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 81 章 二合一
姜念背对着男人,不知道对方是谁,她低头看了眼箍着她腰身的手臂是军绿色的袖子,顿时高兴的抱住他的手臂,打心里认为只有陆聿才会这样护着她:“陆聿,你终于回来了!”
被她双手抱着的那只手臂僵了一下,随即箍着她腰身的手臂快速松开,头顶传来另外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弟妹,我是顾时州。”
姜念愣了一下,抓着那只手臂的双手也快速松开。
她双脚挨地后快速转身,身后的男人跟陆聿一样高,两人挨得很近,她的视野里是一片军绿色,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见顾时州冷峻的面孔上带着尴尬的笑意。
姜念:……
她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尴尬的笑了下,双手有些无措的蜷了蜷:“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陆聿回来了。”
何月身子歪斜,脚尖撑地,借着顾时州的力道稳住车子后,扭头冲他笑了下:“顾政委,谢谢你啊。”
顾时州道:“没事。”
“嫂子,你们骑自行车啊?”
陈尧和余椋他们带了几队人跑过来,看样子像是要出去,他刚才和余椋说话,就见顾政委一下子冲出去了,还以为出啥大事了,追过来才看见是两个嫂子差点摔下自行车。
何月看向陈尧,笑道:“我骑的还不熟练,差点摔了,要不是顾政委,我和姜念得摔得老惨了。”
姜念:……
所以她以后在这方面还是只相信陆聿的为好,至少有他在,她不会摔个人仰马翻。
姜念笑了下:“你们出去吗?”
陈尧道:“嗯,出去。”
姜念想到自留地浇水的事,对陈尧续道:“浇水的事谢谢你。”
陈尧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嫂子也得谢谢顾政委,我不在的时候是顾政委在浇水。”
姜念一愣,转头看向顾时州,对他帮忙浇水的事还有些意外。
顾时州道:“陆聿走的时候跟我们说了一声。”
陈尧说:“对,等陆团长回来,嫂子可得给我们做点好吃的,我们几个什么也不馋,就馋嫂子做的杂酱面。”
当时他跟周继和陆团长住在市医院养病,嫂子经常在绣庄做好饭送过来,他和周继沾了不少光,吃了不少国营饭店吃不上的好东西,就那杂酱面他惦记了好久。
说完陈尧还有些不好意思。
姜念笑道:“没问题。”
“顾政委,咱们走吧,那边在等着。”
陈尧催了一句。
顾时州颔首:“走。”
他捋了捋有些褶皱的袖子,手指拂过袖子上残留的一抹余温,大步朝着部队外走去。
姜念看向何月,有些好笑:“你要不自己骑着吧,我不坐了。”
她怕再摔下去就没那么好运气被人救了。
何月不好意思道:“我也不骑了,我去把自行车放回去,你在这等我下。”说完推着车就跑了。
最后姜念跟何月走路去的菜站,两人买了几样菜,在部队外遇见了从供销社回来的关露,关露买了一瓶雪花膏和一袋桃酥,看见姜念和何月,犹豫了一下后朝她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何月大大咧咧道:“中午吃桃酥啊?”
姜念:……
关露:……
何月完全没觉得自己问的有什么问题,马上中午了,正好买了桃酥,不吃干啥?
关露道:“嗯。”
说完就快步走了,看样子不太想跟姜念她们一道走。
这半个月罗承义家不怎么吵架,姜念每次出来也很少遇见关露,倒是看见罗小悦的次数多一点,好几次遇见罗小悦放学回来,看见她都会甜甜的喊一声姜婶子。
看着关露的背影,何月啧啧摇头:“小媳妇就是不一样,你看看罗副团长宝贝的,比对女儿还好,又是雪花膏又是桃酥的——”话说到一半看向姜念,愣了愣又说:“你家陆团长比罗副团长还疼媳妇。”
姜念:……
何月叹了一声:“就我男人大老粗一个。”
姜念没说话,和何月回家后洗漱了一下去绣图,现在天逐渐热了,窗户开着,三楼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门被敲响,姜念起身去开门,是警备员,说警务室有她的电话。
她这次确认来电话的一定是陆聿,于是关上门就跟警备员去了。
跑到警务室刚接上电话,就听见陆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他的声音穿过电话筒,又多了几分质感:“吃午饭了吗?”
姜念喘了口气:“还没,准备做呢。”
她抿了抿唇,听着电话通里传来陆聿的低笑声,握着电话筒的手紧了紧,小声问:“你什么时——”
“我下周三回来。”
两人同时开口,但都听见了对话的话,姜念蒙在心底的孤寂如云雾般被风吹散了,她抿嘴笑了下:“那我等你回来。”
今天周四了,陆聿再有几天就到家了。
姜念从来没觉得一天天时间过的这么慢,自打陆聿说周三回来,她就数着天数过日子,一晃眼到了周六,也才过了两天而已。
快到中午的饭点,田麦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给姜念带了两个花馍,是一个小兔子和一只老虎,用玉米面做的,装在碗里用干净的布盖着,姜念让她们进来,田麦把花馍放在厨房的菜板上,对姜念说:“上次的事都没好好谢谢你,我家秀儿的事真的感谢你。”
姜念笑道:“田婶子,你前几天才给我送了一盘饺子,今天又送花馍,你下次要再送,我可就不开门了,以后见了面也不打招呼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帮了什么忙,反倒田婶子三番四次的感谢她,让她受之有愧。
田麦说:“行行,我下次不送了。”
姜念笑了下,拿起桌上的花馍看了眼,有些惊叹道:“田嫂子,你手艺可真好,看看这花馍捏的小兔子,活灵活现的,可真好看。”
倒不是她夸张,以田嫂子这手艺放在新世纪捏个花馍出来,能卖不少钱呢,而且在网上直播也能收获许多粉丝,这手艺一般人可不好学。
田麦说:“这不是我捏的,是秀儿捏的。”
姜念一愣,又拿起小老虎看了眼,然后走出厨房看向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不说话的邝秀,柔声问道:“秀儿,告诉姜婶子,这是你捏的吗?”
邝秀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目光在姜念手上的花馍上看了看,又看向姜念浮着笑意的脸蛋,轻轻点头。
姜念笑道:“姜婶子没说错,秀儿很棒。”
邝秀抿住唇,想笑又不知道怎么扯动嘴角一样,脸蛋僵了僵又低下头,姜念看了眼花馍,又问了一句:“秀儿,告诉姜婶子,你会画画吗?”
田麦愣了下:“你问这干啥?画画有啥用?”
邝秀没说话,邝倩说道:“姜婶子,我姐姐会画画,画的可好看了,我两经常在外面的土上画画。”
姜念对田麦说:“我觉得秀儿的本事可不小。”
田麦疑惑的看向邝秀,不明白画画算啥本事,又不能挣钱也不能当饭吃。
姜念从柜子里拿了纸和笔放进邝秀怀里,邝秀吓了一跳,双手立马往后背去,不敢动也不说话,姜念蹲下身,耐心哄道:“姜婶子觉得你捏的花馍可漂亮了,可姜婶子家里的镜子破了,照不清脸,姜婶子想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秀儿能不能画出来让我看看?”
她没说其他小动物,一是觉得邝秀许多没见过,想象力有限,二是觉得那些都太局限了,只有人物画传神了,才知道是不是底子好。
邝倩摇了摇邝秀的手臂,说:“姐姐,你画一个给姜婶子看看。”
田麦见姜念不是开玩笑,也说道:“秀儿,你姜婶子让你画你就画。”
邝秀逐渐动摇,抬起头看向姜念,对上姜念的目光,又下意识的想避开,姜念说:“姜婶子就蹲在这不动。”
她声音温柔好听,邝秀终于敢看向她,她呼吸加快了一些,虽然看着姜念的五官,但眼神一直躲闪着姜念的目光,不敢正视别人,看了一会又低下头,拿起笔转过身背对着几个人低头开始画。
姜念知道她不喜欢暴露在大家的视野里,也害怕别人关注她,只想缩在自己认为安全的角落里,邝倩和田麦看着都习惯了,在邝秀安静画画时也没凑上前去看热闹。
邝秀画了一会又转头看了一会姜念,姜念脸上挂着笑,眼神柔和,邝秀来回看了好几眼,到最后敢对上姜念的目光了,她画了半个小时,然后转过身将本子小幅度的递给姜念。
姜念接过画本子看了眼,心里顿时生出几分震惊。
邝秀虽说不是画的特别传神,但把她的五官和优点全都优化出来,这画工着实不可小觑,田麦低头看了眼,惊叹道:“我滴娘哟,画的这么像啊!”
邝倩替邝秀自豪:“我姐姐画的可好看了。”
姜念抬眼时看见邝秀紧张的低下头,像是在等她的答案,她笑道:“画的很不错,姜婶子很喜欢。”
她从邝秀缩着的双肩上看出她松了一口气。
姜念对田麦说:“田嫂子,秀儿有这方面的天赋,你们就任由她好好发挥,挖掘她的潜力,等秀儿将来再大点,对画工掌握的更熟练,将来可是她一辈子的荣誉和饭碗。”
田麦一愣:“啥?这玩意还能吃饭?”
姜念说:“只要让秀儿好好发挥下去,这会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财富。”
她起身去屋里拿出绣图铺平在桌上,对田麦说:“画这副图纸的人就是靠这门手艺挣钱,我相信以秀儿的画工,等将来再大点,也能接触这一行。”
田麦看了眼桌上的图纸,是一对父子的画像,看着可传神了,她又看了眼邝秀,见女儿悄悄抬起头也看着桌上的画像,心里渐渐的有些激动,干涩的眼睛也觉得热乎乎的,她转头看向姜念,笑道:“要是秀儿真能靠这个挣钱,我让她认你当干妈,给你养老。”
姜念:……
这谢谢其实大可不必。
田麦她们走后,姜念又拿着本子看了眼,等邝秀再大点,她想通过葛梅让邝秀接触图纸这一行,或许将来邝秀在这上面真有好的成就。
姜念中午想着简单做点饭随便吃点,对门的何月让方夏过来叫她过来吃点饭,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何月就来了,拽着她就走。
何月中午多炒了一个菜,中午方营长回来了,看见姜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段时间忙的没顾得上去菜地浇水,不好意思啊。”
姜念笑道:“没事。”
她也不好意思,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
何月怕姜念多想,又补道:“这段时间老方就是忙,中午有时候都没时间回来。”
这个姜念知道,每次方营长回来动静也不小,这半个多月,方营长回来的次数的确少,原本她就没想这些事,也并不在意,结果这两口子都在解释这事,还专门叫她过来吃饭,到把姜念整的有些尴尬。
方夏和方国吃完饭就去学校了,方营长也急忙赶去团里了,何月洗完锅碗,对姜念说:“咱们去趟自留地,我前两天去看了眼,咱们地里都长草了,得把草拔了,不然菜长不好。”
姜念说:“那我去换身衣服。”
她没再穿打着补丁的褂子,换了身浅棕色系的衬衫裤子,拿着小铲子跟何月去了自留地。
自从陆聿走后,姜念有半个月没去自留地了。
两人从食堂侧面绕过去,看见了从食堂陆续往团里走的士兵,清一色军绿色的军装,原市这边的军区很大,里面的规整也比那边宽阔,学校离自留地不远,老师也都是部队里特意找的。
何月家的地和姜念的地隔着两家人,刚走到何月地头,就听何月说:“咦,那是不是顾政委?”
姜念愣了下,抬头看去,现在天热,顾时州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紧实有力的手臂,他拎着两桶水走到地里,有序的给菜地浇水。
何月笑道:“陆团长可真好,走的时候帮你安排的妥妥的,啥也不让你操心,你看看我家老方,同样都是男人,差距可真大。”
姜念笑了下:“我过去看看。”
何月说:“去吧。”
姜念小跑着去地头,正好碰见从地里出来的顾时州,男人看见姜念时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会在这边遇见她。
他个子高,姜念抬头笑看着他:“顾政委,谢谢你。”
顾时州脸上挂着笑意:“顺手的事,陈尧今天忙,换我来浇水。”
姜念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等陆聿回来,她好好做一桌好饭招待感谢他们。
今天中午的日头有些毒,姜念面朝着太阳,被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她刚抬手搭在眉眼处遮住刺眼的光线,就见顾时州往旁边挪了一步,恰到好处的帮她挡住了光线。
顾时州的目光在姜念白皙的脸蛋上停滞了几秒,又看了眼她手上的小铲子,说:“上次扫盲班的事我听说了。”
姜念愣了下:“什么?”
“邝副团长的家事。”
顾时州点了一句,姜念反应过来,抿嘴笑了下:“那事都过去了。”
顾时州说:“身为三团的政委,我在这也说声感谢,帮我们处理了一个麻烦事。”
这一下把姜念搞不好意思了,她笑了下:“我也是不想让她闹到团里,给陆聿和你们找麻烦。”
“你说的很对。”
顾时州续道:“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说完去井边又打了两桶水,姜念回过神来,跑过去帮忙,想着她不在还好,但都站在这了,旁观顾时州给自己家地里挑水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提一桶。”
姜念的手刚摸到水桶就被顾时州拎走了,男人看了眼细胳膊细腿的姜念:“三四趟就浇完了,不用你上手。”
她站在井边,看着顾时州轻松的拎着两桶水去了菜地,抿了抿唇,越站越觉得尴尬不自在,自己家的地干站着让别人帮忙干,总有种老地主压榨长工的错觉,好在顾时州三趟就浇完水了,她以为顾时州会走,没想到男人又进了菜地里面,把长出来的草拔了。
姜念:……
她尴尬的握紧小铲子走进地里:“顾政委,拔草的事我能干,你快去团里吧。”
顾时州道:“不急,一会就拔完了。”
姜念:……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跑去自留地的另一边蹲下身拔草,两人谁也没说话,顾时州速度很快,一会的功夫他那边已经拔完了,把草捡起来摞在地头,又去了姜念那边,帮她把草处理干净。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午休歇着,自留地里没几个人。
顾时州弯腰捡起一堆草,看了眼蹲在地上小小一团的身影,低声说道:“凌教授前两天寄了一封信,信里提到你了。”
姜念怔了下,转头高扬起脑袋看他:“老教授现在怎么样?”
顾时州站在对面,男人逆光站着,身后是刺眼的太阳光,姜念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他说:“他现在挺好的,说让你照顾好自己。”
姜念眉眼一弯,笑道:“没问题。”
顾时州漆黑的眸在姜念带着笑意的眉眼上落了几秒后才收回视线:“弟妹,我先去团里了。”
姜念点头:“嗯,谢谢顾政委。”
一直到顾时州走后姜念才自在了许多,地里的活顾时州基本都干完了,姜念把剩下的草摞到地头,拍了拍身上的土,拿着小铲子去找何月,何月那边也忙的差不多了。
自留地的活没什么可干的,姜念这两天就在家里绣图。
天蒙蒙黑时,楼道里传来喧闹的声音,听着不像是争吵,姜念在厨房洗锅碗,没一会房门被敲响,她打开屋门,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是个女人,年纪跟她差不多大,脸上带着笑,人看着很好相处。
姜念疑惑道:“你是?”
女人笑道:“你是陆团长的爱人吧,我跟你是一层楼的,住在罗副团长的对门,前段时间娘家有事一直没来,今天刚回来,听我男人说陆团长娶媳妇了,也没来得及喝陆团长的喜酒,这不过来认认门,跟你打个招呼。”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脸蛋不大,但圆圆的很可爱,姜念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好感,笑道:“你好,我叫姜念。”
女人笑道:“我叫岳巧。”
然后问了姜念今年多大,得知姜念比她大两岁,又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姜姐,叫嫂子反倒显得人有点老。”
姜念笑道:“好。”
听她喊姜姐,姜念反倒觉得有几分亲切,从她身上看到了张笑的影子。
岳巧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何月正好打开门和岳巧打了个照面,岳巧笑道:“何姐,我回来了。”
何月说:“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走有两个多月了吧?”
岳巧说:“三个月了。”
“娘的腿咋样了?”
“好多了,现在能下地走路,家里的重活干不了,但做个饭还是没问题,我走了也三个月了,再待下去雷忠就不高兴了。”
岳巧说完笑了下,跟姜念又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回到家雷忠正在打扫屋子,看见岳巧进来,放下扫把就跑过去抱住她,岳巧被吓了一跳,看着雷忠猴急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啥,顿时脸也一红:“天还没黑透呢。”
雷忠说:“窗帘拉了。”
然后续道:“咱两结婚没几天你就回去了,一走就是三个月,我又不能去找你。”
岳巧知道这次真是委屈雷忠了,在他脸上亲了下:“咱们要个孩子吧。”
雷忠笑道:“现在就要。”
说完抱着岳巧倒在/床/上,岳巧/喘/了下说:“我看见陆团长的爱人了,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道人家吃的什么,皮肤白白的。”
雷忠这会心思都在亲/热上,哪顾得上她说的什么,两人刚坦诚相待,门外陡地传来东西落地的碎裂声,声音挺大的,把心思都放在岳巧身上的雷忠吓得一激灵:“他娘的,老子差点吓/软/了。”
岳巧:……
门外传来关露的声音:“东西碎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隔着一扇门,罗小悦站在门外,看着地上碎裂的玻璃瓶,脸上都是愧疚:“关姨,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罗承义从屋里出来,主动拿扫把和簸箕打扫干净,对关露说:“没事,我明天再给你买一个。”
关露抿着唇,看了眼低着头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罗小悦,一把挥开罗承义的手:“不用了。”
说完进了屋子。
罗小悦抬头看向罗承义:“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走路有点着急了,没注意撞到关姨,不小心把她手里的瓶子撞地上了。”说完眼睛一红,像是要哭了。
罗承义看了眼走进里屋关上门的关露,小声对罗小悦说:“没事,爸明天再给你关姨买一个,你回屋写作业去。”
罗小悦这才笑道:“好。”
楼道里恢复了安静,姜念坐在屋里,捏着绣针在绣图上穿梭,罗副团长家的闹剧她也听见了,想到罗小悦和关露的对话,姜念抿了下唇,心里忽地生出一种错觉。
罗小悦这孩子或许不像表面那么活泼可爱。
也许,关露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罗小悦?
姜念觉得自己恶意揣测一个孩子有点过分,把这念头抛掉继续绣图。
陆聿周三回来,姜念数着日子,终于等到周三这天,结果没等来陆聿,等来了一场大风波。
——邝秀要跳楼。
何月从自留地回来就砸姜念家的门,姜念门刚打开就被何月拉着往出跑,边跑边说:“完了完了,秀儿要跳楼了,不得了了,这下吴婆子闯出大祸来了。”
姜念闻言,跟着何月赶紧跑出去。
田麦家的楼挨着姜念这栋楼,她家在四楼,姜念跑过去就看见邝秀站在窗户边上,手抓着窗户边,一只脚已经悬空了,田麦崩溃的坐在地上朝上面喊:“秀儿,你听话快回去,你要是跳下来让娘咋办啊。”
兰惠也吓着了,跑过去陪着田麦,跟上面的邝秀说话。
吴老太太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邝倩站在床脚不敢过去,一往前走邝秀就让她站住,这件事传到了团里,邝副团长吓得跑回来,一块跟着的还有顾时州和陈尧他们几个。
四楼说高也不高,但也不矮,邝秀这孩子要是跳下来摔个好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已经有军嫂开始说了:“好好的怎么要跳楼啊?”
“是不是吴婆子又欺负邝秀了?”
“这老婶子心咋这么狠呐,非得把孩子逼死了才高兴啊!”
“倩儿,倩儿,你姐咋了啊!”
邝副团长站在下面,陈尧他们跑上楼,看能不能趁机把邝秀抱回去。
邝倩也吓得哭红了眼睛,隔着打开的窗户朝外面吼:“是奶奶让我姐姐跳楼,让我姐姐赶紧死,别吃——”
吴老太太一下子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捂住邝倩的嘴,手指在她身上使劲拧:“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邝秀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邝倩抓住老太太的手使劲咬上去,吴老太太疼的“哎哟”一声,邝倩趁机推开吴老太太往出跑,一下子撞在跑进来的陈尧身上,陈尧护住邝倩,脸色冷冷的看着吴老太太,邝倩躲在陈尧身后说:“陈叔叔,我奶奶掐我。”
然后撸起袖子让陈尧看,不止陈尧看见了,从楼下跑上来的邝副团长也看见了,邝倩手臂上有很多青痕,都是被掐出来的。
“秀儿,别跳啊!”
窗户外面传来田麦崩溃的声音,邝副团长和陈尧越过老太太跑进去,邝秀一只脚已经架空了,手指也松开了,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邝副团长头皮一麻:“秀儿,爹来了,爹来了!”
邝秀回头看了眼邝副团长,一向低着头不说话的邝秀此刻喊了一声爹,又看向他身后的吴老太太,说:“我死了奶奶就高兴了。”
“爹,我死了就不是赔钱货了,娘也不用给我买本子浪费钱了。”
“爹从来没说过你,你下来,爹给你买本子,买很多本子,你想画画爹天天让你画。”
邝副团长红了眼睛,听见吴老太太在身后不满的抱怨,扭头瞪向她:“娘!你能不能闭嘴!都是你才害的我现在家不成家,你是不是把你儿子害的家破人亡才高兴!”
吴老太太第一次见儿子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恶狠狠的模样吓得她愣住了。
陈尧说:“秀儿,你下来,陈叔叔还想看你画画呢,你下来给陈叔叔画画行不行?”
他说着,找机会贴着墙往邝秀那边靠。
下面也聚满了人,姜念抬头望着邝秀,小丫头站在窗户边上,仅仅只靠着一只手抓着窗户边缘,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姜念心高高悬着:“秀儿,姜婶子还给你联系了老师,等你再大点送你过去学习画画呢,你先回去好不好?”
邝秀听见姜念的声音,回头低下头看向人群里的姜念,紧抿着唇没说话。
田麦也在下面说:“秀儿,你听见了吗?你姜婶子说给你联系老师了,等你长大了送你过去,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娘一定给你送去画画,娘说到做到。”
“那都是要钱啊,画画能当饭吃啊?白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就算学好了也是要嫁人的,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吴老太太一听又要花钱,一下子又来气了。
要说今天这事咋闹起来的,都是因为吴老太太,田麦给邝秀买了一个本子和笔让她画画,邝秀天天闷在屋子里在本子上画图,画田麦,画邝倩,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结果被吴老太太给撕了,说画的跟死人一样难看,一个赔钱货用的着花那些冤枉钱买本子吗,还不如把钱省下来买一斤肉吃。
邝秀第一次反驳了吴老太太,要抢回自己的本子,反倒又被吴老太太打了一顿,身上拧的都是伤,嘴里骂着让邝秀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当个儿子,别在他们跟前讨人厌,这也是邝秀跳楼的导火索。
也因为吴老太太刚才的一番话,邝秀原本犹豫的心再次坚决,抓着窗户框的手一下子松开,整个人往楼下坠去。
“秀儿!”
邝副团长跑过去,陈尧要快一步,可是再快也来不及了,只抓住了邝秀的袖子,袖子从手指缝滑出去,他朝下面吼道:“快接住她!”
“秀儿——”
田麦吼了一嗓子晕过去了。
姜念也吓到了,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邝秀摔下来,下面有军嫂喊:“被子,快快,有人拿被子过来了!”
被子拿过来了,可是已经晚了,邝秀已经跳下来了。
顾时州和余椋冲过去,两人一同扑过去接住往下坠落的邝秀,九岁的孩子从上面掉下来,重量也不轻,就算顾时州和余椋两人身子骨再强硬也被冲击的撞了一下。
兰惠抓着田麦摇晃:“秀儿没事,快醒醒。”
姜念也从惊吓中回过神,跑过去看着被顾时州抱在怀里的邝秀,她憋着嘴想哭不敢哭,看见姜念一下子哭出声:“姜婶子……”
姜念捂着嘴哽咽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傻。”
“秀儿,秀儿——”
邝副团长从楼上跑下来接过邝秀抱在怀里,宽大的手拍着她的后背:“爹来了,没事了没事了,这次爹一定给你做主。”
田麦也醒过来了,被兰惠搀着站起身,她走过去打了邝副团长一巴掌:“邝盛,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必须让你娘给个说法,不然我就带着秀儿和倩儿走,一辈子不回来!”
邝副团长眼睛血红,抱紧邝秀,看着田麦苍白的脸色,说:“你们不用我走,我把我娘送走。”
田麦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邝盛松口。
这些年邝盛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娘已经这样了,改是改不过来了,也因为她的存在害的他两个女儿永远低人一等,连学也上不了,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都闷着头不说话,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家迟早得散。
邝副团长抬头看了眼四楼的窗户,抱着邝秀上去了。
姜念刚才过来看邝秀,离顾时州近,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捂着左手臂,想到刚才邝秀的重量都压在顾时州这边,担忧问道:“你胳膊是不是脱臼了?”
顾时州垂眸看了眼姜念,舒展的眉峰轻蹙:“嗯。”
余椋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刚才都冲上来的急,邝秀又从四楼摔下来,高空坠地加上冲击力,他们伤了手臂都算轻的,顾时州和余椋去了军区的卫生所,姜念和何月上去看了眼邝秀,邝秀情况已经稳定了。
这件事一直闹到下午,邝副团长这次下了狠心,无论吴老太太怎么闹都冷眼看着,她想上吊就给她递绳子,还说等她死了给她买一副好棺材埋了,一下子把老太太整不会了。
邝副团长连夜买了火车票带着老太太离开了,这次下了死心要把她送回老家,她爱咋折腾咋折腾,只要别再祸害他们家就行了。
顾时州和余椋胳膊受伤,近段时间手臂都不能用力。
田麦对姜念说:“你帮我去看下顾政委和余营长,老邝不在,我得在家看着秀儿,怕她想不开又出个什么事,等老邝回来了我再去看他们。”
姜念说:“没事,你在家看好秀儿。”
就算田麦不说她也会去看顾时州,陆聿不在的期间,都是他和陈尧帮忙浇水拔草,且不说这个,就冲着他和陆聿的关系,她也得去看一眼。
邝秀这次跳楼的事在田麦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邝秀一往窗边走田麦就害怕。
姜念在家等了一晚上陆聿都没回来,她一晚上没怎么睡,早上起来时头还有些晕沉沉的,洗漱好吃过早饭就去食品站买了大骨头回家炖上,把汤装进铝饭盒里,又烙了十几张饼子,上次顾时州他们来家里吃饭,姜念见这几个人的饭量都不小。
她把两个饭盒和饼子都装进篮子里用布盖上,趁着中午的饭点去了军区的卫生所,打听了问了下,找到顾时州和余椋的病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余椋的声音:“进来。”
姜念拎着篮子走进去,里面刷着白墙,放着两个床位,余椋和顾时州一人一张床,顾时州闭眼休息,听见余椋喊了声嫂子才睁开眼,看见走进来的姜念:“弟妹?”
他有些意外姜念会过来。
姜念看了眼顾时州的左手臂和余椋的右手臂吊着,说道:“邝副团长出去了,田婶子要在家看着邝秀不方便过来,让我帮忙过来照看下你们,我给你们熬了大骨头汤,烙了一些饼子,你们先吃着。”
余椋笑道:“哎哟,那我和顾政委今天可有口福了。”
上次吃了姜念做的大盘鸡,味道真是一绝,余椋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顾时州道:“谢谢。”
她把铝饭盒拿出来,拧了半天没拧开,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热气聚的不好拧,顾时州说:“你拿着,我来拧。”
“好。”
姜念抱着饭盒走过去,顾时州的右手没受伤,握着盖子一下就拧开了,她眉眼一弯,笑道:“可以了。”
病房外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紧跟着半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余椋朝外看了眼,眉毛一扬:“陆团长,你可算回来了!”
陆聿??
姜念愣了下,猛地转过头,璀亮的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笑意,看见步入病房里的陆聿,脸上的笑意更亮了:“陆聿!”
时隔二十天没见,姜念觉得他又瘦了,下巴也有了青色胡茬,头发也长了一些,身上清寒的气息多了几分粗狂的野性。
姜念在看见陆聿时就激动的心口直跳,她手里还抱着铝饭盒,把它放在顾时州床边的桌上,转身跑向陆聿:“你刚回来吗?”
陆聿看了眼姜念领口的扣子解开两粒,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好看的锁骨,没有错过在他进来时,姜念对着顾时州笑的跟朵花似的,他下颔线轻咬了几下,伸手将姜念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带着占有欲在她耳垂上轻捏了两下:“我先回家了,听何月说你来卫生所看时州和余椋,就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陆聿:媳妇对别人笑的跟朵花一样,有些刺眼
82. 第 82 章 二合一
耳垂被捏的有些发烫,这还是陆聿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做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姜念脸微微有些红,想问他怎么今天才回来,想到还有外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还是回去再问吧,说不定陆聿还不方便说呢。
陆聿越过姜念看向病床上的顾时州和余椋,见他们两人都吊着一只胳膊,眉峰微皱:“你们两怎么了?”
