣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那凌厉的目光便觉得心惊,乖乖闭嘴。


    不过也是他大惊小怪了。


    自从皇帝开始修仙问道起,他便经常听那些道士所言。除了在宫中修了十处炼丹所,甚至在国家祭祀大礼上也有些许变化。


    恐怕罢朝也是有这其中的原因。


    “如各位无事,今日便退朝。”


    殿堂内寂然无声,沉默几息后,众臣便退朝了。


    卫云舟自然是要走在后面,她也懒得去和那些乌泱泱的人群混在一起。


    不过她还是盼望着出去的。


    那些大臣从殿中依次而出,还不及走下磊磊石阶,便看见一颀长身影立在阶下。


    先出来的那几个老头相视一笑,小声道:“哎呀,看来这驸马还真是用情至深。”


    “人家到底是年轻人,哪是你这个糟老头子评头论足的?”


    先出口的官员摇头,道:“就是再给我这个老东西半条命,我也不敢去当陛下的这个女婿呀。”


    话讲到这里,也就应该打住了。


    不论是皇帝,还是公主,都不是他们胆敢妄自议论的人物;至于这楚照,再怎么样也不是大梁人,说说这驸马的事情,若是被偷听去,不涉及太多也是可以的。


    楚照持续这件事情——等她下朝已经快一个月了。


    她辞别了钱霖清之后,便去了柏堂一趟,将那些信件取来。


    她站得挺直,旁若无人一般,任凭旁边人流如织。


    还有些年轻的,自认为是公主一派的——如今太子抱恙,他们平素又不与太子交往,这一来二去地,他们可不就是公主党了吗?


    有着这种想法,这些人便主动地同楚照打过了招呼:“侯爷呀,您今日又来了!”


    楚照微微一笑,将眼前任的面容同他们的名字对上号来。


    还有些人嘴巴兜不住,庆祝她公主府即将建成的事情。


    他们不敢向公主殿下直接道贺,向这驸马道贺也是可以的。不仅如此,他们还明里暗里地暗示了两句,希望楚照能够多多美言两句。


    陛下如今仍旧一心扑在修道上面,三个小皇子一个比一个年纪小……


    靖宁公主这棵大树,不说多了,稳固个七八年简直绰绰有余——况且这手心手背都是皇帝的孩子,想来不太过分,朝徽帝也不会拿这些大臣怎么样。


    终于应付完了这一大堆人。


    只不过楚照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卫云舟出来。


    她皱眉,日头攀升得愈来愈高,远方重檐金辉次第铺开。


    她没有实质上的官职,真要论起来,她还没什么理由,堂而皇之地踏入宣政殿找人。


    只不过事情总有转机。


    高长的石阶之上,传来一阵呼唤声:“楚二殿下,公主殿下有请。”


    楚照讶然抬头,循声辨认,知是戚怜。


    “别在那里站着了,上来吧。”


    楚照依言跨上台阶。这还是她第一次走上这个地方。


    日光辉映,跃动在足下石阶,壁生辉光。


    时时打扫着,饶是日日都有不计其数的人踩踏,但仍旧光洁。


    只不过楚照不在乎这个。


    长久如此的石阶,也都因为她走过而有了不同。楚照想象着卫云舟踏上石阶的样子。


    戚怜笑盈盈地看着她:“您还真是坚持得久,快进去吧,殿下正在候着。”


    楚照诧异,问道:“今日怎么想着让我进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跨过台阶。


    宣政殿不似后宫之中处处屏风遮挡,这里一览无余。


    卫云舟如今已然走上丹陛,她翻阅着桌上的某些奏折。


    未坐,毕竟这是正儿八经的龙座,饶是四下无人,这事儿还是谨慎点的好。


    四屏凤冠流溢辉光,滚边金色华裳铺落。


    殿顶的“正大光明”,亦是为她而悬。


    等楚照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卫云舟地目光已经落到她的身上。


    她冲着她笑,却不说话。


    楚照哑然,嘴角不自觉地随着卫云舟笑容的弧度翘起。


    仪态万千,终于走到她的面前。


    “今日怎么又来了,在外面做什么?”她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明知故问。


    因为楚照这一个月都是这样做的。


    几乎没有经过犹豫,楚照答声:“等你下朝。”


    空气沉寂几息,楚照眼睁睁地看着卫云舟嘴角的弧度愈发勾起。


    四目交汇,原本平静如幽潭的眼眸,霎时便春山带雨,无数风流。


    “哦?”卫云舟含了笑,没再说别的,便径直向殿前走去。


    她还得去御书房一趟呢。


    戚怜站在后面,知道这托衣裙的差事轮不上自己了,便索性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人也不少,偏偏这二人感情就是如此——这是力破往日不和的谣言吗?


    戚怜心也不知,便猜如此。


    二人上了辇,纱帐垂落,天光半隐。


    终于,楚照幽幽开口:“殿下今日还真是沉默。”


    卫云舟转过头来,冲着她笑道:“只是适才在想事情。”


    “想什么?”楚照皱眉,作佯怒状。


    语气忿忿,一听便知心情不甚好。


    卫云舟眯眸,索性捏过她下颌,强硬转向自己这边,问她道:“怎么不高兴?”


    “你想事情。”


    她挑眉,“我想事情怎么碍着你了?”


    “想事情又不想我,如何不碍着我了?”


    今日两人辩得颇凶。


    这种时候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紧接着便是倏然倾来的黑影,还有唇瓣上温热的触感。


    嘤咛从缝隙溢出,唇舌交缠磨出啧啧的水声。


    缠绕在一起,待到终于松开时,唇边还缠连着银丝。


    只不过卫云舟的手还勾在楚照脖颈上面,她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着:“我只是想看看,今日是不是真的嘴甜?”


    楚照:……


    浓重的欲气交缠,辇车行得颇稳。


    楚照声音冷下来:“不甜。”


    “我不觉得。”她眨着眼睛,水润潋滟。


    楚照耐着性子,反正到御书房还有些时候,不若就继续陪着她耗下去:“所以,以往嘴不甜?”


    卫云舟闻言一怔,继而正儿八经地思考了起来。


    末了,她又轻轻地啄吻了一下楚照的唇角,低声给出自己最后的判断:“今日尤甚。”


    所以这就是她连续亲两次占她便宜的理由?


    暧昧旖旎的调情暂且告一段落,卫云舟重又端坐回自己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照,亲昵道:“所以……近来为什么这么亲近友好?”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的?


