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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0 章


    ◎我,当然愿意。◎


    赵怀意用膳的并不认真,他从厨子那里要来了一口小锅,分出了几条鲜嫩的鱼,支起篝火在角落仔细温着。


    见齐书怡吃完了他之前处理好的鱼肉,又夹起一条鱼,仔细挑出鱼刺放进齐书怡碗里。


    齐书怡自然接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等她在赵怀意伺候下吃完一碗的时候,她骤然意识到——


    她原本是要监督赵怀意用膳的。


    齐书怡轻轻“啊”一声,放下手中的碗,“明明是要让你好好用膳的……”


    她推了推赵怀意手中的碗,“还是热的,你快吃。”


    赵怀意看她一眨不眨地用亮晶晶的双眸望着他,唇角稍弯,“知晓了。”


    待二人用完膳后,赵怀意便将炊具洗干净放了回去,他倏然侧首,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齐书怡,问道,“你涂了修颜膏没有?”


    齐书怡想到已经肿起一块的手腕,不免有些心虚。她避开视线,轻声回答,“……没有。”


    她的话音刚落,齐书怡就看见他眉心轻微地皱了一下,立马补充道,“回去就涂。”


    赵怀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伸出来我看看。”


    齐书怡磨磨蹭蹭地伸出手,察觉到赵怀意的触碰时,下意识收回手,却又很快被他轻轻握在手里。


    她抬眸看见他抿直的唇线,纤长的眼睫微微下垂,嗡声道,“我回去就涂,不会忘记了。”


    “去我的营帐。”赵怀意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已经肿了,修颜膏没有用。我营帐里有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我给你用一些。”


    赵怀意的营帐?


    他一个人的营帐?


    军营营帐大多是通铺,除了主将单独用一个营帐,其余人都是睡在一起的,可齐书怡和赵怀意是编外人士。


    军营里原本是没有他们的营帐的。


    是镇国大将军收到书信,提前替他们搭建好了的。


    齐书怡的耳尖倏然就红了,注意到二人握着的手后,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红晕。


    她看着赵怀意的侧脸,轻轻颤了颤睫羽,他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们穿过练兵的场地,来到一处独立的小帐篷。


    帐篷的外观虽然不大,但内部的空间却十分宽敞。一进入帐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阔的行军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边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如洗漱用品、衣物和书籍等,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齐书怡看着这个简单的布置,不禁开始想,赵怀意在京城的房间也布置得如这般吗?


    赵怀意看她愣神,轻轻拉了她一下,“怎么出神了?坐。”


    他让她在床边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旋开盖子,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低头轻轻涂抹。


    齐书怡用尾指戳了戳他的掌心,“你是不是找到赵岚了?”


    “嗯。”赵怀意应了声,涂抹好药膏后,收起药膏瓶,“今日在泽弘的车驾里看见她了。”


    “那你……”


    赵怀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都商议好了,明日会兵分三路,我去……杀赵岚。”


    他直勾勾盯着齐书怡的双眸,声音有些颤抖,“你会害怕我杀了人吗?”


    齐书怡双手握住他的手,“不会的。你不是说过吗?奸佞之人理当处死没有比你更适合处置赵岚的人选了。”


    “我只希望,你这一程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赵怀意,我等你回来。”


    齐书怡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赵怀意,等你回来毫无顾忌地告诉我,你喜欢我。


    ——


    五月十六日,塞北的天空如同被澄清的蓝宝石所覆盖,高悬的太阳洒下灼热的日光,肆虐几日的黄沙也沉寂下来。


    一队骑兵静候在烽火台下,他们身着轻盈的铠甲,神情昂扬且激动。


    齐书怡站在烽火台上,望着领头的赵怀意,挥了挥手,嘴唇翕张。


    她的声音不大,至少赵怀意身边的常明喆没听清,但他却感觉自己听得分外清楚。


    ——我等你回来。


    赵怀意嘴角缓缓勾成一个温柔的弧度,他微微颔首,牵扯缰绳,“出发!”