顾时州说:“邝盛家的事。”
余椋把昨天邝盛家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陆聿,最后气道:“得亏邝副团长把他娘送回去了,不然又得整不少幺蛾子出来。”
陆聿牵着姜念的手,和顾时州与余椋说了会话才走,走之前对顾时州说:“好好养伤,过两天来家里吃饭,我跟念念好好招待你们。”
姜念:???
她抬头看了眼陆聿,着实有些错愕。
陆聿只有在做那事时才会喊她念念,从没在外人面前这么亲密的叫过她。
顾时州笑道:“好。”
余椋说:“那我又有口福了。”
两人离开卫生所,陆聿一直牵着姜念的手,夏天天热,姜念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薄衬衫,衬衫收腰,勾勒着小腰纤细好看,陆聿脱下军装披在她身上,宽大的军装瞬间罩住她的小体格,下摆没过了大腿。
姜念疑惑抬头:“我不冷。”
陆聿眸底有些暗,捏了捏她的手指:“这会有点风,别着凉。”
姜念:???
她抬头看了眼,风和日丽,太阳当空照,哪来的风?
“陆团长回来了。”
这个点正好是吃饭点结束,路上来来回回都是人,看见陆聿都打招呼,陆聿颔首,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牵着姜念回去了,刚走到家属楼就碰见了罗承义和罗小悦,父女两不知道在说什么,罗小悦低着头不说话。
听见脚步声,罗小悦抬头看了眼,对姜念笑道:“姜婶子。”然后又喊道:“陆叔叔。”
陆聿点头:“放学了?”
罗小悦说:“嗯,放学了。”
罗承义与陆聿说了两句,带着罗小悦回去了,姜念走到家门口还扭头看了眼那边,手指蓦地一重,她抬头对上陆聿垂下的视线:“怎么了?”
陆聿道:“在看什么?”
姜念抿了下唇,轻轻摇头,她只是猜测罗小悦性子可能不太对,并没有真凭实据,不想让陆聿觉得她疑神疑鬼的揣测别人,便没说下去,只是沉默着进了屋子。
陆聿眉峰微皱,看着姜念的背影目光逐渐变深。
姜念将陆聿的军装挂在墙上的挂钩上,她走进洗澡间洗手:“你吃过饭了吗?”
陆聿单手解开领扣,朝洗澡间走去:“没吃。”
逼仄的洗澡间光线陡地暗下,姜念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撞入陆聿紧实的怀里,她抓住陆聿的手臂,二十天没见陆聿,这会也莫名的想靠近他。
但这会还是白天,而且正是中午的饭点,陆聿也没吃饭。
姜念小声说:“骨头汤还有,我再给你炒两个菜,你先吃点饭。”
陆聿低下头:“我还不饿。”
这边离门口太近了,姜念怕外面听见动静,低声道:“我们会屋里。”
陆聿声音哑的厉害:“好。”
过了许久,陆聿忽然间问了一句:“我不在的这些天, 你给顾时州做过几次饭?”
姜念:???
混沌的脑子忽然清明了几分,她睁开迷离的眼睛,看着陆聿漆黑的眼睛,他额头有了一层薄汗,脖颈青筋绷着,气息也和冷静的时候不一样。
抬起头时,目光愈发的深了:“几次?”
姜念说:“就这一次,田嫂子托付我,让我帮忙看下顾时州和余椋,我想着两人胳膊受伤,就煮点骨头汤,做了些饼子送过去,也正好感谢顾时州这些天给自留地浇水拔草的事。”
她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看着男人愈发深黑的眼睛:“你……吃醋了?”
男人声线沙哑的厉害:“是,吃醋了。”
自从她上次从医院出来后,这是陆聿第一次失控。
他为姜念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姜念拉过被角蒙住脸,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想吃面条。”
陆聿笑道:“好。”
他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风吹进来,渐渐吹散了屋里的气息。
陆聿做好饭,过来抱起姜念:“吃饭了。”
“嗯。”
姜念抱住陆聿的肩膀,下颚懒懒的搭在他肩上,偏头看着陆聿下巴的胡茬,伸手刮了刮,扎得手指有些痒痒,她笑道:“该去刮胡子了。”
陆聿喉间溢出笑:“吃饭完就刮。”
他抱着姜念坐在凳子上,把碗端到她跟前,姜念一碗面吃下肚就饱了,陆聿吃了三碗,把锅碗洗完后又去洗澡间把胡子刮了,再出来后,又是之前那个浑身透着清寒冷硬气质的陆聿。
他抱起姜念:“再去睡会,我去团里,晚上回来。”
姜念有些痒痒,点点头:“嗯。”
她发现陆聿回来后,自己就跟行动不便的废人一样,吃饭干什么都被陆聿抱着,男人将她抱在床上,给她盖好夏凉被就走了。
下午的时候何月过来了,姜念正睡得迷迷糊糊,她翻起身时才感觉到身子骨有些累,从柜子里取了干净衣服穿上,这才走出屋门。
何月看见姜念有些微乱的头发笑道:“睡午觉呢?”
姜念不自然的笑了下:“嗯,刚睡醒。”
何月看见姜念没扣好的领口下有点痕迹,两个孩子的妈了,脸也没出息的红了下,陆团长回来的事她们都知道了,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待在家,是个男人回来都想抱抱。
她岔开话题:“我娘说她们村里的鱼塘要换水,明天能抓鱼,我来问你去不去,去了咱们一道,大队的鱼比食品站要便宜,咱们正好买几条回来吃。”
姜念记得去年跟着徐燕和冯梅抓鱼的事,于是笑道:“去。”
最后何月说去看看邝秀,姜念跟她一道,她关上门准备走时,被何月拦住了,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下:“你把领子的扣子扣上。”
姜念一愣:??
她开门回到家,走到镜子前看了眼,颈窝中间那/一处有一处青痕。
姜念:……
她抿紧唇,有些气呼呼的扣上领扣,正正好遮严实了。
姜念怀疑陆聿是故意的,不然距离怎么会把握的刚刚好?
想到何月刚才的眼神,姜念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拍了拍脸,出去的时候何月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了,两人去田麦家看了下邝秀。
从昨天开始田麦就一直守着她,没了老太太在家里,邝秀情况好多了,一个人坐在板凳上也敢和邝倩说话了,见姜念和何月过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没躲起来。
今天天热,两个孩子穿着短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都是被掐的痕迹,看的何月一肚子火:“这老太太太不是东西了!”
姜念也觉得,她真不配为人母,为人奶奶,幸好邝副团长把她送走了,不然邝秀跳楼的事有一就有二,根本防不住。
从田麦家出来,姜念去了趟食品站,陆聿回来了,她今晚上多炒两个菜,陆聿出去这二十天又瘦了,她得给他多补补。
何月陪姜念一块去的食品站,姜念割了一斤肉,又买了几条排骨,然后去菜站买了些菜,何月说:“你家有人要来呀?”
姜念想了下:“到时叫顾政委和陈营长他们来家里吃顿饭,陆聿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们帮忙浇水拔草,怎么着也得请人家吃顿饭好好感谢。”
何月道:“对。”
她们从菜站出来,走到部队外时,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打扮上有些朴素,头发扎在脑后垂着,身上挎着小布兜,姜念看她眉眼间有点熟悉,一下子想不起是谁,直到何月推了推她肩膀小声说,是罗小悦亲娘时才反应过来。
罗小悦长的不像罗承义,和她母亲很像。
那女人也看到姜念和何月,皱了皱眉,别开眼没再看她们,何月小声说:“这女人咋又来了。”
两人走进部队,姜念才问:“她经常来吗?”
何月说:“是啊,一个月起码能来四趟,说是舍不得女儿,就想来看看女儿,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不想让罗副团长和关露好过,故意膈应关露,每次来了都让罗副团长过来签字带她进来,后来关露闹了几次后罗副团长就不理了,就让罗小悦出去见她。”
姜念觉得罗小悦那丫头或许真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何月又说:“我在这住了七年了,和罗副团长的前妻当过四年的邻居,这女人性子性子怪的很,罗副团长跟哪个军嫂说几句话她就觉得人家在勾引罗副团长,搞的大家每次见了罗副团长都绕着走。”
这个就是疑神疑鬼,控制欲太强,不想让罗承义接触任何一个异性,这样下去,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难怪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何月说:“两人离婚后,孩子跟了罗副团长,隔了一年,别人给罗副团长介绍了关露。”说到这,何月恶趣味的笑了下:“罗副团长的女人缘还挺好,三十多的男人了,又娶了关露这样二十出头的小媳妇,还是头婚。”
姜念抿嘴笑了下。
老牛吃嫩草,但这颗嫩草在家里待的好像不太如意。
回去的路上,姜念遇见了背着书包跑来的罗小悦,看见姜念和何月,罗小悦甜甜的笑了下:“姜婶子,何婶子。”
何月笑道:“去见你娘去?”
罗小悦脸僵了一下,点点头:“嗯。”
回到家属楼,走在楼梯口遇见了岳巧和关露,岳巧站在屋门口,不知道在和关露说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岳巧看见姜念和何月,朝她们招招手:“姜姐,何姐,过来坐会。”
岳巧热情的很,姜念盛情难却,把东西放回家就跟何月去了岳巧家。
这是姜念第一次跟关露坐在一起,关露并着腿,双手抱着搪瓷杯,垂下眼吹了吹被子里的热水,眉眼间自带一股很淡的忧郁,身上颇有点书卷气质,和罗承义前妻的气质截然不同。
姜念有些想不明白,以关露的气质和长相,完全可以找个合适的丈夫,为什么会嫁给离异还带着孩子的罗承义?
她的目光太直接,关露不得已抬起头对上姜念的视线,姜念抿嘴笑了下,关露一愣,也冲她笑了下,然后又低下头喝水,想在故意避开跟她与何月说话。
关露好像不太想跟太多的人打交道。
岳巧给姜念和何月倒了热水,从岳巧的话里姜念得知,她和关露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两人打小就认识,没想到长大后还都嫁到一个部队里,更有缘的是两人又成了邻居。
何月笑道:“你两这缘分可以啊。”
姜念坐了一会就回去了,她洗干净手在厨房做饭,天蒙蒙黑时陆聿回来了,姜念的红烧肉正好出锅,房间里萦绕着浓郁的饭香味,味道沿着窗外飘出去,可把楼上楼下的邻居馋坏了。
陆聿把军装挂在挂钩上,看着姜念身上的围裙,是他之前重新买的,宽松一些,勒在身上不太显腰身,他走过去从后抱住姜念,在她耳垂上亲了下:“做的什么饭?”
姜念痒的偏了下头:“米饭,红烧肉和小白菜,还有一个汤。”
“对了。”
姜念举着锅铲,转过头看向陆聿,捏了捏自己的领扣:“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聿喉间溢出低笑:“故意的。”
姜念:……
姜念捏着铲子的手紧了下,挣开陆聿,让他快点端饭,吃饭的功夫,陆聿说:“后天顾时州和陈尧他们来家里吃饭。”
姜念轻轻点点头:“好。”又续道:“我明天跟何嫂子去隔壁村里抓鱼去,中午要是没回来你就去食堂吃。”
陆聿:“好。”
第二天姜念起晚了,何月把门都快砸破了,她急忙翻起身跑过去打开屋门就看见何月叉着腰,虎着眼瞪她:“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咋还睡着呢?”
姜念:……
她不好意思的理了理头发:“昨晚失眠了。”
何月看破不说破,暧/昧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快点收拾收拾我们去我娘的村子抓鱼了,再晚点就抓不到了。”
姜念:“好。”
她回屋洗漱好,看见锅里温着早餐,是陆聿做好的,随便吃了几口就背上背篓跟何月下楼,在楼梯口遇见了岳巧和关露,两人手里拎着菜,像是刚从菜站回来。
岳巧看见何月和姜念打了声招呼,问何月:“你们去哪呀?”
何月说:“去我娘家村子抓鱼去。”
她顿了下,看了眼关露,问道:“你们要不要去?”
何月只是想着客气的问一下,在她眼里关露跟她们不是一路人,每次见了她们都低着头走远,不会多说一句话。
岳巧说:“去,你们等一下,我和关露去拿背篓。”说完拉着关露一起走了。
两人在楼道等了一会,岳巧和关露背着背篓一块出来,四个人朝部队外走去,隔壁村子离部队远,走路要四十多分钟,岳巧和何月话多,一路上都是两人说话,姜念插几句嘴,关露偶尔也说
两句。
几个人到了公社的鱼塘, 这会鱼塘里已经有大队的人和知青下鱼塘抓鱼了,何月拉着姜念说:“快快,再晚点就抓不到了。”
岳巧打小就在大院里待着,还没怎么抓过鱼,关露就更不会了,两人跟着何月和姜念走进鱼塘,鱼塘水下的淤泥很滑,关露脚下一滑及时被姜念抓住手臂才站好,她感激的看了眼姜念:“谢谢。”
姜念笑道:“没事,我第一次下鱼塘也差点滑倒。”
关露看着姜念眼底的笑,眼底的疏离淡了一些,低着头跟着何月学怎么抓鱼,何月扭头看了眼姜念,见她抓鱼挺熟练的,还楞了一下:“咦,姜念,你会抓鱼呀?”
姜念说:“之前跟几个嫂子去抓过鱼,她们教我的。”
何月笑道:“真没看出来呀。”
岳巧着急的抓着鱼,嘴里哎呀呀的叫着:“怎么抓不住啊,快快快跑了。”
关露抓了半天就抓了一手泥,姜念走到她身边,教她怎么抓鱼,关露抿着唇,按照姜念说的步骤抓鱼,还真抓住一条,只是往身后背篓里扔鱼的时候,手一滑鱼又跑了,姜念见状,弯腰抓住那条鱼扔进她的背篓里。
关露笑道:“谢谢。”
她笑的时候,眉眼间有一股淡淡的温和气质,能看出来自小生长的环境跟其她人不同,姜念愈发好奇,关露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嫁给罗承义?
四个人最后都抓了几条鱼,排队去大队那上称,给过钱后背着背篓就往回走,经过抓鱼的事,回去的路上关露的话明显多了些,也主动跟姜念说了几句话。
中午饭没赶上,回到部队时已经快下午了。
几个人身上都是泥,一路往家属楼跑,在路上遇见陈尧和蒋舟他们,陈尧的目光落在姜念身上愣了一下才敢认人:“嫂子?”
他看着姜念,脸上忍着笑。
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姜念身上都是泥,活脱脱像是从泥潭里滚出来的,旁边的三个嫂子也没好到哪去,就连蒋舟也没忍住笑出声。
姜念:……
她抿嘴笑了下,低头看了眼手上已经干了的泥:“我们抓鱼去了。”
何月说:“是啊,抓了不少呢。”
说完还给陈尧他们看了一眼,陈尧看着姜念,笑道:“嫂子,明天有没有红烧鱼啊?”
姜念道:“有,管够。”
回到家属楼后,姜念放下背篓就去洗澡间褪去身上的衣服,足足换了三盆水才洗干净,刚走出洗澡间房门就从外面开了,姜念身上就穿着小背心和短裤,看见走进来的陆聿,眨了眨眼:“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陆聿关上屋门:“今天团里没事。”
他又问:“今天抓了几条鱼?”
姜念笑道:“三条。”
陆聿笑道:“我去把鱼清理下。”
姜念去厨房吃了点饭又回屋里绣图,这副绣图差不多再有十天就交工了,天蒙蒙黑时岳巧过来了一趟,给姜念送了点辣酱,是她妈妈的拿手菜,下饭很香。
对比岳巧的热情,姜念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决定明天做点糕点给岳巧送过去,算是礼尚往来。
陆聿把鱼处理好后,又把屋子收拾了一遍,最后去做的晚饭,外面楼道传来喧嚣的声音,是方夏和方国还有罗小悦放学了,天渐渐黑了,姜念抬头看着男人已经刮干净的下巴:“张笑下个月要生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垂眸看她:“你要去吗?”
姜念点头:“我答应张笑了,会过去看她。”
陆聿深黑的眸浮出笑意:“我到时请假陪你,我们一起回去。”
“你——”
姜念顿了下,看着陆聿冷峻的面孔,还是出声问:“我们以什么身份回去?”
陆聿说:“我们结婚还没请唐团长和朱俊他们吃顿喜酒,这次回去补上。”
姜念顿时明白了,现在陆聿已经不在那边了,她和陆聿回去请他们喝喜酒的事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避讳着,到时即便他们在背后说闲话他们也听不见,至少让他们知道她和陆聿结婚了。
不再是叔嫂,而是夫妻了。
她记得陆聿之前说过会带着她回去一趟,眼下也正好是个契机。
姜念晚上睡觉再一次梦见了新世纪的家,她照常打开房门,依旧是那个画面,但‘姜念’不在,她喊了父母和爷爷奶奶,他们毫无所觉,她回到自己房间,床上的被褥铺的平整,床头柜放着一个日记本。
是她上次梦里看见的。
姜念怀着好奇心走过去坐在床边,拿起日记本,上次因为陆聿叫醒她导致她没看到里面的内容,只看到了字迹歪斜的‘姜念’的名字。
姜念的手在日记本上按了一会,她想看看‘姜念’写了什么,想知道她和‘姜念’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新世纪,会变成她?
姜念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里面写着‘姜念’二字。
她掀开第一页,只有寥寥三句话。
——我终于醒了。
——都是假的。
——我看见许成了。
字迹歪扭,可最后一句话让姜念惊了一下。
‘姜念’看见许成了?
是属于新世纪的许成吗?
她又翻开第二页,上面写了‘姜念’在饭馆给爸妈帮忙时,遇见了吃饭的顾客里有一个人长相神似许成的,她看了眼日记本上的时间,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是三天前的事。
姜念抓着日记本的手猛地收紧,心里忽然间生出一种荒谬的念头。
书里的人物与现实中重合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姜念转头看向关上的房门,看着那道门缓缓推开,一道熟悉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里,姜念感觉手臂重了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陆聿近在咫尺,男人眉峰微皱,眸底黑沉沉的。
姜念一愣,苏醒后的声音有些软糯:“你怎么了?”
陆聿说:“你刚刚在叫谁?”
姜念:???
她说梦话了?
见她眼底浮出错愕和不解,陆聿捏住她的双腮,黑沉的眸望进姜念的眼睛,声音带着引诱和冷意:“你梦见许成了?”
姜念一下子抿住唇,眼睛眨了眨,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梦见的是‘姜念’,只是在日记本上看到许成的名字,兴许是无意中说出许成的名字让陆聿误会了,看着陆聿眉眼间浸着几分陌生的冷意,她斟酌了一下,小声说:“梦见了。”
不能说没梦见,不然梦话不好解释,还反倒让陆聿觉得她心虚。
在她说完这三个字时, 明显感觉到陆聿的呼吸绷紧了。
她看着男人深黑不明的眼睛,咬了下唇,垂下眼睛小声说:“我梦见公爹和许成来原市看我们了。”
搂着她腰身的手臂再次加重,像是要将她镶嵌在骨缝里,生怕松开一分,她就消失了。
姜念说:“等年底我们回趟家,给公爹和许成再烧点纸,看看他们。”
陆聿道:“好。”
姜念松开手,整个人窝进陆聿怀里,陆聿抱紧她:“姜念。”
“嗯?”
姜念从男人怀里抬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陆聿棱角分明的下颔,等着他的下文,却听他说了一句:“睡吧。”
后半夜姜念睡得很好,陆聿一夜未合眼。
天蒙蒙亮时,陆聿捏了捏额角,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姜念,她半夜睡沉时嘴里呓语着许成的名字让他想到了上次在许成房间时,姜念的不对劲,她这次虽然睡着,可眉眼间的麻木骗不了人。
他怕眼前的人会消失。
怕她会变成之前的模样,不再是眼前这个眼睛璀亮,时刻冲他笑着的姜念。
姜念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陆聿已经走了,今天顾时州他们来家里吃饭,姜念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在家里准备,饭点在中午,来的有顾时州、陈尧、余椋和蒋舟他们,菜和肉不够,她打算去趟食品站。
前脚刚出门,后脚就碰上了关露。
关露愣了一下,朝姜念点点头,姜念也笑了下,两人朝外走时,发现走的是一条路,于是关露问了一句:“你去菜站吗?”
姜念道:“嗯,顺便再去一趟食品站买点肉。”
关露笑了下:“我们一道。”
两个话不多的人走在一起,路上也是静悄悄的,走到部队外时姜念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女人,她身上的气质跟关露很像,都带着一些书卷气,头发很长,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扎着,身上挎着旧时代的老款式单肩包,柔和的眉眼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那女人看见姜念和关露时,朝关露浅笑了一下便看向别处。
两人走远了,姜念多嘴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关露说:“我们的父母认识,我和她见过几次面。”似是提到了伤心事,关露脸上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转头看向姜念:“她和我一样,家里成分都不太好。”
姜念一愣,有些意外关露会对她说这些。
没等姜念说话,关露又说了一句:“她比我命好,外面有长辈护着她,军区里还有个师哥不顾风险的护着她。”
萦绕在姜念心里的疑惑在这一瞬间解开,她终于知道关露为什么会嫁给二婚还有一个女儿的罗承义了,她家里成分不好,关露又没吃过苦,只有嫁给罗承义才能免去被下放的苦难。
她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觉得有个是八九不离十。
姜念没多问,和关露去食品站割了一斤肉,买了一只鸡,又去菜站买了些菜才回部队,回去的时候部队外面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姜念回到家就开始忙活,陆聿已经把鱼处理好了,她只需做就行了。
现在不用烧柴火,做饭也方便,饭做到一半,楼上楼下的邻居开始在窗户那咋呼,使劲的闻馋人的肉香味,大家都知道这味道是从陆团长家传来的,只有陆团长他媳妇做饭时,才会有这么香的味道。
最后一道菜出锅后,外面也传来了脚步声。
房门打开,率先进来的是陆聿,身后跟着陈尧和吊着胳膊的余椋,还有蒋舟,陆聿走进厨房,紧挨着姜念站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轻捏了下:“累吗?”
姜念笑道:“不累。”
就是做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可累的。
“嚯,嫂子,这饭菜的味真香!”
陈尧的声音从厨房外传出来,姜念笑道:“开饭了。”
陆聿端着饭菜出去,陈尧也进来帮忙,姜念拿着筷子出去,没看见顾时州,疑惑的问了一句:“顾政委呢?”
陆聿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在她指尖上捏了下:“出去了。”
余椋闻了闻鱼香味:“嫂子,这鱼可真香。”
蒋舟说:“还有鸡肉。”
三个人在讨论菜品,接过陆聿递来的筷子开吃,姜念坐在陆聿边上,刚夹了一口菜就听陆聿说:“凌教授的女儿来了,顾时州去见她了。”
姜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今天在部队外面看见的女人。
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她眉眼似曾相识了,和凌教授有几分相似。
见姜念眼底浮出的错愕,陆聿问:“怎么了?”
姜念低声说:“我今天和关露去食品站的时候看见她了,一开始觉得她眉眼似曾相识,原来是凌教授的女儿。”
难怪身上有股书卷气息,又和关露的父母认识,关露说她们两家父母的成分不好,怕是关露的父母和老教授一样被下放了。
姜念吃了口菜,发现陆聿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怎么了?”
男人笑了下:“没事。”
姜念:……
可她总觉得陆聿的笑意里带着几分莫测。
余椋伤的是右手腕,只能左手使筷子,半天夹不上菜,踹了蒋舟一脚:“给我喂块鸡肉啊。”
蒋舟:……
他嫌弃的拿起余椋的筷子夹了几筷子鸡肉喂到他嘴里,余椋这才心满意足的点头:“真好吃。”
陈尧也给余椋喂了几口肉,余椋这才不叫唤了。
吃过饭后陈尧他们都走了,陆聿让姜念歇着,他把碗筷收到厨房洗干净,姜念在外面擦桌子,刚把地扫干净就被陆聿从后面抱住,男人的下颚抵在她肩上:“念念。”
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缱绻的磁性,听的姜念心尖一颤。
她偏过头,看着陆聿棱角分明的侧脸,隐隐有种直觉,陆聿有话要说。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凌教授的妻子在六年前去世了。”
姜念愣了下,自陆聿怀里转过身,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陆聿道:“时州说的。”
“哦。”
姜念想到老教授布满风霜的脸,有些心疼他,如果是六年前,正好是老教授被下放到牛棚的那一年,他妻子是不是也是因为这场变动去世的?
就在她细想这些时,透顶传来陆聿的声音:“念念,凌教授的妻子并不擅长厨艺,你的糕点手艺是谁教的?”
姜念:???
完了!
露馅了……
姜念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一下子僵在那,半天了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聿凝视着姜念,唇边的笑意逐渐敛去。
关于姜念身上的秘密他之前不想多问,多探究,但上次在老家姜念的反常和昨晚的不对劲让他心里有些不安稳,他想知道姜念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好想办法帮助她,让她能永远的待在他身边。
于是他又问了一句:“你的厨艺是谁教的?”
姜念:……
她抿紧唇,不敢看陆聿的眼睛,想说是自己自学的,又觉得这个借口实在蹩脚,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陆聿捧着姜念的下颔,迫使她高扬起脖颈,面对他迫人的目光无处可遁:“姜念,告诉我。”
他声音低且沉,带着诱/惑力,想让姜念对他事无巨细的倾诉出来。
“我——”
姜念张了张嘴,话哽在喉咙不知道怎么说。
说她是新世纪的人?说他们现在生活在一本书里,大家都是纸片人,他是这本书的男主,孙莹是女主,说真正的姜念从一开始就应该死了,是她占据了姜念的身子又活下来了?
她都觉得匪夷所思,说出来又如何让陆聿相信?
姜念抿了下唇,最后就憋出一句话:“我天赋异禀,自学成才。”
陆聿:……
他没好气的笑了下,觉得姜念的小嘴是真严实。
姜念双手抵在陆聿胸膛上用力推了下:“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团里,我要绣图了。”
见她抗拒着不想吐露真相,陆聿松开她,在她头上揉了下:“我晚点回来。”
一直等陆聿走后姜念才松了口气,她回到屋里坐在板凳上,看着眼前已经成形的绣图,烦躁的挠了挠头,这些事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说出来她都怕陆聿把她当个疯子。
尤其这个年代最忌讳这些,陆聿又是根正苗红的军人,岂会相信这些?
这几天姜念一直在赶绣图,陆聿也再没提那件事,但这事不说不代表没发生,它就像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柄利剑,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以至于姜念这几天面对陆聿时,总觉得心虚,不敢看他。
这几天邝副团长处理好吴老太太的事回来了,邝秀情况也好转了许多,一大早吃过早饭田麦就带着邝秀和邝倩来找姜念,还带了两斤红糖,感谢她帮忙照看顾政委和余营长的事。
姜念笑道:“就算田嫂子你不说我也会去看顾政委他们,这红糖你留着给两个孩子冲水喝。”
见姜念坚持,田麦有些不好意思:“姜念,这次真的要谢谢你。”
说完摸了摸邝秀的头:“她现在可爱画画了,还能跟我们说几句话。”
姜念坐在邝秀对面,看着她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紧张无措,隐约间从她身上看到了原主姜念的影子,想到陆聿这几天的试探,姜念颇有些心虚和心慌。
她知道陆聿怀疑了,可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姜婶子,这是我姐姐这几天画的,她想让你看看。”
邝倩把本子递给姜念,姜念看了眼耳尖有点红的邝秀,笑道:“行,我看看。”
她翻开本子,刚掀开第一页就惊了一下。
邝秀是用铅笔画的,类似那种素描,第一页画的是一群兔子在草地里吃草, 兔子的眼神和青草被风吹拂的模样展现的活灵活现,她翻开第二页,是方夏和方国手牵着手,背着书包从教室门口出来,两人脸上带着笑,五官描绘的很传神。
姜念抬头看了眼邝秀,冷不丁的撞上邝秀的眼神,邝秀也愣了下,然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姜念没说话,低头继续看。
第三页是她和陆聿,陆聿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她坐在后座抱着陆聿的腰,就连头发被风吹的飘起的模样也画出来了,周边的景物用铅笔描绘的家属楼边角和窗户。
她记得这里,是结婚第二天陆聿骑车带着她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
要说那天看着邝秀画出她的图像时,姜念只是震惊了一下,可现在惊喜却大过震惊,她发现邝秀虽然胆怯,自卑,甚至有些自闭,但她的观察力很强,能观察到每个人的细微表情和周边景物被风吹起时的细节变化。
这孩子不简单。
如果没有吴老太太,邝秀现在或许会更好。
姜念又翻看了后面的页面,后面还画了两幅画,是邝倩和田麦,在邝秀眼里,她能看到的、想象到的只有这些,等将来她见识的多了,去了外面的旷阔天地,只会发展的更好。
“姜念,秀儿画的咋样?”