    都结婚这么长的时间了,她非要保持这种近似新鲜的感觉。


    但楚照却逃脱不得——的确如是,他被这种感觉吃得死死的。


    还不等楚照答话,卫云舟便自顾自地说开了,细腻莹白的手还不忘抚过楚照的下颌,像是亵昵一般的动作。


    “不会是因为……皇帝要回来了,害怕了?”他的笑音压着句尾而至。


    诚如所言,就在大婚翌日,皇帝还颇为郑重地告诉了楚照,要好好对待公主。


    但是上个月的那些不和传闻,也是实际存在的。如此推之,皇帝要是知道了,惩罚惩罚他的女婿,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她天天就知道欺负她,还要借着各种人的名头来欺负她。


    楚照捏住那不安分在脸上乱动的手,音声压得极低,缓缓道:“那怎么办,公主最好还是包庇我一下,嗯?”


    那手极白净细腻,只需要稍稍用力,便可留出指痕来。故此,楚照还是适时地松开了手,但痕迹已然落下。


    卫云舟低眉,凝视着皓腕上地红痕,不满嘟囔:“你让我包庇你,就这么对我?”


    浓重的唇息从脖颈处喷洒而来,让她心颤。


    接踵而来的便是细密的吻,但不够温柔,甚至略显暴戾。


    卫云舟只能掐着楚照的腕部,这次她要报刚刚的仇,但是某人实在皮糙肉厚,怎么掐都没有反应——抑或是说,反应到别的地方去了。


    “嗯……”她低吟,伸手欲推,“外面那么多人!”


    于事无补,只是徒劳。


    终于楚照舍得松唇,扬着头冲着她笑:“怎么,我想要殿下包庇我,不多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卫云舟呼吸仍旧紊乱,胸口剧烈起伏,头上步摇频频晃动。


    她瞪她,颇为羞赧地揉过脖颈,上面已有刚刚暧昧余痕。


    “让我包庇你,就这么对我?”


    “其他的我不知道,不过这个我知道——陛下要回来了,得罢朝五日,这时间还不够好吗?”


    楚照轻笑两声,粗粝的指腹暧昧地划过脖颈上的红痕,最终目光垂落在卫云舟浅缀晕红灯双靥。


    真是服了。卫云舟皱眉,“我劝驸马还是少干政的好。”


    “我可没有干政,我只是关心一下家妻……什么时候能够休沐?”


    今日此人又是伶牙俐齿,卫云舟决定打住,闷哼两声,支开话题:“今日你来,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还真有。”


    卫云舟好奇:“是什么?”她的本意不过是另起一个话题。


    “那公主府牌匾还未题下,举荷让我过来找书法家呢。”楚照说得煞有介事,一边揽过她的腰,“对吧,书法家?”


    卫云舟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后辇车既停,到御书房了。


    ————————


    亲妈眼来说一下,我觉得照照姐越来越攻,怒赞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32


    第157章


    时候一久,如今再也不用像此前太子“抱恙”时那番辛苦了。


    很多时候,卫云舟都是象征性地来御书房坐一坐,等候片刻,如果没有什么人来的话,她便离开。


    不过她今天来,还得处理些事情。


    书案上摆放了些笔墨,这些东西径直提醒了她。


    “说起来,府邸还等着本宫题字?”卫云舟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话,坐在椅子上面。


    楚照跟着进来,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怀中还揣着那些信件呢——不错,她今日把这些还没有回复的信件带了过来,就是为了“麻烦”卫云舟。


    平淡的生活,需要一些调剂才是。


    卫云舟吩咐了人拿了纸来。


    待吩咐下去,她坐着,双手撑着脸颊,盯着楚照,缓缓道:“怎么,楚二殿下,今日来,就是为了在这里看我题字的?”


    看来今天的主题是生疏?


    楚照挑眉,道:“倒也不是,只是等候殿下做完事情。”


    这话显然还有追究的余地。


    “所以,等我做完,你要做什么?”


    楚照顿了顿,笑道:“我也有要麻烦殿下‘题字’的东西。”


    卫云舟撇撇嘴,“你又有什么地方要我题字?还是说,你也已经悄悄地出宫开府,永乐侯府?”


    这话中夹枪带棒的,听起来让人颇觉不舒服。


    没办法,谁让她在辇车上面胡来。


    待侍者拿来一大沓纸——不错,正是一大沓纸,卫云舟看了看,心念一动。


    以她的水平,自然下笔便是挥毫立就,倒是费不了这么多的纸。


    既然如此,这么多纸倒是有可以有折腾的余地了。


    手指差点碰到那龙纹硬木笔筒,登时垂落。


    卫云舟笑盈盈地发问:“题字的事情先暂缓,本宫想知道,今日驸马想要麻烦我做什么?”


    楚照不解,她适才明明说了,便又再重复一遍。


    “刚刚说了,等你题字完了,我再来。”


    继而卫云舟不依不饶:“倘若我要是一直不曾题完呢?”


    又开始了。楚照蹙起眉来,卫云舟如今坐得相当板正,就是一点没有顾及到想要下笔题字的意思。


    那一叠大纸,还有硬木笔筒里面数根毛笔,列在一块,便勾起了楚照心中某些回忆。


    她莫名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所以,这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想了想,楚照还是硬着头皮答了:“那我就一直等候。”


    毫无新意的回答,卫云舟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楚照过来,“题字不过片刻功夫,你先过来。”


    “我过来作甚?”楚照颇为警惕。


    她总是觉得,今日的卫云舟有些反常。


    卫云舟敛眸,似是带了愠:“叫你过来你便过来。”


    楚照努努嘴,也是,她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台阶很矮,半步之高。


    “殿下叫我过来做什么?”


    卫云舟侧过头看楚照,嘴角笑容浮动,她伸手去够了那硬木笔筒,晃了晃,里面碰撞出响声来。


    她眯了眯眼睛:“说起来,楚二殿下之前答应本宫的,要到长年宫来学习,似乎也没有做到呢?”


    楚照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更痛了,尽管那一次卫云舟没有怎么敲她。


    她敏锐地注意到了称呼的变化,看来今天的主题不是不熟,而是怀旧,是昨日重现。


    楚照尴尬地扯动嘴角,仍然心存侥幸:“我明明有到长年宫来。”


    避重就轻。


    “来了是来了,干了什么呢?”她穷追不舍。


    楚照:……


    终于楚照落败下来,但还是不想学习,索性直接将怀中书信掏出,放在卫云舟的面前:“这些便是我今日要劳烦殿下的。”


    卫云舟挑眉,似乎是没想到楚照这么快就将东西拿了出来。


    听她的口气,显然她是想要她帮忙写什么。问题是,写什么呢?