    他们昨日敲定的撒饵点是龙骨峡关,距胡军大营仅有七十里。此地地势低洼,正处胡军大营下方,任何风吹草动都避不开他们的眼线。


    他们这批人的目的就是要让胡军注意到他们,或扰乱他们的军心,或诱引他们追击。


    一行不足百人的骑兵小队,疾速奔向龙骨峡关,铁蹄猛踏地面,扬起阵阵黄沙,那声势之大,仿佛有万人之众正在冲锋陷阵。


    “敌袭!敌袭!有万人敌袭!”斥候高喊着跑进营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可汗!大齐打过来了!”


    “咳咳……慌什么!我们可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都拿起弯刀,随我冲锋陷阵!”说罢,泽弘又猛烈地咳嗽两声,用力之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昨日亲上阵,却低估了大齐少年将军的实力,一时不察被他冲破防线,用剑刺穿了右肩。


    一进一出间,鲜血淋漓。


    他原本以为以那群汉人谨慎之性子,至少还有半月时间修养,谁知他们竟一反常态直攻家门?!


    泽弘捂着伤口,咬了咬牙,眼神狠戾“集军!”


    倏然一道柔弱纤细的人影走来,扶住了他,她柔声道,“我和你一起。”


    泽弘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挑眉道,“怎么?赵大小姐遇见你那恨之入骨的弟弟了?”


    赵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虞,她讨厌别人这么叫她,她是公主、是殿下!


    赵岚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那你便跟着吧,先说好,我可顾不上你。”


    赵岚沉声道,“用不上你顾及。”


    毕竟今日,她和赵怀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从墙上取下长剑,跟随泽弘出帐集军,不过片刻她就看见了疾驰而来的赵怀意等人。


    “哟,你们胡人不是自诩猛士?怎么区百人小队就能让你们集结大军,严阵以待了?”曹将军长枪立于身后,挑衅地望着泽弘。


    泽弘睨了刚刚那名斥候一眼,似乎是不满他没探清敌情,让自己丢了个好大的脸面。


    他沉声道,“事后领二十鞭!”


    斥候下身发颤,喃喃应下。


    泽弘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领头的三人,心中冷笑,区一百人就敢闯入胡军大营,自不量力!


    他高高举起手中弯刀,高呼道,“杀!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死去的大胡猛士!”


    曹将军唇角上扬,上钩了。


    他微微翻转手腕,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二位,去做自己想做的吧,此处交于我们便好。”


    “大齐儿郎!随我大开杀戒!”


    “杀!!!”


    随曹将军当做诱饵的士兵都是大齐精锐,往日他们都能以一敌三,如今齐兵休整了一日,而胡兵大多伤残疲惫的情况下,更是可以以一敌五!


    顷刻间两批人就战在了一起,整个龙骨峡关如同被黑色潮水笼罩,刀剑相撞之声频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让人窒息的血腥味。


    赵怀意挥动缰绳,策马从小道直奔赵岚!


    他利落地挥剑斩落阻拦他的几名大胡士兵头颅,鲜血洒在他脸上,衬得他脸色苍白,黝黑的双目更显得慑人。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近他的身。


    身后骤然飞来一只弯刀,赵怀意手撑在马背跳起,足尖在马头上借力,躲开了原本的致命一击。


    弯刀划破衣袍,在他小腿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痕,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大片衣角。


    可赵怀意却如同感知不到痛觉一般,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今日一定要杀了赵岚,不惜一切代价!


    他从腰间抽出软剑直逼赵岚面首!


    赵岚眼色一沉,拔出佩剑迎了上去。


    赵室的开国皇帝是习剑出身,往后的每一代皇亲都会习剑,只是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皇亲学习的剑术便逐渐分成了三派,或许也是从此时便埋下了称霸五百年的皇室终会湮没于历史长河的种子。


    赵室三大剑术,一派是赵怀意修习的正统剑术,一派是糅合民间的野派剑术,还有一派是早已被禁止修习的阴柔剑术。


    赵怀意没想到赵岚竟然会有这派剑术的剑谱,还修得如此熟练!