田麦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就觉得秀儿画的人跟她们很像。
姜念合上本子,看了眼田麦:“画的很好。”然后看向邝秀,温声道:“秀儿,这个本子可不可以送给姜婶子,姜婶子要把它送给一个可以赏识这些画的老师,等你再长大点我们继续在这一行发展,可以吗?”
邝秀听不懂姜念的意思,但知道她喜欢这些画,于是轻轻点头。
田麦也听的糊里糊涂的:“你说要送给谁?”
姜念说:“我过几天要去趟市里,把这个本子拿给绣庄的主任看看,她人脉广,对画图纸这方面的路子也知道的多,或许能帮秀儿找到一个好老师。”
见邝秀抬起头看她,姜念眉眼一弯,笑的温柔:“姜婶子答应过你,要给你找一个老师,就一定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83. 第 83 章 二合一
邝秀愣了下,抿住唇又低下头,只是搭在腿上的双手捏的更紧了。
田麦这下坐不住了,噌一下站起身对姜念说:“你帮我看着秀儿,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说完起身就跑出去了,速度快到姜念都没反应过来。
姜念:……
田麦一走邝秀就开始紧张,呼吸都急促了,姜念伸手握住邝秀颤抖的手:“在姜婶子这不用怕。”
邝倩也说:“姐姐,我也在呢。”
姜念看了眼邝倩,自从吴老太太走后,邝倩这几天状态很好,这孩子心里承受压力也强大,恢复的也快,八岁的孩子脸上再一次的流露出天真烂漫。
她笑了下,说:“对,倩儿在呢。”
邝倩也冲姜念笑了下:“姜婶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田麦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回来,开门进来时手里提了一堆东西,有一兜子苹果,一罐麦乳精,还有一篮子鸡蛋,手里拎得满满当当的,一股脑的放在地上,姜念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田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田麦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你帮秀儿找老师我不能让你白辛苦,这些东西你必须得收着,要不然我下次就不来了。”
姜念见她坚持,只好道:“那我就收着了。”
其实就算没这些东西,她也会去找葛梅,帮邝秀扩展这方面的技能。
姜念拿了几个苹果洗干净,给邝秀她们一人一个,田麦坐下来说了会话,说起她婆婆的事,邝副团长把他娘送回老家,老太太就在村子里到处说邝副团长一家不孝顺,要逼死她,不要她这个娘了。
说田麦母女三个欺负她,恨不得她死,这事闹到了大队那里,大队长没办法跑过来了解事情真相,一向和稀泥的邝副团长彻底翻脸了,把家里的事当着大队和村里人的面说出不来,村里人都忍不住唏嘘,觉得这老太太真不是东西,把自己孙女死里逼。
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吴老太太这才消停,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邝副团长给老太太留了五十块钱和几斤粮票就走了,答应每年会回来看她一次。
姜念觉得这样最好,不和老一辈的人掺和到一起,两个孩子也能健康平安的长大,邝副团长也联系了军区这边的学校,打算过两天就让两个孩子去学校,邝秀的情况比较严重,得让邝倩多操点心。
田麦坐了一会就走了,姜念中午做的有糕点,给田麦装了点带回去,又分别装了三份,去给何月家送了一份,又端着两盘糕点给岳巧和关露两家各送了一份。
关露正在家坐着,看见姜念时,笑了下:“进来坐坐。”
姜念点点头:“好。”
家属楼里的房间规划都一样,只是姜念走进关露家,发现她们家柜子上也摆着各种各样的书,桌上是那种老式的玻璃瓶,上面插着几支从外面摘下来的花草,屋子里的窗帘和摆设都有种小格调。
姜念觉得关露娘家的条件应该很好,父母没被下放前,地位应该不低。
关露给姜念冲了一杯麦乳精,坐在她对面,双手抱着被子,手边上放了一本书,已经看了一半了,姜念端着麦乳精喝了一口,大致扫了眼书里的内容,都是这个年代允许的内容。
不过也是,以罗承义的身份,家里怎么会允许出现这个时代不允许的书?
关露见姜念看着书,抿了下唇,找了个话题说:“你想学知识吗?要是想我可以教你。”
姜念:???
她愣了一下看向关露,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关露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经常跟兰嫂子她们去扫盲班,想着你想认点字,我天天也在家闲着,咱们离得又近,我可以教你。”
姜念很想说不用,但在外人眼里,她没文化不识字,见关露是真心想教她,想跟她拉近关系,但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只能用自己最擅长的去试着接近她,姜念心里一软,笑道:“好呀。”
关露脸上拘谨的笑一下子淡了,多了许多舒坦。
姜念接近关露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她喝了口麦乳精,看了眼关露,犹豫了一下才问:“你父母和凌教授认识吗?”
关露闻言,抬头看向姜念,轻轻点头:“我们今天在部队外看到的那个女的,她就是凌教授的女儿,她父母和我父母是老相识。”
她顿了下,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凌教授的?”
姜念也没隐瞒,如实道:“我们知青点旁边的牛棚里住着的就是凌教授,我见过他几次。”
她没说特意去看过凌教授,也没说关照过他老人家,在外有些话还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好。
关露脸色有些忧伤,手指摩挲着杯子边缘:“原来凌伯伯去了你们那边。”
姜念抿了下唇,问:“不知道凌教授的妻子去哪里了。”
关露叹了一声,说:“那一年红卫/兵过来搜家,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韩婶子心脏不好,在那一场乱/动里去世了,凌伯伯被带走了,凌梦湘被别人带走了,不知道带去哪里了,过了半年我回去的时候才看见她,她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在一起,搬着行李离开了。”
关露说到这里,还想说什么,但又像是在顾忌着,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姜念大致猜到了,跟凌梦湘一起穿着军装的男人,多半是现在的顾时州。
她岔开话题,旁敲侧击道:“韩婶子的厨艺怎么样?我和凌教授聊了几句,对韩婶子还挺好奇的。”
关露笑道:“韩婶子是留洋回来的,对中国菜不太懂,家里一半都是阿姨在做饭。”
姜念:……
她这下确定自己是真的在陆聿跟前露馅了。
当初她在陆聿面前说的有模有样,一口咬死是听凌教授说他妻子在城里做各种饭和糕点,然后跟着步骤学的,结果凌教授的妻子压根不会做饭,想到陆聿今天说的话,姜念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她现在该怎么做?
怎么面对陆聿?
且不说陆聿怎么想的,她都快没脸见陆聿了。
见姜念脸色不太好,关露关心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姜念轻轻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们都挺不容易的。”
关露苦笑了下,今天面对姜念,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岳巧一直是大大咧咧的,虽然跟她和凌梦湘住在一个大院,但大院很大,岳巧跟她隔着一道墙,一道墙隔着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们终究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从出了那件事后,她也不敢跟岳巧走的太近,怕连累到她。
关露说:“当初红卫/兵来搜家之前,我爸妈好像提前知道了消息, 让做饭的阿姨带着我躲起来了,阿姨在我家干了十几年,算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她把我带到乡下待了几年,阿姨的家和承义家是一个村,承义过年回家时通过别人和我相看,我两这才结婚。”
说到这,关露面露愧疚:“当初政审这一关我家庭成分没过去,要不是承义坚持要娶我,我两也走不到一起。”
姜念没想到罗副团长和关露是这样认识的,关露继续说:“承义也因为娶了我,原本有望升职的事也被压下来了,说起来,我挺对不起承义的,他要是没娶我,现在也升团长了。”
对关露来说,罗承义是她生命里救赎。
他虽然比她大九岁,但自从嫁给罗承义,这个男人从来没亏待过她,家里的钱也交给她保管,她想吃什么也从来不说贵,所以在罗小悦的事上,她就一忍再忍,不想让承义为难,但有些事她必须要稳住自己的底线,至少在晚上睡觉时,不想被罗小悦忽然打扰。
她知道罗小悦这孩子经常跟她亲妈联系,不喜欢她,甚至仇视她,她都可以不在乎。
她嫁的人是罗承义,罗承义不计较她的出身,为了娶她放弃自己的前程,她也不该任性跟他的孩子过不去。
姜念这下明白关露为什么嫁给罗承义了。
她说:“罗副团长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关露笑道:“这些事家属楼的人都知道,她们都不愿跟我走得太近,也就是咱们这层楼的何嫂子能跟我说几句话。”
说完看向姜念:“还有你愿意跟我交朋友。”
姜念多的没说,只说了一句:“你没有错,不该去承受这些。”
这是这个时代的错误,导致许多人承受了不该有的‘惩罚’和不该有的牵累。
关露放下水杯,起身道:“我去拿本子和笔。”
她进了屋子,伸手抹去眼角的眼泪,刚才和姜念说了许多话,她总有种感觉,姜念不像是从乡下来的,也不像是没学问的人,她说话得体周到,身上也有种恬静温和的气质,这些是身上自带的,并不是刻意模仿学来的。
关露拿着本子和笔出来,教姜念认字写字。
姜念学的很认真,字迹也渐渐的‘好看’,屋子里很安静,时不时的响起关露温和的声音,黄昏渐落时,屋门从外面打开,罗小悦放学回来了,姜念看了眼窗外才惊觉,天都快黑了。
罗小悦看见姜念还愣了下,她关上门,看着姜念的眼神没了先前那么甜甜的笑意:“姜婶子,您来啦。”
姜念笑道:“嗯。”
她发现自从罗小悦回来后,关露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姜念也没再多待,和关露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回到家去厨房准备晚饭,天蒙蒙黑时,陆聿回来了。
姜念躲在屋里,屋门关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踏出这道门面对陆聿。
说谎被正主发现,打脸来的措不及防。
姜念都恨不得钻地缝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姜念一翻身钻到被子里蒙住头假装睡觉,屋门打开,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床边,姜念绷紧呼吸,手指用力抓着被角,身上倏地传来重力,姜念即使想忍着,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颤了下。
陆聿:……
他连人带被子抱起,看着被子下露出来的小脸,低笑道:“跟我玩躲猫猫呢?”
姜念:……
她脸颊有些红, 轻咳一下,手指捏着被角轻轻拉起盖住脸蛋,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饭做好了在锅里,我困了,先睡觉了。”
“现在睡还早。”
陆聿抱着姜念一起躺下,被角揭开,姜念通红的小脸毫无预兆的撞入陆聿眼里,顿时惊了一下:“但我困了。”
“活动一会就不困了。”
姜念:???
这一次过了很久。
昏暗的房间里,陆聿看着姜念迷离混沌的眉眼,沙哑着嗓音问道:“念念,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姜念疲惫不堪,脑子还有浑浑噩噩,听见陆聿的话,下意识的回了句:“我就是姜念。”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迷离的眼神逐渐聚焦,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咬了下唇,重复道:“我至始至终都叫姜念,从来没变过。”
然后抱住陆聿的脖颈埋在他怀里,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陆聿,你相信梦吗?”
陆聿低垂的眸倏然抬起,手掌沿着姜念的后颈缓缓轻抚,顺着她的话说:“相信。”
在他说完后,感觉到姜念轻轻松了一口气。
陆聿眼底的神色愈发的深了,引着姜念说出真相:“你的厨艺是梦里学来的?”
姜念沉默了一会:“我梦见自己去了一个很发达的城市,在那里跟一个厨师学的这些,梦境里的一切都很真实,那里买东西不用票,只要有钱就行,那边做生意也不需要打着国营的招牌,我断断续续梦见了很多,但从许成去世后,就再没梦见过了。”
她知道自己说法很蹩脚,很匪夷所思,甚至觉得陆聿不会相信。
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很用力,像是要将她勒进骨血里。
“姜念”
陆聿低声呢喃了一句。
或许老家那座房子就是一个契合点,他怕姜念回去后再出现异常,怕她从这具身体里消失。
他最后哑着嗓音说:“以后别回老家了,过年我腾出几天时间回去看看许成和许叔叔。”
“怎么了?”
姜念脑袋往后仰了下,看着陆聿微蹙的眉峰,伸手在他眉心间抚了抚。
陆聿攥住姜念的手:“没事。”
他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姜念并不是从前那个嫂嫂,他不知道她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占据嫂嫂的身体,他现在只确定不能让姜念再接触那座老房子。
他想把这个姜念永远的留在身边,任谁也带不走她。
看着姜念疑惑的眼神,陆聿笑道:“你很聪明,只是在梦里就学会了厨艺和刺绣。”
姜念:……
她怎么会听不出陆聿话里的揶揄。
她心虚的别开眼,气短了一截,却还是理直气壮道:“我天赋异禀。”
陆聿低笑:“嗯。”
然后又笑了下:“看出来了,天赋异禀。”
姜念:……
见陆聿不在纠结她的事,姜念彻底松了口气,她实在说不出她是书外世界的人,更无法告诉陆聿,她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里,更不愿意说,这本书的女主是孙莹。
陆聿抱着姜念去洗澡间洗漱干净,让她先去吃饭,他把床单被褥都换了干净的,拿到洗澡间洗干净,姜念坐在外间,边吃边看陆聿忙活。
陆聿忙完后吃过饭把锅碗洗了才回屋子,姜念枕在他手臂上,把邝秀画画的事给陆聿说了,然后仰起头看他:“我过两天把绣好的绣图送到绣庄,顺便找葛姐说下邝秀画画的事。”
陆聿道:“那就周日去,周日那天我休息。”
姜念笑道:“嗯。”
第二天一早兰惠就来找姜念,非拉着她去扫盲班,还说老师今天要教新的知识。
姜念不想扫了兰惠的兴致,便跟着她去了,两人走到楼下,正好碰见了回来的何月和陈萍,也被兰惠拉着去扫盲班了。
何月:……
陈萍:……
今天扫盲班的人不多,今天隔壁村子有集市,好多军嫂都赶集去了,何月低声对姜念说:“早知道我就去赶集了,也不用现在坐在这打瞌睡。”
刚说完陈萍就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溢出来了。
姜念:……
看来来扫盲班是真挺为难这两人的。
扫盲班中午结束后姜念就和何月她们回去了,快到她们楼下时,遇见了从学校那边过来的田麦和两个孩子,何月问:“去接秀儿了吗?”
田麦说:“我上午在学校陪她,等她再适应点我就不用去了。”
邝秀还是低着头,和邝倩站在一块,邝倩喊了一声姜婶子、何婶子。
何月说:“是得多陪陪她。”
“娘,我两回来了。”
身后跟着方夏和方国,几个人都各自回家了,姜念回去刚做好午饭陆聿就回来了,自留地的菜也差不多了,陆聿吃过饭又去自留地浇水。
时间一晃到了周日,姜念难得起了个大早,结果还是没陆聿早。
她起来时陆聿已经做好早饭了,吃过早饭把绣图装进小布兜就和陆聿出去了,今天天热,陆聿没穿军装,就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牵着姜念往部队那边走。
他今天没开团里的车,打算坐车去市里,就一个小时的路程。
走到部队外时遇见了从团部那边过来的顾时州,他也穿着白衬衫,左手臂还吊着,看见陆聿和姜念,冷峻的眉眼露出笑意:“你们去哪?”
陆聿道:“去趟绣庄,你呢?”
顾时州说:“去市里见个老朋友。”
陆聿:“咱们一道。”
他握住姜念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和顾时州并肩走着时,两人说着团里的事,最后提起自留地的事,陆聿道:“谢了,拔草的事念念跟我说了。”
姜念发现陆聿这两次在外面破例的会叫她‘念念’,说实话,还有些不习惯。
顾时州闻言,笑了下:“举手之劳,我多干点,弟妹也就少干点。”说完后看了眼陆聿:“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改天单独请我吃顿饭。”
陆聿笑道:“行。”
他们离开部队,去县里坐车赶去市里,车上人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顾时州下车就先走了,陆聿和姜念去了绣庄,走到绣庄外,陆聿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姜念知道陆聿是在避嫌。
毕竟绣庄里都是女人,他进来不太合适。
现在天热,陆聿在绣庄旁边的树底下站着,街边来往的有路人,姜念看了眼陆聿,对上男人望过来的视线,抿嘴笑了下, 这才开门走进绣庄。
“哎哟,是新媳妇回来了。”
苏娜站在柜台那,双手托腮,小笑眯眯的看着姜念,又问:“你男人呢?舍得放你出来了?”
姜念:……
她笑了下:“他在外面等我。”
苏娜“哟”了一下,还真绕过姜念开门出去看了眼,隔着一段距离,看见陆聿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地面,男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眼,对上苏娜打趣的眼神。
陆聿颔首,算是打招呼。
苏娜招了招手,然后返身回去对姜念说:“陆团长看着真俊,我男人跟他就没法比。”
姜念:……
她看了眼苏娜:“小心我把这话传到你男人那里。”
苏娜笑道:“我不怕他。”
余霞她们也知道姜念过来,叫姜念进隔间,和她聊了许多,葛梅去看绣布了,晚点才回来,姜念挨着舒雪坐,舒雪请教她绣图的事,姜念便多教了她一种针法,坐在前面的董淑回头看了眼姜念,见她神色认真,说话也温柔好听。
上次那两幅海外的绣图都交给葛梅了,一副姜念绣的,一副是她绣的。
姜念并不在绣庄,也并不知道合作方过来时第一眼挑中的是姜念的绣图,她年纪轻轻绣功就如此的好,即便她一开始不愿意承认,但看着那副绣图,却不得不承认,姜念绣功远在她之上。
贾圆情绪不太高,眼角下也有点乌青,她教完舒雪,低声问了句:“你怎么了?有心事?”
贾圆说:“这两天童刚来找我了,还想找我复婚,被我骂走了。”
姜念:……
那童刚哪来的脸?
贾圆在绣图上穿了一针线,脸上浮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杨莉不是怀孕了吗,童刚和他妈高兴的很,结果前段时间发现杨莉除了童刚之外还有个男人,现在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童刚的还是那个男人的。”
姜念:……
绣庄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范珊冷哼道:“八成两个人都有份。”
苏娜掀开隔间的门帘,靠在门框上说了句:“说不定孩子生下来和两人都像。”
这句话一出,隔间里顿时发出好几道笑声,舒雪还是个小姑娘,听了后还闹了个大红脸,提起生孩子的事,余霞扭头看了眼姜念的肚子,问道:“姜念,你有了吗?”
姜念摇头:“没有。”
余霞皱了皱眉,看了眼隔间外,然后又看向姜念,小声说:“这都结婚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是不是陆团长”顿了下,声音更低了:“不行啊?”
姜念:……
不,很行。
她几乎每次在陆聿手里都讨不到好。
苏娜打趣道:“我看陆团长啥问题都没有,多健全的一个人,是不是姜念不想要啊?”
姜念笑道:“我们现在不打算要孩子,等过两年再说。”
她没忘记陆聿说过三年后再要孩子,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想自作主张的去逼他。
她有秘密,陆聿也有。
姜念忽然间垂下眼,虽然不去想,可再次提出来心里还是难免好奇。
为什么非要是三年后呢?
葛梅是半个小时后回来的,走到绣庄外时看见了陆聿,与他说了几句话才进来, 姜念把绣图交给葛梅,葛梅看了眼,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问题,过几天有新的绣图过来,是邓珂指定要你绣的,我到时让人给你送过去。”
姜念点点头:“好。”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她从小布兜取出本子交给葛梅,见葛梅翻开看的功夫,把邝秀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葛梅看着本子上的画,惊奇道:“这孩子今年九岁了?”
姜念道:“嗯,刚九岁。”
葛梅‘啧啧’道:“我发现这孩子跟你一样,天生都是吃这碗饭的,她的画工现在不说非常完美,但比起一般的画家真的很不错,要是能被老师多指点教学,将来在这方面的造诣很深。”
说完她合上本子,续道:“这事交给我了,我正好过两天要去见见画师,顺便把这本子拿给他们看一眼,要是对方有那个心思收徒弟,我会联系你。”
姜念笑道:“谢谢葛姐了。”
葛梅笑道:“跟我客气什么。”
从绣庄离开,姜念小跑到陆聿跟前,陆聿牵起她的手:“谈完了?”
姜念点头:“嗯。”
她以为差不多可以回去了,陆聿却说:“我们去看场电影,等中午的饭点去红星饭店见个人。”
姜念一愣:“见谁?”
陆聿捏了下她的指尖,牵着她往电影院去:“唐泽过来了。”
电影还是老电影,姜念和陆聿坐在后面,电影院里光线昏暗,陆聿在她唇上啄了下,手臂穿过她的后腰抱着她,姜念脸颊一烫,看了眼周围,发现有的小两口也坐在一起,有的趁没人时,还在小媳妇脸上亲一下。
快到中午的饭点,陆聿带着姜念去了红星饭店,位置选在靠窗的隔间里,姜念进去后才发现,除了唐泽,还有顾时州,他左手臂还吊着,见顾时州额头沁着一层薄汗,姜念以为他手臂疼,便多嘴问一句:“顾政委手臂还疼着吗?”
顾时州笑道:“不疼了。”
陆聿牵着姜念坐在他们两对面,粗粝的手指用力捏了下姜念细软的指尖,姜念扭头看了眼陆聿,见男人眉峰冷峻,面色平静无波,好似捏她的不是他一样。
姜念:……
想到上次陆聿问她给顾时州做过几次饭,于是眉心轻轻挑了下,难道他又吃醋了?
“弟妹,好久不见。”
唐泽的目光在陆聿和姜念身上徘徊了几秒,脸上露出笑意:“祝你和陆聿新婚幸福。”
姜念看向唐泽,抿嘴笑了下:“谢谢。”
唐泽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在外地练兵,没赶过去。”
陆聿道:“没事,你最近怎么样?”
唐泽端起眼前的酒喝了一杯,眉宇间透着几分颓然:“挺好的。”
他昨天从那边市里离开时看见孙莹和吴友山了,孙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憔悴难看,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跟着吴友山。
唐泽又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下去。
他不在意孙莹心里有陆聿,因为他明白这两人没可能,但没想到孙莹会在结婚前与吴友山干出那种事,如今她走到这一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吧。
见唐泽还要倒酒,陆聿抬手压住酒瓶:“你今晚要走,还是别喝了。”
唐泽低着头,嗓子有些哑:“最后一杯。”
顾时州看了眼唐泽,见陆聿收回手,拿过酒瓶倒了一杯,也给陆聿倒了一杯:“碰一个吧。”
姜念抿了抿唇,想到上次唐泽说他也申请去边疆的事,于是问了一句:“你要去边疆了吗?”
唐泽咽下辛辣的杯酒,看了眼脸蛋白皙的姜念,眼底有几分笑意:“嗯,去跟宋白做个伴。”
提到宋白,姜念噤声了。
她低下头安静的吃菜,手指忽然间又被捏了下,于是转头看向陆聿,男人脸色如常的跟唐泽说话。
姜念:……
这次捏她干什么?
唐泽今天晚上的火车,从原市到边疆要坐四天的火车,路上艰辛,挺难熬的。
吃过饭后唐泽拎着行李袋去了火车站,姜念和陆聿还有顾时州坐车回了军区,前脚回到家,后脚姜念就被陆聿抱进了屋里,她惊了下,双手下意识抱住陆聿的脖颈,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睛,笑道:“怎么了?”
陆聿埋在她颈窝处,气息里带了点淡淡的酒气:“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着宋白?”
姜念:???
她眨了眨眼,看着抬起头,凝视她的陆聿,抿嘴笑了下:“就是听唐泽提起,就想了下他在边疆那边怎么样。”
她忽然发现,陆聿好像挺爱吃醋的。
之前还真没察觉到。
陆聿没再说话,安静的抱着她,姜念抱着陆聿劲瘦的腰身,笑道:“你喝醉了?”
陆聿道:“没有。”
下午何月来了一趟,叫姜念去一趟自留地,有的菜都长得差不多,姜念去自留地转了一圈,摘了几根黄瓜和西红柿回来,团里晚上临时有事,陆聿天刚黑就走了,这一走就是半晚上,直到深夜才回来。
这两天不用绣图,姜念倒也闲着,关露来找她时,她会去关露那待一会,去的时候还特意带上本子和笔,今天关露教她的是一首诗,还教她写了一遍。
黄昏的时候姜念才回来,将本子和笔放在桌上就去做饭了。
没一会外面传来方夏和方国放学回来的声音,天蒙蒙黑时,陆聿回来了,开门进屋后看到挨墙靠着的桌上放着本子和笔,他走过去拿起本子一页页翻开,第一页字迹七扭八歪,第二页好一点,一直到后面两页,字迹逐渐工整。
虽说不上好看,但也能看的过去。
陆聿眉峰微挑,拿起笔在字迹上沿路描摹,眼底的神色逐渐加深,没一会紧抿的薄唇溢出一丝笑。
这个笨蛋。
懂装不懂,也是为难她了,一个人是不是会写字,从下笔的力度和收尾的劲道就能看出来。
“吃饭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杂酱面。”
姜念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看见陆聿拿着本子在看,脚步顿了下,然后视线在陆聿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略过:“怎么了?”
陆聿合上本子,眼底浮出笑意:“你进步挺快。”
姜念笑了下,还是那句话:“我天赋异禀。”
陆聿:……
姜念杂酱面做的多,陆聿吃了三碗,晚上躺在床上时,她又没忍住摸了下男人的腹肌,于是抬起头看着陆聿,眼睛璀亮:“你们团里每天的训练强度很大吗?”
陆聿攥住姜念的手腕,止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嗯。”
他抱住姜念,在她鼻尖亲了下:“哪天带你练练?”
姜念:……
想到他和宋白当初练的场景,两人第二天脸上都落了伤,姜念看了眼陆聿骨节分明的手掌,觉得他不需要用力,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干倒她。
这么一想,她快速翻过身背对着他:“睡觉。”
陆聿低笑出声,将她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只是带你跑跑步。”
姜念:……
“不跑。”
“我宁愿胖一点。”
陆聿笑道:“好。”又补了一句:“变成小胖子我也抱得动。”
姜念:……
过了两天警备员来找姜念,说外面有人见她,姜念猜想可能是葛梅过来送绣图了,她跟着警备员过去,看见的却是舒雪,舒雪手里抱着布包递给姜念,笑道:“姜姐,绣图好啦。”
这个点正是中午的饭点,姜念对舒雪说:“你等一下。”
她跑去部队里,想找个熟人帮忙签字带舒雪进来,正好遇见了从团里出来的罗承义,于是跑过去:“罗副团长,能帮个忙吗?”
罗承义愣了下:“什么忙?”
姜念指了下部队外面:“我绣庄的同志过来了,想带她进来吃个午饭,需要团部的人签字才能带她进来。”
罗副团长道:“没问题。”
有了罗副团长的签字,姜念带着舒雪回到家属楼,中午专门多炒了两个菜,饭点的功夫,陆聿和陈尧一块回来的,陈尧一进门就喊了声:“嫂子,我又来蹭饭了。”
姜念端着盘子走出来,又听陈尧说:“我今天代表陆团长跟营部几个人过招,没给陆团长丢人,赢了,陆团长答应带我回来吃顿嫂子做的饭。”
姜念笑了下:“好。”
她转身又进了厨房,陆聿跟着她进去,双手撑在桌沿两边,将姜念圈在怀里,在她耳尖上亲了下,看着姜念被热气蕴的有些绯红的脸颊,喉结滚动了几下,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身:“绣图送过来了?”
姜念轻轻点头:“嗯。”
她往旁边挪了下,避开陆聿冒着热气的身子:“端饭。”
说完就跑了。
陈尧也跑进厨房端饭,出来时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舒雪,穿着浅橙色的短袖衬衫,头发分成两股扎着垂在肩上,眉毛弯弯的,笑起来让人觉得很温柔,陈尧记得她,是国营绣庄的绣娘,他跟陆团长过去接亲时,当时使劲拦着他的人就是这个绣娘。
见陈尧频频看向她,舒雪皱了皱眉,佯装生气的瞪他一眼,觉得这人还是跟上次接亲的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就一股子蛮力。
陈尧没忍住笑了下,觉得这绣娘瞪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凶,看着还挺可爱的。
陆聿看了眼陈尧,没说话。
姜念从厨房出来,问道:“笑什么呢?”
陈尧赶紧摇头:“没什么。”
吃饭的功夫,姜念跟舒雪聊着绣庄的事,说到贾圆这几天又把童刚揍了的事,说到关键处舒雪还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一旁的陈尧频频抬头,都快在舒雪脸上盯出窟窿了,忽地小腿传来钝疼,一扭头就对上陆团长黑沉的目光,男人低声说了句:“别在我这丢人。”
陈尧:……
他赶紧低头扒饭,全程再也没敢抬头。
舒雪也察觉到陈尧时不时的看她,搞的她吃饭都有些不自在,只能低着头和姜念不停的说话缓解尴尬。
吃过饭陈尧和陆聿就去团里了,姜念把舒雪送出部队就赶回去绣图,这次送来的绣图是一副山水画,比起人像图,这个要简单的多,她在绣图前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天快黑时陆聿才回来。
结果他前刚到家,后脚警备员就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大尼龙袋,说是邮寄这边来的,收件人是陆团长。
姜念好奇:“是谁寄来的?”
