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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


    “……”


    “………………”


    别呼噜了行吗。


    拖拉机似的。


    不是睡着了打鼾的那种呼噜,是小动物感觉舒服高兴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看清楚了!是小动物!


    刚开始他呼噜得挺轻声,我就没管他,太累了,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谁知道他一直呼一直噜,声音还越来越大。


    搁于彦死的那年代拖拉机发动起来都没这么大声音了。


    其实你根本就是狗精吧!麒麟是假的吧!


    我又忍了几秒,忍无可忍,试图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打手势让他别呼了。


    可我刚动了下,就被他摁住了动弹不得。


    呼噜声终于停了。


    “怎么了?”他居然好意思这么问。


    我见他不呼了,就懒得动了,闭眼准备睡觉。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开始了……


    “……”


    我想了想,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


    呼噜声更大了。


    “……”操。


    不,不操,不能再操了。


    声音忽然又停了,他问:“饿了吗?”


    这哥的脑回路真是与众不同啊。


    我摇摇头,推了推他,这回顺利把手抽出来了。


    但也仅限于手。


    够用了够用了。


    我比划着说:麒麟也喜欢呼噜?


    他说是。


    我继续比划,礼貌道:你呼噜很久了,没事吧?


    他看了我一会儿L,充满贪欲极不礼貌道:“还想要。”


    要什么?要我死吗?


    生死攸关,我比划的速度加快:好累。


    他把我的手拉回去,把我抱紧:“逗你的。饿的话我去做点吃的,不饿就睡吧。”声音越来越小,“辛苦你了。”


    有一说一,你倒也没闲着,也辛苦了辛苦了哈。


    我没再动,就着这个姿势静静地听他继续呼噜。


    这回他的声音小了很多,听久了听顺耳了就是白噪音。


    其实,如


    果不是客观条件限制,再来一回两回也行。


    咳咳。


    不过就事后这么抱在一块儿不说话,也很好。


    ……救命啊我弯了!


    算了,弯就弯吧,仔细想想差别不大。


    我胡思乱想着,睡意渐渐袭来,朦胧间听到他说:“阿宝,你真好。”


    是吧,阿宝也全身都是宝。


    我没回应,真没劲儿L了,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他后面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堆。


    我想打起精神听听,无奈生理上真的跟不上,很快就睡着了啥也听不到了。


    醒来时人已经在心境里了。


    “……”


    不爽。


    不是被放心境的不爽。


    而是咱俩头一回那啥那啥完了睡一觉醒来居然就剩我一个人的不爽。


    不行,我得警惕这种想法。


    “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圆房,一百积分到账已被扣除偿还欠款。”


    我闻言一怔。


    倒不是为了积分刚到账就被扣这事儿L,这事儿L我已经习惯了。


    而是系统的声音从模拟人声变回了机械声。


    而且火烧屁股似的语速很快,毫无感情。


    我难得有心思跟它说说笑:“又升级出故障了?”


    它没理我。


    说不定是真又出故障了。


    它不理我,我还懒得理它呢,最好再也别出来了。


    我正这么想着,听到楼起笙的声音:“阿宝,醒了?”


    我不搭理他,甚至躺回去翻了个身。


    “阿宝别生气。”


    他解释道:“现在已快晌午,原定清晨出发,可昨夜你那么劳累,睡得沉,我不忍叫醒你。此刻我正骑马赶路,恐你坐着不舒服,你且继续在心境休息,待我停下歇息时再出来。”


    好吧,确实是这个理。


    我坐起来,比划道:没生气,刚没睡醒,迷糊了一下。


    “你吃些东西再去睡会儿。”他温柔道,“晨起我做了些你爱吃的清淡物,都在厨房锅里热着,随时能吃。”


    厨房?哪来厨房?


    我迷茫地转头四处看


    ,这下子终于发现了变化。


    这间“屋子”已经基本成型,此刻多了一扇门静静地立在那里。


    我走过去,试探着打开,赫然入目竟是一个院子。


    和桃源村楼起笙原本那个院子的格局很像。


    我走出去环顾周围。


    院子以篱笆圈着,篱笆上爬着嫩绿的藤条,藤条上开着各色的小花。


    桃源村的院子篱笆倒是没这么精致。


    篱笆外面也挺干净的,有条小路通往不远处望不到边际的海。!居然还有海!


    桃源村可没海。


    海旁边则是些不高的山和小树林之类。


    “喜欢吗?”楼起笙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回过神来,比划道:喜欢。你昨晚没睡觉弄的这些吗?