    “这些是什么信?”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桌上次第铺开的信,粗略一看便是七八封,不禁又起了捉弄的心思,“驸马背着她的妻子,在和谁暗通款曲?”


    楚照忍无可忍,这次她将头重重地磕在卫云舟的肩窝上面,并且不起来,鬓边发间的香气缭绕鼻尖。


    她声音里面带了不满:“哪里有暗通款曲肯拿来给你看的?”


    “嗯,万一已经到了本宫快要发现的时候,驸马想着认错,将东西送过来我看呢?”


    沉默了一息,卫云舟居然给出这样的答复。


    今日的卫云舟果然格外奇怪。楚照心知今日不是什么讲道理的时刻。


    直白一点更好——


    “可不要以为不说话就能……唔?”浓密睫毛下的眼眸霎时一惊。


    她今日怎么如此主动!


    舌头抵进牙关,不由分说将其撬开,便长驱直入地捉住她的舌。


    吻得绵长又深重,二人早褪去以往的青涩。


    楚照凌驾上方,渗出的汗水带着温度,在眉间晕染开来。


    终于,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扣住后脑勺的手,望着卫云舟面上不消的绯色笑:“不说话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有很多的。”


    “大白天就耍流氓!”她嗔怪,推了楚照一把,遂决定不再搭理,径直拿起书桌上面那几封信来。


    她倒是要看看,今日楚照拿了什么东西来劳烦她。不过第一封便让她瞪大眼睛。


    “八皇弟照亲启……”她读了出来,语带吃惊,“皇兄初践阼,仍思你及老七,然大雍境内如今危机潜伏……”


    这是一封来自雍国新帝,亦即是楚照另外一个哥哥的信。


    信上内容简单,先是简单的客套之后,便直入主题。新帝面临危机,不论是在朝中兄弟,还有外地的藩王,都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故此,他想要借助楚照之力。不过问题也就在于此。


    “看来你这皇帝哥哥真是谁也信任不过,他都不叫你回去。”卫云舟懒声。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新帝信不过朝中兄弟,又对藩王叔叔心存猜忌,对于还流落在外的质子,肯定也不会放松警惕。


    他写信来,也只不过是为了让楚照提供些财力上的援助。


    楚照的回答却是相当不着调:“他要是把我叫回去了,殿下以后要是想我怎么办?”


    闻言,卫云舟转过头来,目光逡巡在楚照脸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楚照以为她要讽言几句什么,但是卫云舟对此不置一词。


    那么便是默认了,她偷笑两声,“所以,殿下这是真想我,不舍得我走?”


    “不是不舍得你走,是你走不出去。”卫云舟语气相当笃定,“我若是不放你走,你走得了吗?”


    还真是霸道,这女人总算是显露真实面目。


    卫云舟拿起那封信,又读了一遍,最后她颇为戏谑地读出最后一句话,末了点评一句:“你这兄长,这是既希望你和我好,又不喜欢你和我太好啊。”


    想要楚照借助她的力量,给他提供援助;但是又并非希望楚照真的同这煊赫的长公主来往更密,这新帝还特意嘱咐提醒,“纵皇弟如今暂居梁都,但此生永为我大雍人,亦永为吾弟也。”


    “不行,”楚照侧着头,如今她索性躺在卫云舟的并拢的腿上,仰视着那张昳丽的面孔,“我要先和长公主好一辈子才去搭理他。”


    话倒是说得漂亮,卫云舟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好吧,所以,你打算让我写什么?”


    这封信拆开,卫云舟便去看了另外的信,只不过都没有这封雍帝寄来的让她吃惊。


    另外的便是楚照所辖的那些私人产业,金店米店铁匠铺,绫罗阁一品楼,衣服酒食不一而足。换言之,这些便是楚照给她交底了。


    “啧啧,没想到驸马这么有钱,早知道就让驸马下聘礼了。”


    “喜欢就送给你,”楚照无聊,伸出手去描摹卫云舟流畅的下颌线,“拿去做什么都行……哦,殿下不打算帮我回信吗?”


    听闻这么大方豪爽的回答,卫云舟自然满意:“回什么?”


    楚照思忖片刻,“想回什么回什么。”


    “那就回靖宁公主同我不睦,一点都依靠不了她,婚后还得靠我一个人过活,”卫云舟笑得不行,这才拿过笔,开始准备写字,“你的这位兄长会不会更加着急,嗯?”


    “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楚照无奈,“只不过你父亲回来,他定然要来看望我俩。”


    面对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新帝,楚照没什么感觉,本来也只是个在原书中的炮灰配角;但是朝徽帝可就不一样了,自然要好好应对才是。


    “所以,殿下还是要考虑考虑我在大梁的清誉,我可不想被你的父亲穿小鞋。”


    这话倒是真的。


    朝徽帝的确是干的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卫云舟“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虽然驸马只是惧怕我父皇,但我还是愿意包庇她的。”???


    楚照决定起身,却发现自己被压得紧实,根本动弹不得。


    然后她便听见上方的人失笑,墨水的香气扑鼻,她震惊——她打算做什么?


    “你要干嘛?!”楚照大惊失色,却更加不敢妄动,她要是再动,那毛笔定然在她脸上画出印记来。


    卫云舟的答话很认真,就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在你脸上留些东西,嗯,你给我留了印记,礼尚往来,你觉得呢?”


    几个不连贯的音节,从楚照的喉咙里面冒了出来,连不成话。


    果然,她还是她。


    这个睚眦必报的小气女人。


    不过卫云舟还是克制,她并未在楚照脸上留下什么,而是选中颈处,然后留下了些什么字,没写太久。


    笔尖痒感散去,楚照便问:“好了?”


    “好了,”卫云舟脸上笑意愈发浓,她呼了口气,便打算去帮楚照写回信了,“现在开写——”


    嗯,写完回信,还得写那个公主府的题字。


    铁画银钩,圆劲流美。


    楚照终于舍得爬起来,她头磕在桌子上面,好奇地四处瞧瞧:“殿下回信写了什么?题字又写了什么?”


    题字简单,便是公主府三字即可。只不过考虑到了封号,卫云舟还写了靖宁二字。


    至于那信,楚照拿过一看。


    倒是回得天衣无缝。


    同样的客套话,表示了她对兄长登基的祝愿,最后还是表明了,如果兄长有需要,她也可以帮助云云。


    最后甚至还保证了,她会好好地侍奉公主。


    前面都还好,只是这最后一句话……楚照别过头,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卫云舟。


    “殿下,您不会就是打算写这句话吧?”