“不知道。”
陆聿回到屋里,将尼龙袋放在桌上,姜念取来剪刀,见陆聿将袋子翻过来,寄件人的姓名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寄件人是宋白。
姜念愣了下,抬起头看向陆聿,就见陆聿敛着眉目,薄唇也轻抿着。
她眉眼一弯,打趣道:“你怎么了?”
陆聿轻掀眼皮看了眼笑容璀璨的姜念,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故意激我?”
作者有话要说
84. 第 84 章 二合一
姜念没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更深了。
她放下剪刀,然后跳起来在陆聿唇上亲了下:“拆开看看宋白寄了什么。”
陆聿:……
男人拿起剪刀剪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有野核桃,巴旦木,葡萄干,红枣核桃,还有好多种边疆的特产,最下面用牛黄色的袋子包着一样东西,陆聿揭开牛黄纸包,里面包着一张纯白色的狐狸毛,毛色莹润光泽。
陆聿捏着狐狸毛的手紧了几分,垂眸看见姜念眼底隐藏的惊奇,将狐狸毛放在桌上,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封信拆开,上面写了一些祝贺他和姜念结婚的话,交代了在边疆的一些工作,以及送这些东西回来,给姜念做了个狐狸毛,冬天可以防寒,不会冻着。
陆聿笑了下,那笑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瞥了眼踮着脚朝这边看信的姜念,眉峰下压,眸底浮出笑意:“认识字?”
姜念:……
她轻咳一声,毫不心虚的从陆聿手里接过信看了眼,有模有样的说:“关露教了我一些,虽然认不全,但大概能认识几个字。”
陆聿把东西收到柜子里,又把狐狸毛收起来,对姜念说:“冬天给你做个马甲,可以护后背和肚子。”
这东西御寒,用给姜念也合适。
姜念看完宋白写的信,然后问陆聿:“他给我们寄了这么多东西,我们是不是该礼尚往来,给他也回寄点?”
陆聿道:“嗯。”
姜念问:“你打算寄什么?”
陆聿瞥了眼姜念,倏地转身抱起姜念放在桌上,扣住她的后颈,在她唇上咬了下,气息也沉了几分:“你觉得寄什么好?”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浸着几分深意,姜念的后脊梁莫名的窜起一股凉意,她轻轻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姜念的确不知道,这边的特产宋白都吃过,好像没什么可寄的。
陆聿至始至终也没给她说要给宋白寄什么,还是过了两天后,到中午的饭点陆聿回来时,手里提了一大袋巧克力和奶糖,看着花了不少钱,她愣了一下:“你怎么买这么多巧克力和奶糖?”
陆聿掀目光看她,牵着她的手,在她唇上啄了下:“宋白喜欢吃巧克力,给他寄点这些过去。”
姜念:???
是吗?
她还真不知道宋白爱吃什么。
陆聿寄东西的时候,顺带写了一封信放进去,吃过午饭后就去了邮局,姜念跟他一起去的,她正好要去食品站买点肉,打算晚上包点饺子。
回到部队后陆聿去了团里,姜念朝着家属楼这边走,正好在一排柳树下看见了结伴而行的关露和岳巧,两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岳巧顿时笑道:“姜念,你去哪了?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姜念笑道:“我从食品站那边过来的。”
岳巧说:“难怪,我们从卫生所那边过来的。”
姜念见关露脸色有些苍白,走过去和她并肩而行:“你怎么了?”
刚问完就见关露捂着嘴呕了两下,岳巧赶紧给她拍了拍背,冲姜念笑:“她刚去卫生所检查了,是怀孕了,这是孕吐,正常反应。”
说起这事,岳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咋就不见动静呢。”
于是又看了眼姜念:“你肚子有反应吗?”
姜念赶紧摇头:“我这几年先不要孩子。”
岳巧一愣:“为啥呀?”
姜念说:“想把心思都放在绣图上,再过几年要也不迟。”
见岳巧还想问,关露止住了她的话:“我们回去吧。”
岳巧这才作罢:“行,医生说了,你这个要静养,回去就好好躺着,还有,别跟小悦那丫头生闷气,要是气坏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
关露点头:“嗯。”
三人回到家属楼,碰上了从家里出来的罗承义和罗小悦,罗小悦背着书包,第一次没有笑眯眯的冲姜念说话,而是低着头没说话,罗承义见关露脸色不太对劲,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关心道:“你脸色不对劲,哪不舒服?”
关露还没说话,岳巧先开腔了:“她这是怀孕了,罗副团长,你又要当爸爸了。”
罗承义脸色一顿,惊喜的看着关露:“真的?”
关露温柔的笑了下:“嗯,刚去卫生所检查,医生这么说的。”
罗承义高兴的抱住关露,权当姜念她们不存在,直接抱着关露往回家走,边走边说:“走走走,我送你回去,给你做点软和好吃的饭菜,今天下午请假不去团里了。”
然后对罗小悦说:“你自己去学校,记得好好听老师讲课。”
姜念看见罗小悦转身看着罗承义抱着关露离开,她站在罗小悦的斜对面,看到了小姑娘隐藏在眼底的愤怒,和之前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截然不同,甚至带着几分狰狞。
岳巧说:“罗副团长,你慢点,当心把关露摔着了。”说完就追上去了。
罗小悦冷眼看了眼追上去的岳巧,转过身时,冷不丁的撞上姜念的视线,一时间眼里的愤怒和冷意和脸上的笑重叠在一起,显出几分怪异的狰狞。
她看了眼姜念,快速转身跑了。
姜念抿着唇看着罗小悦跑远的背影,随即进了家属楼,觉得哪天需要给关露提醒两句,让她注意下罗小悦,她现在怀有身孕,有时候就怕点万一。
关露怀孕这几天一直在家待着,每次等罗小悦上学后都来找姜念,一边教她识字,一边和她聊天,关露觉得跟姜念说话时会让人很舒服,就好像找到了心灵的寄托者,有着契合的话题。
关露拿着杯子给瓶子里浇了点水,看着有些枯萎的花草,笑道:“过两天我再去摘点花草。”
姜念看她刚说完又捂着嘴跑去洗澡间呕吐,顿时觉得暂时不生孩子还不错,不然总是这样呕吐,她也有点受不了。
天麻麻黑时,陆聿回来了。
姜念跑回家就撞见开门出来的陆聿,见他神色紧绷,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完好的姜念,陆聿暗暗松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没事,看你不在家,想着出去找你。”
现在反过来是姜念捏了捏陆聿的手指,仰着小脸笑看着他:“我在关露家呢。”
举了举手里的本子和笔:“今天又认识了不少字。”
陆聿看了眼她手里的纸和笔,眼底浮出笑意:“今天学了几个字?”
姜念轻咳一声:“学了一篇文章。”
“哦?”
陆聿眉峰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揶揄:“进步很快。”
姜念抿嘴笑了下,把本子和笔放在柜子上,去洗澡间洗干净手就去厨房做饭,陆聿拿着围裙进来,在姜念转身时,将她圈子桌子与他指尖,低头在姜念眼睫上亲了下,嗓音带着几分难以遏制的沙哑:“我还不饿。”
姜念眼睫颤了下,低头看了眼陆聿手里的围裙,脸蛋蓦地通红。
他、他怎么把这个围裙拿出来了。
根本不给姜念反应,陆聿捏着她的手腕为她穿上围裙,双手擦过她的手肘,从后面系上围裙,围裙的系带勒的那截小腰愈发的纤细,陆聿深黑的眸逐渐浓稠偏暗。
他托起、姜念的腰/身,在她唇上啄了下,手指穿过她的发际,扣住、她的后脑,嗓音沙哑的厉害:“我们回房。”
姜念心跳的很快,双手搭在陆聿肩上,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手心下是男人紧绷的肌肉,冷硬如铁。
陆聿抱着她拉上窗帘,本就昏暗的屋子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陆聿,姜念的感官、瞬间放大,她抿着唇,安静的屋里能清楚的听见陆聿的呼吸声,绞着、她的气息,让她的脸蛋愈发的绯红。
到最后,围裙懒懒的搭在身上。
姜念眼睫轻颤,眼尾薄红,眼睛也被激的沁着洇湿的泪珠。
纤细的手臂搭在被褥上,白皙的手腕上搭着一根红的系带,陆聿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亲了下,抱着她去了洗澡间,过了一会才出来将她放在床上:“你先休息,我去做饭。”
屋里亮着灯泡,姜念捏了捏/酸疼的腰/肢,翻过身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又被陆聿抱起来,男人在她耳边吐着热气,笑道:“吃饭了。”
姜念:……
她好困。
姜念努力睁开眼,吃过晚饭后躺进陆聿怀里,睡得正香时,楼道外忽然响起岳巧的声音:“关露,你咋了?!”
“罗小悦,你是不是故意的?!”
岳巧刚说完,雷营长赶紧拦住她:“她还是个孩子,哪懂得什么啊。”
姜念一下子睁开眼,困意也没了,陆聿搂着她的肩,见她睁开眼,在她眼睫上亲了下:“不睡了?”
“我出去看看。”
她翻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外跑,陆聿起身跟着她,两人走到屋外,看见了同样走出来的何月,何月揉了揉眼睛,说:“也不知道咋了。”然后走过去。
关露扶着墙站着,手捂着肚子,脸上有些痛苦,罗小悦挨着墙站着,缩着肩膀哭泣,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岳巧手叉腰瞪着罗小悦,被雷营长拉着手臂往屋里拽,罗承义拿着外套从屋里出来披在关露身上,抱着关露就往出走。
罗小悦伸手拉住罗承义的衣角,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掉:“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关阿姨会吓到,我只是想逗关阿姨开心,爸爸,你要是生气了就打我吧,别不理我。”
罗承义皱眉看着罗小悦:“你先回屋里待着,我先带你关阿姨去卫生所。”
罗小悦不放手,好像没看见关露疼痛的模样,还在给罗承义不停的道歉,看的姜念眉心颦蹙,总觉得这孩子是在故意拖着罗承义,岳巧看见罗小悦这副模样就来气,一把挥开雷营长,指着罗小悦就开始训:“你那叫逗关露开心?有人拿着画的吓死人的红面具逗人开心的吗?我看你就是诚心的,你小小年纪心咋那么毒啊,你娘—”
“岳巧!”
罗承义声音一厉,想让岳巧闭嘴。
雷营长捂住岳巧的嘴,把她拽回屋里,岳巧气得对雷营长又踢又踹,还上手拧,拧的雷营长疼的直倒吸凉气,硬是把她拖进屋关上门。
那边门关上了,可这边罗小悦还是没松开罗承义的衣角。
姜念眉心紧皱,实在忍不了,隔着一截距离对罗小悦说:“你再不松开你爸的手,你关阿姨真出事了,到时候你又怎么做?还是哭着道歉吗?”
她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在楼道里,就连从楼上跑下来的陈萍和其她几个军嫂也听见了,一旁的何月也愣了下,都齐刷刷的看向一直拽着罗承义衣角不松手的罗小悦,罗承义皱眉,对罗小悦说:“赶紧回屋去。”
说完快步往楼梯口走,罗小悦被罗承义的力气带的往前趔趄了两步才松手,可见她拽的有多紧,她看到楼上楼下的人都看着她,眼神里多少都带着平日里没有的责怪和对她此举表达的不懂事,于是愤怒的看向楼道另一头的姜念,垂在身侧的手也用力攥紧。
一个九岁的孩子,眼神却让人有种后脊梁冰冷的感觉。
陆聿眉峰微皱,上前搂住姜念单薄的肩,对罗小悦说:“回屋睡觉。”
他声音清寒,带着几分冷冽,眉峰处藏着几分锋锐,罗小悦吓得身子紧绷了一下,她害怕陆团长,从陆团长搬过来时,她每次见了陆团长都会叫一声陆叔叔,但对方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好像能将她看透。
甚至是看穿她的伪装,几次遇见时,对方都会冷漠的撇她一眼。
罗小悦不敢直视陆聿的目光,转身快速回去关上屋门,“碰”的一声巨响,好像在用蛮力发泄自己的怒气。
姜念:……
陆聿道:“我们回去。”
他搂着姜念,有力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的方寸之地,陈萍在楼道那看了眼,见姜念和陆聿亲昵的模样,又想起之前两人是叔嫂关系,赶紧抛开这个念头,又跑回楼上去了。
她回到屋里关上门,任营长从屋里出来,问了一句:“楼下咋了,咋咋呼呼的?”
陈萍把罗小悦的事说了,任营长闻言,皱眉道:“这孩子心眼挺重啊。”
陈萍也说:“要不是刚才姜念说出来,我还真没看出来不对劲,平时看她笑眯眯的挺有礼貌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坏。”.
外面安静下来,姜念仰着小脸看陆聿,想到刚才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陆聿,罗小悦那孩子心思很深,不像表面那么活泼爱笑。”
上次她和何月从部队外回来看见罗小悦的母亲,有那样的母亲频繁的来见罗小悦,这孩子心思岂能单纯了?
陆聿轻轻拍了拍姜念的肩膀:“那孩子心思重,你以后离她远点。”
姜念点点头:“嗯。”
睡了一会,又想起一件事,转过身半趴在陆聿旁边,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说:“你有没有觉得罗小悦跟罗副团长一点也不像?”
她打第一次见罗小悦就觉得她跟罗副团长不像,就算这孩子随母亲,可脸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罗副团长的影子,不过她也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有些孩子长相的确随了父母的任何一个,与另一个没什么相似。
陆聿握住姜念的手,眉峰微蹙了下,只说了一句:“别想了,先睡觉。”
第二天一早姜念起来时陆聿已经走了,他坐了早饭在锅里温着,姜念刚洗漱完准备吃早饭时,岳巧过来敲门了,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关露,她一晚上都没回来。
姜念道:“行。”
她吃过早饭跟岳巧去了卫生所,卫生所的医生说今天早上罗副团长带着关露去了县医院,于是两人又赶去县里,这边的县医院也属于军区医院,比卫生所的医疗设施各方面都全面许多。
从部队到县医院走路要半个多小时,两人赶去医院,跟护士打听后找到二楼的病房,关露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罗副团长在边上坐着,看护士给关露扎针输液。
“露露,你感觉咋样了?”
岳巧进来问了一句,关露扭头看见她们二人,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好些了,你们怎么来了?”
岳巧道:“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姜念问:“孩子没事吧?”
关露手扶着肚子:“医生说动了胎气,现在月份太小不稳定,让我先住院观察几天。”
罗副团长一晚上没怎么休息,岳巧说:“你先回去吧,我和姜念在这陪着他,罗小悦在家还要人照顾。”
罗副团长脸色有些疲惫,搓了搓脸,对岳巧说:“那露露就先麻烦你们两了。”然后看向姜念:“谢谢了。”
姜念笑道:“没事。”
罗承义走后,姜念和岳巧一直陪着关露,岳巧仔细问了昨晚的事,这才直到昨天罗小悦在得知关露怀孕后心里就憋着气,回到家后故意在纸上画着红红的血脸,在纸上扣了两个洞,趁关露从洗澡间出来时在门口吓唬她。
关露受了惊吓,胎象不稳,肚子疼,在罗承义出来后罗小悦把纸揉碎,说她只是得知关阿姨怀孕替她高兴,想逗她开心,谁知道会吓到他。
话还没说几句罗小悦就哭了,罗承义也不好训斥她,带着关露就去了卫生所,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罗承义回去的时候罗小悦还没上学,他开门进去,看见罗小悦坐在外间的凳子上,眼睛哭的红红的,在罗承义进来后一下子起身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哭:“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再也不逗关阿姨了。”
罗承义叹了声,摸了摸罗小悦的头:“吃过早饭了吗?”
罗小悦摇摇头,罗承义说:“爸给你做点早饭,吃完饭你上学去。”
说完捏着罗小悦的手臂松开去了厨房,罗小悦坐在板凳上,看着罗承义的背影,冷漠的擦掉眼泪。
“悦悦。”
罗小悦打了个哭嗝,看向厨房门:“爸爸,怎么了?”
罗承义顿了一会说:“你关阿姨不容易,跟着我也受了不少委屈,她肚子里怀的也是爸爸的孩子,你也是你的弟弟或妹妹,爸爸不指望你能喊关阿姨一声妈妈,但至少在这个家里,要真心把她当作一个长辈看待。”
罗小悦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罗承义,冷笑了下,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乖巧:“我一直把她当作长辈呀,爸爸,我从来没有跟关阿姨顶过嘴。”
罗承义切菜的手一顿,没再说下去。
等罗小悦吃过早饭去了学校,罗承义去食品站买了一只鸡回来炖成汤,赶在中午的饭点去了县医院,给姜念和岳巧也带了一份午饭。
关露要在医院待一个礼拜看看情况,这几天岳巧叫上姜念去医院看关露,关露的脸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等中午罗副团长再次过来时,岳巧她们才离开医院。
两人刚过了人民街道,准备往部队那边走时,看见了背着书包走过去的罗小悦,岳巧脚步一顿,一把抓住姜念:“这个点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吃饭吗?怎么跑出来了?”
姜念也看了眼,心里隐约有种直觉,罗小悦是背着罗副团长出来的。
岳巧说:“过去看看,是不是罗小悦她娘又出啥幺蛾子了。”
话落就拉着姜念跟过去。
罗小悦亲妈的事何月跟她说过,那个女人为了膈应关露,一个月能来好几趟家属院,两人跟着罗小悦去了公园旁边的小河口,躲在树桩后面,看着罗小悦跑到一个中年女人跟前,拉着她的手开始诉苦。
她们离得虽然远,但小河口这边安静,依稀能听见罗小悦的声音。
她在说关露在家里如何对她不好,罗副团长是怎么偏心关露,两个人一致欺负她,听的姜念秀眉紧皱,越看罗小悦这孩子越膈应,岳巧实在听不下去了,气得撸起袖子就往冲过去,被姜念一把抓住了。
她扭头看姜念:“你拦着我干啥?你看看那死丫头张口闭口胡说八道!”
姜念低声说:“再等等。”
见岳巧待不住还想往外冲,她不得已又道:“先别冲动,看看罗小悦和她妈会不会出什么馊主意对付关露,我们要是现在冲出去,她们以后肯定会防着我们。”
正所谓敌在明她们在暗。
罗小悦的母亲不是个善茬,从她教唆罗小悦的事上就能看出来,而且她知道关露怀有身孕,多半又会教唆罗小悦对付关露,什么事都怕万一。
岳巧闻言不得已忍下来:“行,我倒要看看这母女两还想出啥幺蛾子。”
罗小悦说了一会终于停下了,那女人拉着罗小悦的手坐在旁边小河口旁边的长凳上,离得太远,那女人声音又低,姜念让岳巧乖乖站在这,怕她性子急冲出去坏事,她悄悄跑过去藏在粗壮的树干后,隐约听见那女人对罗小悦说,让她明天过来了,给她带点东西。
母女两又闲聊了几句,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关露是插足了她们的婚姻,导致罗承义跟她离婚后娶了关露。
姜念:……
罗承义是跟前妻离婚好几年之后才认识的关露,难怪罗小悦这孩子是非不分,都是被她母亲灌输害的。
母女两分开走时,姜念和岳巧躲在树后面没动,直到她们走远了两人才凑到一起,岳巧着急的问:“她们说啥了?”
姜念道:“那女人让罗小悦明天再过来一趟,说给她一样东西。”
岳巧冷哼道:“行,明天我非得过来看看!”
罗小悦并不知道姜念跟岳巧跟踪的事,两人与罗小悦是一前一后回到家属院的,姜念看着罗小悦对路过的军嫂笑眯眯的打招呼,完全看不出刚才面对自己母亲时的恶毒和伪装。
回去的路上,岳巧跟姜念也说了些罗小悦母亲的事。
罗小悦亲妈叫李盼娣,从名字就知道她家里也是重男轻女的,当时罗副团长还是个副营长,两人通过媒人介绍相看结婚的,说起来跟雷营长还有点关系,那媒人是雷营长的二娘,所以这事岳巧知道的比何月还要清楚。
外人都说是李盼娣成日里疑神疑鬼,只要罗副团长跟别的军嫂说话她都怀疑别人勾/引罗副团长,长时间下来两口子感情逐渐破裂,最后才离的婚,岳巧说,这是一个因素,主要离婚的因素是李盼娣在村里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被罗副团长知道了,只不过罗副团长给李盼娣留面子,没把这事往外说而已。
就这事还是她家老雷喝醉酒后说漏嘴她才知道的。
姜念看了眼走进楼道里的罗小悦,眼皮子倏地一跳,难不成她心里的猜测是真的?
岳巧见姜念半天不说话,手肘碰了碰她胳膊:“想什么呢?”
姜念摇摇头:“没什么。”
陆聿这几天很忙,几乎中午都没时间回来吃饭,晚上也是很晚才到家。
晚上姜念睡得迷迷糊糊,察觉到身边陷下去一些,习惯性的翻过身钻到陆聿怀里,手搭在男人的腹肌上摸了摸,继续睡得香甜,陆聿没好气的笑了下,捏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在姜念睡得香甜的脸蛋上亲了下。
第二天天不亮陆聿就走了,做的早饭留在锅里,姜念吃过早饭就跟岳巧去了县医院看关露,关露气色好了许多,医生说差不多明天就能出院了,快到中午的饭点,两人去了公园的小河口边上等罗小悦和李盼娣。
两人在树后面站了一会就见罗小悦背着书包跑过来了,没一会功夫李盼娣也来了,她们说了几句话后,李盼娣从小布兜里取出一包东西塞到罗小悦的书包里,对她说了几句悄悄话。
岳巧秀眉皱的紧紧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对母女,话却是问姜念:“你听见她们说啥了吗?”
姜念道:“她们说话声太小了,听不见。”
不过看李盼娣塞东西和那偷偷摸摸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姜念有种直觉,这玩意多半是对付关露的,岳巧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在罗小悦离开后岳巧就赶紧追上去。
姜念原本想着按兵不动,把这事告诉关露和罗副团长,将罗小悦的举动掌控在视线里,结果岳巧脾气一来,姜念根本拉不住她,一下子挣开她的手就冲过去拦住罗小悦。
姜念:……
罗小悦看见岳巧和姜念,脸色一变,抓着书包带子的手逐渐捏紧,往后退了两步:“姜婶子,岳婶子,你们怎么在这?”
岳巧看了眼她的书包,罗小悦捏书包带子的手更紧了,脸上也浮出戒备。
“你娘给你装了啥?”
岳巧直接问出来,语气冷硬。
罗小悦说:“给我装的好吃的。”
说完就从旁边跑,想躲开岳巧,岳巧眼疾手快抓住罗小悦的书包就要搜,罗小悦气得使劲摆动,想挣开岳巧的力气,但小孩子的力气跟大人没法比,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西被抢。
“你信不信我去报警!”
“你这是强盗行为!”
罗小悦梗着脖子,要上手抢,被岳巧一手会开了,她快速打开小布包,里面抱着一包药渣,岳巧和姜念都不懂药理,但不用想就知道这不是啥好玩意,于是岳巧拉着罗小悦就往医院走:“我拿给医生看,我不信医生不认识这个,我倒要看看你跟你娘藏得什么腌臜心思。”
罗小悦使劲往后退,见挣不开岳巧的手,低下头就要咬,姜念快速上前抓着岳巧的手往前推了下,避开罗小悦的嘴,冷眼看着她:“罗小悦,你还要跟你妈一错再错下去吗?”
罗小悦愤怒的盯着姜念,恶狠狠道:“这是我的事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个没娘家人的野女人,轮得到你管我吗?!”
这是姜念第一次直面的感受到一个孩子有多恶毒,她卸下乖巧的伪装,露出了最阴暗的一面。
岳巧也被气坏了,她拽着罗小悦就走,刚一转头就碰见跑过来的罗副团长。
“出什么事了?”
罗副团长眉头紧皱,看着岳巧和姜念为难罗小悦,但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出声责怪,想先问清楚。
罗承义一出现,罗小悦凶恶的歧视瞬间萎靡,换上了委屈的模样,岳巧懒得再看她装下去,对罗承义道:“我和姜念亲眼看到你前妻给她了一袋中药,母女两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对付关露,我带她去医院找医生,让医生看看这是什么药,她吓得不敢跟我去。”
“这是我娘买来跟我补身体的药!”
罗小悦要去抢,又被岳巧举高避开,岳巧看向罗承义冷笑:“罗副团长,你信吗?”
罗承义看着罗小悦没说话,但罗小悦清楚的看见了他眼里流露的失望,她心里咯噔一下,继续狡辩:“爸爸,我说的是真的,你难道相信她们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
岳巧说:“那你敢跟我们去医院找医生当面对峙吗?”
罗小悦一下子不说话了,罗承义对岳巧说:“把药给我吧。”
岳巧不愿意,非得拉着罗小悦去医院,今天一根筋的就想要把罗小悦的谎言戳破,姜念见状,走到岳巧跟前,从她手里拿过中药,拍了拍岳巧的僵硬的手臂:“给罗副团长吧。”
这件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揭穿罗小悦和李盼娣的阴谋,让罗副团长知道这件事,眼下罗副团长已经明白了,要是再闹下去对岳巧也不好,反而会让罗副团长对岳巧生出嫌隙。
有些事点到为止最好,做过头了反而会给人留下芥蒂。
罗副团长接过姜念递来的药,感激的看了眼她一眼,拉着罗小悦先走了。
岳巧气得说姜念:“你干嘛拦着我,我就是想让罗副团长看清这丫头的真面目!”
姜念道:“罗副团长已经知道了。”
岳巧一愣:“知道了?”
“嗯。”
这味药现在是做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至于罗小悦的事怎么处理,就看罗副团长怎么做了,如果罗副团长息事宁人,不愿意让此事发酵下去,她们就算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除非把罗小悦送走,不然今天的事有一就有二。
姜念和岳巧去医院看了关露,岳巧把这件事跟关露说了,临了还气呼呼的埋怨罗副团长优柔寡断,不是个好丈夫,关露始终没说话,抬头一直盯着窗外。
姜念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关露冰冷的手,关露睫毛闪了闪,收回视线看向姜念,抿唇笑了下,原本红润的脸蛋又显出几分苍白,姜念轻声道:“罗副团长心里有杆秤,就看他怎么做了,你回去后也留一个心眼,离开你视野里的水和饭就不要吃了,有些事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关露点点头:“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姜念和岳巧就回去了,晚上陆聿回来时姜念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了,特意避开了罗小悦说她的那句话,对此也觉得罗小悦这对母女心思太过歹毒,陆聿给姜念夹了点肉,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没忍住在她脸颊上捏了捏。
姜念:……
她往后仰了下,璀亮的眼睛瞪了他一眼,陆聿低笑:“不捏了。”
他正色道:“这件事我们插不了手,罗承义如果在乎关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知道该怎么做。”
姜念喝了口汤,忍不住问:“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见陆聿不说话,姜念放下筷子站起身靠近他,难得的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撒娇:“你是不是知道?”
他即便坐着,视线也与姜念持平,男人搂住她的腰抱她坐在腿上,垂眸看着姜念璀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里面充满好奇,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罗承义今天在给罗小悦处理转学的事,有可能送她回乡下,由她奶奶照看。”
姜念顿时了然。
这样一来,关露也能在家属楼待的舒心点。
屋外传来敲门声,姜念蹭一下跳起来脱离陆聿的怀抱,跑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何月,何月手里提着一篮子菜,姜念愣了下:“你拿这么多菜干什么?”
何月走进来把菜放在桌上,见陆聿在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姜念说:“我要在娘家待两天,帮我娘干点活,让方国和方夏放了学回来在你家吃个饭,你把这菜收着。”
姜念笑道:“好。”
她也没推拒,知道不收何月是不会罢休的。
何月在这坐了一会,说起罗副团长家的事,看了眼姜念,低声说:“我今天听岳巧说了,小悦那孩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值得跟那种人生气。”
姜念笑道:“我没事。”
陆聿拿着军装的手微顿,垂眸看了眼姜念垂下的眼睫,问何月:“罗小悦说什么了?”