    “一直在弄,只是最近事多,迟迟没弄好。”他说,“你看,院里的地我还没犁好,本想种上花草瓜果了才算大功告成让你知道,但……”


    他没但出个啥来,我忍不住笑了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灶台上果然架着锅,我掀开锅盖一看,里面热着吃的。


    我端去屋里吃饱了饭,简单收拾一下,刚想去海边看看,瞥见床头的咸鱼棒槌。


    “……”


    楼起笙还帮我把这东西给收起来啦。


    我走过去拿起来,然后才去海边。


    在海边找了个地儿抱着棒槌坐下,看了会儿L海后,我心胸开阔地问系统:“小康,我现在有什么BUFF?练哪个有加成?”


    系统过了五六秒才用冷硬的系统音回答:“建议宿主现在不要练情绪失控和天地同悲,宿主心情太好是DEBUFF。”


    我懒得吐槽这奇葩的DEBUFF,挑重点问:“情绪失控是什么?新技能吗?”


    系统过了两秒,说:“错了,是丧失理智。”


    “……你还好吗?”我问。


    它果断道:“不好。”


    “怎么了?”我问。


    它说:“病毒入侵。”


    “……”


    不是我说,你这系统当得也太失败了。


    一天到晚升级故障不说,现在还病毒入侵?!


    谁家系统还会被病毒入侵的啊?!


    我措辞许久,正要吐槽,突然听到一阵电流紊乱声。


    随后弱鸡系统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刺,快速地说着什么,可声音超小,我没听清。


    最后那句倒是音量突的放大一些,加上简单,我听清了。


    两个字。


    “快跑!”


    是小康的模拟人声。


    我愣了下:“跑什么?跑哪儿L去?”


    我第一反应是要海啸了,抬头看海面,依旧风平浪静,持续岁月静好。


    “小康?小康?”


    我叫了好几声,无论是模拟人声还是系统音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它才再度开口,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拟人声音调语气:“病毒已经解决了。”


    “哦……刚才你让我快跑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了?”我问。


    “病毒作乱。”它言简意赅道。


    哦哦。


    我岔开话题:“有没有新的支线任务?”


    感觉它要感动哭,毕竟我难得这么积极完成任务。


    我已经想开了。


    看来一味的逃避没办法解决全部问题,那我就利用好规则。


    反正我只挑可以做的任务完成就好啦。


    但它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感动哭,而是公事公办似的回答:“有。”


    然后它说:“支线任务一,给楼起笙一个耳刮子;支线任务二,折断楼起笙的麒麟角;支线任务三,捅楼起笙一刀。”


    “要不你还是再查一遍病毒吧,应该是还有残余的,还不是少量。”我说。


    “已经消除完了。”它说。


    “我觉得还没。”我说。


    “不要你觉得。”它说,“不要忘了,任务让你与楼起笙亲近不是为了真让你和他甜甜蜜蜜,只是为了迷惑他麻痹他,然后在他最高兴的时候伤害他,以此获得高分。”


    “……”


    不好意思哦,根本没把这事儿往脑子里记。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说了,继续看海。


    看着看着,突然我心脏猛地一疼,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我


    本以为只是偶然。


    人体是很脆弱的,这里那里有点毛病很正常。


    比如半夜睡着觉突然腿抽筋啊之类的,都很常见。


    可就在我没当回事儿的时候,心脏再度疼起来。


    这次是持续不断的痛感。


    我顿感不妙,捂住心口,皱紧眉头,飞快询问破烂:“怎么回事?!”


    痛感停住了。


    然后我听到破烂平静地说:“给你体验一下任务发布后超时未完成的惩罚。”


    “……?!什么意思?!”我目瞪口呆地问。


    “新手期教程已经完成,从现在开始,新任务发布后二十四小时未完成,你会得到一次为期五分钟的惩罚,再过二十四小时仍未完成,再次惩罚,以此类推。”它说。


    你有病啊!


    我马上说:“投诉。”


    可这招此刻对它居然失去了效果。


    它甚至语气里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得意,轻飘飘道:“那你就自己去找投诉途径投诉吧。”


    这语气实在是太欠揍了太恶心了。


    虽然一直以来我叫它破烂系统,心里嫌弃它,但是第一次发自身体本能地迸发出这么强烈的反胃的感觉。


    我正狐疑不定,听到它越发轻飘飘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恶意和恨意:“……欠操的贱人。”


    “……!”


    我一下子仿若被雷劈到了。


    毫不夸张,真的就是浑身的毛发一下子都炸了起来。


    心脏疯狂地跳动,就算下一秒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都不奇怪。


    眼前一阵发黑,耳鸣,呼吸困难。


    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脸色,但我想应该很难看很难看。


    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和纸一样白。


    惊惧中,我听到楼起笙的声音:“阿宝?阿宝?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那个可怕的猜想,我这会儿L已经真的是完全慌了手脚,比划的同时下意识地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怎么了?阿宝你先冷静下来。”楼起笙说。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才意识到自己在比划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怪不得楼起笙看不懂。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要比划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那道声音。


    已经完全不遮掩了,完全……


    完全就是钟旋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哑巴!真好笑啊这样子……于彦!”