    他挥剑挡住赵岚凌厉下劈的剑,余光瞥见身侧有胡兵挥刀冲来,抬腿狠狠踢中他的胸膛,将人足足踢到三米外的地方!


    他借力后退,手腕翻转将软剑刺入身后之人的下腹,手肘抵在他的胸膛用力抽出剑身,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在他的铠甲之上。


    赵怀意提着剑,血珠沿着剑身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他小腿发力,再次如同猎豹一般奔向赵岚。


    赵岚微微喘着气,握着剑柄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松开,握紧。


    尽管赵怀意不断被身边的胡兵偷袭,赵岚的状况也不比他好多少,赵怀意的每一次进攻都是抱着必杀之心,即使她费力躲开,身上也多了不少剑伤。


    赵岚眯起眼前,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心在慢慢下沉。


    周围的齐兵不知不觉增加了很多,她耗不起了。


    她提剑冲向赵怀意,两柄锋利的剑身在半空碰撞,火星四溅。


    赵怀意手腕下压,将赵岚的剑压在下方,小臂发力,让剑身直直刺向她。


    赵岚看着那一寸一寸逼近的软剑,心下一狠,放弃了抵抗,剑身方向一转,猛然刺向赵怀意。


    赵怀意眼神倏然一变,微微侧身。


    赵岚突然大笑起来:“哈哈,疯子!都是疯子!哈哈。”


    两把剑,直直刺入两个人的心口。


    “……赵怀意!”


    —


    赵怀意出发后,齐书怡便站在烽火台上,平时甚是喧闹的驻扎地此刻却显得格外沉寂。


    齐书怡抬首望了望变得阴沉的天空,心脏莫名其妙地一紧。


    她轻拧秀媚,怎么突然变天了?


    赵怀意,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滴雨砸在齐书怡眼睫上,她不由自主地闭起眼睛,低头再睁开的时候便看见远处有一辆马车急速驶来。


    齐书怡双手骤然握紧,她认得拉马车的那两匹马,是赵怀意和常明喆。


    如今常明喆坐在白马上,本该坐在黑马上的人呢?!


    为什么不在?!黑马为什么要回来?!


    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黄沙湿了一次又一次。


    齐书怡踉跄后退,提裙转身跑下烽火台,跌倒了,再爬起来,她花费了一晚上精心准备的衣裳装扮顷刻便被毁了。


    齐书怡第一次觉得见赵怀意的路有这么长,这么难。


    常明喆喃喃道,“殿下……”


    齐书怡越过他,一把掀开车帘,看见躺在里面的男人心脏骤缩。


    她张了张嘴,可喉咙却像被人紧紧攥着,发不出一个音节。


    齐书怡目光落在马车的少女身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她想爬上马车抓住她的手,祈求她救救赵怀意,可她的双腿发软,根本无法凭自己上马车。


    她哽咽道,“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我有好多金银珠宝,我都可以给你,我,我还可以让父皇给你封赏,你救救他好不好…”


    常明喆看着悲怮无措的齐书怡,抿了抿唇,“殿下,她看不见……”


    齐书怡回头望向他,“不可能……她……”


    她想到刚刚少女的反应,突然止住了声。


    常明喆道,“当务之急还是将他带回驻扎地,等大夫救治。”


    “驻扎地,没有大夫……”齐书怡眼睫控制不住地颤抖,“镇上……”


    “你带他回营帐,我去镇上找大夫!一定来得及的!”


    常明喆闻言一怔,他没有想到驻扎地的大夫全都随军出行了。他翻身下马拉住齐书怡,“殿下,先回营帐吧,大军马上就会到,比您去镇上快些。”


    齐书怡木讷点头。


    常明喆道,“我扶殿下上马车吧?”