何月说:“说姜念是没娘家的野女人,也不知道这话是谁教她的,平常看着乖巧懂事,没想到心眼这么坏,我都差点被她骗了。”
陆聿眉峰紧皱,见姜念笑了下:“我没放在心上。”
对于罗小悦的这句话她还真没当回事,她的事旁人不清楚,但她自己明白,就姜家那群人根本不配为娘家人,倒是野女人三个字的确让姜念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陆聿说:“我去团里了。”
等陆聿关门出去,何月又说起家里的事,坐了一会就走了。
距离罗小悦的那件事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关露在家里就防着罗小悦,离过视线的水不会再喝,晚上睡觉也把门插上,关露现在每天都来找姜念,在她家待到中午才回去。
这半个月倒是安然无恙,没再出什么事。
上次陆聿说罗承义在安排罗小悦转学的事,眼下都过去半个月了也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罗承义反悔了,她旁敲侧击问过关露,关露对此事毫不知情。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去了,结果没过两天,部队外传来一件大事。
这天下午姜念在屋里绣图,屋门被砸的哐哐响,跟催命似的,姜念急忙跑过去开门,门外砸门的是何月和岳巧,岳巧一把拉着姜念就往外跑,说部队外面有热闹,是罗副团长家的热闹。
姜念返回去把门关上,跟着何月去了,路上的时候才听何月说清楚,是罗副团长的前丈母娘和一个男人过来了,大吵大闹的非要见罗副团长和罗小悦。
外面闹得阵仗特别大,要不是陈萍她们从供销社回来撞见了告诉岳巧,岳巧还不知道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陆聿:谁也不能给我媳妇气受,这事不能善了
姜念:你呢?
陆聿:我也不能
何月:真羡慕呀
☆、第85章
姜念和岳巧她们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热闹也没看成,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天兰惠和田麦也在,田麦看见姜念主动找她,说了刚才在部队外发生的事。
来人是李盼娣的亲娘和他们村里跟李盼娣不清不楚的一个男人,两人来了部队就找警备员要求见罗副团长,说要罗副团长把罗小悦还给他们,口口声声说罗小悦不是罗副团长的孩子,是李盼娣跟那个男人的,李盼娣她亲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兰惠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何月听的正来劲,急忙问:“罗副团长咋说的?”
田麦说:“罗副团长一直没出现,倒是那两人被保卫科带走了,估计罗副团长直接去保卫科了吧,这会罗小悦还在学校,还不知道这事呢。”
岳巧皱了皱眉没说话,打算回去问问她家老雷,看来的男人是不是跟李盼娣不清不楚的那个,也想知道李盼娣亲娘和那个男人怎么好端端的跑来部队闹了。
田麦凑近姜念,低声说了一句:“你猜我刚刚看到啥了?”
姜念来了好奇心,问:“看到什么了?”
田麦小声说:“我看罗小悦跟那个男人长得还挺像的,乍一看还以为他们是父女的,再想到他们两今天来找罗副团长说是要见罗小悦,我猜想,八成跟这事有关系。”
她顿了下,看其她人说着话,凑近姜念续道:“你说罗小悦会不会就不是罗副团长的女儿?李盼娣当初跟罗副团长离婚是不是因为她在外面搞男人了?”
这还真让田麦猜对了。
不过姜念没说,几个人回去后,岳巧率先去找关露,把这些事都告诉关露,说完后又跑来找姜念,坐在凳子上开始叭叭的说个不停,说起来岳巧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只是听雷忠说过这个事,这会她一门心思都在怀疑那人会不会才是落月的亲爹,亲爹来找亲女儿来了?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李盼娣去哪了?
天快黑的时候岳巧才走,姜念进厨房坐了晚饭,一直没等到陆聿回来,索性自己先吃了洗漱后睡觉,大概十二点左右陆聿才回来,姜念没睡实在,听见轻微的开门声就出来了,陆聿抱着两个西瓜放在桌上,对姜念说:“我在外面买的,应该挺甜的。”
姜念馋西瓜,当即就拿到厨房切了一牙,一边吃瓜一边问陆聿今天下午的大瓜,陆聿看着姜念只穿着小背心和短裤,眸色深了几分,上前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在她鼓起的腮边亲了下:“想打探什么?”
姜念笑弯了眼睛,带着西瓜水的唇在陆聿唇上亲了下,刚要退开时,男人扣住她的后颈,破开她的齿关,在她舌尖上吮了下,手掌抚着姜念露出来的腰线上,眉眼里溢出笑:“瓜甜吗?”
姜念被亲的脑子有些短路,靠在陆聿怀里缓了一会,点点头:‘甜。’
说完又想起罗小悦的事,喘了口气,仰起小脸看陆聿:“今天下午罗副团长那到底是什么事?”
她是真的好奇。
这会就像是在瓜田里蹦跶的猹,一边吃瓜,一边想听瓜。
陆聿说:“罗小悦不是罗承义跟李盼娣的孩子,是李盼娣跟齐大旺的女儿,九年前李盼娣跟罗承义结婚前就跟同村的齐大旺不清不楚,当时李盼娣的母亲因为满意女婿是副营长,就一直瞒着这件事,后来还是被罗承义发现,和李盼娣离婚了。”
原来是这样。
齐大旺就是今天跟李盼娣母亲一起来的男人。
姜念吃完瓜把瓜皮放在桌上,续道:“那罗小悦身世的事齐大旺之前不知道吗?”
陆聿抱住姜念,男人身躯高大,用力抱着她时,姜念几乎淹没在男人坚实的胸膛里,她微仰着小脸,下颚抵在陆聿的锁骨那,听着男人平稳的呼吸声,过了一会才听他说:“不知道。”
他把今天在保卫科的事都告诉姜念。
李盼娣家里重男轻女,她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老大前几年结婚了,老二今年结婚,但家里的钱都给老大结婚用了,李盼娣的娘见齐大旺对李盼娣还没死心,就撮合齐大旺娶李盼娣,用这份彩礼钱给三儿子娶媳妇。
但齐大旺彩礼钱给的不多,老太太就起了心思,把罗小悦的事告诉齐大旺,对他说李盼娣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是罗小悦,买一送一的事求都求不来,齐大旺一听,当即就答应老太太给她四百块钱彩礼,前提是他要老太太跟他来部队要回罗小悦,这女儿到时长大了,嫁出去也能捞一笔彩礼钱,他还能娶了李盼娣,怎么想都是划算的买卖。
老太太被钱迷了心思,瞒着李盼娣带着齐大旺来部队闹,一下子把这事闹开了。
姜念听陆聿说了后面的事,罗副团长把罗小悦还给李盼娣她母亲和齐大旺了,并且告诉警备员,以后李盼娣和她家人再来闹事,直接找保卫科的人,他不会出来见他们。
姜念听完这些事,心里还有些唏嘘。
罗副团长也是个大冤种,养了九年的孩子原来是前妻姘头的,这且不说,这个假女儿还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幸好关露没事,要是有事,罗副团长估计更难受了。
不过姜念转念又想到这一点,觉得这件事出现的有点巧合了。
她前段时间还怀疑罗小悦不是罗副团长的孩子,今天这事就破窗了,她还以为罗小悦会被罗副团长送回乡下,而现在直接是彻底送走了,埋在关露身边的隐患也彻底解决了。
姜念把这点心思说给陆聿,然后头枕在他怀里,在男人突起的喉结上亲了下。
她只是下意识的亲昵举动,却让陆聿浑身肌肉倏地绷紧,男人掐着她的腰抱起她,让她面朝他坐着,姜念两条细腿在空里荡了荡,脸颊扶上红色,小背心位短,露出纤细的腰身,陆聿的手掌拂过那截小腰。
缓缓而上。
姜念呼吸一紧,搭在陆聿肩上的手指蜷紧,而这一刻她也终于认知到一个真相。
男人的喉结不能随便碰。
碰了
会惹火。
姜念也‘如愿’的被折腾了一番,从凳子上到柜子上,再到床上,最后浑身无力的躺在夏凉被上,脸颊的红潮还未褪去,陆聿抱起她娶洗澡间洗干净,给她换了身衣服,姜念再度躺在床上,翻个身的功夫,觉得腰都快断了。
她抬脚踹了下陆聿,陆聿捏住她的脚踝,在她小腿上捏了捏,笑道:“我去吃饭。”
姜念:……
还知道饿呀。
罗小悦被送走的第二天关露来找姜念了,她给姜念选了两本合适的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话也多了,感觉罗小悦的离开让她也松了一口气。
姜念也理解她,罗小悦在的时候,她要时时刻刻防着罗小悦,换做谁时间久了也会累。
她从关露嘴里得知,岳巧去雷营长的二娘家了,他二娘跟李盼娣是一个村子,说是去看雷营长的二娘,实则是打听事去了,果不其然,第三天中午岳巧就回来了,拉着姜念去了关露家,把打听来的事告诉她们,和陆聿说的一模一样。
不过有一点是陆聿没说的。
李盼娣她娘告诉齐大旺罗小悦身世的事,听老太太透露的风声,好像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提的主意,这人是谁大家都不知道,姜念就觉得罗小悦身份的事揭晓的太过凑巧,好像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
她听岳巧说,李盼娣在家里闹自杀,不愿意嫁给齐大旺,还想来部队闹,被她弟弟打了一顿,摁着头要她嫁给齐大旺换一笔彩礼钱给他娶媳妇用。
姜念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李盼娣固然可怜,可她把罗小悦往坏处教,指使一个孩子对一个孕妇做出伤害的事,有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时间一转到了月底,姜念接到了葛梅的电话,葛梅告诉她,画师看了邝秀的画,想见见这个女孩,如果有时间看明天方不方便来绣庄,姜念闻言,笑道:“有,我明天带邝秀过去。”
葛梅顿了下说:“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位画师听说了邝秀的情况,在考虑能不能带这孩子,如果带不了这事也成不了,只能等邝秀再大点,情况好转了再看情况定夺。”
姜念去了田麦家把这事说了,田麦激动的一直感谢姜念,不过她也把葛梅的顾虑告诉了田麦,然后看向坐在板凳上的邝秀,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柔声问:“秀儿,如果让你离开你娘跟着老师学画画,你愿意吗?”
邝秀紧抿着唇,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姜念也摸不准她行不行。
田麦摸了摸邝秀的头,说:“没事,先让老师看,如果真不行,就等秀儿再大点也行。”
姜念点头:“好。”
第二天姜念吃过早饭就带着田麦和邝秀去往市里,这是邝秀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像是应激了一样,浑身抖得不停,紧紧贴着田麦,田麦抓着邝秀的手,三人坐在车上时,邝秀都快钻到车座下面了,姜念抿了抿唇,觉得这次去绣庄被老师收下的可能性不大。
邝秀现在完全
离不开田麦,老师也害怕单独带着邝秀再出个什么事。
经过一个小时的路程到了绣庄,老师这会还没来,葛梅也刚从纺织厂回来,也算是看见了姜念口中的邝秀,发现这孩子的情况比姜念说的还要严重些,她靠近邝秀,邝秀都像是受惊似的。
田麦一直陪着邝秀坐在靠窗的板凳上,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老师过来了,是个女老师,年龄大概在四十出头,手臂上夹着画板,梳着一个低马尾,进来和葛梅说了几句话,然后看了眼窗户那边的邝秀。
葛梅给姜念介绍:“这是画师,纪晓婷同志。”又给纪晓婷介绍:“这就是我给你看提过的绣娘,姜念同志。”
纪晓婷闻言,眼里闪过一抹亮色,主动朝姜念伸手:“姜念同志,你的绣图我都看过,都很完美,你还记得之前绣的三幅人像图吗?”
姜念笑道:“记得。”
纪晓婷说:“那是我画的,当时葛姐给我看了你的绣品,你绣的很传神,我一直没时间见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姜念倒没想到画师会喜欢她的绣图,两人也不由的多说了几句,说话中她也顺带把邝秀的情况说了一遍,旁边的田麦没接触过这些,在画师进来后她也紧张的握着邝秀的手,母女两手心都冒着汗。
纪晓婷走到邝秀对面坐下,将画板放在桌上,画板上夹着一张白色的画纸,上面画了一半的风景图,看图景有点像海岛,海上飘着一艘船,海滩边有渔民背着背篓在抓螃蟹,这幅图吸引了邝秀的目光,她像是忘却了恐惧,好奇的抬起头看着画板上的画,里面的景色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有海,有船,碧蓝的天空还飞着一种很漂亮的鸟。
在邝秀的记忆里,顶多只见过最寻常的鸡鸭鱼狗,多了也就是树上的鸟儿和大人嘴里描述的大老虎,她的局限就在这里,看见从未见过的景物,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和注意力,姜念也看见了,原本缩着肩膀畏缩怕人的邝秀在接触到画画时,身上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这一瞬间,她就好像走出了阴暗恐怖的角落,迈进了温暖的阳光里。
纪晓婷问:“知道这是哪里吗?”
她手指点了下画,看着邝秀,邝秀下意识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然后又低下头,过了一会才轻轻摇头。
纪晓婷说:“这里是海岛,海岛上有海军,渔民,还有轮船,我们这边没有的水底动物。”
见邝秀又往画板前凑近几分,纪晓婷续道:“除了海岛,还有港城,哪里有高楼大厦,有鲜亮的服装,有着和咱们这边不同的风景和特色,这个世界很大,隐藏在周边的景物很多,需要我们用心去发现,去感受,你身边的一草一物也可以成为你笔下的风景,在我们的世界里,需要的是一颗安静的心和细微的观察,还有一颗大胆,敢于尝试跨过任何一道坎坷,咱们现在最需要跨出的一步就是你自己的心里的这道坎。”
邝秀没说话,而是小幅度的抬起头看向纪晓婷。
纪晓婷微微俯下身,与邝秀的视线
齐平,温和一笑,问了一句直击心灵的问题:“告诉纪老师,你最害怕谁?”
提起这个,邝秀浑身一下抖起来,抓着田麦的手又低下头,嘴巴抿的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姜念和葛梅眼神交流了一下,田麦想开口说话,被纪晓婷伸手拦住,她继续对邝秀说:“你喜欢画画吗?”
邝秀犹豫了一会,然后点点头。
纪晓婷又问:“那你告诉纪老师,你想去老师刚才说的那些地方,去发现,去探索感受那些景物吗?”
邝秀又点了点头,纪晓婷续道:“既然你想,那你就大胆的迈出第一步,不然你永远都躲在你自认为的龟壳里坐井观天,能画的、会画的永远都是你眼前所见到的景物。”
邝秀发抖的身子逐渐缓和下来,纪晓婷趁势继续问:“告诉纪老师,你最害怕谁?”
邝秀想说又说不出来,或许是这些年一直都习惯了闭嘴,不知道怎么开口宣泄,纪晓婷耐心的又问了两遍,邝秀才小声的说:“奶奶。”
田麦眼睛都有点红,气得恨不得还想跟吴老太太打一架,要不是她,她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纪晓婷见田麦情绪不稳,对她摇摇手,示意她稳定下情绪,然后继续对邝秀说:“那你奶奶现在在你身边吗?”
邝秀摇头,纪晓婷续道:“那你最喜欢谁?”
邝秀小声说:“娘。”
田麦眼睛都蓄满了眼泪,纪晓婷笑了下,声音更加柔和:“告诉纪老师,你奶奶现在还在你身边吗?”
邝秀紧紧抓着田麦的手,她的手很小,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过了一会才摇头:“不在。”
纪晓婷说:“那她都不在了,你为什么还怕?”
这句话直击心灵,也让邝秀身子抖了一下,姜念和葛梅顿时明白了,邝秀这些年一直承受吴老太太的打骂,吴老太太对她的伤害是可在骨子里,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和创伤,让邝秀失去了安全感,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会遭受到吴老太太的打骂,纪晓婷是在带着邝秀走出来,让她明白、知道,吴老太太已经不在了,让她恐惧的人消失了,要让她试着迈出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坷。
姜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纪晓婷,她一开始觉得邝秀这趟可能要无功而返,但眼下觉得,邝秀留下来的希望好像变大了。
纪晓婷见邝秀不说话,继续问:“是害怕她再回来吗?”
邝秀过了一会才点头,这点田麦知道,自从老太太走后她就跟邝秀和邝倩睡一间屋子,每天晚上邝秀都会从害怕中醒来,嘴里一直说着同样的话:奶奶,别打我。
每说一次,田麦就想亲手撕了老太太。
纪晓婷说:“纪老师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不会回来了,她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你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再看见她,你看见的会是广阔的天地,是你从来没见过的新事物,你会遇到很多喜欢你的人,她们会带你领会很多新事物,带你见识你喜欢的,在意的事物,你期待
吗?”
邝秀缓缓抬起头,看向纪晓婷,第一次麻木胆怯的眼睛里流露出光彩。
她没有说话,但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离她最近的田麦感受最深,她激动的握着邝秀的手,感激的看着纪晓婷,纪晓婷依旧看着邝秀:“你最相信的人是谁?”
邝秀这次没有犹豫:“娘。”
纪晓婷道:“那就让你娘告诉你,你奶奶还会回来吗。”
田麦立即接了纪晓婷的话,看向邝秀望过来的眼神,肯定道:“娘跟你保证,你奶奶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跟前,她永远都看不见你,你别害怕,咱们家就只有倩儿、你爸爸和娘,再也不会有她了。”
纪晓婷说:“你叫邝秀,是吗?”
邝秀转头看向纪晓婷,然后又低下头,轻轻点头。
纪晓婷笑道:“你的名字很好听,邝秀,秀丽山河,那你愿意用你的手画出这副从未见过的秀丽山河吗?”
话题再次扯到画画上,邝秀抬起头:“愿、愿意。”
纪晓婷笑道:“那你愿意跟老师待在一起吗?老师带你去看秀丽山河,带你去感受世间万物的景色和变化,让你能画出这世界上最完美的作品,老师可以跟你保证,跟着老师,也永远不会看见你奶奶。”
邝秀低下头看着画板上的海岛景物,过了很久才缓缓点头。
田麦彻底松了口气,就连姜念也松了口气,她看着纪晓婷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总觉得她不仅仅只是一个画家这么简单。
邝秀的事解决好了,纪晓婷说她会在原市待半个月,这半个月会带着邝秀,以她现在的年纪和阅历不适合跟着她到处跑,先让她以学习为主,她以后每两个月都会来原市住十天,这十天的时间都会和邝秀待在一起,等她将来再大点,再带她出去。
纪晓婷带着邝秀走的时候,邝秀只是抗拒的挣了挣手,田麦舍不得,但也知道这孩子不能一直被她保护着,纪晓婷就住在宿舍楼那边,一直等她带着邝秀走后,姜念才问了纪晓婷的情况。
她从葛梅那得知,纪晓婷离过婚,曾经有过孩子,孩子胎死腹中没了,从那以后一直单身到现在,如今四十多岁了,姜念觉得纪晓婷或许会是邝秀人生中最重要的良师。
田麦去看了邝秀住的地方,她和纪晓婷住在一间宿舍,纪晓婷让她明天把邝秀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带过来,她们回去后正好赶上中午的饭点,姜念回到家时陆聿刚把午饭做好。
她高兴的跑到陆聿身边,踮着脚尖抱着陆聿的脖颈,把邝秀的事告诉他。
见她眉眼间都是明媚的笑意,陆聿在她扑闪的眼睛上亲了下:“饿不饿?”
姜念点头:“饿了。”
陆聿中午炒的菜蒸的米饭,姜念今天意外的吃完一碗饭,陆聿把碗筷洗干净,她去洗澡间洗漱,然后回屋想着绣图,听见外面走进来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陆聿就已经走到身后蹲下,男人从后面抱着她,下颚抵在她肩上,拿了一封牛黄纸袋递给她。
姜念拆开看了眼,里面装着钱。
她也不装了,直接当着陆聿的面把钱取出来数了数,有零有整,足足一千五百元。
姜念一愣:“怎么这么多?”
陆聿道:“结婚剩下的钱还有这几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这些。”
姜念算了下,将近一年的工资在这呢,她和陆聿结婚花了多钱她从来没问过,但陆聿给他买的手表就好几百,还有自行车,缝纫机,结婚的喜酒和喜宴都是一笔不小的钱,现在还能剩下一千五交给她,可见他去年出去的那半年工资和补贴不是小数。
姜念也知道,这些钱都是他用命换来的。
那半年陆聿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从没对她提起半个字,但他身上落下的伤是抹不掉的,她知道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姜念转过身扑进陆聿怀里,双手用力抱着男人劲瘦有利的腰身,声音多了几分娇气:“陆聿,答应我,出任务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好不好,任务固然重要,但你在我心里更重要,我不想你出事,我想我们两一直在一起,我舍不得你受伤。”
这是姜念第一次对陆聿袒露心声,第一次对他说,她舍不得他受伤。
陆聿心底发烫,抱紧姜念,在她颈窝处亲了下,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了一个字:“好。”
姜念抱了陆聿很久,一直到听见对门传来方夏和方国上学的声音才逐渐回神,自他怀里抬起头,看着陆聿棱角分明的侧脸,恶趣味的笑了下:“你有没有藏私房钱?”
陆聿笑了下:“留了点,过几天带你回去看张笑,还要摆桌子请唐团长他们喝咱们的喜酒。”
姜念眉眼一弯:“我一猜就对。”
陆聿道:“我今天递交了请假申请,请七天假,我们七天后走,我给朱俊打电话问过了,张笑快生了。”
姜念没想到陆聿都安排好了,什么事也不用她操心。
“后天周日,顾时州和陈尧要过来吃饭,陈尧有事想找你。”
姜念闻言,愣了下:“他找我什么事?”
陆聿笑了下:“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姜念一下子来了好奇心,陆聿跟她卖关子,她知道一时半会从他嘴里撬不出话了。
第二天一早姜念跟田麦去了一趟市里,给邝秀带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邝秀看见田麦后抓着她的手没放开,还是纪晓婷过来,温和的问她:“你昨晚跟纪老师睡觉时,有看见你奶奶过来吗?”
邝秀轻轻摇头,纪晓婷笑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害怕呢?今晚还跟纪老师睡,纪老师想你保证,你依旧不会看见她。”
田麦留下来陪了邝秀一会,这次过来也是和纪晓婷说学费的事,纪晓婷收了五块钱,是这半个月的学费加生活费,她给田麦嘱咐,让她隔四天过来一次,陪邝秀待一会再走,让孩子知道她并没有被母亲抛弃。
回去的路上,田麦又买了一兜子苹果,死活要塞给姜念,对她不停的说谢谢,在她心里,姜念就是她家秀儿的恩人,要不是
有姜念在前面引路,她和老邝哪里知道秀儿画画的天赋。
姜念没法子,只能收下苹果。
转眼到了周日,陆聿还是天不亮就起了,做好早饭,等姜念睡到自然醒,抱着她亲了会,帮她穿衣服,顾时州他们中午过来,姜念洗漱后和陆聿吃过早饭,开始筹备中午的饭菜。
自留地有菜不用买,家里没肉,就得去食品站。
两人去一趟食品站,从这里到食品站有点远,陆聿推着自行车出来,手臂一捞就将姜念抱到后座后,他骑着自行车朝食品站去,姜念想到上次何月带她时差点摔倒,没忍住笑出声。
陆聿感觉到抱着他的人儿胸腔颤动了下,一只手捏了捏姜念的手指,问道:“笑什么?”
姜念把上次的事何月带她差点摔倒的事告诉陆聿,凌空的两条腿摆了摆,即使带了点小动静,陆聿依旧骑的很稳,丝毫不受影响,听了姜念的话,陆聿精准的抓住了话里的关键点:“顾时州抱你了?”
姜念愣了一下才回神,还没咬透陆聿这句话的意思,又听他补了一句:“抱你腰了?”
姜念:……
她抿了下唇,手指被陆聿又捏了下,男人这次捏的有点重,微微有点疼:“姜念,说话。”
姜念这会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没事好好的提这茬事干什么,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陆聿的手划过她的指尖,捏住她的手腕,指腹搭在她脉搏上,说了一句:“你心跳很快。”
姜念:……
陆聿又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姜念:……
陆聿一向敏锐,想事情也比别人反应快,姜念抿了抿唇,手指暗暗戳了下陆聿的腹肌:“顾政委是救我,要不是顾政委及时接住我,我就摔地上了。”
陆聿道:“我知道。”
他声音低沉平稳,只是听不出息怒,姜念也不知道陆聿这会心里在想什么,她想到之前在那个部队,陆聿经常找宋白练,两人脸上隔三岔五的带着伤,姜念心里有点虚,贴着陆聿的后背,小声问:“你不会找顾政委练吧?”
陆聿:……
他笑了下:“不会。”
姜念松了口气,还挺害怕陆聿要是找顾时州练了,那她以后都没脸见顾政委了。
人家好心救她,结果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陆聿骑自行车带着姜念从部队去了食品站,一路上军嫂都羡慕的看着姜念,家属楼里能有几家有自行车的,数一圈下来,整个家属楼撑死不超过四辆自行车,而且陆团长这辆还是崭新的。
陆团长年纪轻轻就当上团长,不仅疼媳妇,还给媳妇买的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就连自留地的活也没让媳妇干,什么都是他亲历亲为,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有谁不羡慕姜念的?
陆聿和姜念刚到食品站就碰见陈尧和余椋了,余椋胳膊已经好了,只是这段时间还不能用力,还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两人割了两斤
肉,买了一条鱼和一只鸡,还买了几条排骨,看见姜念时,陈尧高兴的喊了一嗓子:“嫂子!”
余椋也喊了一声嫂子。
等陆聿停稳后姜念才跳下来,问道:“你们买这些干什么?”
陈尧说:“正准备去你家呢。”
买这么多东西,还把姜念整不好意思了,陈尧说:“我们总不能每次都去你家蹭饭,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吃得多,时间长了嫂子不嫌烦我们都烦自己吃白食。”
余椋跟着笑道:“对。”
陆聿道:“让他们买吧。”
这一趟姜念什么也没买,又被陆聿抱上后座,陈尧看了眼,忍不住打趣:“嫂子,你这下可得坐稳了,别又摔下来了。”
姜念:……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聿先带着姜念回家,两人在楼道遇见了一脸喜色的岳巧和雷营长,雷营长给陆聿打招呼:“陆团长。”
陆聿颔首。
姜念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岳巧搂着雷营长的手臂,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笑道:“我怀孕了,刚查出来的。”
姜念眉眼一弯,祝贺道:“恭喜你呀!”
岳巧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她看向姜念:“对了,你啥时候怀呀?”
姜念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还没说话,一旁的陆聿说道:“我们先不急。”
岳巧还想说话,被雷营长拽了下:“好了,医生说你要先躺着好好休息,咱们先回家。”
岳巧点头:“对对对,我们回家。”
关露和岳巧一前一后怀孕,姜念说不羡慕是假的,她喜欢陆聿,也想有一个只属于她和陆聿的孩子,但陆聿说要三年后生孩子,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知道陆聿既然说了这话就一定有他的原因,她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让他为难。
楼道里空无一人,陆聿牵起姜念的手,看着她垂下眼睫抿着唇没说话,他握紧姜念的手,在她疑惑的抬起头时,低声说:“你会怪我吗?”
姜念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抿嘴笑了下:“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再说了,晚三年要孩子我们还能多过三年的二人世界呢。”
陆聿眉峰没有舒展,反而轻蹙了几分,他忽然转身抱住姜念,双臂用了力道,几乎要将她镶嵌在自己的骨血里。
有些事无法宣之于口,说了反而让她整日里心神不宁。
他只想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给姜念撑起一片天,让她无忧无虑,不去烦忧任何事。
姜念敏锐的感觉到陆聿心里藏着事,这件事需要他亲口说出来,她走不进去,也窥探不到他的心里,姜念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陆聿像此时一样,很害怕他们分别,她甚至有种错觉,陆聿好像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段岁月里。
“呀——”
楼道里陡地传来陈萍和任营长的声音,陈萍老脸一红,和任营长赶紧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看见那紧紧拥抱的两个人,这两口子也真是的,回家抱不行吗,
光天白日的在楼道里抱一块。
他们不害臊,她和老任都觉得脸臊得慌。
陆聿松开姜念,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跟任营长和陈萍打了声招呼,带着脸颊绯红的姜念回去了。
陈萍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这小两口感情可真好,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任营长低生斥了一句:“你管人家啥时候在一起的,反正人家现在是两口子,你在外面把嘴闭严实了,别乱说话。”
陈萍:……
她瞪了眼任营长:“就你能,就你厉害,我说一句你能顶我三句!”
任营长……
姜念和陆聿回到家没多会陈尧他们就来了,紧跟着顾时州也来了,顾时州的手臂也不用再吊着了,和余椋一样,只是左胳膊暂时不能用尽,他进来看了眼姜念,漆黑的目光在姜念略有些绯红的脸颊上掠过,眉眼间浮出笑意:“弟妹。”
姜念笑道:“进屋坐。”
顾时州带了两瓶牛奶,还有好几种糖果和两个罐头,这三样东西得花不少钱,姜念都有些过意不去:“来就来,不用带东西的。”
顾时州道:“总不能每次都来吃白食。”
陆聿倒是很意外的说了一句:“他们愿意带就让他们带。”
说完便带着姜念进了厨房,帮她一起做中午饭,顾时州主动来走进厨房,见陆聿在处理鸡肉,他边从袋子里取了鱼处理,姜念愣了一下,赶紧道:“顾政委,不用你帮忙,我和陆聿能忙的过来。”
陆聿垂眸瞥了眼顾时州:“你胳膊不疼了?”