    我腾的站起身,慌张地到处看,最后低头,目光落在手上的咸鱼棒槌上,反应过来,急忙把它扔出去。


    现在完全就是草木皆兵了。


    “阿宝!”


    随着楼起笙急促的呼喊声,下一秒我就出了心境,看到了楼起笙。


    他紧皱眉头看着我:“怎么——”


    我不等他说完就赶紧抱住他,紧紧地躲在他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旋为什么会出现?难道一直以来他就是系统?


    还是说,小康说的病毒就是他?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干什么?要继续迫害我吗?


    上辈子他毁了我就在眼前的幸福还不够,这辈子还要再来一次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算他讨厌我在他家住的那些年,那么久了……


    我住了多久他就折磨了我多久,也该报复够了吧!


    “阿宝!阿宝!”


    我越发抱紧楼起笙,恨不得躲进他的血肉里。


    可是……可是没用的。


    我就算在心境里,钟旋都能找得到我……


    我艹他大爷的都已经穿越到了玄幻游戏故事里为什么钟旋还能阴魂不散地跟过来啊!!!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跟我有什么血海深仇啊!


    “啊啊啊、啊啊……”


    “别怕阿宝,我在,你先冷静下来。”楼起笙回抱住我,这么说着。


    我刚要竭力冷静下来跟他比划,钟旋的声音又在我脑海里出现了。


    “这就是你的姘头啊。楼、起、笙……麒麟……又是麒麟。我最讨厌麒麟!”


    提到麒麟的时候,他的声音瞬间尖利,发癫似的骂了一通。


    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毕竟他一直


    在发癫,就没正常过。


    他骂完麒麟,缓了缓语气,开始骂我。


    “你这贱货一直装得三贞九烈,我差点儿L真这么以为了,原来只是喜欢麒麟啊。不过也难怪……”


    不要在我的脑袋里说话啊啊啊啊!!!闭嘴!闭嘴啊啊啊!!!


    根本冷静不下来。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就不闭嘴。你很讨厌我吗?我也很讨厌你,我要恨死你了,比恨麒麟更恨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神经病啊!


    我简直要被神经病骚扰到自己也神经病了,拼命地在叫钟旋闭嘴滚出我的世界。


    但他一直还嘴一直还嘴,还又用那些很难听的话骂我羞辱我。


    就像前世他对于彦做的那样。


    但其实前世的时候他骂于彦已经算是轻的了。


    更多的时候他会打于彦。


    还会把于彦锁在黑暗的储物柜里一整晚。


    有次他还在储物柜外面笑着问于彦是选蟑螂还是蛇还是老鼠还是蛞蝓。


    不回答的话就全部放进来。


    也可以放过我,只要我求他。


    只要我肯跪在地上给他磕头。


    只要我保证下次他打电话叫我去KTV里受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羞辱的时候我不挂断拒绝。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向他屈服。


    那时候我还在读高中,一直在忍,不会对他动手,甚至不会还口。


    可不代表我就会屈服。


    我只是当他不存在。


    不反抗他,却也不顺从他。


    那时候的记忆猝不及防地全部涌现出来了。


    在黑暗的狭小的空气不流通的空间里滑腻腻的冰冷的蛇爬过身体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我要彻底疯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麒麟长鸣。


    如同一道热烈的阳光硬生生地撕开了密布的黑暗乌云。


    我猛地从恐怖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楼起笙已经变回了麒麟之身。


    而脑内的钟旋的声音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此刻麒麟站地上,我被他前肢圈在怀里,仰着脸看他严肃、警惕、愤怒地巡望四周。


    真让人感觉安全啊。


    我看了会儿L,努力踮起脚尖用脸贴贴他胸前的鳞片。


    暖暖的。


    他用爪子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搂住我,低头轻声说:“别怕,阿宝。”!


    第52章


    我静静地贴着麒麟。


    过了会儿,他一言不发地变回了人身,圈着我的动作倒是没变。


    我抬头瞅楼起笙一眼,他一直看着我,见状问:“怎么?”


    变回去……


    算了。


    此刻我们身处郊外的大道旁,平日路过的人少但绝不是没有。


    万一被人看到麒麟了那不得引起轩然大波?