    她干脆不答话了,反正说不是,楚照也不信,她便靠在楚照背后笑。


    这可是在御书房。楚照摇头叹气,但她也只能受着。


    待到她回去看时,看见那脖颈处留下的印记,上面写“妻公主”三字。


    只不过这三字排列相当无规则。


    到底是公主妻,还是妻公主,抑或是妻主……楚照自己都晕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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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37


    第158章


    毕竟是大梁如今摄政公主的府邸,这落成的日子,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日子。


    这天天刚蒙蒙亮,长年宫上上下下便都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动,逐渐开始愈发激烈起来。


    东边逐渐晕染出绚烂的云霞,红日东升。


    “走啦,春桃,你今日怎么这么磨蹭的?”一宫女拿着自己的行李,冲着身后大声喊话。


    唤作春桃的少女懒洋洋地回话:“你起得这么早做什么?反正我们去的人多,车也多,又不急。”


    “早点去多好!你难道不知道,公主府建在长信街上!”先开口说话的宫女更加兴奋,“那可是长信街!”


    春桃这才不紧不慢地拖着自己行囊过来,嘟嘟囔囔道:“知道了,知道了,长信街!”


    长信街,是京城最为富庶繁华之地。这条街纵长不长,但高楼耸立,一眼望去处处雕甍绣槛,虽不比宫中神霄绛阙、玉楼金阁,但仍旧让人心悸。


    此地莫说大梁,而是从前朝大胥伊始,便居有无数高门世家。这种地方,寸土寸金。


    若真要论起来,大梁皇室都不曾有多少公主皇子,出宫立府能选在这种地方。


    偏偏她们的公主殿下算是运气好,“碰”上这个机会,接管了那谋反丞相的宅院。


    当初朝徽帝抄了丞相的家,却并未对宅邸做更进一步的损毁,至于这翻新修缮起来,容易得多。


    “春桃呀,你说,陛下当年是不是就是为了把这处府邸留给公主殿下的?”宫女好奇地问。


    春桃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谁知道呢?可是我听说,这个地方,是举荷姐姐去寻的呀。”


    那宫女“哦”了一声,道:“哦,这你说得也是。只不过,我们长年宫可是皇宫中规模相当大的,这也证明陛下对殿下的盛宠优渥,这建府邸的事情,要是殿下想的话,陛下肯定不会吝惜的。”


    “这也不一定,我上个月听其他宫里面的姐妹说,月钱都被宫里面的娘娘克扣了些,”春桃的声音忽而低了下来,“我觉得,要是陛下回来,恐怕也不见得会给殿下再修一处大的府邸,好了,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知趣地闭嘴后,也就各自拿了东西,跟上如织的人流,开始往长年宫外面行去。


    长年宫人其实算不得多,因为公主殿下不曾需要很多人的服侍。况且,宫中已经很久没有进新人了,大多都是一直陪伴着的老人。


    也正因此,让她们走,她们也不舍得走的。


    因着大家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而卫云舟和楚照则是先行,二人乘了马车,


    一辆六檐华盖马车,正沿着官道徐徐而行——平素走官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如今又早就过了上早朝的时候,群众百姓知趣退让。


    只不过那六檐马车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那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一大汉语气很重:“能够走官道的人,你觉得还有谁?况且,这可是从宫里面出来的马车!”


    “这长信街那处旧宅邸都翻修几月了,你们居然不知道的么?”旁边一大娘投来无奈的眼神,“这定然是皇宫里面有什么人要出宫立府了呀。”


    第一个人喃喃自语:“怎么选在长信街的?那我猜测,定然不是圣裁。”


    皇帝大概只会永远让那个地方空着。


    外面喧阗热闹,车厢里面的二人倒是非常平静。


    这辆马车,楚照不陌生,因着她也不是第一次坐了。


    车帘时有拂动,在光影中碎落空中尘灰。


    卫云舟靠在她肩膀上面,缓缓开口:“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什么?”语气轻悠。


    卫云舟眯了眯眼睛,“就是,就是那天。嗯,你不记得了?”


    她皱眉,侧过头去,目光描摹过楚照下颌。


    楚照非常严肃地摇摇头,道:“哪天的事情?真不记得了,这和殿下相处的时间太多了。”


    “所以,殿下想起什么事情来了?”


    楚照俯首而下,唇畔厮磨过卫云舟的耳边,撩惹出阵阵热意来。


    卫云舟保持沉默,终于几息之后,她这才恹恹开口:“所以,你真不记得?”


    “记得什么?”楚照仍旧不解,她的手还覆在卫云舟的腰肢上,将她圈紧怀中。


    卫云舟的声音愈发沉闷和不满起来:“真不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


    呼吸愈加粗重起来,是被气的。


    那日百官宴上,她喝了那烈酒,已然醉了,却仍旧记得那日楚照的回答。


    嗯,相当敷衍了事。


    这些她都一直记得,直到现在。有些事情不说,便不是不知道——今日也算是自那天之后,二人一起乘这辆车,楚照居然已经完全忘记了?


    光是想想,卫云舟就觉得不悦。


    一个醉的人尚且能够记住,另外一个不醉还清醒着的人怎么却怎么能够忘记的?


    “什么事情?”楚照惑声。


    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卫云舟忽然蹭起来,不顾腰间手的禁锢,她直直盯着楚照,目光清灵,瞳珠湿润:“你真的不记得?”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二人靠得极近,仿佛一瞬的功夫就能够擦枪走火。


    唇息同鼻息交缠,灼热地喷洒了一片。


    但是楚照的眼睛依然带着疑惑,她忍着热气的喷洒,缓缓道:“啊?”


    这样的反应,无疑更激怒人。


    唇畔已经擦上嘴角,发出闷声:“现在也是?”


    “嗯?”楚照显得惊惶。


    剩下的话语尽数被温热的触感包裹、吞噬,要将不真心的人惩治。


    说是吻,更不如说是咬,不过卫云舟显得克制,没让血腥味出来。


    细密的吻,克制的咬,浅尝辄止,决不深入。


    这样当然不够解气,卫云舟甚至还伸手去拧楚照,借着空闲,字句从唇边飘出来:“果然……不真心,什么都不记得。”


    声音绵软,似是嗔怪,都觉得无力。


    轻吻和完全没有力度的报复,很快便欲退下。


    正欲退出的时候,舌便被捉住,缠连着让她无路可逃。


    嘤咛声音渐渐泻出,间杂着喘息声音。


    “你干嘛?”卫云舟忿忿,使劲推了一把楚照,“记不清,也不准备给个解释?”