顾时州笑了下:“还行。”
他蹲在地上刮鱼鳞,外面是陈尧和余椋说话的声音,倒显得厨房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鱼处理完了,顾时州起身递给姜念时,低声说了一句:“有人让我代她对你说声谢谢。”
姜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小声问了句:“是凌教授的女儿吗?”
顾时州颔首,看着姜念雪白的脸蛋,眼底有几分笑意:“鱼好了。”
陆聿越过姜念接过鱼,对顾时州道:“出去陪陈尧他们。”
这顿饭做了一个小时,姜念蒸的米饭,饭好后陈尧他们进来端饭,看着盘子里丰盛的饭菜,使劲闻了闻:“还是那个味道,太香了,刀嫂子,你手艺太好了!”
姜念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陆聿前天说陈尧今天有事跟她说,她今天一天都挺好奇的,不知道陈尧要说什么。
姜念前脚刚坐下,陆聿后脚就从柜子里把那瓶宋团长送的那瓶鹿鞭酒拿出来了,放在桌上,对顾时州道:“喝几杯?”
顾时州颔首:“行。”
陈尧和余椋见状,也说:“陆团长,算上我们两!”
姜念:……
这可是鹿鞭酒。
这三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喝了,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了。
她眨了眨眼,忽然抬头看了眼陆聿,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又吃醋了。
在故意整顾时州。!
☆、第86章
几个人眼前都放着一个玻璃小杯子,陆聿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轮着给顾时州和陈尧他们各倒了一杯,姜念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吃饭,心里忍不住给三个大男人捏一把汗,今晚喝了这些酒,怕是有的受了。
余椋先端起杯子,给陆聿他们敬了一杯,然后几个人都一口干了。
姜念:……
她瞥了眼陆聿,陆聿面色平静,又给几个人续上一杯。
宋团长送的酒不少,姜念估摸着一人能分四杯子,她吃了一块鸡肉,然后悄悄抬眼扫了眼对面的余椋和陈尧,两人脸色目前还没什么变化,饭吃了一些,几个人喝完,又把剩下的酒分了。
姜念喝的热水,听他们几个在说团里无关紧要的事。
过了一会陈尧才说起他这次来的目的,他先把半杯酒下肚,然后轻咳一声,对姜念说:“嫂子,我想求你个事。”
说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余椋看着陈尧笑,那笑容颇有几分打趣和看好戏。
顾时州和陆聿也笑了下没说话。
姜念来了好奇心,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问:“什么事呀?”
陈尧抿嘴笑了下,说:“我想让嫂子做个媒,牵个线,和绣庄里的舒雪同志相看。”
姜念一愣,着实没想到陈尧找她是说这个。
“嫂子,咋样?”
余椋问了一句。
陈尧也有些紧张的看着姜念,一是怕舒雪那边有对象了,二是怕姜念这边不同意,刚才还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陆聿给姜念夹了一块肉:“如果不方便也没事。”
姜念摇摇头:“没有不方便。”
她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毕竟陈尧就见过舒雪两三次,她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于是说:“这件事我也替舒雪做不了主,要不这样,我明天给舒雪打个电话问一问,她那边要是愿意,我就给你两牵个线。”
听姜念这么一说,陈尧差不多确定舒雪没谈对象,他松了口气,端起酒杯站起身对姜念说:“嫂子,谢谢你,我这个姻缘要是成了,将来生的孩子认你做干妈!”
姜念:……
其实,大可不必。
陈尧坐下后和余椋他们说话,饭吃的差不多了,顾时州衣领扣子解开两粒,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不止是他,陈尧和余椋也觉得热得慌,两人撸起袖子,头上冒着汗,余椋说:“这什么酒?后劲怎么这么大?”
陈尧拿起酒瓶看了眼,是玻璃瓶子,看不出什么。
陆聿把剩余的半杯酒喝了,在三个人的视线看向他时,他平淡的说了一句:“鹿鞭酒,我之前的老团长送我的。”
顾时州:……
陈尧:……
余椋:……
姜念为微微低下头,有些心虚的吃了几口菜。
陈尧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已经见底的酒瓶,心底忽然间冒冷汗。
顾时州眉峰皱了皱,抬手捏了捏两边额角,转头看向陆聿,漆黑的目光有些波动:“你故意的?”
陆聿掀起目光,对上顾时州的视线,唇角噙着笑:“冬天天冷,给你们热热身。”
顾时州:……
陈尧:……
余椋:……
姜念赶紧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吃饱了。”
然后快速起身去了洗澡间,关上门捂着嘴没忍住笑出来,她发现陆聿坏起来是真坏。
吃完饭陈尧他们就走了,姜念从洗澡间出来时,看见几个人穿着单薄的衬衣,额头都是汗,手里拿着外套也没穿,顿时觉得宋团长送的这个鹿鞭酒是真厉害。
她忽然一顿,转头看向陆聿,发现他也没好到哪去,穿着单薄的白衬衣,袖子挽起,额头也冒了许多汗。
姜念:……
这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他们走后,陆聿把碗筷收拾干净,姜念把桌子擦干净,打扫干净,等忙完后才走进厨房,陆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担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陆聿把碗筷放进柜子里,转身看向挨着菜板站着的姜念,声音哑了几分:“还好。”
他身上带着酒气,靠近她时,酒气也逐渐将她包裹。
姜念眼皮子轻跳了下,平静的心倏地开始跳动,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些,她抿了抿唇,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陆聿,男人俯下身,手臂搂住她的后腰一把箍在怀里,带着酒气的气息流连在两人的鼻息间。
姜念觉得她没喝酒都醉了。
唇上一重,陆聿的口勿带着疼惜,她能感觉到,男人疼惜的表面下遏制着粗暴的狂野。
他在怕弄伤她。
姜念眼睫颤了下,闭上眼,双手抱住陆聿劲瘦的腰腹,男人穿着单薄的衬衫,她清晰的感觉到薄薄的衣衫下、紧绷结实的肌肉,烫得惊人。
“念念”
陆聿退开几分,吐出的热息带着醉人的酒意:“天不早了。”
看着姜念绯红的脸颊,在她眼睫上亲了下,弯下腰抱起姜念,手臂托着她的软/臀朝里屋走去,忽然升起的高度让姜念吓了一跳,她双手下意识搭在陆聿肩上,看着男人薄红带着汗珠的面孔,心陡地乱跳了几下。
陆聿喝了鹿鞭酒,那今晚……
姜念都不敢想她能不能承受的住,搭在陆聿肩上的手指忍不住蜷紧,直到她被陆聿放在床上还有些飘忽,陆聿看着姜念微微扬起的脖颈,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扣住姜念的后颈口勿上去。
这次的口勿不带任何疼惜,充满了粗野。
姜念几乎陷在陆聿的怀里,无力搭在被褥上的手被陆聿握住,男人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捏了捏她的手指,在她鼻尖上,眼睫上亲了下,姜念看到陆聿的眼底攀爬出猩红的血丝,火勺热的气息烫的她也感觉到了热。
“陆聿……”
姜念嗓音有些软糯,也不自觉沙哑了几分。
陆聿埋首在姜念的颈窝处,在她锁骨上吮了下,察觉到怀里人儿的薄颤,哑着嗓音说:“你早点睡,我今晚睡宿舍。”
姜念:???
她愣了一下,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陆聿看她迷糊的模样,心底软了几分,又在她唇上啄了下:“今晚不行,会伤了你。”
这酒后劲大,他怕一旦开始就难以再控制。
姜念脸一红,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好。”
陆聿待了一会就走了,屋里还有些残留的酒气,姜念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拍了拍烧呼呼的脸蛋,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睡着。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从家属楼到团里宿舍要一截子路。
陆聿穿着薄衬衣,手臂搭着军装外套,从家属楼跑出来遇见了从团里才回来的方营长和雷营长,两人看见陆聿,打了个招呼:“陆团长干啥去?”
陆聿道:“去团里看看。”
雷营长看到陆聿额头的汗和身上的薄衣服,愣了一下:“陆团长,你这么热吗?”
方营长说:“我两刚才回来时看见顾政委他们了,他们看着也挺热的,你们干啥了?”
陆聿轻咳一声,说:“喝了点白酒。”
雷营长说:“难怪,大夏天喝了白酒是有点受不了。”
等陆聿走后,方营长碰了碰雷营长的手臂:“我又不是没喝过白酒,就算喝多了也没这么热,你看他们几个都跟泼了水一样,身上都是汗。”
雷忠笑道:“我们都是年轻小伙子。”
方营长:……
一下子被扎心了。
顾时州和陈尧还有余椋回到宿舍,几个人洗了个冷水澡,顾时州刚从洗澡间出来就看见推门进来的陆聿,眉峰微挑:“怎么过来了?”
陆聿道:“睡不着,怕吵到姜念,出来跑跑步。”
顾时州拿着毛巾擦了擦头,瞥了眼陆聿额头的汗:“等会一块跑步。”
陆聿笑了下:“行。”
他也冲了个冷水澡,和顾时州出去时遇见了同样在外面跑步的陈尧和余椋。
陈尧:……
余椋:……
今晚在陆团长家喝的这顿酒把几个人整惨了,几个火气方刚的大男人一人四杯鹿鞭酒,在外面几乎跑了一整晚,宿舍里的蒋舟和娄治半夜爬起来看了眼窗外的训练场,蒋舟问:“他们四个今晚抽风了?”
娄治道:“不知道。”
陆团长他们训练了一整晚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三团,三团的人也不敢说话,陆团长平时训练人就特别狠,对自己也狠,他们都怕陆团长第二天再开始练他们。
姜念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隐约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刚在想是不是陆聿回来了,就见屋门从外面推开,昏暗的房间里,男人挡住了从门口倾泻进来的光。
姜念抿嘴一笑,从床上坐起来:“你回来了。”
陆聿脱下外套挂在墙上,解开领扣的两颗扣子,“嗯”了一声,在姜念掀开被子起来时,走过去又抱着她躺在床上,陆聿身上带着凉气,姜念觉的凉凉的还挺舒服,仰起小脸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陆聿俯下身抱住她:“冲了个冷水澡。”
在姜念还想说话时, 男人堵住了她的唇, 经过一晚上的训练, 身上的酒气挥发了一部分, 但仍旧残留了一些。
姜念双手攀上陆聿的肩膀,脸颊绯红,她偏过头看向透着红光的窗帘,脚踝被陆聿的手捏住抬起,她下意识抿紧唇,在陆聿俯身而来时,轻哼了一下。
这场战事从床上移到洗澡间,到最后姜念无力的挂在陆聿身上,连手指都是累的,她靠在陆聿怀里,冲洗干净后又被他抱着躺在夏凉被里,男人亲了下她的鼻尖:“你再睡一会,我去做饭。”
姜念不困,但浑身发软,她在床上多赖了一会,等陆聿做好饭后才出去洗漱,吃过早饭陆聿去了团里,姜念去警务室给舒雪打电话,电话是苏娜接的,她和苏娜聊了几句后才和舒雪说上话。
舒雪问:“姜姐,你找我什么事?”
姜念笑了下,小声说:“我记得你没谈对象,对吗?”
舒雪道:“嗯。”随后反应过来,脸有些红:“姜姐,你怎么好好问起这个了?”
姜念顿了下,说:“我这有个人,不知道你要不要和他见一面,各方面都挺好的。”
舒雪摇头:“我不见,我不想结婚。”
她没想到舒雪会是这个反应,于是问:“怎么了?”
舒雪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捂着电话筒小声说:“我害怕遇上童刚那样的男人。”
这段时间童刚又来找贾圆了,还想着跟贾圆复婚,最后被贾圆举着棍子打出去了,还把童刚闯进绣庄和宿舍的事告诉厂里的保卫科,保卫科的人教训了童刚,才让他消停了。
她之前还想着结婚,可看见童刚和贾圆,又打消了这个心思。
姜念虽然也不愿意催人结婚,但考虑到舒雪的情况和陈尧的为人,还是说了一句:“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人和童刚不一样,他你也认识,也是当兵的。”
舒雪有些好奇:“谁呀?”
姜念说:“陈尧,陈营长。”
舒雪一愣,没想到是那个一点也不温柔的粗人,上次来接亲就跟个土匪一样踹开门,力气大的跟牛一样,虽然没对她动粗,但看着就让人害怕,还有她上次去给姜念送绣图也遇见了他,和他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一直盯着她看,看的她都有些害怕。
听见姜念又问她,舒雪才回过神来,直接摇头:“我不想跟他相看。”
姜念也没逼她,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能告诉我原因吗?”
舒雪说:“他太凶了。”
姜念:???
陈尧凶?她还真没看出来。
和舒雪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姜念回到家属楼,等中午陆聿回来时把舒雪说的话转达给陆聿,让他告诉陈尧。
陆聿闻言,眉峰微挑了一下,笑道:“好。”
他吃过午饭去了团里,看见从食堂过来的陈尧,将他叫过来,说:“你嫂子打电话问过了。”
陈尧一听,神色有些紧张和期待:“她怎么说?”
见陆团长沉吟了一下,陈尧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点悬,果然陆团长的下一句话就把他火热的心扑死了:“那姑娘嫌你太凶了。”
陈尧:???
他撸了把头发,特别纳闷:“我也没凶过她啊。”
他们总共就见了两次面,他两次都是笑眯眯的,啥时候凶过她了?
见陈尧叹了口气,陆聿问:“真对那姑娘动心思了?”
陈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是有点。”
陆聿拍了下陈尧的肩:“如果真心想跟那姑娘结婚,就主动出击试试。”
陈尧一愣,转头看向陆聿,着实没想到陆团长会对他说这句话,陆聿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为自己的事多想想了。”
陈尧道:“行。”.
陆聿的假条也批下来了,他们过几天就走了,姜念去给张笑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警备员说朱副连长带着媳妇住院了,昨天晚上刚走的,姜念猜到张笑应该是生了。
自留地的菜都长得差不多了,姜念又去地里把菜收拾了一下。
她这两天在家把衣服收拾了一下, 打算后天就走,关露知道她要离开几天,过来找她,在家里坐了许久,她孕吐比较厉害,严重到喝口水都吐,短短几天时间脸颊都消瘦了一圈,岳巧跟她相反,能吃能睡,一点反应都没有。
关露坐在板凳上,捧着茶杯笑,想喝水又怕吐,又把杯子放在桌上,看向吃着黄瓜的岳巧,有些羡慕,姜念说:“你要不去医院问问医生,这么吐下去也不是办法。”
关露脸色有些憔悴,摇摇头说:“去看了,没有太好的办法。”
姜念看了眼吃了一根黄瓜又拿起西红柿吃的岳巧,忍不住笑了下。
岳巧也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黄瓜挺好吃的”
关露羡慕道:“能吃最好,不像我,想吃也不敢吃,吃一口就吐。”
姜念对关露的感受没法感同身受,但看她的样子也知道不好受。
岳巧问:“你这次要回去七天吗?”
姜念道:“嗯,回去看看老朋友,她昨晚去了医院,应该是生了。”
关露摸了摸肚子,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折腾我。”
两人在这坐了一会,岳巧说起李盼娣的事,她对姜念说:“昨天是李盼娣结婚的日子,我昨天还去老雷他二娘家去看了,你猜我看着什么热闹了?”
关露抿着唇没说话,姜念来了好奇心:“什么热闹?”
岳巧咬了一口西红柿,冷笑了一下说:“罗小悦砸了李盼娣和齐大旺结婚的屋子,口口声声说她爸是罗副团长,不是齐大旺,满村子里的人都在,齐大旺和李盼娣结婚也没结痛快,罗小悦被齐大旺打了一顿,李家人重男轻女,本来对罗小悦也不亲,更没人管,李盼娣又打不过齐大旺,母女两都被打了一顿,要不是大队里的人拉开,场面闹得还难看呢。”
说完后,续道:“罗小悦吵着闹着要来部队找罗副团长,让罗副团长收拾齐大旺,最后被齐大旺关进屋子出不来,要我说她就是活该,小小年纪心思就那么狠,上次要不是咱两看见她和她娘的鬼心思,指不定关露的孩子就没了。”
李盼娣和罗小悦的下场姜念都预料到了。
李家人重男轻女,要的只是彩礼钱,至于李盼娣母女怎么样他们不会在乎的。
至于李盼娣给罗小悦的那副药渣到底是什么,或许罗副团长应该去找医生看过来,当然,这只是姜念的猜测。
要说这药渣的事还被姜念猜对了。
那天罗副团长回去后就一直把药渣带在身上,第二天在罗小悦上学后就去了县里的医院找中医看了眼,这药渣是落胎药,药性很重,要是胎象不稳的人喝上一点就能滑胎,而关露正好是这种情况。
这个年代对于人为滑胎的事查的很严,去医院做流产都要介绍信,这中药八成是李盼娣花钱从哪个老中医那买来的,罗副团长阴沉着脸从医院出来,面上对罗小悦也没表现出什么反常,不过也开始防着她了。
他是当兵的,敏锐力也没那么迟钝,对于女儿的伪装怎么会看不穿,只是不想戳破,给她留着脸面,想着好好教育她,让她慢慢对关露改观,只是没想到这孩子在李盼娣的影响下逐渐偏执,越来越过分,有时晚上睡觉时他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李盼娣离婚后,对
女儿的关心也少了。
直到那天李盼娣的母亲和齐大旺来部队闹后,他才认清一个事实。
或许有些人的心天生就捂不热。
有个别的人,从一出生性格就注定好了。
其实送走罗小悦他也舍不得,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他养了九年的女儿,看着她从咿呀学语到长大,花费了许多精力,他原本想着把罗小悦送回他爸妈那,怎么也比跟着李盼娣强,只是没想到那孩子狠抗拒,抗拒到当着他的面诅咒关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这也是罗副团长下定决心把罗小悦还给齐大旺的因素。
这些事关露都不知道,她就在家待着,一直等到晚上,罗副团长回来收拾罗小悦的衣服书包时才知道,罗小悦被她亲生父亲接走了。
关露和岳巧在姜念这待到下午才回去,临走时岳巧对姜念说:“要不你也赶紧怀一个,到时咱们三个孩子生下来还能是个伴呢。”
姜念笑道:“我现在还是以刺绣为主,孩子的事先不着急。”
关露拉着岳巧,没让她继续问姜念。
何月也知道姜念要走七天,来找她说了好一会话,她前脚刚走陈萍后脚就来了。
姜念打开屋门,看着站在屋门外的陈萍,笑道:“进来吧。”
陈萍手里拿着小包,走进屋里后放在桌上:“我听老任说你和陆团长要回去?”
姜念道:“嗯,明天就走。”她顿了下续道:“陆聿说回去请几个老战友吃顿喜酒,告诉他们陆聿和我结婚的事。”
陈萍笑了下:“这样也好。”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把小包往前推了下:“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陈芳吗?”
姜念看了眼小包,估摸着有两块砖那么大,多嘴问了句:“是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方便带吗?”
陈萍笑道:“陈芳下个月要回趟老家,我给我娘带了点好东西让我小芳带回去,你和陆团长我信得过。”
姜念闻言:“行,东西我一定给你带到。”
第二天姜念起了个大早,昨晚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还装了两件婴儿穿的衣服,是姜念这几天用缝纫机做的小衣服,她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有多大,还特意去问了何月,按照何月说的尺寸做的。
陆聿起来做了早饭,和姜念吃过早饭后,把厨房打扫干净,这才带着姜念离开,两人刚走到部队门口就碰见从团部跑过来的陈尧,这个季节日头毒辣,陈尧跑了一身汗,陆聿问:“你怎么过来了?”
陈尧搓了搓脸,看向姜念还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你们今天要去市里,想让嫂子带我去绣庄,引一下舒雪跟我见个面。”
陆团长那天说的话他记在心里了,不能说舒雪觉得他凶他就放弃,他要用行动证明,他不是个粗暴的人,不能因为两三次的见面就给他下定论。
姜念笑道:“好。”
三个人坐车去市里,走到绣庄外时,陆聿和陈尧等在外面,姜念推开门走进绣庄,苏娜“哎哟”一声,又开始打趣姜念,姜念跟她聊了两句才走进隔间,几个人看见姜念,都打了个招呼。
董淑也难得的跟姜念点了下头,说了一句:“你过来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姜念有些错愕,就连范珊和舒雪她们也愣了下,余霞笑道:“来市里玩吗?”
姜念笑了下,说了自己要和陆聿回去的事,然后对舒雪说:“你过来下。”
舒雪放下绣针起身出去,走到外间问:“怎么了?”
姜念抿了下唇,小声说:“我带你见个人,不过先说好,你不能跑。”
舒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偏头看了眼窗户外面,没看到外面的人影:“是不是陈营长?”
姜念笑道:“是,人家是真心实意的想见见你,咱们也别躲着不出来,不管喜不喜欢,咱们跟人家说清楚。”
舒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虽然说觉得陈尧太凶了,不太想见他,可当人来到绣庄后,舒雪又忍不住紧张,其实那天姜念跟她说了陈尧想见她的事后她晚上睡觉也忍不住回想了和陈尧的几面之缘。
她和陈尧一共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陆团长来接亲,陈尧跟个莽夫一样踹开门,第二次见面是在陆团长和姜念的喜宴上,他拽着陆团长不停的喝酒,第三次是在陆团长家里,吃饭的时候他不停的看她。
她当时就在想,这人真没有礼貌。
舒雪跟着姜念走出绣庄,看到站在离绣庄不远处的树底下的陆团长跟陈尧,陈尧穿着夏季的军绿色军装和长裤,腰间扣着黑色皮扣,头发很短,看着利索又冷硬,看见她出来后,原本黑漆漆的眼睛顿时露出笑意,大步朝她走过来。
姜念对舒雪说:“别怕,我和陆聿在这呢,他要是敢凶你你就喊,陆团长第一个收拾他。”
舒雪抿嘴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姜念去了陆聿那边,身边一空,舒雪开始有些紧张,她看了眼走进的陈尧,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陈尧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脚步顿住,挠了挠后脑勺,说话声音尽量放轻了很多:“舒雪同志,我叫陈尧。”
舒雪没抬头看他:“我知道,你是陈营长。”
陈尧笑了下,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在舒雪的视野里,看见凑近的一双脚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就撞上陈尧的笑脸,陈尧笑的特别灿烂,灿烂到脸都快僵了,就怕自己不笑舒雪会觉得他凶,他说:“舒雪同志,我其实一点也不凶。”
舒雪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抿了抿唇没说话。
陈尧见状,续道:“是我和陆团长接亲那天的行为吓到你了吗?”
他这两天也回忆了一下,那是他和舒雪第一次见面,也是他当着舒雪的面一脚踹开了宿舍门,好像第一印象的确不太好。
舒雪低着头看着脚面,想了一会又补了一句:“还没礼貌。”
陈尧:???
舒雪续道:“吃饭的时候总盯着人。”
陈尧:……
他搓了搓脸,不好意思的笑道:“抱歉,我以后一定注意点。”
舒雪想回他一句:你还想有以后?
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又听陈尧说:“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去红星饭店吃顿饭,你先别着急拒绝,咱两吃个饭多了解一下对方,你要是觉得我真的不行,我保证以后都不来打扰你。”
他说的直接,反倒让舒雪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姜念,见姜念朝她笑了下,又看了眼脸色平静的陆团长,最后才将目光落在陈尧身上,陈尧依旧笑着,但舒雪能看出来,他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于是点点头:“好。”
陈尧轻松了一截:“那我中午来接你。”
说完生怕舒雪拒绝似的,扭头就跑了。
陈尧去找陆聿了,姜念跟着舒雪进了绣庄,舒雪把刚才和陈尧说的话告诉姜念,姜念安抚一笑:“没事,陈尧的为人我还是可以给你打包票的。”
刚才舒雪和陈尧在绣庄外说话,苏娜和贾圆她们都听见了,舒雪一进来几个人就开始打趣,贾圆说:“陈营长不错啊,你可以跟人家先处处看。”
余霞也说:“陈营长在部队里还是官呢,这可是打灯笼都难找的对象,你可得把握好机会。”
苏娜啧啧嘴,叹道:“可惜我都结婚了,不然我一定让姜念也帮我介绍个当兵的,有个当兵的丈夫多好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舒雪都不好意思了,原本对陈尧没什么好印象,在她们的说动下,竟然也有些期盼中午和陈尧见面的事了,但她还是不敢和陈尧单独见面,拽着姜念,想让她和陆聿陪着,最后姜念和陆聿买了下午六点的火车票,中午和陈尧她们吃顿饭。
姜念原本想去看看邝秀,苏娜说纪晓婷一大早拿着画板带着邝秀出去了,说邝秀昨晚还喊了她一声婶子,姜念闻言,觉得邝秀能遇上纪晓婷这样的老师,真的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机遇。
等中午的时候,陆聿和陈尧过来接姜念和舒雪,一起去了红星饭店。
陈尧选了个靠窗的小隔间,姜念一进去就挨着陆聿坐在一起,舒雪没办法,只能和陈尧坐在并排,陈尧先问姜念要吃什么,问完后才转头看向舒雪,说话声音都放轻了:“你想吃什么?”
姜念低下头喝水,忍着唇边的笑意,她还是第一次见陈尧这么拘谨。
而且她发现陈尧比之前说话都小心翼翼了许多,语气都变温柔了,搭在腿上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男人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挤开她的指缝握住,姜念抬头看向陆聿,陆聿垂着眸,眼尾上也浸了几分笑意,她看出来了,陆聿是真心为陈尧高兴。
吃饭的功夫,陈尧看陆聿给姜念挑鱼刺夹菜,于是学着也给舒雪挑鱼刺,一会的功夫舒雪碗里堆的跟小山一样高。
舒雪:……
见陈尧还要给她夹菜,舒雪赶紧摆手,脸蛋通红,又羞又窘迫:“我吃不了,太多了。”
姜念低着头笑,差点呛到,陆聿低声说:“慢点。”
舒雪觉得这顿饭是她吃的最撑的一次,从红星饭店出来时,肚子都是涨的,对陈尧也没了先前的偏见,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凶,姜念和陆聿吃过饭就先走了,要去百货楼转转,给张笑带点原市这边的特产,陈尧先送舒雪回去。
这会正是上班的点,街道上来往都是人。
陈尧看了眼舒雪,轻咳一声,问道:“舒雪,我们两先处着看看,可以吗?”
舒雪脚步一顿,看着延伸在地上的两道影子,过了一会才轻轻点头:“好。”
陈尧一乐,打心眼里高兴的不行,看见有卖冰汽水的,跑过去买了两瓶冰汽水,递给舒雪:“喝瓶这个。”
“谢谢。”
舒雪抬手接汽水时,手指不小心碰上陈尧的手背,舒雪脸一红,快速接过汽水就转头看向前面,脸颊红彤彤的,陈尧耳根也浮上一抹红,捻了捻手指,然后一口
气把冰汽水喝了,这才感觉好一点。
两人走到绣庄外,陈尧说:“我有空了就给你打电话,我下周日有一整天的时间,那天我来绣庄找你。”
舒雪小声说:“好。”
陈尧笑道:“那你进去吧,我先回部队了。”
然后对趴在窗户上的几个人摆了摆手,转身快步走了。
舒雪一愣,扭头就看见苏娜她们趴在窗户上冲她笑,舒雪脸一红,推门进去的时候,苏娜和贾圆还有范珊凑上来问她和陈尧说的咋样了,绣庄了顿时传出热闹的笑声。
下午六点,陆聿带着姜念坐上了火车。
他买了两张卧铺,一上车就让姜念先躺着眯一会,他拿着军用水壶去打了热水,过了一会车上来了一对小夫妻,女人怀里抱着婴儿,两人看了眼两边的下铺,又看了眼躺在卧铺上睡觉的姜念,女人拽了拽男人的手,说:“要不你给说一下吧?”
那男人说:“先等等,人家在睡觉,等她醒了再说。”
说完先把蛇皮袋放到车厢旁边的架子上,然后把贵重的东西装在身上,转身走进车厢,从女人怀里接过孩子,说:“你先上去。”
孩子还小,从妈妈怀里脱离,一下子大哭起来,嗓门响亮,吵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念,姜念睁开眼就看见女人踩着旁边的杆子往上爬,旁边男人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哄着,她起身说:“我们换个位置,你睡这吧。”
夫妻两愣了一下,男人先反应过来,抱着孩子给姜念道谢,女人爬到一半也跳下来,高兴的对姜念说:“女同志,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姜念笑道:“没事。”
她拿起随身带的小布包坐到陆聿的卧铺上,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姜念的位置上,孩子大概是饿了,她面朝着窗户,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身体挡着,给小孩子喂/奶吃。
姜念偏过头,正好看见陆聿拎着军用水壶走来,刚想给他说一声,陆聿就已经提前转过头避开,把水壶放下对姜念说:“我去过道坐一会。”
说完就走了。
等孩子吃饱睡着后,姜念才朝外面喊了一声:“陆聿。”
陆聿从那边走来,那小两口感激的看了眼陆聿,男的笑道:“同志,谢谢你们两口子。”
陆聿道:“没事。”
对面的婴儿吃饱后不哭不闹了,转过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姜念笑,姜念弯着头逗孩子,孩子咯吱的笑出声,露出上下四颗小牙齿,看着可爱极了,姜念心里都软乎了。
她想到了李方达和吴英的孩子,那个孩子打小就没了父母,也不知道长大了该怎么办。
女人见姜念一直盯着孩子,又看了眼陆聿,笑道:“你们是刚结婚吗?”