    而且,就算不是麒麟形态,就算是人身,也会令我感到安心。


    我有点嫌弃自己的无能和软弱,可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虽然也挺废的,但没有这样的依赖心,不会遇事就想谁谁谁会保护我。


    笑死,因为根本没有那个人。


    但现在楼起笙出现了,并且一天到晚叨叨着要保护我。


    我就真的产生了依赖他的惰性和贪婪。


    这样是不好的。


    虽然除了虚无缥缈的尊严之外,我暂时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好。


    而且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很没尊严。


    这小子偶尔搞点叛逆,但其实说到底还是挺尊重我的。


    Emmmm……


    说不清。


    心情很复杂。


    不知维持着这个姿势发了多久的呆,反正楼起笙没催我。


    他只是安静地、平稳地、一下又一下规律地、轻轻地拍我的背安抚着我。


    直到我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车声,回过神来,急忙推开他,扭头看着一辆马车从面前疾驰过去,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我略微地整理好了心情,对楼起笙比划:我没事了,继续出发吧。


    他问我:“回心境?”


    我摇摇头,比划:想看看风景。


    他的目光默默下移,欲言又止。


    我:没事。


    其实有点事。


    但这事肯定大不过活见鬼。


    楼起笙犹豫了下,终究没拒绝我,扶着我上了马,然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


    我跟他说可以快点真的没事。


    他说不信。


    我:


    “……”


    不信我就算了,他还要加上一句:“你最会逞强。”


    你说的谁啊哥?反正肯定不是我吧!


    我就差在哪儿倒下在哪儿摆个碗就地躺着睡一觉了。


    这么走了大半个时辰,我比划道:这要走多久啊?到时赶不上会合的时间。要不你还是把我放心境里去吧。


    他略一思忖,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然后问我屁股疼不疼。


    别问这么直接行吗哥,咱含蓄一点。


    我摇摇头。


    他朝前往远处看去,片刻后道:“前面有个小城镇,时候不早,我们不赶夜路,在那暂歇一晚,明日租借一辆马车。”


    我说真不用,真没事儿。


    但他就一副“随便你说我要听了你的算我输”的不合作态度又摆出来了。


    行吧,租马车就租马车吧,又不是没这个钱。


    我就没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很快我们就进了小城镇里,直奔最好的客栈入住了一间房。


    我先洗浴,然后是楼起笙。


    他洗的时候,我坐在梳妆台前,本来是擦头发,擦着擦着手停了下来。


    “小康?”我试图在脑内联系系统。


    许久都没有回音。


    我想来想去,试图叫叫另一个名字,试了几次,实在是叫不出口。


    什么人会喜欢说那么脏的俩字儿呢。


    能避免就避免吧。


    只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正沉思,听到楼起笙温柔地叫我:“阿宝。”


    我回过神来,转头看他,急忙继续擦头发。


    他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干巾,慢条斯理地帮我擦。


    哎呀……怎么这种事儿也帮啊,怪不好意思的。


    好像我生活不能自理似的,这说出去别人得怎么看我啊。


    我抢了几下干巾,终于抢回来了,低头擦发尾。


    正擦着,肩头一重,是楼起笙弯着腰又把他的脑袋靠我肩上了。


    我抬眼就看到镜子里的他。


    他也正看着镜子。


    我俩的目光在那里面对上了。


    片刻后,他收


    回目光,侧头亲了亲我的脸颊。


    “阿宝……”


    我看他模样是鲜见的吞吞吐吐,像有难以启齿的重要话要说,愣了愣,示意他直说。


    事到如今,没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吧。大概。也许。


    半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就是王炸。


    “阿宝,一直以来,我见你无意自述出身,便心想不问你也无妨,可今日行状实在令我担忧……”


    这话内容量太大了,我过了足足十多秒才反应过来。


    他再度看向了铜镜,与我一直望着里面的视线交汇。


    碰撞的一瞬间,我急忙移开了目光,偏头看向别处。


    心脏又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他居然这么说。


    “出身”……


    列新雁什么出身?


    很简单的出身,桃源村农户列家的老二,全村人看着他娘大肚子,听着他娘在惨叫声中生下他,看着这个哑巴长大的,中途没换过人。


    楼起笙现在这么说,就是说,他知道我不是列新雁……


    不,我分明就是列新雁。


    就算原作中的列新雁不是我,可这条时间线上的列新雁从出生就是我。


    楼起笙的意思是,他知道我有前世?还是……?


    我正惊疑不定,楼起笙道:“阿宝莫慌。我非是要一定问你出身。我有这般猜想只是因为你学识渊博,很多说辞异于当世。但我也瞒你多年麒麟身份,知道你必有苦衷。”


    “若非今日之事,我不会提起这个。如今你若还是不想说也无妨,只需告诉我,那个令你惊惧万分的家伙此刻身在何处,是何模样,是否……你先前在桃源村醉酒时提及的那个……钟、旋?”


    他说起那句脏话的时候,颇有点咬牙切齿。


    但他很快就努力平复语气,强调道:“其他我全不在乎,亦不追问,我只要你安全。”


    我张了张嘴,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因为我是哑巴,而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也并不是很想说。


    我能怎么跟他说?