    齐书怡深深看了一眼重伤不醒的赵怀意,摇了摇头。


    她不敢靠近他,被赵怀意身上的血腥味包裹着,她会疯的。


    可她又不想离他太远,最后只能如同行尸走肉般亦步亦趋跟在马车旁。


    如常明喆所说,大军到得很快。


    齐书怡一眼在人群中找到最年长的大夫,拉着他就往停在赵怀意营帐旁的马车跑。


    赵怀意身上的伤口真的太多了,流的血也真的太多了,齐书怡几人根本不敢随意动他。


    赶来的几人看见几乎成了血人的赵怀意心下一惊,小心翼翼地将他移到营帐内。


    常明喆怕齐书怡一直看着这个场面会受不了,拉着她的手,“殿下,我们出去等吧。”


    齐书怡挣开他的手,“我不!我要在这等他醒来。”


    大夫检查完赵怀意身上的伤口,眉心拧出一个“川”字,他沉声道,“赵公子这伤正中心口,又流血过多,恐怕……”


    “恐怕什么?!你能不能治好?!”齐书怡冲上前来,一向圆润好看的眉目红肿得过分,她话语尖锐,声音却带了哭腔。


    “你不是大夫吗?不是军营中医术最好的大夫吗?!你都治不好还有谁能治好?!”


    电光石火之间,齐书怡突然想到什么,她抓住一旁镇国大将军的手臂,“还有太医!将军,您替我书信给父皇好不好?让他派郑太医来,他一定有办法的!”


    “现在就去写,写好多好多封,一定要传到父皇手里!”


    满营帐之人无一不是又惊又疼。


    惊的是和他们共处多日的少女竟然是娇矜的公主殿下。


    疼的是少女百般无措祈求,却无人能帮她。


    “好,我答应殿下。”镇国大将军拍了拍她的手,语气不自觉柔和,“殿下能不能答应臣先回去换下衣裳,好好休息。”


    齐书怡是一路淋雨回来的,此刻身上只裹着一件斗篷,时间久了必会发热。


    她下意识拒绝,“不……”


    这时,大夫突然小声说道,“怀里怎么还有块手帕。”


    齐书怡一把夺过手帕,颤抖着双手展开手帕,上面赫然是两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这是她的帕子。


    常明喆注意到她的异常,又扫了一眼赵怀意的伤口,轻声道,“殿下,有句话……”


    “讲!”


    常明喆明显噎了一下,他嗫嚅着说道,“他原本可以不伤这么重的,只是不知道当时他为何……为何迎着剑,让他正中心口。”


    齐书怡手突然垂下,为何呢?因为他不躲开,这块她最喜欢的帕子就会破损。


    “傻子……笨蛋……”齐书怡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会反反复复小声说这四个字。


    常明喆收到父亲的眼神,扶着失魂落魄的齐书怡回到她自己的营帐,营帐中早有人备好了热水。


    常明喆将她交给带回来的少女,他揉了揉少女的头发,轻声道,“第一日就让你受惊了,我的错。”


    “你能不能先原谅我一下,好好陪着她。有什么事就去前面的营帐找我,就按我带你走的路线。”


    少女明明看不见,却能轻易找到常明喆的双眸,她浅浅笑了一下,“嗯。”


    少女的适应力似乎非常好,她准确地握住齐书怡的手腕,牵着她往准备好的木桶走,她轻声道,“殿下,沐浴吧。”


    少女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慢。


    齐书怡像只提线傀儡般,少女说一件,她做一件,直到整个人沉入热水中,凝固的血液才开始流动,她又忍不住小声抽泣。


    原来她跟赵怀意很早就认识了,赵怀意远比她认为的喜欢得久。


    齐书怡三岁生辰。


    这场生辰宴一直从午间持续到夜半,皇宫里每一个的宫灯都被点亮,交相辉映的灯火比天上的星星还璀璨。


    围绕在齐书怡耳边的觥筹声中蓦地出现一道突兀的声音。


    她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身后是狭长的甬道,被宫女滋养得甚好的绿植。


    齐书怡看了看宴会上的场景,努了努嘴,仗着体型小不易被发现,偷偷溜了出去,寻着那忽大忽小的声音去了。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只是不过瞬息,声音便断了。


    齐书怡又往前迈了一步,刹那间便被眼前少年的样貌吸引了,她不自觉惊叹出声。


    少年略显锋利的眉眼瞬间盯住齐书怡。


    齐书怡小步跑过去,不小心被躺在地上的人绊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她转着杏眸,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然后用亮晶晶的双眸看着少年。


    “你好厉害啊!”