姜念笑道:“嗯。”
那女人又问:“你们是干啥的?”
她看这小两口穿衣打扮上都像是城里工作的,她丈夫坐在旁边给他媳妇拿了一个玉米饼让她先垫垫肚子,姜念说:“我是在绣庄工作的,我丈夫是当兵的。”
陆聿听到丈夫二字,转头看了眼姜念,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和别人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对面的女人闻言,咽下嘴里的玉米饼:“绣庄的呀,我们厂子前面不远处也是绣庄,绣庄的主任经常来我们厂子看绣布呢,葛主任你认识吗?之前一直是她来纺织厂看绣布,大家也都喜欢她,觉得她说话做事让人心里很舒坦,自从换成彭主任后,每次来都冷着脸,搞的好像我们看她脸色干事的一样,大家都不喜欢她。”
姜念没想到这么有缘,在这还能碰上之前绣庄附近的人。
于是点点头说:“这两个人主任我都认识,葛主任现在调到原市了,那边是彭主任在管理。”
那女人一听,觉得大家也算是熟人了,然后说了些厂子的趣事和八卦,她在厂子里嘴就叭叭的能说,在外面也管不了这张嘴,说到最后,提到了纺织厂的主任,低声说:“前几个月我们厂里的孙主任家出了一件大丑事,因为那事,孙主任的职位都在厂长和领导一致意见下被取消了。”
姜念知道他,纺织厂的孙主任正是孙莹的爸,孙超。
她转头看了眼陆聿,见陆聿给军用水壶的盖子里倒了点水递给她,姜念接过盖子,笑了下,听女人说起孙主任家又发生的丑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孙莹和吴友山在原市闹出丑事后被送回去,孙超这个主任的职位也被影响了,被厂里领导单独找过去谈话了,孙超认错态度良好,厂里领导让他写了一份检讨,训了几句话这事就过去了,丁华一早就被厂里开除了,一直在家里闲着。
孙主任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孙媛前几个月辞职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孙莹没回家之前,大院里的人和周围的邻居不至于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自打两口子去原市把他们接回来后,大院里每个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孙莹和吴友山。
孙莹结婚前跟吴友山搞破鞋的事传的人尽皆知,现在又带着孩子回来,吴家人搬走了,死活不在大院里住,嫌丢不起这个人,吴友山一直守着孙莹和孩子不走。
每次被人指指点点到跟前,丁华都出去跟人吵一架,以往好女人的人设也在一次次的吵架中彻底崩裂,孙莹母女在大院和纺织厂里的名声彻底毁了,这事闹到了厂里,很多人说孙主任家里作风不正,他不配当这个主任,家里女儿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最大的责任是父母。
孙主任气得对孙莹这个女儿彻底没了耐心,他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爬上主任这个位置,原本再过两年还有希望再往上升一升,结果都被这个小女儿给毁了。
孙主任哪里气得过,之前有多喜欢丁华这对母女,现在就有多讨厌。
不仅逼走了他的大女儿,还害的他在厂里被人戳脊梁骨。
就在前段时间吴家人回来了,吴友山的母亲当着整个大院人的面闹自杀,逼着吴友山跟自己走,让孙主任也过来,放话让他女儿别再缠着她儿子,这事闹得特别的大,都见血了,吴友山的母亲差一点点就死了,这事闹到纺织厂,厂里领导一看情况不对,开会决定把孙主任开除了。
吴友山被吴家人带走了,孙莹和孩子被丢下了,丁华气的在大院里骂,一家人没了工作不说,孩子也没有户口,多一张嘴却少一份口粮,养活孩子都是个问题。
现在孙家人无处可去,一家子躲在大院里也不敢出来,花的钱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等花完了之后怎么生活下去都是问题。
对面的女人说的绘声绘色,姜念听完后,不禁有些唏嘘,原书中的女主最后是这个走向,不过姜念想到书里的事,书中孙莹也和吴友山在洞房前有那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她在书中的结局最后是怎么样的,还有陆聿,最后是什么结局?
姜念转头看向陆聿,男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好像对对面女人的话并不感兴趣。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聿转过头,看着姜念白皙的脸蛋:“肚子饿吗?”
姜念抿嘴笑了下:“有点饿了。”
这一世陆聿和孙莹没有交集,他始终是她的,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陆聿下午在市里买了点糕点和水果,还有饼干和牛奶,就怕姜念在路上饿肚子,他问姜念:“吃饼干还是糕点?”
姜念道:“饼干。”
对面女
人抱着孩子,看着人家小两口,男人对女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是饼干又是牛奶,生怕她路上渴了,饿了,照顾的可细致了,顿时羡慕的不行,扭头看了眼自家男人,男的对上妻子的目光,上前询问:“咋了?要喝水吗?”
女人摇摇头:“不喝。”
她男人也不差,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至少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尤其生孩子的时候,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对她还挺好的,女人这么一想,心里舒服了不少,又和姜念闲聊起来,然后又说起绣庄的事,说绣庄里之前有个绣娘绣功可厉害了,绣庄原本和港城那边还有合作呢,自打那个绣娘走了之后,港城那边的合作也断了。
那女人问姜念认识那位绣娘吗,姜念摇摇头,笑道:“不认识。”
这一聊天就说到很晚,姜念也说困了,躺在下铺渐渐睡着了,陆聿一直坐在下面没去上铺,怕姜念晚上睡觉不注意翻下来摔在地上,孩子要吃奶时,陆聿便起身出去,等孩子睡着了他才回来继续陪着姜念。
对面的女人看了眼一直守着姜念的男人,觉得这小媳妇的命可真好。
姜念晚上又做梦了,她这次梦见的不是新世纪的家,而是漆黑的夜晚,周围黑乎乎的,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座土方房子,看着有点眼熟,姜念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许成他们村子里的房子,不知道是谁家,屋里亮着微弱的光线,从破旧的窗户和门缝里传出很低的声音。
似是挣扎的痛苦声。
很小很小,若不是周围寂静无比,根本听不见。
而且还有点熟悉,隐约间像是陆聿的声音。
姜念心里一慌,加快脚步跑过去,手刚搭在门上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嘶吼声,声音像极了陆聿,她手指一颤,用力推开屋门,桌子上点着煤油灯,挨着桌子的旁边,陆聿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上都是鲜红刺目的血,尤其是手腕和肩膀,伤口触目惊心,血濡湿了军绿色的军装,往下滴答着血。
男人冷峻的脸色苍白的厉害,眉峰紧紧皱着,单手撑在地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低沉痛苦的嘶吼声从唇缝里溢出,像是一把尖刀刺入姜念的心,绞着她的血肉,跟着陆聿一起疼。
“陆聿——”
姜念颤抖着步伐走过去,和陆聿相处两年,何曾见过他这么痛苦狼狈过?
她在想陆聿年前那半年是否经历过这种痛苦,她终于走到陆聿跟前,蹲下身想要搀扶他,给他支撑的力量,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姜念惊慌的抓了抓,看着陆聿身上关节的血越流越多,吓得哭出声:“陆聿……陆聿、陆聿!”
她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直到脸上传来摩挲的触感,耳边响起陆聿低沉有力的声音时,才缓缓的睁开眼,火车里光线偏暗,姜念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聿,男人眉峰微蹙,冷峻的脸色不似梦里那么苍白虚弱,而是鲜活的、充满精力的。
姜念怔怔的眨了眨眼,抬起手抓住陆聿的手臂,手下的肌肉触感是真实紧绷的,不再是
梦里抓不住的虚幻,手心里属于陆聿的体温也是温热的,真实的。
“陆聿——”
姜念总算回过神,用力抱住陆聿的脖颈,感受着男人震荡的心跳声,姜念没忍住哭出来,啜泣的声音低低的传进陆聿的耳廓,男人身躯微僵了一瞬,不再顾及旁人是不是看着,手臂用力搂住姜念纤细的腰身,让她紧紧贴着自己,感受到女人薄颤的身子时,低声问:“做噩梦了?”
耳廓传来热热的气息,姜念吸了吸鼻子,在陆聿颈窝处贪、婪的亲了下,陆聿身上的肌肉比起刚才绷得更紧,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下:“我在这。”
姜念说:“做噩梦了。”
她用力抱住陆聿,又在他颈窝处亲了下,唇畔下感受到男人温热的体温时,恐惧的心总算得到了一点缓解:“你一直没睡觉吗?”
陆聿道:“我不困。”
现在半夜了,火车里的人都睡了,还有人震天响的呼噜声。
对面的女人和男人听见姜念刚才睡梦中不停的喊‘陆聿’的名字,哭的撕心裂肺的,好像谁在梦里把她男人杀了一样,这会两人抱在一起腻歪,看的女人忍不住叹气:人家的感情可真好。
等姜念情绪稳定下来陆聿才松开她,看着姜念哭的通红的眼睛,陆聿的指腹擦去她眼角残留的眼泪:“刚才梦见什么了?”
姜念抿着唇没说话,而是侧躺在卧铺上,后背贴着墙壁,眼睫湿润的看着陆聿,然后抬手点了下旁边的位置:“你躺这好不好?”
陆聿一顿,深黑的眸在姜念手指点过的地方落了几秒,随后抬头看向姜念期盼的目光,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从喉间溢出:“好。”
床铺不大,睡两个人很拥挤,要想躺下就得侧着身。
陆聿躺在外面,抱着姜念,姜念听着耳边震荡有力的心跳声,逐渐忘却了梦里带来的恐惧,她仰起小脸在陆聿的下颚亲了下,男人低下头,对上姜念璀亮的眼睛,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护在怀里,在她唇上亲了下。
知道火车上人多眼杂,陆聿只是抱着姜念,又低声问了一句:“做什么噩梦了?”
刚才姜念睡梦中哭泣的喊着他的名字,这个噩梦或许与他有关。
姜念想起那个梦就觉得可怕,纤细的手臂用力抱住陆聿劲瘦的腰身,小声说:“我梦见你在一个方正的屋子里,身上的关节上都是血,地上都流了一滩血。”
陆聿神色几不可察的一顿,薄唇紧抿了几分后,垂下眸看着姜念扑闪的眼睫,手臂绕后抓住姜念的手举在身前紧紧握住,嗓音沙哑了几分:“那都是梦,是假的。”
姜念轻轻点头:“嗯。”
虽说是假的,可姜念觉得那个梦好真实,尤其在看见陆聿身上往下滴血时,那一刻仿佛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姜念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这次躺在陆聿怀里睡得比前半夜安稳。
火车是第二天早上到达的,姜念迷迷糊糊醒来,被陆聿牵着手走下车。
他们今天过来的事朱俊并不知道,陆聿带着姜念先去国营饭店吃了早饭,然后再去的医院,本来想询问护士张笑在哪个病房,没想到刚到医院门口就碰上拿着军绿色大包的朱俊,时隔半年没见,朱俊看着成熟了许多,兴许是几天没刮胡子,下巴都有了青色胡茬。
看见陆聿和姜念,朱俊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他们两个忽然出现在眼前,还是陆聿先出声打破沉默:“不认识了?”
“陆团长,大嫂!”
朱俊高兴的跑过来,反应过来后眼睛都冒泪意了,陆聿眉峰微皱,嗤道:“大男人的哭什么,把眼泪收回去。”
朱俊擦了擦眼泪,说:“我这不是高兴吗,咱们有半年没见了。”
姜念问:“张笑怎么样了?生了吗?”
朱俊笑道:“生了,前天中午生的,生了个男孩,六斤八两。”
陆聿笑道:“恭喜,喜得贵子。”
朱俊嘿嘿一笑,然后看了眼陆聿和姜念握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也没多问,只说:“陆团长,大嫂,我带你们上去。”
姜念看了眼朱俊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陆聿,男人捏了捏她的手指,牵着她走进医院,张笑住在二楼的病房,这层楼姜念记忆挺深刻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在水房的恐怖经历现在还记着,她握紧陆聿的手,两人走到病房前才松开手。
朱俊推开病房门,对里面的张笑说了一句:“你猜谁来了?”
病房里有二张床,二张床都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张笑就靠着病房门这张床,头发有些乱,脸色也有些苍白,靠着墙里面躺着刚生下来的孩子,听见朱俊的话,她顿了下:“陈嫂子?”
朱俊笑道:“不是。”
张笑又说:“卢姐和翟姐?”
朱俊忍不住笑:“也不是。”
见病房里不说话了,姜念:……
她探头进来,看到病床上的张笑,眉眼一弯笑道:“怎么就不猜猜我呢?”
“姜姐!”
张笑激动的瞪大眼,刚想坐起身就被朱俊按住了:“你刚生完孩子,尽量少动。”
“对,尽量少动。”
姜念走进来站在床边,看着张笑的脸蛋比半年前圆润了不少,可见朱俊把她照顾的很好,她看了眼孩子,孩子才出生两天,长得特别小,这会睡得正香,姜念都不敢靠近,生怕呼吸重一点把孩子吵醒。
张笑握住姜念的手,撒娇道:“姜姐,我想死你了,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我这半年多寂寞。”
朱俊:……
他看了眼张笑了,好笑道:“我没陪你吗?”
张笑说:“你不一样,你和姜姐比不了。”
朱俊:……
姜念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难受吗?”
张笑摇摇头:“没事什么事了,我现在能吃能睡,还和之前一样。”说完看到走进来的陆聿,高兴的喊了一声:“陆团长。”
陆聿颔首,看了眼床上的孩子。
很小,小脑袋估计也就他拳头那么大。
他放轻脚步,把东西放在床尾,姜念看见了,打开包,把小孩子衣服拿出来递给张笑,怕吵醒孩子,小声说:“我给孩子做了两身衣服,你看大小要是不合适我再改改。”
这衣服的款式并不是现在的老旧款式,带着点新世纪的新潮,看着洋气又好看,张笑举起来看了眼,喜欢的不行,旁边两个床位的女人看见了,顿时眼睛一亮,中间床位的女人说:“你的手可真巧,这衣服看着真好看。”
像这种款式的,别书这边了,就是别的地方百货楼也不一定买得到。
姜念笑道:“谢谢。”
陆聿和朱俊在边上聊着别的事,姜念又把包里带的一些特产给张笑看了眼,最后拿着杯子给张笑冲了一杯麦乳精,热热的麦乳精带着甜味,张笑捧着杯子喝完了。
姜念问:“就你们两吗?”
朱俊和张笑也是第一次当父母,肯定有许多事不懂,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应对不来,张笑还没明白过来,朱俊先反应过来,说:“我娘今天晚上就到,她在这边照顾笑笑坐月子。”
姜念笑道:“这样也好,有个长辈教你怎么带孩子,总比自己两眼一抹黑的强。”
朱俊回家拿张笑做的小褥子和换洗的衣服,在朱俊娘没来之前,姜念先在医院照顾张笑,快中午的时候,卢小静和翟佩佩过来了,两人在宿舍炖的鸡汤,刚走进病房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姜念,卢小静先反应过来:“姜念,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念起身笑道:“今天早上刚来。”
翟佩佩看了眼姜念,笑道:“半年不见,瞧着怎么变样了?”
卢小静说:“脸蛋看着是比以前更滋润了。”
姜念:……
明明也没说什么,可姜念还是觉得脸有些红。
她摸了摸脸颊,笑道:“有吗?”
张笑说:“有,我第一眼一看你也觉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姜念:???
翟佩佩懂得怎么带孩子,在孩子哭闹着起来时,过去抱起孩子哄了哄,然后对张笑说:“给孩子喂点奶,孩子饿了。”
朱俊下意识地说:“要我帮忙吗?”
张笑脸颊一红,瞪了他一眼没说话,翟佩佩没忍住笑出声:“用不着你,你出去等着。”
陆聿先出去了,在楼道里待着,朱俊闻言,出去关上病房的门,和陆聿并排站着,这会只有他们两人,朱俊小声问:“陆团长,你和大嫂”他顿了下,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陆聿说:“我们结婚了,结婚快半年了。”
朱俊一愣,嗖的一下转头看向陆聿,想起上次和宋白去原市找陆团长时,几个人在红星饭店吃饭,陆团长那时跟大嫂相处看着就不想是叔嫂,倒像是两口子。
估摸着那时两人就在一起了。
陆团长跟大嫂并不是秦叔嫂,两人在一起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朱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对陆聿说:“陆团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和大嫂结婚也不告诉我和张笑,就算张笑大着肚子过不去,我也能请几天过去啊。”
陆聿拍了拍朱俊的肩膀:“抱歉,那时只想着先结婚。”
朱俊:……
他问陆聿:“这趟回来打算给唐团长他们说吗?”
陆聿道:“嗯,这次回来请几个老熟人吃顿饭,告诉他们我和姜念的事。”
朱俊点点头:“行。”
陆团长和大嫂在一起朱俊并没有多惊讶,毕竟之前两人就有点苗头了,如今陆团长亲口说他们结婚了,朱俊仔细回想了下之前的事,好像过年那段时间还有去东市宋团长家的时候,陆团长好像对大嫂的关心就超过了小叔子对嫂子的关心。
朱俊觉得陆团长藏得真严实,这么久才说出来。
卢小静和翟佩佩下午要赶去绣庄,两人待了一会就走了,走出病房时被陆聿叫住了,卢小静愣了一下,翟佩佩也顿珠脚步,笑道:“听说你现在升团长了?”
陆聿颔首,脸上挂着笑:“是。”
他续道:“今晚我和姜念在国营饭店,你们两位下班方便来一趟国营饭店吗?她有些话想对你们两位说。”
他语气平和,声音也沉稳有力,卢小静和翟佩佩回过神来,两人点头:“行呀。”
陆聿笑道:“晚上七点,我和姜念等你们。”
卢小静和翟佩佩走出医院,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卢小静先说:“我怎么感觉陆团长这次回来说话怪怪的,之前都是对姜念叫嫂嫂,今天怎么喊名字了?”
翟佩佩回头看了眼医院,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咱们晚上过去就知道了。”
姜念在病房里陪着张笑,过了一会张笑和朱俊才进来,到中午的饭点,陆聿摸了摸姜念的头:“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姜念说:“都可以。”
陆聿笑道:“好。”
陆聿和朱俊出去了,张笑抱着翟佩佩和卢小静拿过来的鸡汤,抬头看了眼陆聿离开的身影,最后又看向姜念,抿了抿唇,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才陆团长跟姜姐相处的那一会太不寻常了。
姜念岂会看不出张笑脸上的踌躇和疑惑,看了眼病房里其他两人在逗着孩子,她说了一句:“张笑,我跟你说件事,你先跟我保证,别惊讶,别声张。”
她怕张笑跟卢小静一样,说话咋咋呼呼的不分场合。
张笑之前或许还会疑惑她要说什么,但刚刚陆团长对姜念那么亲昵的模样,她差不多猜到了,但还是点头:“姜姐,你说。”
姜念抿了抿唇,小声说:“我跟他结婚了。”
“哦……啊???”
即使张笑做好了准备,还是震惊了一下,察觉到病房里其她两人看她,张笑赶紧降低声音,意外的看着姜念:“姜姐,你是说,你和陆团长……结婚了?”
姜念毫不犹豫的点
头。
张笑好悬没缓过神拉起,她没朱俊心细,之前一点也没看察觉出来,刚才只是觉得姜念和陆团长之间不太对象,只是想着两人或许在谈对象,没成想已经结婚了。
她抱着铝饭盒,还是忍不住担心,看着姜念白皙的脸蛋,小声说:“姜姐,你和陆团长在一起,会不会被人说?”
姜念说:“我不在意。”
从她答应陆聿那一天就已经做好准备,不惧任何人的指指点点。
张笑没再说什么,只是腾出一直手握住姜念的手,冲她笑了下:“姜姐,你和陆团长结婚我和朱俊都没过去,等我出了月子,你必须要请我和朱俊喝一次喜酒。”
姜念笑道:“没问题。”
陆聿买的鸡肉面,特意让厨师多加了点面汤,姜念吃过饭又陪了一会张笑,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朱俊的母亲过来后姜念才走,临走时陆聿给朱俊说了今晚七点来国营饭店吃饭的事。
陆聿和姜念住在招待所,跟国营饭店一条街。
这是姜念跟陆聿第二次住同一间房,还是两年前的那家招待所,只是换了房间,屋里摆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两个暖水瓶,陆聿先去水房打热水,姜念坐在床上,从包里取出单薄的床单铺在床上。
陆聿从外面进来,看见站在床边铺床单的姜念,她这次出来穿着收腰的藕粉色小衬衫,弯腰时,显得腰身愈发的纤细,他锁上门,将暖瓶放在桌上,姜念听见身上的脚步声,想到刚才在医院陆聿对朱俊说七点去国营饭店的事,问道:“我们七点要去国营饭店吗?”
“嗯。”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念刚直起身就撞进身后冒着热气的怀里,陆聿从后抱住姜念的腰身,在她耳垂上咬了下,声音哑了几分:“念念。”
姜念的心跳倏地加快了几分,她被陆聿抱着躺在床上,望着房顶时了忽然间想起第一次和陆聿住在招待所发生的事,她睡相不好,半夜翻滚时,腿落在床边不小心碰到陆聿那里……
想到脚踝被捏到的痛感,姜念没忍住踹了陆聿一下,男人的手再一次捏住她的脚踝,低笑一声:“还想踢我?”
他声音磁性,好听极了。
姜念耳朵都痒了,耳畔传来热意,她微微偏开头想躲开,陆聿的手穿过姜念的腰间,从腰、间的衣扣开始,一颗颗、解开,最后在她月匈前、咬了下。
姜念轻哼,推了下陆聿的肩膀,没推动。
男人气息粗、野了几分,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哑着声音说:“我给卢小静和翟姐都说了了,今晚七点去国营饭店吃饭,告诉她们我们结婚的事。”
姜念顺手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半了。
她推搡了下陆聿,声音软软的,带了几分让人想欺负的可怜:“还有半小时,我们先过去。”
陆聿解开腰、间的黑色皮带,循着姜念的唇吻上去:“再等等。”
姜念:……
这一战天也差不多麻麻黑了,姜念身子骨
有些软,陆聿在她薄红洇湿的眼尾亲了下:“我给你倒热水洗洗。”
等姜念和陆聿收拾完就去了国营饭店,到那差不多七点过了。
他们前脚到翟姐和卢小静后脚就到了,朱俊很准时,七点就坐在国营饭店里,看见陆聿和姜念,笑道:“你两可算来了。”
陆聿看了眼时间,超了十分钟。
姜念:……
她重重捏了下陆聿的手,然后快速把手撒开,翟佩佩和卢小静进来时刚好看见两人松开的手,翟佩佩中午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会也没多少惊讶,倒是把卢小静惊讶坏了,打坐在凳子上就一直盯着姜念,然后又瞥了眼陆聿,再看向姜念,看的姜念眼皮子直跳。
卢小静说话向来不过脑子,也不分场合,顿时开口:“姜念,你和陆团长啥情况?你俩不是……唔”
翟佩佩一下子捂住卢小静的嘴,卢小静皱了皱眉:“翟姐,你干啥?”
她的嘴被捂着,吐字不清。
翟佩佩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有,说话小点声,分点情况,别啥话都往外说。”
卢小静:……
在翟佩佩松开她后,卢小静下意识看了眼周围,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国营饭店坐了好几桌人,她后知后觉到自己刚才的鲁莽,险险的松了口气后又看向姜念,低声说:“你和陆团长啥情况?老实交代。”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说只把陆团长当小叔子吗?两人怎么还走一块了?”
姜念:……
察觉到头顶传来的视线,姜念头皮一紧,抬头对上陆聿垂下来的目光,她抿嘴笑了下,然后又看向卢小静,正准备说话,陆聿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举起放在桌上,对卢小静和翟佩佩说:“我们两结婚了。”
又补了一句:“我跟她提的结婚,是我先对她动了心思。”
朱俊第一个给力,拍手道:“陆团长是个爷们!”
陆聿:……
他瞥了眼朱俊,朱俊讪讪一笑。
翟佩佩抿了抿唇,和卢小静面面相觑,过了一会翟佩佩才说:“这是好事,好事啊,你两啥时候结婚的?咋没给我们说?”
卢小静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说,姜念结婚她也高兴,可是结婚的对象是陆团长,是她小叔子,他们以后怎么回老家?怎么见其他人?
她也担心姜念会被人戳脊梁骨,会被人指着鼻子说闲话。
翟佩佩何尝不担心?但这两人已经结婚了,而且又是两情相悦。
陆聿道:“二个多月前结的婚。”
姜念看出翟佩佩和卢小静脸上的忧虑,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她握紧陆聿的手,说道:“我和陆聿不是亲叔嫂。”
翟佩佩和卢小静一愣。
姜念续道:“我亡夫姓许,陆聿只是被寄养在许家,和我亡夫并不是亲兄弟。”
朱俊道:“对,许营长和陆团长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翟佩佩一愣
,和卢小静互相看了眼,一直到饭菜端上来,两人才回过神来,然后笑了下,翟佩佩说:“结婚是好事,别搞的这么死气沉沉的,对了,陆团长,你能不能喝酒?咱们喝一杯,庆祝你和姜念结婚。”
陆聿颔首:“能喝。”
朱俊找服务员要了一瓶白酒,姜念是一口就倒的量,他们四个喝了一瓶白酒,卢小静酒量也不太好,一杯就吃差不多上头了,然后拍了下桌子,对姜念说:“你太不地道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结了婚才跑回来说,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姜念,我告诉你,我卢小静生气了,你除非给我介绍个对象,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然后又补了一句:“那个宋副团长就不错。”
说完打了个酒嗝。
姜念:……
陆聿:……
朱俊:……
卢小静最后是被朱俊背回去宿舍的,他从绣庄的宿舍跑回医院照顾张笑,这会他娘给张笑做了热乎乎的稀饭,朱俊从国营饭店给两人打包了肉饺子。
张笑问:“陆团长叫你干什么去了?”
朱俊把今晚在国营饭店的事说了,张笑说:“我觉得姜姐跟陆团长结婚还挺不错的,他们两人男的长得俊,女的长得美,也很般配。”
说完笑了下:“而且咱两能结婚还是姜姐当初撮合的呢。”
朱俊嘿嘿笑了下:“是啊,要说还真得感谢大嫂和陆团长。”
要是没有他们两在中间搭线,他还娶不到张笑这么好的媳妇,也抱不上这个大胖儿子。
朱俊晚上在走廊国道的椅子上凑合了亿万,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给张笑和他娘买了早饭,然后去找陆团长和大嫂,他们起的也早,他刚走到招待所门口就碰见出来的两人。
朱俊笑道:“陆团长,我今天跟你们一块回去。”
陆聿道:“嗯。”
姜念其实还有些紧张的,陆聿捏了捏她的手指,安抚道:“没事了,有我在。”
他们还没吃早饭,朱俊只顾着给张笑她们买早饭,自己也忘吃了,于是和陆聿他们去了国营饭店,陆聿点了包子油条和牛奶,看姜念吃饱了,他才把剩下的都吃了,吃完后二个人去车站坐那趟回去的车。
他们走到半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头上带着夏季的薄围巾,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后面,像是害怕有人跟踪一样,朱俊看情况不对,立刻上前挡住那人的路,关心道:“同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那女人听见朱俊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就说:“后面有人追我,你帮我拦着点。”
说完就低着头往前跑,也没注意前面的路,直挺挺的朝姜念撞过来,而在那个女人说话时姜念就认出来了,是孙莹的声音,陆聿搂住姜念的腰将她往旁边带了点,避开孙莹的碰撞。
“同志,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们去公/安局,你不用害怕。”
朱俊还想拦着孙莹,姜念看到不远处朝这边跑来的孙超和几个不认识的人,这
才知道追孙莹的是她父亲。
姜念道:“朱俊,不用问了。”
朱俊顿珠脚步,陆聿也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走远几步的孙莹听见声音,脚步猛地一顿,然后转过身看向陆聿和姜念,隔着几米的距离,对方穿着得体,陆聿搂着姜念的腰,浑身都透着对姜念的保护欲,男人眉峰冷厉,锋锐的目光只是淡淡的从她身上扫过,就好像在看一件随意被丢弃在路边垃圾的眼神。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聿。
还是以这种窘迫又丢人的模样。
她恨恨的看向姜念,而姜念也在看孙莹,几个月不见,孙莹仿佛变了一个人,即使穿着宽衬衣也能看到消瘦的体格,脸颊也瘦的凹下去,显得眼睛更大了,眼珠麻木无神,右眼尾下的那颗红痣也变得黯然失色。
说真的,要不是孙莹右眼尾下的那颗红痣,姜念险些认不出她了。
朱俊愣了一下才认出孙莹,他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
远处的几人越跑越近,孙莹拽着薄围巾捂住脸就往前跑,跑的很快,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
陆聿牵着姜念的手往前走,孙超和几个年龄大点的男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去时,姜念亲耳听见孙超说:“她要是赶跑抓住就打断她的腿!”