    楚照被推在靠枕上,唇边还有残余的水润银丝,她笑道:“我怎么不给解释了?”


    “怎么,你刚刚那个就是解释?”


    楚照不说话,只是懒散地靠着,然后一直发笑,笑得弯眸几乎成了一条线。


    终于,卫云舟还是明白了楚照笑容背后的意思。


    对嘛,她喝醉了的人都记得,这个没有喝醉的人,莫非就不记得了?


    这件事情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又有新的事情,足够让她生气了。


    “行啊,看来驸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白皙的手指滑过楚照下颌,卫云舟的语气同眼神一样危险:“这府邸挺大,还分内中外,让本宫好好想想,驸马应该住什么地方比较好?”


    这睡哪里住哪里的事情,可万万马虎不得!


    楚照立刻止了笑意,面容瞬时变得严肃起来,她赶紧将人重新搂入怀中,摩挲在卫云舟的细腻凤颈处,开始低三下四地求饶:“臣和殿下大婚那日便起誓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分开,殿下住哪,臣就住哪。”


    “你……”


    好不要脸。


    哪里的朝代,若尚公主,驸马都是要听公主命令的。欲使其生则生,如不然,也有各种办法折辱。


    偏偏她不舍得,不忍心。


    鼻尖缭绕着独属于彼此的馨香。


    想了想,卫云舟在楚照脖下烙下深吻。


    空气骤然静谧下来,鸦雀无声。


    终于,她松开唇,却没有起身,“人说公主殿下叱咤朝堂,结果是不是惧内?大梁这么多公主,就我这么窝囊。”


    楚照哭笑不得,将卫云舟拉至身前。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委屈的样子:眼尾带了一片洇红,眸中水光灿灿。


    这殿下逗死人,她这副样子,只能让人更想得寸进尺。


    楚照忍着笑:“你要是窝囊公主,那我是什么?”


    卫云舟只是嘟唇,不说话,“不知道。”


    她闷哼一声,索性背对着楚照,窝在她的怀里面。


    楚照正冥思苦想,正发愁怎么安慰人的时候,卫云舟却相当自觉地拿了楚照的袖子,在她自己脸上稍作擦拭。


    “我来帮你擦,好不好?”楚照低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卫云舟。


    这话她说得是相当恳切了。


    “哦。”


    恹恹哼声,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她手中的袖子。


    楚照忍俊不禁,拿出另一块手巾来。绢帕擦拭自然要比袖袍擦拭顺手。


    “可不能把这张脸刮花了。”


    “你的袖子上面莫非有刺?”卫云舟蹙眉,像是不悦,“还能把人的脸刮花的?”


    楚照哑然,还不等她作声,那人便又步步紧逼,“还是说,你等着把我的脸刮花……然后,嗯?”


    哪里敢有然后!


    楚照陡然一惊,吓得又是这样发誓那样承诺,这才把这娇贵的公主哄好一些。


    衣衫整理完,楚照掀起帘子觑了一眼窗外:已经是各种宅院毗邻,相当安静,不复适才的吵嚷了。


    亦即是说,快到了。


    “殿下怎么选在这里?”楚照诧异,“而且,出去开府,不用告诉陛下的么?”


    她毕竟是皇帝如今唯一一个成年的孩子,况且还是摄政公主,不可谓不煊赫。自然,和皇帝的关系,便要更为紧密一些才是。


    卫云舟靠在她肩膀上面,语气淡然:“我已经告诉过他了。”


    楚照:“既然告诉他了,不等等他?”


    卫云舟捏她耳朵,像是宣泄不快,“我等他干嘛?怎么,这公主府里面还缺男人啊?这不是有我们的驸马吗,嗯?奇货可居,毕竟是大雍的皇子,万一以后成了九五至尊,那本宫该多风光?”


    语气又玩味地上扬起来。


    楚照被捏得发痒,连连求饶:“知道了,知道了,别捏了,好痒。”


    “娇气,捏耳朵哪里痒了。”话是这么说,卫云舟还是收回了手。


    马车徐行的速度愈缓,很快就要到了,车上的两人,还是注重起来仪表。


    终于门外一声清脆铮然的锣响,还有人大声宣布,公主殿下同驸马驾临。


    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下马。


    楚照掌心接过卫云舟的手,将她扶下马。


    即使众目睽睽,卫云舟还是不忘揶揄楚照:“看来驸马的住处是有着落了。”


    “好好,有着落,”楚照无语凝噎。


    牌匾如今还由红布盖着,只等公主亲临才摘。


    这府邸院落宽阔宏大,三路多进。适才一路看来,粗粗一眼便觉它布局规整,典雅精致的同时,亦不失大气磅礴和厚重之感。


    不愧是前任丞相所居之地,极目所见,便能觑见一参天大树,那是海棠。


    看到树上吊垂着的粉白海棠花时,楚照双眸微眯,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卫云舟,正好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便问道:“殿下择府之时,可有考虑此树?”


    海棠花乃是大雍皇室象征,那么这庭中的花树,是歪打正着还是刻意为之?


    卫云舟勾唇一笑,却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猜。”


    楚照:……


    不说还好,她这么一回答,很难让人不多想。


    “这是什么?殿下所赠给我的回礼吗?”


    不过这次卫云舟却回答得果断:“不是,都说了,轻而易举得来的,算不得什么贵重的心意。”


    她深深地看了楚照一眼。


    因着新开府的原因,府中还引了个老管家来,唤作王姨。


    众人行过礼后,她便走了过来,向卫云舟介绍起这座府邸。简短介绍后,她便问何时取下那盖匾的布。


    “就现在吧。”卫云舟颔首,“按理,本宫自及笄后就理应出宫立府,这一拖再拖,都到了这种时候——故此也就不麻烦诸位,一切从简。”


    她出宫立府,还有别的考量。


    王姨允下,这才吩咐人开始取下那布,露出那块题字牌匾。


    木匠功力深厚,刻字几乎与卫云舟手书一模一样,‘公主府’三字铁画银钩,遒丽秀正。


    楚照站在她身边,奉承道:“殿下真会写——”


    “不仅会写呢,还会教。”


    楚照大骇,迎上卫云舟得意的目光。


    看来这盲是不扫不行了……不行,她得溜。


    ————————


    今天请个假- 只更一章。精神状态有点不好+梳理一下大纲,谢谢大家!


