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年小声地道了谢,推开里间的门进去了。


    办公室是由原先的宿舍改装的,里间外间之间只有薄薄一层磨砂玻璃门。


    隔壁就坐着一个男生,江年年一想起这点就觉得有些紧张,但她又清楚,偷窥这样的小人行径温垣做不出。


    还是赶紧换下来洗一洗,不要耽误后面上课才好。


    江年手指翻飞,挑起一处开始解扣子,动作迅速极了。


    这种衬衫平日里轻飘飘的穿着很舒服,沾了水就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


    四周温暖而寂静,只有隔壁传来的细簌声响。


    温垣耳根有些发热,于是从外间的台子上抽出了洗涤说明的小册子,修长的指极有频率地翻着页,垂眸在心里默读起来,以抵抗那些细微声响引发的躁动。


    江年年换下了衣服出来时,隔壁的门还紧闭着。


    她曲指轻叩了几下,温垣就从里面打开了门,自然地接过她的衣服丢进了旁边的洗衣机里。


    生活老师这边的洗衣机整个被镶嵌在浅色的柜子里,体型很小,居然又能洗又能烘。


    江年年没用过这种一体式的洗衣机,很好奇地看他盖上盖子,问道:


    “这种洗衣机自带洗衣液吗?”


    温垣的动作似乎静止了一瞬,“...还是要自己投放的。”


    只是他刚才扫了一眼,没看到洗衣液放哪里了,于是打算等老师回来再问问。


    医务室离这边并不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还没回来。


    “会不会在这里呢?”


    江年年踮起脚按了一下洗衣机侧面的一个暗格。


    这处暗格表面和周围木柜的用料差不多,只是颜色稍稍有些泛黑,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掉。


    随着她的动作,手下的木板发出咔嚓的清响后向上弹了起来,逼仄的格子里洗衣液洗衣粉装的满登登。


    江年也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还真的在这里哟。”


    温垣走近拿了一袋靠边放的洗衣液,语气中带着诧异,“你怎么知道放这里了?”


    江年偷笑了一下,稍稍后退半步,让他可以顺利取到东西。


    “我家就放在洗衣机上头的柜子里。”


    他们家习惯洗衣液和洗衣粉混用,放在低处容易碰倒,于是江妈妈做主在洗衣机上面装了个木柜子,竖长形的暗格放洗衣液瓶很合适。


    “不过我不会用这种洗衣机耶,靠你了。”


    这种新式的洗衣机按钮好多,看的她头疼。


    温垣刚看了说明书,还算有把握,他点了点头,倒了一点洗衣液进去,然后按说明书按了按钮。


    洗衣机发出叮咚的启动声,温垣选了快速洗涤后自动烘干,随后机器开始发出轰隆隆的运转声。


    江年年站在旁边看着,发出了一声惊叹,“好方便啊,就是不知道多少钱能买。”


    江年家用的还是老式的双筒洗衣机,洗的蛮干净,就是需要时刻注意着声响,没动静了就得过去拧一下计时表盘,换水甩干都需要人工来。


    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就很麻烦,衣服厚厚的,又吸饱了水,转移到甩干桶的时候很锻炼人的臂力。


    “确实方便”,温垣看了一眼洗衣机上的银色标识,想了一下在某个连锁店里的报价,“大概一万多吧。”


    “好贵...”


    一万块对一个日常零花钱只有几十元的高中生来说几乎是天价了。


    温垣莞尔,倒是觉得没什么。


    “只是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很贵罢了,等以后工作了,差不多也就是一个月的工资。”


    温垣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很早就接触到了社会,多年来的兼职经历让他也有了一份数量可观的存款。


    只是爷爷不大赞成他分心赚钱,他便也没和旁人多说。


    其实温垣现在就可以买一台洗衣机送给江年年,猴哥前一段接了一个系统改造的活儿,他也参与了,做完分了几万块,留在账户里也就是几毛钱的利息。


    但平白无故的送人东西太过奇怪了,尤其在她眼里这又是贵价的东西。


    他需要考虑更为得体妥当的方式才行。


    洗烘还要一会儿,江年无聊地在房间里四处打转,最后站在了外间透明书柜前,聚精会神地看起姚老师摆在上面的几排全家福照片。


    她走远了后,温垣才伸手用旁边的冷水冲了几下,而后抚上了耳尖。


    不正常的热度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只能想办法给自己降温。


    外间的照明灯格外亮,江年年半弯着腰去看照片,玻璃柜面清晰地映出少女纤细的轮廓。


    温垣扫了一眼就克制地收回视线,手里拿了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巴掌大的小书,靠在门框边垂头翻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洗衣机的倒计时间。