姜念回头看了眼,孙莹已经跑到拐角那边了。
她猜测估计孙莹是想把孩子丢下跑路,结果被孙超发现了,孙超的主任位置个革职,家里也没了收入来源,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孙莹,孙超怕是都恨上这个女儿了。
他们去车站坐上车,姜念靠着车窗的位置,一上车就犯困,靠在陆聿手臂上睡得沉沉的,等快到地方才悠悠转醒,她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闭了闭眼,又歇了一会,等车停下才被陆聿牵着下来。
陆聿手里拎了一个大包,里面装了一些给徐燕和刘建业刘建武带的东西,时隔半年没见,姜念也挺想徐燕的,也不知道她这半年过的怎么样。
二个人下了车,从县城往回走,快到部队的时候遇见了从供销社那边过来的徐燕和吕营长他娘,后面还跟着刘建武,刘建武先看见姜念,拽着和老太太说话的徐燕,高兴的蹦起来:“娘,是姜婶子,姜婶子回来了。”
徐燕一愣,顺着刘建武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走过来二个人,跑在最前面的是姜念,后面跟着陆团长和朱俊,时隔半年没见,姜念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总之越看越好看了。
徐燕高兴的喊道:“姜念!”
说完也跑过去,刘建武在后面追:“姜婶子,我想你了!”
老太太也笑出声,说:“跑慢点,别摔着了。”
“姜婶子也想你了。”
姜念揉了揉刘建武的头,笑道:“建武,长高了呀。”
刘建武说:“我娘也说我长高了。”
见老太太走过来,姜念叫了声:“婶子,你们去供销社了?”
老太太说:“买了点盐巴。”她看到走过来的陆聿和朱俊,朝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徐燕也说:“对呀,我还以为这一年都见不到你了呢。”
姜念抿了下唇,对老太太提出的问题,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于是转头看向陆聿。!
88. 第 88 章 单更
陆聿说:“回来转转,和一些战友也聚一聚。”
老太太笑道:“回来转转也好。”
徐燕很想姜念,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院里也会盯着隔壁的院子发呆,在想姜念在的时候,她和姜念还有冯梅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热热闹闹的,还挺快乐的。
姜念她们的院子现在是朱俊住着,冯梅的院子也搬来了新人。
徐燕和姜念走在一起,和她聊这半年的事,提起刘强,徐燕说刘强这半年很少回来,回来一次给家里放点钱就走了,刘建业都快不喊他爹了,刘建武现在看见刘强都有点生了。
说起刘强,徐燕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麻木了,她冷笑了下,续道:“我对他现在不抱任何希望,他能给我们娘三个一口吃的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奢求了。”
姜念握住徐燕的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之前也努力过,想让徐燕过的更好,可不论怎么努力,徐燕和刘强这条线始终顺着小说的剧情走,永远不能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宋团长他们一家都挺好的,为什么到徐燕这就不行呢?
徐燕回握住姜念的手,笑道:“你不用记挂我,我现在挺好的。”
回到部队,林荫小道上的军嫂们看见姜念都纷纷打招呼,看见陆聿时也笑道:“哎哟,陆团长回来了。”
陆聿颔首笑道:“嗯。”
前面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康秀,康秀身边跟着她的女儿,现在应该十二岁了,看着还是瘦瘦小小的,缩着肩膀跟在康秀身后,反倒是她的儿子何树长得很壮实,两年的时间,从六岁到八岁,长相随了康秀,何花长得跟何连长很像。
都说女儿像父亲有福气,姜念从何花身上没看到一点福气,看到的都是委屈,苦难。
在康秀旁边跟着一个孕妇,和康秀有几分相似,看孕肚差不多五个月的样子。
康秀也看见姜念了,原本和旁边人笑着说话,顿时拉下脸快步走了。
姜念:……
徐燕也懒得搭理康秀,对姜念说:“两个月前康秀在咱们家属院出名了,被人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姜念来了八卦的心:“怎么回事?”
徐燕说:“重男轻女的厉害,对何花不是打就是骂,那天在家里把何花打狠了,生生把孩子打晕过去了,又害怕何连长骂她,就把何话抱起来扔到屋里,孩子昏迷了一天一夜,还是何连长回来发现不对劲才送到医院的,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了,她那段时间都快被军嫂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提到这事,老太太倒是说了一句:“康秀这媳妇啊,是在作孽啊。”
徐燕说:“可不就是在作孽吗,她也不怕遭报应,那可是她亲女儿,何树就跟着康秀的样子学,在家里也欺负何花,这孩子生在何家真是倒了大霉。”
姜念刚才也看了何花的模样,心里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徐燕又回头看了眼康秀她们,对姜念说:“康秀旁边那女的,你还记得吗?”
姜念摇摇头,只觉得和康秀有几分相似。
徐燕低声说:“康南,康秀的妹妹,之前还想着要相看陆团长呢,陆团长就没搭理她,她又找康秀去冯嫂子家说媒,想相看宋白,被冯嫂子赶出来了。”
姜念瞬间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之前康秀还因为冯梅撮合她和宋白的事明里暗里的针对她,那次在集市上郑红和冯梅故意找她麻烦也是因为这件事,姜念觉得康秀姐妹两都有毛病。
徐燕续道:“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康南嫁人了,嫁给了一个二婚男人,家里有一个儿子,那男的是她们大队家队长的儿子,没想到她挑来挑去,挑了个二婚男人,听说这次来部队看康秀,还是因为在婆家待的不顺心,娘家离婆家又近,所以在康秀这住一段时间。”
回到家属院,陆聿跟着朱俊回到院子,姜念跟老太太告别后跟着徐燕去了她家,姜念不见刘建业,徐燕说刘建业上学去了,下午才回来,徐燕家还是老样子,她和徐燕多聊了一会才回到朱俊家。
姜念回到朱俊家,看着熟悉的院子,想到第一次跟陆聿来到这里的回忆,她抿嘴笑了下,看见朱俊拎着水从灶房里出来,对她笑道:“大嫂,你和陆团长就住在这一间。”
他指了下东边的第一间屋子,是她之前一直待的屋子。
姜念笑道:“好。”
她走进屋里,屋子里还是那个摆设,并没有什么变化,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进来的是陆聿,男人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弧度。
陆聿问:“累吗?”
姜念摇摇头,坐在床边,双腿搭在床边晃了晃,然后抬起头看向身高腿长的陆聿,想到徐燕的事,小声说:“陆聿……”
她顿住话,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陆聿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在想徐燕的事?”
姜念轻轻点头,指尖捏了捏陆聿的手指:“我不知道怎么帮她。”
陆聿说:“比起之前,徐燕现在就很好。”他看向姜念:“你能为她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路要靠她自己走。”
姜念也明白这个理,但心里还是心疼徐燕。
但是比起小说中的结局,她现在的日子的确要好许多。
陆聿说:“你先在家待着,要是无聊了就去找徐燕说说话,等会吃过午饭,朱俊要去连里,我去通知几个老战友说我们两结婚的事,这次的宴席就摆在朱俊家。”
姜念道:“好。”顿了一下又续道:“我们什么时候摆宴席?”
陆聿:“后天。”
中午朱俊去食堂打的饭,吃过饭后朱俊去连里,陆聿去供销社买东西,准备去唐团长和陶参谋长几个战友家里,姜念洗干净手,开门去徐燕家,谁知刚走出门就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两个女人。
走在前面的女人是个老太太,后面的女人看着像是个小媳妇,老太太脸色难看,就像别人欠了她钱一样,眉头紧皱,嘴里叭叭的说着难听的话,后面的女人也冷着脸,时不时抬头反驳两句,气得老太太扭头不停的骂。
姜念:……
真是走到哪都能遇见八卦。
从她们的对话里姜念得知她们事婆媳,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隔壁院子,是之前的冯梅家,隔着一道墙还能听见她们的争吵声,是为了小媳妇的弟弟吵架的,姜念没多待,转身去了隔壁的徐燕家,徐燕和刘建武坐在院里的小桌上吃饭,看见姜念进来,刘建武高兴的跳起来:“姜婶子。”
“姜念。”
徐燕看见姜念,放下碗站起来,笑道:“我给你倒杯水。”
“不喝了。”
姜念笑着说了一句。
徐燕午饭也吃完了, 把碗筷收到灶房,刘建业在院子玩,姜念跟着徐燕去了灶房,看着在里面忙活的徐燕,问道:“隔壁搬新邻居过来了?”
徐燕弯腰刷着锅碗,闻言手顿了下,小声说:“是二团的副团长,今年新上任的,从别的部队转过来的,搬来有三个月了,两口子感情本来挺好的,上个月副团长他娘过来后,两口子就开始闹矛盾了,咱们家属院这一条路过去,隔几晚几句能听见副团长他们家在吵架,老太太的嗓门大得很,能从东头传到西头。”
刚才老太太和小媳妇是什么情况姜念也看见了,那老太太的确挺凶的。
徐燕继续说:“昨天晚上婆媳两又吵了一架,因为副团长发的工资没给他娘,老太太就不愿意了,说副团长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自己养了个没良心的东西,娶了媳妇忘了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姜念觉得,这就是老人无德,最后害的自己孩子家不成家。
她倒觉得吕营长的娘真的是一位好母亲,明事理,讲道理,这一年多的时间把吕志军的坏毛病也都教过来了。
姜念在徐燕家待到下午,刘建业放学回来了,一块回来的还有吕志军,两人看到姜念,都高兴的跑过来:“姜婶子。”
姜念笑道:“回来了。”
刘建业点点头,吕志军手里端着一碗酱菜,对徐燕说:“徐婶子,这是奶奶让我给你拿的。”
徐燕接过碗,把里面的酱菜倒进碗里,给吕志军说:“回去告诉你奶奶,说徐婶子谢谢她,等我做了咸菜你也带过去些。”
吕志军说:“好。”
等吕志军走后,徐燕对姜念说:“老婶子心好,看我带着两孩子在家不容易,经常会让吕志军送我点她自己腌的菜。”
姜念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徐燕在这边能有个互相照顾的人。
天麻麻黑时姜念才回去,正好朱俊和陆聿都回来了,朱俊的娘现在在医院照顾张笑,朱俊也不用那么忙前忙后了,她前脚刚回到屋里,后脚陆聿就进来了,跟她说了后天在朱俊家办宴席的事。
姜念抿了下唇,问道:“你跟唐团长他们说了我们的事,他们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办年货去啦,回来晚了,更的也少,宝子们久等啦,抱歉~
89. 第 89 章 一更
陆聿道:“唐团长说知道了,他们后天过来。”
虽然陆聿没说其他的,但姜念能猜到唐团长他们一定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姜念。”
陆聿牵起姜念的手握住,捏了捏她的手指:“你不用想那么多,等后天他们都过来了,我们好好招待招待,这边完事了我们就走。”
姜念仰起小脸点头:“好。”
晚上是朱俊做的饭,炒了两个菜,热的玉米饼,煮的稀饭,现在的天正是最热的时候,三个人坐在树下的小方桌上吃饭,陆聿和朱俊饭量大,吃的也多,姜念不太饿,吃了半块玉米饼就饱了,她刚放下筷子,隔壁院墙外就传来吵架的声音。
“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吃我儿子的喝我儿子的,还要我儿子的钱,你咋那么不要脸!”
“我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个德行,打死也不让我儿子娶你。”
“你个扫把星王八蛋,克死我大儿子,你咋不去死啊,你死了我家里才安宁了!”
“张大富,你管不管你娘?你看看你娘骂的多难听?你哥的死跟我有啥关系?你娘张口闭口说我克死的,她啥意思啊?”
“你们两够了,别吵吵了,都回屋待着去!”
隔壁院墙传来副团长充满火气的嗓门。
门外面传来脚步声,都是跑去隔壁看热闹的,隔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看热闹的人不少。
徐燕也跑出来了,走到门外想叫院里的姜念,但看到陆聿和朱俊都在,就没敢出声。
陆聿:……
朱俊:……
姜念听着隔壁还在争吵,副团长说的话也不顶用,她好奇的问朱俊:“副团长大哥的死怎么回事?”
朱俊好像习惯了隔壁的争吵声,正专心埋头扒饭,听见姜念的声音,抬头说:“我也是听副团长说的,前几年副团长媳妇跟她婆婆还有她大儿子一块去赶集,回来赶毛驴车的时候经过一个陡坡,他大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头栽下去,后脑上撞在石头上,人就没了,从那以后老太太就一直骂副团长他媳妇。”
姜念:……
这么一看,副团长他媳妇是真冤。
这场争吵一直持续到姜念洗漱完才结束,老太太骂的特别脏,听的姜念眉心直皱,她躺在床上,没一会陆聿回来了,他洗漱完掀开被子躺下,长臂一伸就将姜念抱在怀里。
姜念盯着黑漆漆的房梁,回忆当时住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然后转过身,仰起小脸看向陆聿:“这是在这间小院里,我们第一次睡在一间屋里。”
陆聿笑道:“是第一次。”
话落,男人又说了一句:“还记得那年在这间屋子我为你捏脚吗?”
姜念轻轻点头:“记得。”
陆聿眼底黑沉沉的:“那晚我说的是真心话。”
“什、什么?”
姜念眨了眨眼,看着陆聿。
陆聿垂眸看着姜念璀亮好看的眼睛:“忘了大哥。”
姜念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聿,眨了眨眼,这才想起那年晚上的事,陆聿为她揉脚,揉到一半时将她的脚抱入怀里,对她说让她忘记许成。
她一直知道陆聿心思藏得深,但没想到会这么深。
“念念”
陆聿唤回姜念的思绪,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这处小院承载了他对姜念的心思,也见证了他和姜念从相识到相爱。
陆聿抱着姜念往里面放了些,在她眼睫上亲了下:“睡吧。”
姜念睡得很香,就连陆聿躺在边上也没感觉,陆聿一把将姜念捞进怀里,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捏,睡到半夜时怀里的女人轻哼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我想喝水。”
陆聿道:“我去倒。”
他想起身,但姜念抱着她没撒手,头枕在他肩上,嘴里喊着渴,陆聿失笑,直接抱起姜念走到桌边给她到了点热水搭在她嘴边:“喝点水。”
姜念懒洋洋的启唇喝了点水又继续睡了,她这一觉睡得很香,一直到第二天号角声响起后才醒,朱俊去团里了,陆聿做的早饭,把饭温在锅里,二团的人知道陆聿回来,都来找他去团里,他今天一天估计都得待在团里回不来。
姜念今天一天都在徐燕家待着,下午的时候陈芳过来了,带着她的小女儿,她大儿子叫唐勇,今年十一岁了,一早起来就去上学了,现在跟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小丫头唐芬,今年七岁了,到了下半年就能上学了。
陈芳领着孩子直接来了徐燕家,看见坐在院里的姜念,脚步顿了下,脸上的笑也僵了一下,姜念看到了,面上不动声色,照常打招呼:“陈嫂子。”
她起身笑了下,续道:“萍嫂子让带给你的东西,陆聿给你了吗?”
陈萍说:“昨晚给我了,谢谢你啊。”
姜念能看出陈萍的不自然,但没从她眼里看到鄙夷和嘲讽的神色,陈萍似乎也在找话题,牵着唐芬的手问:“你和朱俊明天中午在朱俊家办宴席吗?”
姜念点点头:“嗯。”
陈萍说:“那我明天来给你帮忙。”
“谢谢陈嫂子。”
“谢啥谢,我们好歹也在一个大院住过,我姐还说你在那边挺照顾她的,于情于理我都该过来,对了,你在那边过的咋样,好不好?”
陈萍又说了一大堆,徐燕听的糊里糊涂。
姜念笑道:“都挺好的。”
其实陈萍今天过来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着想,毕竟姐夫现在在陆团长手里干着,有些时候也不能撕破脸皮,昨天陆聿来家里告诉她和老唐他跟姜念结婚的事后,她和老唐好半天都没没回过神来,愣是没想明白这两人怎么走一块了。
一个小叔子,一个嫂子,这传出去也让人戳脊梁骨。
但转念一想,这两人也不是亲叔嫂,陆团长和许营长不是亲兄弟,姜念嫁给陆聿别人顶多在背后说说,也说不得什么,昨晚陆聿走后陈萍就想到了上次她和老唐去陆聿家给姜念说媒时,陆聿生气的模样,难不成那时候两人就有眉头了?
在陆聿给几个老战友说过明天和姜念在朱俊家办宴席的事后,这几家的两口子在晚上都聊了很久。
陈萍主要过来跟姜念说两句话,通个气,她这边对她和陆团长结婚的事没什么看法。
之前她想着撮合姜念和唐泽在一起,后来唐泽娶了孙莹,那个女人把唐家搅的乱成一锅粥,孙莹后来又做了对不起唐泽的事,肚子里怀的也不是唐家的种,为这事她婆婆特意从老家跑过来,去孙莹家的大院里还闹了,要不是唐泽把他娘带走,这事都得传到部队里。
唐泽去边疆的前几天,提着贵重东西特意来家里一趟,给她道歉,他们之间本来就什么事,有事那也是孙莹挑起来的,没了那个女人,陈萍也跟唐泽冰释前嫌,依旧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唐泽走的那天,陈萍难受的哭鼻子。
后来她回来的路上遇见孙莹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和她身边那个男人有点像。
陈芳记得,那个男人好像叫吴友山,当初孙莹嫁给唐泽的时候,她见过这个男人来过几次部队外面纠缠孙莹,她当时没忘心里去,没想到孙莹竟然和这个男人干出这种事。
原本唐泽在这边待的好好的,现在可倒好,人去了边疆,从这边到边疆要坐四天的火车,回趟家多不容易,婆婆知道这事时,人都快哭晕过去了,老唐也因为这事跟唐泽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她现在还记得,唐泽坐上大巴车走的那一天,对她说,嫂子,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您别放在心上,以后娘还要多让你照顾,我每个月多寄回来点津贴。
陈芳笑道:“我姐两个孩子都挺好吧?”
姜念点点头,说:“俩孩子现在都在上学,挺好的,来的时候,萍嫂子说你要回娘家转转。”
这话题一扯开,陈芳也自在了一些,说:“我娘年纪大了,正好赶上孩子快放长假了,带两个孩子回去看看他们,给他们带点东西。”
姜念知道,陈芳嫁过来之后,一直在接济娘家,因为这事,她婆婆之前也经常说她,对她有怨言。
陈萍坐了一会就走了,刘建武在外面玩,院子就剩下徐燕和姜念,没等徐燕主动问,姜念先开口了:“我跟陆聿结婚了。”
徐燕被雷劈了,整个人震在原地,愣愣的没回过神。
姜念抿了抿唇,续道:“我们二月份结婚的,这次回来主要给陆聿这边的战友说一声。”说完牵起徐燕粗糙干燥的手,看着徐燕瘦弱的手背,姜念心疼的握紧她的手:“我正好想着今天跟你说。”
徐燕这才回过神,反手握住姜念的手,似乎还在震惊中,好一会才说:“你们啥时候在一块的?”
她跟姜念做了两年的邻居,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姜念就按照陆聿上次对冯梅说的话,对徐燕说:“陆聿年前出任务回来,住院那段时间我去照顾他的时候我两在一起的。”
徐燕缓了一会才笑,她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全是真心为姜念开心的:“陆团长很好,人长得俊,也有责任心还有本事,再说了你两也不是亲叔嫂,在一起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徐燕用力握住姜念的手,干涩的眼睛有些烫意,她低下头,不想被姜念看见眼睛里的泪水,紧抿着唇缓了一会,一字一句道:“只要陆团长对你好,只要他把你放在第一位,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好好跟他过,咱们女人这辈子遇到一个好男人不容易,遇到了就好好珍惜。”
这是徐燕的观念,姜念知道徐燕过的不好,尤其是刘强愧对徐燕,将一个爱笑活泼的女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在徐燕眼里,只要对方是真心待她,那就是好丈夫,好男人。
徐燕一直低着头,姜念能没有戳破她最后坚强的伪装,抓着她的那只手很用力,用力到手指都是颤抖的,刘建武从院子外跑进来喊娘,徐燕才呼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 然后才转头对刘建武说:“去洗手,看你手上都是泥。”
姜念低垂着眼睛,很是心疼徐燕,可她能做的都做了,就像陆聿说的,或许她现在过的要比之前好许多。
想到小说中徐燕嫁给老光棍的结局,姜念便觉得,至少现在的徐燕是自由的。
陆聿晚上带了一身汗回来,可见他今天在团里练的挺狠。
幸好来的时候两人带的都有换洗的衣服,陆聿洗了个凉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把那身衣服洗干净挂在院里,和朱俊吃了晚饭就回屋了,姜念睡得迷迷糊糊,察觉到边上躺下一人,顺其自然的翻身滚进他怀里。
陆聿没好气的抱住她,在她光洁的肩上/咬了下,低笑道:“怎么那么确认就是我?”
姜念呓语道:“你身上的味道跟别人不一样。”
陆聿闻了闻自己身上,没闻出什么。
姜念睡到第二天自然醒,陆聿今天原本要留下和姜念去供销社买东西,徐燕正好过来了,对陆聿说:“我跟她去。”
陆聿见状,便知道姜念把该说的都告诉徐燕了,于是点头:“那麻烦你了。”
徐燕笑道:“跟我提啥谢的。”
今天刘建业放学,和吕志军在家里陪着刘建武玩,吕营长的娘也来了,手里拎着篮子,笑道:“我正好也要去供销社,咱们一道吧。”
徐燕说:“行。”
姜念看了眼老太太,回屋里拿东西时,小声问陆聿:“老婶子知道我们的事吗?”
陆聿颔首:“知道了,我前晚找吕营长时,老婶子就在边上。”
他伸手将姜念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不用去在意别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凡事都有我在。”
这句话让姜念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她踮起脚尖还亲不上陆聿,拽着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下就跑了,因为跑的太快,差点摔倒在地,陆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跑慢点。”
姜念:……
差点丢人了。
她和徐燕还有老太太去供销社的路上遇见了康秀和康南姐妹两,康南挺着孕肚,康秀背着背篓,背篓里放着几样菜,看样子刚从自留地回来,两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姜念身上,眼神里都带着鄙夷和嘲讽,尤其康南尤为过分,在和姜念她们擦肩走过时,说了一句:“勾引小叔子的贱/货,也不知道哪还来的脸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感谢在2024-02-0121:46:10~2024-02-0216:4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90. 第 90 章 二更
“你骂谁呢?!”
徐燕第一个急了,也不管别的,径直拐回去抓着康南的胳膊就扇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突然,康南自己没反应过来不说,姜念和老太太也没反应过来,徐燕现在比之前厉害,刘强不作为,也不在家,家里就她和两个孩子,她觉得自己要是不厉害点,谁见了她们娘三个都能欺负。
康南反应过来了,要伸手打徐燕,又被徐燕扇了一巴掌,骂道:“你才是贱/货,不要脸的想嫁给陆团长,陆团长不理你,又想找宋副团长,真以为你自己是啥香饽饽了,是个男人都乐意你?就你长得这样,能嫁出去都得谢天谢地了!”
徐燕叭叭的说了一大堆,愣是顶的康南说不出话来。
康秀终于反应过来了,上前就要跟徐燕干架,姜念快速上前拽着徐燕就往后退,康秀一看见姜念就怂,她之前吃过姜念的亏,那次挨家挨户的‘演讲’到现在都有人见了她指指点点,而且这次也是康南先惹事的,万一姜念再玩什么幺蛾子,又整她们姐妹两咋办?
况且姜念还是团长媳妇,就算她和陆团长之间的关系遭人闲话,但也不是她能随便惹的人,康南不懂这些,她还是懂点的。
康秀现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康南不这么认为,她挨了两巴掌,就想把这口气出了,挺着大肚子就要跟徐燕干架,老太太这时候站出来,冷着脸说:“康家的,这件事先是你不对,要不是你先骂人,徐燕会打你吗?你听听自己骂的话,换做谁谁也不会忍下这口气,你要还觉得委屈,那我们就叫上陆团长去找咱们的二团的团长说这件事,看看到底是谁的错更大?这件事又是谁先挑起的?”
徐燕下手重,康南的脸上留下了两个五指印,老太太又说:“徐燕打人是不对,她的错就让她给你道歉,那你的错也得认!”
徐燕也适时的说:“婶子说得对,咱们去找二团团长,是我的错我认,那你犯的错也得认,你是怎么骂陆团长媳妇的,这事也得给个交代!”
康南一下子不说话了,脸色憋得青紫,康秀着实怕了,上次的教训已经让她长记性了,这件事闹到二团团长跟前她和康南讨不到好不说,她还会因为这件事又被丈夫骂一顿,怎么想都划不来,于是拽着康南就走。
姜念见康南一脸不服气不想走,主动说道:“那我们去找二团团长,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也不想被人扣上勾/引小叔子的骂名。”
这话一出,康秀先怂了。
她可不想再让那年的事重演,于是死死拽着康南就走:“我们不去找团长,我们还有事要走了。”
康南大着肚子又不敢跟康秀硬拉扯,只能被她拉着走,路上的时候不高兴的甩开康秀的手去,气道:“姐,你非拉我干啥,我这两巴掌就白挨了吗?你看看徐燕把我打的,我觉得我脸都肿了!”
越说越气,走路都有点跺脚。
康秀看了眼康南的脸,脸上落了两个红红的手指印,已经开始肿了,可就算是这样,这件事也得忍着,她又拽着康南,说:“是你先骂姜念的,就算我们闹到二团团长那,让徐燕跟你道歉了,那你跟姜念的事怎么算?你难道想跟我一样,挨家挨户的给人‘演讲’去吗?而且你姐夫今年可能还要往上升,要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我可跟你没完!”
康南还是不舒服,可到底把康秀的话听进去了。
她可不想跟姐姐一样给人演讲,更不想被姐姐一家记恨,她现在能在丈夫家被婆婆和公公多看两眼,还是凭了姐夫这个连长的官职,要是姐姐以后跟她不来往了,她在婆家可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康秀看了眼旁边的妹妹,康南在她这也待了九天了,何勇申请的批条上是十天,她妹妹顶多再待一天就要走了,康秀第一次觉得要是妹妹走了,她或许就能少点麻烦了。
康秀姐妹两回家属院了,姜念这边离开部队,赶去供销站买点糖果和花生瓜子,又打了十斤白酒,置办好这些又去菜站和食品站买许多肉和菜。
姜念和徐燕的篮子里装的满满的,老太太的篮子里也装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老太太说:“等会回去我忙你们一起做,我闲着也是闲着。”
姜念笑道:“那就谢谢婶子了。”
从始至终,老太太一直没提过一句她和陆聿的事。
从菜站回部队要经过一条主街道,主街道的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为首的人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后面跟着一个女人,穿的并不好,是个短头发,低着头,露在外面的皮肤又黑又干,像是一直在地里干活晒出来的。
姜念莫名觉得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她低着头,一时间又认不出是谁,倒是边上的老太太和徐燕脚步顿了一下,两人的视线都在对面女人身上掠过。
她脚步也顿了下,在对面女人身上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人好似有所察觉,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一瞬间一张熟悉的熟悉的脸撞入眼底。
竟然是郑红。
脸颊黑瘦,眼窝都凹下去,以前梳得精致好看的长头发也剪的短短的,整个人老了一圈,看她和前面男人的关系,有点像夫妻。
郑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以前的婆婆和徐燕,更没想到还会遇见姜念,被曾经最讨厌的人看见自己最悲惨的一幕,无异于在告诉别人,她离了吕国生过的有多差。
她快速低下头,跟着前面的丈夫走远了。
姜念又回头看了眼郑红和那个男人,看着那两道身影,忽然间有种熟悉感浮上心头,在她脑海里也浮出一段剧情:炎炎夏日,街道上行人稀少,孙莹和郑红从供销社回去时,看见了徐燕跟一个老男人在一起,旁边的人告诉郑红和孙莹,徐燕跟刘强离婚后,嫁给了村里的老光棍。
姜念心头一震,扭头看向老太太,抿了抿唇,问道:“婶子,你知道跟郑红走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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