    (以下碎碎念预警)


    看了一下,俺发现从9.16到现在,除去10月初手术5天,俺都有好好日万!刚刚开始是说日六,然后决定尝试一下日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数了下现在的营养液,之前说的是50瓶加更一章,到现在为止,发现我大概还得写个十四天才行-这十四个日万俺是会写完的,不过差不多也就正文完结了。


    写大长篇考验人的心态还有驾驭情节的水平,越写到后面,我越是深刻认识到这个事情……总之,再次谢谢大家的理解与包容。感谢在2023-10-24 23:49:22~2023-10-25 17:3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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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40


    第159章


    楚照尴尬地动了动唇角,“说起来,我还有些人事没有安置下来。”


    卫云舟挑眉,敏锐察觉到楚照明显有向后移动的趋势,她笑了笑,道:“什么事情?”


    显然是不相信楚照的这套说辞的。只不过楚照今日是真的有事,不是信口胡诌来的。


    “我那些随从仆人,如今她们还都在柏堂中呢。”


    卫云舟诧异:“这么多天了,你居然没有告诉她们的么?”


    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楚照早就预料好了今日,特地将这些人留待不管。


    “搬迁实在是太高兴了点,怎么,公主殿下,高兴都不行啊?”


    惯常的油腔滑调,卫云舟皱眉,挥手道:“那你走吧,早点回来。”


    本来就像是寻常的关心,但是卫云舟偏偏觉得这样的一句话有些简短,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你回来晚了,可不知道睡哪。”


    这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倒惹得楚照发笑。


    的确,这府邸新开,那些房舍自然是要安排的。只不过卫云舟要用这样的方式,催楚照早些回来便教人忍俊不禁。


    “好好好,遵命!”她差点对天发誓。


    卫云舟仍旧拧眉,嗔怪道:“快去。”


    去便去。


    楚照重又上了马车,厚重的轿帘垂下,隔开天光。楚照忽然心头一动,掀起窗帘,觑了一眼,却发现卫云舟还在看向自己这边。


    明明眉间已经舒展开来,不意间二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卫云舟还是一愣。


    然后,她移开了视线。


    楚照:……


    行吧。


    “殿下,您要去哪?”


    “皇宫。”


    车夫干脆利落答道:“好嘞!”


    如来时一般,这辆六檐华盖马车照例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毕竟是天家贵胄,想要不惹人注目都难。


    宫中侍卫,一见这马车样式,什么都不说,一路畅行——这马车可不比别人,这可是当朝摄政公主的车。


    管它里面坐的是谁,放行就对了。


    其实楚照早就告诉过柏堂的人,只不过给她们约定的时间稍晚了些。


    到的时候,柏堂诸人还是都收拾好了东西,已经整装待发。


    好些人已经站在门口观望,等待有人接应。


    楚照刚刚露头,颀长身影踏日而来。


    翠微总是第一个出声的:“殿下,殿下!”


    待到楚照走至柏堂门口的时候,她已经高兴得眉开眼笑,开始在楚照身边走来走去。


    如今楚照身份毕竟是已婚,再者二人之间又隔着所谓男女大防的距离、还有主仆之别,翠微除了绕着楚照走一圈,再嘘寒问暖问几句,便也不能再说再做什么了。


    “您可算是回来了!”翠微像是松了口气,“这一大早的,我们就听见了长年宫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响动,还在想着您什么时候来把我们接回去呢。”


    “您总算是来了!”翠微脸上笑容逐渐褪去,开始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忧伤,“也不知道您以后在公主府以后的生活如何。”


    楚照安慰道:“自然不必担心。话说回来,你们不是也要跟着我一同去么?有你们看着,想必我也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的。”


    听了这话,翠微这才勉强舒了口气,道:“听您这么说,我才放心了。”


    楚照蹙眉,心中忽到一阵别样感觉。说起来,翠微和原身从前相依为命,莫非知道些什么?


    不过她以前也曾试探过,似乎翠微浑然不觉。


    翠微敛了面容,开口想要说起什么的时候,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殿下,殿下!”


    循声望去,原是红枫过来了。


    红枫瞧了翠微一眼,道:“你说完了吧?现在我有事要同殿下说了。”


    “我没……”翠微话音未落,红枫便已经引了楚照欲走。


    “殿下,就在这两日,传来了些讯息,相当重大,您不可不知。”红枫说得相当严肃。


    二人疾步转入东次间,红枫动作迅捷地拣来两根凳子。


    事发突然,又恰逢她们举家搬迁,这柏堂里面的物件是愈发少了起来。


    终于落座,红枫便急不可耐地从怀中取出两封信件来,上面还有火漆印。


    不曾开封。


    红枫将信件递至楚照跟前,道:“殿下,这是才收到的两封信……是您的叔叔,端王送来的。”


    “端王?”楚照疑惑皱眉,接过那信。


    红枫相当严肃,道:“不,不能叫端王了。如今,他已经入主宏光殿……”


    宏光殿,乃是大雍皇帝早朝所在。


    他若是入主,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性——亦即是说,他已经当了皇帝。


    只不过,这端王是谁?


    楚照诧异:“我的叔叔?”


    “端王,您父皇最小的一个弟弟,楚建璋。气势汹汹打进皇城的军队,以他为首,”红枫耐心解释,“这两封信,似乎是算好时间送来的。”


    纵然两国接壤,但是这信件想要传到梁都来,还是有些时间的。


    楚照拆开那信,就在这个空当,红枫把事情都细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楚熙的皇位本就不稳固牢靠,他要一边提防自己的兄弟叔叔,还要一边安抚朝中人心。


    他的皇位得来,亦不正当。他在皇位上面的每一天,都可谓是提心吊胆。那大军压境的时候,他本来鼓舞了全城官员士兵百姓,要和所谓的“叛贼”你死我活。


    可惜,他毕竟年轻,号召力弱,抑或是端王派势力强劲,明明本该是正义之师的皇帝派,却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诸侯联军。


    最终楚熙走投无路,准备开城投降。他希望端王念在叔侄之情,能够放他一马,然而这皇家亲情本就稀薄。


    楚建璋满口答应,进城之后,哄着楚熙退位,他继承皇位之后,便狠下心来,将楚熙除掉。


    “最关键的是,”红枫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仔细观察楚照的反应,毕竟那些人都是殿下的兄弟手足,“他几乎把先帝,也就是您的弟兄,全部杀掉了。”