    江年年在玻璃柜前来回走动了好几圈,把所有照片都看了一边后便无聊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抬头就能看见背对她而立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江年年总觉得眼前的温垣和之前的温垣有些不同——


    也许是他终于对她卸下心防了吧,眼前的人更加真实了,好似氤氲雾气后的山峦,终于在晴日下卸下了面纱。


    江年年眉眼弯了弯,托着下巴看他。


    温垣垂头看着书,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挺着肩背,目不斜视,却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这会儿他斜斜靠在门框边,指尖压着翘起的书角,偶尔皱皱眉,偶尔翻翻书页,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懒散又放松。


    真好哇,她和温垣好像又靠近了一些。


    *


    b城夏天和秋天好像没有特别明显的分割,前些日子还热着,几场雨下来之后,气温就一股脑地朝下降,近来这几日更是只有十几度,碰上多云或阴天,多加个外套也叫人冷得直打哆嗦。


    虽然及时换掉了湿衣服,但江年还是发烧了。


    那天姚老师跑到医务室好说歹说终于借来了温度计,一量就发现乖乖坐在办公室等着的小姑娘已经烧到了38c,急匆匆赶人去医务室开药。


    江年吃完药之后连教室都没回,直接被温垣打包送回家了。


    实在是她之前生病留下的阴影过大,温垣都听说了,害怕她这次再严重了躺上几个月,到时候学业跟不上是次要的,身体上的伤害和疼痛也难熬。


    江年年回家就被勒令回屋盖被子捂汗,一连在家歇了两天后终于受不了当米虫的生活,奋起反抗要上学了。


    江爸爸还是有些担心,却被江妈妈说服了,“正是上学的时候不能老呆在家里,课都跟不上了。”


    “再说年年又不是小傻瓜”,江妈妈偷偷给江年塞了个老年机,“不舒服跟爸爸妈妈打电话,我们来接你。”


    “好哦~”


    十月开始白昼渐短,早上六点多天空还黑着,屋外的树梢上挂着几颗稀疏的星子。


    江爸心疼女儿大冷天要早起,准备开车送她上学。


    江年年迷蒙着眼吃完早餐,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时,被门外倏然吹来的一阵冷风惊得抖了抖。


    “嘶——”


    才十月份,天就开始这么冷了啊。


    江年年有点不习惯。


    她上辈子待的小城比b城要温暖许多,不说四季如春,也是难有风雪。


    她耐不住冷,又怕再次感冒被拘在家里,于是又转身回卧室捞了件毛衣套上。


    出门的时候江妈妈又追了出来,把压箱底的大红围巾也给她围上了,这围巾是江妈妈年轻时买的,又长又厚,最适合天冷包头了。


    江年年站在原地乖乖地仰起头,被妈妈用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脖子耳朵都给围上了,只剩一双眼还露在外面,有点可怜兮兮的。


    江年年被绑得密不透风,眨了眨眼朝着老爸求救。


    江爸收到女儿的求救信号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小声提醒江妈妈:


    “老婆啊,你围的太紧了,年年会不舒服的...”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妈妈赏了一个眼刀后怕地打住。


    “就这还围得紧?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开车不关窗,车里车外一个温度,不围紧一点又感冒了怎么办?”


    江爸只好回了江年年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老婆是天,他帮不上乖乖咯。


    江年年只好瘪了瘪嘴,认命地被妈妈缠成一只肥肥的小熊。


    江妈妈数落完江爸,转过头又给江年年在脑后打了个结,左右拽了拽围巾确保密不透风才满意地收手。


    时间正好也差不多了,再不出发就赶不上学校升旗了。


    “行了,你们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


    父女俩点了点头,钻进小车朝学校走。


    校门口这个点非常拥挤,江年年怕爸爸开车出去不好调头,于是在附近的巷子前就下了车往学校走。


    路过一个巷口时,江年年余光突然扫到了一个熟人——


    女孩穿着一身绛红色校服侧身站着,长发披肩,五官清秀,身量娇小,江年打眼一扫,嘿,这不是丁慕诗吗?


    女主在这边搞什么幺蛾子?还是这边有剧情点?


    她停住了脚步,偷偷往巷口瞄了几眼,发现丁慕诗好像和一个穿着大衣的中年妇女起了争执。


    两人一个接一个地说着上面,情绪看起来都很激动,没过一会儿,对面的女人甚至伸出手揪住了丁慕诗的头发,把人左右甩了甩,站都站不稳了。


    居然敢对女主动手?!


    江年在心里慨叹了一句,真是勇士。


    离得有点远,江年年听不清俩人在说什么,只从俩人的表情和看出大抵是在吵架。


    那女人手里还拿着几张纸,重重地拍在了丁慕诗脸上,而丁慕诗则失了往日的沉静,好不容易解放了头发后就不住地躲避对面的人,口中解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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