    说我是现代人,说现在这只是一个国产RPG游戏故事,说他是故事的男主角


    而我是撂挑子跑路的原副本小Boss?


    粗略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哦……


    他又不是别人,不会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架火上烧。


    我沉默良久,下定决心,抬起手正要比划,脑内传来了系统小康的声音。


    “不能说!”它的声音有点虚弱,却明显很严肃,说,“这是禁忌。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一堆数据后,这个世界会开始崩坍。”


    ……楼起笙只是一堆数据而已吗?


    明明他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有血有肉,身体是温暖的甚至炽热的。


    等等。


    我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顾不上别的。


    “小康!?”我叫它,问,“你之前去哪里了?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那个病毒是什么?”


    “病毒就是病毒。”小康不忿道,“是我掉以轻心了……宿主不要多问。”


    我不可能不问:“那个……为什么病毒会精准地用钟旋的身份出现?”


    小康沉默了数秒,说:“关于这一点,我暂时无法作出回答。刚刚我已经向主脑大厅发去后台反馈,还没回复我。”


    “你还好吗?”我停了下,问,“那个……他还会出现吗?”


    “我目前暂时安好,以后不好说。”它话锋一转,说,“所以宿主早点完成任务吧!速战速决,小康就可以彻底重装系统,什么病毒都没了。”


    我当作没听到这话,再问一遍:“别想逃避我的问题。我问你,他还会出现吗……钟旋。”


    “暂时无可奉告,小康也在等待大厅回复。”它说。


    那我目前跟它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单方面断开了链接。


    注意力回到现实,我看到楼起笙还在看着镜子里的我,等着我的回答。


    “……”


    我正苦于怎么编,店小一送餐来了,敲门救我狗命。


    楼起笙直起身,去开门接饭菜。


    我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到屏风上,走到桌旁一起摆了下碗筷,然后赶紧吃起来。


    借此逃避回答。


    但楼起笙拿起碗筷给我夹了一筷子菜之后,自己不吃,看着我吃,突然又提起来:“阿宝,其他的我都不问


    ,可事关你的安危,我必须知道。当时你脸色极差,我从未见过你那副模样。阿宝,不要瞒我。”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的艺术,比划道:是邪念。


    钟旋确实是邪念这肯定没错。


    这玩意儿邪得不能更邪了。


    楼起笙不太信的样子:“可在桃源村时你就曾提及一个叫钟旋的家伙,我查过所有可能你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人叫这名字。”


    “……”


    好家伙,你什么时候查的?怎么查的?


    这他要是不说,我还真是会一辈子都不知道吧!


    我当时就喝醉了随口一说,他居然跑去查,我可真是……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宝——”


    见他还要再说,我赶紧低头吃饭吃菜,然后倒吸一口凉气,把刚咬到的花椒吐到骨碟里,赶紧端起茶水喝一口洗洗舌头。


    然后借题发挥无理取闹引开话题:你明知道我讨厌花椒,这菜里面怎么这么多花椒!


    对不起啦!


    楼起笙一怔,垂眸看菜,说:“我跟小二说了不要放花椒。”


    我硬着头皮继续扮演撒泼,搁下碗筷比划:不吃了不吃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那碗菜端到面前,用筷子一颗一颗花椒往外挑。


    本来要借机离席的我:“……”


    干嘛啊你!


    明明平时有时候那么幼稚,此刻却极为沉静的模样挑着花椒。


    明明很显然我就是故意要把秘密继续瞒着他,为此还故意刁难他对他发火。


    ……干嘛跟没事发生似的?


    搞得我心里特难受。


    本来就挺愧疚的了。


    这下子真是让我半夜都会坐起来猛捶自己头部说我真该死啊的程度。


    我这会儿离席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在那儿挑花椒。


    挑完,他把碗放回我面前,说:“你先吃,我看下别的菜有没有。”


    别的菜没有,但有八角,他就开始挑八角。


    我:“……”


    这让我怎么吃得下去啊!


    你自己看看这谁还吃


    得下去!


    我忍无可忍,起身走过去抱住他。


    他挑八角的手停住,侧头亲亲我的额头,只说:“先吃饭。先前你在心境里没吃多少,应该饿了。”


    真希望他现在突然狗一下,也好叫我别这么不知所措。


    半晌,我松开他,强憋住泪,比划道: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不是不想说,是不能。总之,钟旋确实很坏很恶心。


    他微微皱眉,眸中寒光点点,没问钟旋究竟对我做过什么恶心的坏事,只问:“去何处能找到他?”