    换句话说,这先帝的正统,如今也就剩下楚照一个独苗苗了。


    楚熙得位不正,那么楚建璋得位便就更加不正了。


    明明将是暑气蒸蒸的时候,楚照莫名便听得身背冷汗涔涔。


    看来不管是在哪个国家,到处都不乏想要取她性命的人。楚建璋得位不正也无妨,这流落在外的质子死了,再不正,也找不到比他血脉更加亲近的人了。


    楚照这时候才看那信。


    果然是她这个从未谋面,印象稀薄的狠厉叔叔端王楚建璋亲笔。


    语气相当倨傲,完全不似楚熙所写的那么谦恭。


    终于,看着那一句又一句盛气凌人的话,楚照终于对此人有几分印象。


    此人在原书中完全是个“正面形象”,给楚沧提供了不少便利。亦即是说,楚建璋也是知道大雍在大梁布局的。


    可是,他竟然做出如此举动,这与原书中剧情背离得实在过远。如楚照一般,不该有剧情的人,开始占据舞台中央。


    端王治下属国国富民强、兵力强盛,他的年龄又长,威望在朝野中甚高——这夺位轻轻松松,没费他多少力。


    况且,这驿站传信,不比暗卫的灵通消息——也就是说,端王发兵之初,便就已经稳操胜券,还有空来给她这个质子寄信。


    想到这里,楚照不禁毛骨悚然。


    红枫紧张地盯着楚照看完那两封信,焦急道:“殿下,端王在信上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还想要……”


    “不,”楚照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甚至没有提要求。只是告诉我,他要当皇帝了,慰问我在大梁这边的生活,仅此而已。”


    红枫大惊:“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楚照答得果断,旋即起身问话,“还有其他事情么?”


    红枫摇头。


    “既然如此,还是快些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了。”


    红枫欲言又止,还是答道:“是。”


    楚照率先出去,便又看见翠微站在门口驻足,便招呼了她道:“你的行李可都打点好了?怎么还在这里闲逛?”


    翠微见楚照出来,面色愁容却依然不消。


    楚照忽而想起适才她想问自己什么,便道:“你可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正是,我想知道,最近我们国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翠微紧张四顾,压低声音发问。


    看来她还不知道大雍国内发生的剧变——的确,短短几月,皇位屁股还没有坐热,便又被杀的新皇,也不多见。


    楚照大致一讲,翠微目瞪口呆,小声念叨:“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呢,我都快有四个月没有收到姐姐的来信了!”


    “要是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说着说着,翠微便自顾自地去一旁抹眼泪了。


    楚照不禁喉咙一哽——她还记得,当初她和翠微一同在青居院住着的时候,翠微便对她提起过姐姐。


    这流落异邦的人,思念故国亲人,再正常不过了。


    柏堂人不多,行李打点得快,很快也就收拾出发。


    不料,红枫说什么也要跟着楚照一同上马车。


    “我知道这是公主殿下的车乘,只不过属下是真的有话要说!”


    楚照拿她没办法,待二人落座,红枫便补充道:“说起来,端王能够短时间内篡位,必然少不了那块令牌的功劳……”


    “哪块令牌?”楚照凝眸。


    红枫所说的那块令牌,便是何桓生那日给她的那一枚的上部分——没有海棠花纹的那一块。


    “那令牌是我大雍传国之物,如有之则可为帝,”红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她看着楚照,一字一顿道,“只不过,这块令牌,从未完整。”


    楚照盯着她,一字一顿回道:“另外半块,在我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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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3/11/2023 20:43


    第160章


    听罢,红枫面色陡然一震:“您是说,另外半枚令牌,在您的手中?”


    楚照点头:“正是,是何桓生上次给我的——那次宫变,他杀了太子。”


    红枫又是一愣。


    这事关太子之死的消息封锁得极其严密,饶是她们同处宫中,也猜不到太子已经死了。


    “他竟然,他竟然杀了太子……”红枫喃喃道,“我原本以为,太子殿下如今还被关在天牢某处呢。”


    “他死了,这次皇帝回来,想必就要将这事公之于众。”


    红枫面上笼着一层忧色。


    短期来看,太子死了,这对于公主来说是一件好事——想必何桓生也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果断地杀死了太子。


    可是长远来看,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公主殿下,又很难不招惹上怀疑,尽管那天正是大婚之日。


    红枫还是颇为讶异,没有想到剩下半枚令牌竟在楚照手中。亦即是说,这令牌原本应当是楚沧的东西。


    但二人均是质子,身份并不高贵——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楚照看出红枫疑惑,却没说什么。


    她自然不奇怪——毕竟书中设定如此,那都是主角待遇。


    二人又闲谈了些别的。


    忽然间,红枫像是想到了什么,掀开了车帘,觑了一眼门外,看见那高门府邸,便探出头去叫了车夫:“师傅,再走慢点!”


    “啊?”车夫惊讶转头。


    不过楚照知道红枫要做什么。


    红枫果然对着楚照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下了马车。


    毕竟这六檐华盖马车还是公主殿下所有。


    柏堂一行人到后,王姨便主动地迎了上来,领着这些人往内宅里面走。


    楚照的东西也一并交由她们安排了。


    说起来,卫云舟去哪里了?


    抱着疑惑,楚照开始在宅院中转悠起来,找人的同时,顺便也瞧瞧风景。


    假山喷泉,一应俱全。屋宇层瓦叠重、石壁青灰泛白,不似宫中金色鎏顶、朱色宫墙,却自成一派。


    转身间,她便看见风雨游廊口立着好几个侍女,似乎是在等候什么。


    楚照好奇走近,一穿水红色褙子的侍女便示意楚照站定。这侍女楚照认识,是唤作春桃的。


    春桃小声道:“还请驸马留步,公主殿下如今在里面同人说话呢。”


    “同谁说话?”


    这乔迁还未到半日功夫,怎么就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况且,此前卫云舟也告诉过她,这立府便立府,不做宴请。那些要送礼来给公主府的,她都一概回绝了。


    春桃回道:“这是此前宫中的一个嬷嬷,她早就不在宫中了——身体不好,公主殿下请了她几次,她都不曾进宫来,说是不喜欢后宫里面的环境。”


    后宫的嬷嬷?想必岁数已经不小了。


    “她来做什么?”