    少年似乎有些嗤之以鼻:“厉害什么?不还是受伤了?”


    齐书怡惊呼道,“你受伤了?哪里?”


    少年动了动右腿。


    齐书怡立马蹲下,双手轻轻放在他的伤口附近,看向少年时眸光闪烁,“真的受伤了!好多血!你一定很痛吧?”


    少年没有应声,阴郁的双眸里满是不屑,似乎是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关心他。


    齐书怡缓缓弯腰凑近,嘟起嘴慢慢吹气,“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她察觉到少年弓腿的动作,手上微微用力,不满道,“别动。”


    少年看着她皱起的眉头,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齐书怡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缠在他的伤口处,“这个我借你用一日,明日我会来这儿找你要的。”


    少年看她舍不得的样子,嘴角欣然勾起。


    齐书怡抬眸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道,“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身后突然传来宫女的喊声,齐书怡怕他被人发现连忙跑了过去,“姐姐,我在这儿。”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我快吓死了。”


    齐书怡晃着宫女的胳膊,软言软语:“对不起嘛。”


    齐书怡记得她第二日就病了。


    用完朝食身体便开始发着高热,面色也异常绯红,开始都只当她是玩累了,热得。


    直到快到午膳,她突然倒在内殿,吓坏了一众宫女。


    皇帝面色焦急地问道,“如何?”


    太医收回手,“许是公主昨夜染了风寒,今日发了高热,开几副药便好。”


    齐书怡被人喂了药,昏昏沉沉睡去,期间醒了一次,想到自己跟人约好了去拿回帕子,急忙起身下榻。


    “殿下!殿下可是要什么东西?奴婢替您拿。”宫女将人按回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殿下还在发高热,不能乱动。”


    齐书怡眨了眨眼睛,“不……”


    话还未说完,她便昏倒在宫女怀里。


    齐书怡记得从那之后她身体便一直不好,太医调理了两年才逐渐有了好转。


    而那几日正是她发高热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很多事情不是虚虚实实,就是她根本不记得了。


    赵怀意的容貌、气质变化也很大……


    齐书怡下意识曲起腿,将脸埋进腿里,可她忘了她还泡在木桶里,热水侵入她的鼻腔,她咳了好几声才停下。


    她起身换好衣服,才发现营帐里还有一人,是常明喆带回来的少女。


    少女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注视,冲她轻笑一下,熟练地向外走去了。


    —


    五月二十二,齐书煜带着郑太医到达塞北。


    二人到达赵怀意营帐的时候,齐书怡正半伏在床边。


    齐书煜动作轻柔地替她盖好滑落一半的薄毯,不料向来不被吵醒的齐书怡,因为如此轻微的动作醒来。


    齐书怡先看了一眼赵怀意,发现他还没醒来,眸光渐渐暗下去。她侧首看到郑太医,又扬起笑容,“你来了!”


    齐书煜微微点头,准备伸手揽住她。


    可齐书怡却挤开他,拉着郑太医上前,“太医你快看看。”


    齐书煜五指尴尬地扭动半刻,默默放下了。


    郑太医坐在床边,仔细替赵怀意把脉。须臾,他的眉头就紧紧拧在一起,然后展开,又紧紧皱起。


    齐书怡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一上一下,她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郑太医沉声道,“赵侍郎脉象平稳,按理该醒了。”


    他看了一眼面色如纸的青年,又开口说道,“如今昏迷不醒,可能是困于心结,心结医者难医啊。老臣也只能替赵侍郎每日施针,其余的就靠天命了。”


    “怎么可能呢?”齐书怡似是不信他的话,后退几步,被齐书煜揽在怀里,声音颤抖,“他明明知道我在等他的,他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呢?”