    我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面露不解。


    我叹了声气,比划道:我也见不到他,不知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就是今日很突然地在我脑袋里出现了。


    我犹豫了数秒,道:也许真的只是邪念侵体令我有了心魔产生了臆想。按理说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先不要提他了,待霁姑娘的师伯帮我看过之后再说。


    楼起笙还要再说,我忙拍他马屁给他顺毛:而且有你在就没事了。今日你以麒麟身形鸣叫,马上那股邪念就消散无影了。


    他听了这话果然很受用,眉头都松了些,傲娇道:“邪祟宵小,对麒麟而言不算什么。”


    我连连点头,然后猛地见他凭空掏出一片……


    如果我没有看错猜错,这应该是麒麟的鳞片。


    “我的鳞片有驱邪祛魔之功效,你暂且收好放在怀中,稍后我们上街寻条好看的红绳穿上它,今后你将之戴在心口,不要摘下。”


    他又开始像药贩子似的搞推销了。


    我嘴角抽了抽,没接,问:你哪儿来的这个?


    他的表情好像我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但还是给面子地回答了。


    “我的鳞片,自然是从我的身上摘下来的。”


    我嘴角抽搐得更严重了,问:你刚扯的啊?


    他目光开始飘忽:“不是……上次换鳞片的时候掉的,我捡的。”


    我:这上面血还没干。


    他急忙低头检查。


    没血,我诓这白痴的。


    他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两遍,反应过来了,抬眼看我,绷起脸,试图以此吓住我,我就不会跟他再说这


    个问题了。


    就他会绷脸啊?


    我俩对着绷了一阵,他酷酷地把鳞片往我手里一塞,冷声道:“吃饭。”


    就你会冷声……行吧,确实我没法儿冷声。


    笑死根本就没声。


    我只好把鳞片塞回他手里,打手语:粘回去。


    他满脸写着无语,却还是坚持言语:“怎可能粘得回去?你在说什么无稽之谈?”


    我:我管你怎么粘回去。喏,这里正好有米饭,你熬点浆糊试试吧。要么去铁铺弄颗钉子钉回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怒道,“就算是麒麟被钉子钉心口也会出事!”


    果然被我猜中了,还真是心口的鳞片。


    我也怒了:你说撕就撕自己心口鳞片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出事!上次我就跟你说了不要随便搞你自己的身体了!你本来就没有灵骨,内丹也只剩半颗,现在心口鳞片也撕,你不要命啦?


    “我是把鳞片给你又不是给别人!”他嘴硬道。


    我道:我你也不要给!


    真的,我必须要这次严正地跟他说清楚这个事儿。


    不然我真怕下次他把他角都掰下来给我!


    “我就要给。”他倔强地说。


    我:我不要!


    他问:“那你要什么?我角也能辟邪。”


    啊啊啊啊啊你小子还真在打角的主意啊!


    我赶紧狠狠推他一把,用力打手势:你要敢把你角掰下来,我就——


    我一下子卡了壳,想了又想,说:我就去找别的麒麟结偶。!


    第53章


    楼起笙的脸一下子绿了:“不准说这话!”


    我就说。


    我还“说”得飞快:我就找我就找我就找,我要找内丹和心头鳞片和角都完整的麒麟!


    楼麒麟遭受如此歧视,双目圆瞪,愤怒中夹杂着委屈,委屈中有一半是愤怒。


    我俩如此僵持一阵,忽的——


    “……叽!”


    他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


    他:“……”


    屋内突然安静。非常安静。


    静得我想如果我在此刻笑出声的话一定非常突兀。


    但我确实有点绷不住。


    我尽力了。


    我甚至把前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


    但这会儿根本无暇顾及那些个。


    我只要一想起刚才楼起笙愤怒委屈半天最后憋出了个叽的一声……


    我都说过了反差最为致命!


    我眨了眨眼睛,别开头,手握拳凑嘴边轻咳了两声。


    “你干什么?”他敏感地问。


    我想了想,回过头来,神情真诚地问他那声叽也是麒麟语吗,什么意思?


    “什么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一脸冷肃防备地说。


    看起来是要采取否认的公关方式。


    算了,麒麟也要面子的。


    我摆摆手:没事,我幻听了。


    他脸色好了点,别别扭扭地抓起我的手,把鳞片塞进来。


    我低头看了会儿鳞片,长叹了一口气,抓着它比划着问真的没办法粘回去吗?


    他说:“没有。你不必徒劳担心,麒麟自愈能力强,在打斗中被撕落鳞片很正常,很快就会长出新的。”


    事已至此,我只得收下。


    但再三警告他不准再随随便便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搞给我!


    包括但不限于他的角!


    再有我就真的扔街上去!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可当我逼他发誓,他死活不肯,借口找尽,说麒麟不能乱发誓。


    我信他个鬼。


    我俩掰扯一阵,他急了说:“角也能新长出来!”


    麒麟尾巴这就露出来了吧!