    “这嬷嬷,以前好像是皇后娘娘的旧人吧……”春桃微微皱眉,“别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能知道这嬷嬷是皇后娘娘的旧人也就够了。


    楚照心中已经猜出一二——说起来,卫云舟当是一直在调查先皇后的死因才是,如今她既然选择出宫,想来定然知道了什么。


    春桃还是第一次同驸马说话,有些支支吾吾,劝说道:“驸马不用着急,殿下还在里面同那嬷嬷,嬷嬷说话。”


    看出她的紧张,楚照宽解道:“我就在外面等着。”


    春桃这才舒下心来。


    约摸半刻钟功夫,那门便被推响,走出一个穿深灰色褂子的瘦小女人。


    她一出来便对上了楚照的视线。


    是个精明的婆子,手脚利索,相当干练。


    手脚还方便,这不进宫的理由又少了一条。


    嬷嬷上下打量了楚照一眼,瞧见此人穿一身月白色直裰,腰间白玉、令牌,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而这里又是公主府。


    她心下忖度,登时脸上便绽出笑容来:“老奴参见驸马。”


    楚照微讶。


    那嬷嬷继续笑着道:“公主殿下如今在里面,恕老奴适才叨扰了好些时候。”


    说着说着,她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手里面似乎还攥着些东西。


    楚照进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侍女的小声念叨:“公主殿下一定是赏了严嬷嬷东西啦!你看她笑得那么开心,”


    说的也是。


    待楚照进门时,桌上还放着一紫砂茶壶,适才同刘嬷嬷饮毕,茶碗里面还剩下些大红袍。


    卫云舟以手支颐,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未注意到楚照到来,一直到耳畔喷洒来热气,还有轻音叩耳:“公主殿下,这又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嗯?”卫云舟一惊,猛地回神,嗔怪似的看了楚照一眼,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注意到窗外斜洒进来的日落余晖,话又转了弯:“没想到驸马还是识路的。”


    楚照笑嘻嘻道:“我的确识路,就认识出宫到这里的唯一一条路。”


    “哦?”本不欲追究此事,卫云舟还是突然来了兴趣,她发笑,“要不是我几次出宫碰见你,我就勉强一信。”


    楚照:……


    她尴尬地咳嗽两声,靠近她坐下,好奇道:“刚刚那婆子,是谁?”


    “是我母后从前身边的故人,”卫云舟顿了顿,抿了口茶,缓道,“只不过她没有待多久,我母后尚在世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了。”


    楚照:“那你召她来是为了……”


    “我现在召她来,自然是在宫中召不进她来,”卫云舟眸光忽而暗淡下来,“宋扶央早就给我呈上这些宫人名册,这里面就这刘嬷嬷最为特殊——于是我便动了心思,派人去请她来,她推说她手脚不方便。”


    楚照眼前立刻出现那婆子刚刚利索的模样。


    果然是托词。


    “不过,你刚刚应该也看到了吧?”卫云舟弯眸而笑,“她行走的样子,还有那拿奖赏的样子,可不像是手脚不方便。”


    楚照点头,直入正题:“所以,宫中究竟是有什么,才让她不肯来的?”


    “一言以蔽之,有鬼。”卫云舟倏然放下茶碗,磕出声声脆响,“她们说,皇帝的后宫有邪祟之物。”


    邪祟?


    楚照骤惊——如果真是邪祟,那岂不是便印证了她此前堪称“无根无据”的话。


    亦即是说,那所谓明珠连柱的玉坠,本身便是邪祟之物。


    只不过,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事情真相,恐怕也只有去问他本人才知道了——须知,在原书剧情中,朝徽帝濒死之际,仍在否认自己的罪行。


    他指责她听信了楚沧的谗言。书到大结局,大反派自然是早死早好,一句话都不多留的,登时便一剑封喉,尘埃落定。


    楚照皱眉:“既然如此,殿下可是相信了?”


    卫云舟目光倏然变得沉静起来,里面像是蓄着一汪水:“这说法,我早就听过。不过,我以前不信。”


    言外之意,那就是现在信了么?


    二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那日推心置腹之事犹在耳畔,她不会忘记,她更不会忘记。


    那滚热的大红袍热气逐渐消失。


    卫云舟终于开口,打破了二人的寂静,她主动伸过手来,握住楚照的手,柔滑的触感抵在稍微粗粝的肌肤之上。


    痒。


    二人难得享受这种宁静的时刻。


    她先是用指尖滑过,细细摩挲,紧接着便是覆盖了自己的手——如此这般,才能让十指相扣,指缝缠绵。


    楚照不明白她今日为何突然这般,但仍旧是安心地受着,任她施为。


    余晖销成一片绚丽红色,透过菱花窗棂,映在房中。


    指缝缠绵,卫云舟挑眉,晃了晃相扣住的手,“你宁愿这样让我握着,都不过来靠我近点?”


    这句话说得颇对,楚照这才拖了那条板凳过来,二人这才相近。


    “你知道吗?”卫云舟的声气开始变得柔和起来,像在回忆,“这所谓的宫中邪祟,自打我记事起,便有这样的耳闻了。”


    邪祟与皇帝有关么?与他的那块赐玉有关么?


    想了想,楚照道:“那你以前,一定查过。”


    “查过什么?”纤长白皙的手指,如今已经飘到了楚照的腕部。


    楚照:“我猜想,殿下一定查过……先几代皇后如何去世的。”


    卫云舟没作声,然后楚照便觉手腕一阵力道。


    她知道,这是卫云舟在答应她的话。


    楚照追问:“所以,怎么样?”


    “恐怕这宫中还真的有邪祟,”卫云舟松开楚照的手,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望着她,银辉洒落眸间,“无一例外,这几位皇后全部都去世得早,还都是这玉的‘功劳’吗?”


    卫云舟迎着月光,向门槛处走去,缓声道:“历代以来,这玉便是只传给皇后之物——说来好笑,我那皇祖母,还心心念念着这块玉佩。那日大婚,我没戴上这东西,她都怕我丢了。”


    她的声音愈发轻渺起来,明明人在眼前,却有如雾罩:“得不到的人想要,得到的人却在为她担惊受怕。”


    紧接着,便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静。


    的确如此。


    朝徽帝显然知道些什么,他明明可以将这玉收起来,却偏偏打着怀念皇后的名头,将它送给了卫云舟。


    偏偏他放心大胆地让她摄政。


    “想来,这便是我父皇的后路,”卫云舟沉眸,“你觉得呢?”


    楚照“嗯”声。


    倏尔,卫云舟转头,衔接上楚照目光,她勾手示意她靠近,在她的唇边轻轻落下细吻。


    “我碰见最好的事情,便是遇见你,对不对?”


    “难道我便不是了?”楚照失笑。


    卫云舟皱眉,眸光在楚照眉宇间流连片刻,然后眉头便忽然蹙起,“你必须是。”


    “是是是,我必须是。”


    念在驸马这么诚恳的份上,公主还是大人有大量,没肯将前者赶去流浪街头。


    明月跻上飞檐,照出绡帐内起伏身影。


    ————————


    接下来一章应该是二合一七千字,晚点发!周末愉快。感谢在2023-10-26 23:10:37~2023-10-27 18:1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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