    郑太医闻言飞快地扫了一眼齐书怡,沉吟道,“赵侍郎的脉象也不是一直平稳的,会有一阵紊乱期,许是自己入了魇,分不清虚实。”


    “不若公主殿下多与他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唤醒他的意识。”


    说罢,他便低头退下了。


    齐书煜看着她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也默默退出了营帐。


    齐书怡坐回塌边,轻轻握着赵怀意的手,贴在脸边,“赵怀意……你醒醒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


    “你不是想要我绣的手帕吗?我绣好了,绣的鸳鸯交颈,我还绣了好些个荷包,都是给你的,可以你一日换一个半月都不重样。”


    “跟你有关的事我都记起来了,你快醒来好不好?”


    “你承诺我的烤鱼也还没做呢……”


    齐书怡每日都会在赵怀意帐中说上两个时辰,转眼月余过去,赵怀意除了面色开始变得红润,没有任何变化,倒是齐书怡日渐消瘦了。


    今日是六月二十二日,夏至,齐书怡的生辰。


    齐书煜又去镇上替她裁了新衣,理由是生辰要穿新的衣服,换个新气象。


    可齐书怡知道不是的,是她这几日消瘦得格外厉害,刚做好的衣服她已经撑不起来了,齐书煜只好又去给她裁了新衣。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她面容憔悴,往日的鲜活明艳完全不见。


    齐书怡纤长的眼睫微微下垂,伸手将妆奁里的胭脂全都倒了出来。


    今日不能让皇兄他们担心。


    “皎皎,好了没有?”齐书煜不知道在帐外等了多久,终于忍不住喊道。


    齐书怡手指放在唇角,微微向上推,对着镜子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排练了几遍才道,“好了。”


    齐书怡一出营帐就被齐书煜捂住了双眼,她心底倏然涌起一股难以察觉的期待,这么神秘,是赵怀意醒了吗?


    齐书怡被一路带到练兵场,视线恢复的瞬间,她下意识去寻找赵怀意的身影。


    没有……没有……这也没有……


    她转头看向齐书煜,齐书煜对她挑眉,“列兵贺生,怎么样?!”


    齐书怡这才注意到台下表演到一半的列兵,她轻轻“啊”了一声。


    “好看,我挺喜欢的,接下来还有什么?”


    齐书煜又捂住了她的眼睛,只是这次齐书怡心中没有隐秘的期待了。


    她知晓他们是为了她开心,她也一直在努力营造很开心的模样,可她还是很希望赵怀意能陪她过生辰,这是他们互知心意的第一个生辰。


    齐书怡抬头望了望高悬的弦月,又看了看醉在一起的众人,默默走远了。


    她昨日买了一盏孔明灯,原本是希望赵怀意今日能醒来跟她一起放的,只不过。


    齐书怡望着月色,以后总有的。


    她放飞孔明灯,双手合十,闭眼许了个愿——天神怜悯,保佑赵怀意平安。


    只要他平安,我晚点拥有他,也可以的。


    齐书怡转身,风吹动她的衣衫,她看着不远处的青年,鼻尖酸涩,眼泪瞬间从眼眶涌出。


    她想冲过去抱住他,却怕这一切是幻想,怕自己弄伤了他,硬生生止住脚步,停在几步之外。


    青年的头发被一根竹节玉簪高高束起,长眉微挑,眼尾上弯,身穿月牙白的锦袍,更显清隽动人,他慢慢靠近她,红润的薄唇微启:“抱歉,我来晚了。”


    齐书怡捂着唇,微微摇头。


    赵怀意在她面前站定,“齐书怡,如今尘埃落定,我两袖清风,可以清清白白得爱你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把自己当做贺礼送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下,将我永远纳入囊中。”


    齐书怡抱住他,“我,当然愿意。”


    从今以后,我的所有权便归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给自己撒花。


    这本最开始在我脑海中只有一句话,然后是零星几个碎片,从开文到现在也有三个月了,因为没有大纲存稿,我写的一直很吃力,但我一直坚持写完了,给自己鼓掌!我很喜欢我笔下的人物,但因为是第一本,总会有各种方面的不足,无法体现出他们的魅力,这是我的问题,以后会改进。


    为了奖励努力完结的我自己,和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我打算番外写个洞房开心开心,希望饱饱们继续支持~(^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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