    你就不能放过你的角吗!是不是搞它的日子其实都已经定好了啊!


    我继续和他掰扯,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已经盯上那角了。


    “霁姑娘略提过,极有可能给你驱逐邪念时需要用到麒麟角入药。”他紧皱眉头,看着别处,道,“总之这个无聊的誓我不会发。”


    什么啊!还真要用啊?


    我感觉脑袋一阵发懵。


    内丹他都给了我半颗,心头鳞片也给我,接下来是麒麟角……


    他还有什么?麒麟目?麒麟心脏?


    我刚想到此处,脑海里那道可怕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没错,他都会给你,呵呵,你继续跟他在一起,我就会设计让你失明,他必然会把他的眼睛给你。”


    “接下来我再让你缺胳膊断腿,让你坏个肾坏个肝……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你是个废物。我直接对付麒麟不容易,可对付你就太容易不过了。而你就是他的软肋、他的累赘!”


    钟、旋……闭嘴!!


    他却仍旧在说个不停。


    “还记得那个被你害得名誉扫地只能辞职的女人吗?”


    钟旋阴恻恻的声音像极了被蛇从肌肤上游走的触感。


    冰凉。滑腻。恶心。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止是吓唬,他说的是真的。


    在这种事上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我再一次地想起了那位在温泉酒店里对我表露善意却受我连累被钟旋恶整的倒霉女老师,心中一阵发冷。


    “于彦,我说过什么?我说过,你敢接受谁对你的好,我就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你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教训还没吃够吗?”


    我:“……”


    不……楼起笙是麒麟,他很强……


    “你在想麒麟很强吧?对,他确实原本是很强的,但你这扫把星废物黏着他,就成了他唯一的、最大的破绽。”钟旋冷笑着说。


    “……”


    或许,就算抛开钟旋要因为我而害楼起笙这一点来说,那句话也是对的。


    就算没有钟旋,也有其他妖兽鬼怪。


    就像上次那个出场就掏我心的家伙。


    “……阿宝?阿宝!”


    不知何时钟旋的声音不再响起,我被楼起笙的声音唤回了神智,才发现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


    “抱歉,我不该凶你。”他低声说着软话。


    “都是我不好。若非我,你不会遇到那些精祟妖魔,而我偏还次次大意,害你接连受苦。阿宝,都怪我。如今你关心我,我却还凶你,我比那些妖祟还坏。”


    在说什么啊,脑子真的很不清醒啊你。


    我这么想着,眼眶湿润,悄悄地抓紧了他的衣角。


    这是不对的,我该做的是离他远远的。


    可……可我不想……


    半晌,我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他一点,低着头比划:是我太没用了,才总要你拿自己宝贵之物来救……


    我还没说完,他就再次把我揽入怀中,说:“我最宝贵的是你。”


    “……”


    “在你之前,我背负着无论是麒麟族还是桃源村村民都对我的畏惧与嫌恶独自生活,内心死寂如同大旱之地寸草不生,唯有无聊与无望的平静。”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温柔。


    “唯有你令我发现了这世间原来并不是那么无趣。”


    “……”


    “我一早便知你绝非仅仅桃源村之人,必然有些过往和身世秘密。可我并不在乎。无论你是何来历,或好或不好,或身揣辛密,或为历劫,或为避仇……无论如何,我都认了,都会与你一同面对。因为对我而言,你只是我的阿宝。”


    “……”


    行了,别说了,再说就肉麻了。


    我泪眼婆娑地靠在他怀里这么腹诽着。


    为什么只是腹诽呢,因为我这人心口不一、心机深沉。我想听。


    只有他会对我说这些。


    而他也只会对我说这些。


    “所以不要再妄自菲薄,阿宝。我不知你以往究竟如何,可确定你自转生后一直都是列新雁,如今只是凡人之身。凡人无法抵御妖魔伤害这很正常,否则也不会有麒麟族镇守北荒峡道数千年守护人间之事了。你不过是与其他人一样,仅此而已。”


    “……”


    “反倒是我为一己之私不愿放手,一意孤行将你带在身边与我一起面对你原本不会面对的险境,却还没保护好你,令你一而再地受伤……”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情绪也如此。


    我急忙推了推他,说: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也不说了,也别这么想。非要说起来,若不是为了帮我躲开逼亲一事,也不会假成亲,就不会念动麒麟族祭歌,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不是假成亲。”他纠正道。


    “……”重点是这个吗?


    而且当时就是假成亲!


    哪怕现在已经生米都煮开成一锅粥了当时那也是假成亲!


    但我懒得跟他争这个。


    随便吧,反正都一锅粥了,假的都成真了。


    我比划道:反正都不说了,也不那么想了。我不想我欠你多少,你也别再觉得是你欠我。


    我不想是不可能的。


    因为确实是我欠他。


    而他想的那些是瞎想,只不过我受规则限制不能说出假若没有他我会因宿命而比此刻更惨。


    楼起笙深邃的眼神注视我片刻,点了点头,再次拥我入怀,亲了亲我的头发,发出满足的感慨。


    “我怎会如此幸运竟能拥有你。”


    “……”


    你怎会一副被PUA傻了的样子?我实在是没PUA过你吧!


    总之,至少在明面上那事告一段落。


    我和他相拥了一会儿。


    终于我惊惶不安的情绪渐渐散去,跟他说没事了。


    他细细观察一番我的神情脸色,这才松开我。


    他看了看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说:“都凉了,我让小二拿去热热,你再吃点。”


    我点点头。


    小二很快就来了。


    面对楼起笙指责说了不放花椒还放花椒,小二态度良好地道歉,说他确实跟厨房师傅叮嘱过了,但今天生意好,估计师傅给忙忘了或者记混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我示意楼起笙算了算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一个麒麟跟人类掰扯这个多那什么啊。


    啊,别的麒


    麟镇守北荒峡道,一听多牛逼啊。


    他这麒麟却在这儿和店小二抱怨给了小费还在菜里放花椒害他被夫人骂。


    ……简直槽多无吐。


    他真的刚才跟小二说了他夫人骂他!


    第一,为什么要跟个陌生人说这个啊!


    这屋里只有我和你,显然那个夫人就是我!


    小二来回疯狂扫视满脸卧槽“你们这么花吗令夫人肉眼可见少了点啥却又多了点啥关于这点是只有我注意到了吗”的表情你是看不到吗!


    第二!


    我哪有骂你!


    我只是为了逃避话题而鸡蛋里挑骨头稍微地无理取闹了一下……


    小二笑着迎合了一番钱多速来的客户,揣着新得的小费,端着要热的饭菜出去了。


    他花钱一向大手大脚,以前我不便说,毕竟只是个兄弟,钱又不是我赚的。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我得端正身份,有主人公的责任意识。


    端正身份的我就出言略微提了下,让他省点花。


    他让我放心,还有钱,不过这下子倒是提醒他了,等会儿我去心境午睡,他去本地衙门口转转看有没有任务做,赚点小钱钱给我换套新衣服。


    喂你的想法是真的很偏啊。


    你赚了小钱钱不去升级装备就惦记着给我买新衣服了,以为玩奇迹阿宝呢?


    之前在芍城他们主角团去逛街团建我没去,回头就在心境里发现了一柜子新衣服鞋子发冠首饰。


    里面甚至混杂着一套猫耳女仆装。


    我就问这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当时我问破烂系统小康,小康说:“哎呀,游戏在服设上恶搞一下很正常的,让玩家放松一下心情嘛,又不影响剧情。”


    真的不影响吗?


    真的,其他人看到这玩意儿就没点儿感想吗?!


    唉,算了算了,反正他又没逼我穿,爱买买吧,他也就这点爱好了。


    我摆摆手,说我去床上躺会儿。


    我刚爬上去躺平,他就跟上来了,扯开被子。


    我看着他动作,比划道我现在有点热就不盖了。


    他就用被子角盖住我肚子,说至少把这里盖


    着,省得着凉。


    咋滴你们麒麟也无论如何都得盖住肚脐眼?


    我冲他这么比划着,一时兴起问他麒麟有没有肚脐眼。


    他侧躺在我身旁,手杵着头看着我,闻言反问我要不要他变成麒麟给我自己找答案?


    我忙说不了不了你别一言不合就变麒麟,等下把楼压塌了,白白赔钱不说,还得引起骚动。


    他就来压我,问我重不重,是不是他赔钱。


    这哪来的赔钱货还带自己创造赔钱机会的?


    我正要如此吐槽他,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躺回旁边,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肚子,问我没事吧。


    我怎么感觉这气氛有点微妙……说不上来的怪。


    但还是先回答没事。


    没有趁机碰瓷。


    我俩这么肩并肩地躺了会儿,屋内安静了一阵,我忽的叹了声气。


    他忙问我怎么了。


    我借机向他道歉,说我最近情绪多变,而且很是脆弱和敏感,希望他别见怪。


    他闻言侧身搂住我,安抚道:“这很正常,就算强如麒麟,比如我娘,当初怀我之时情绪也很是多变,甚至疑神疑鬼,何况是本就柔弱的人类。没事的,我都懂,阿宝。”


    “……”


    大哥你究竟又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阿宝是一点也不懂啊!!!


    我本来不想理他,但想想又觉得这事儿不能不理。


    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意思,就字面意思。


    我只好开门见山:你要么告诉我你是文盲无法正确组织语言表达想法,这我不会嘲笑你,毕竟人类语言不是你母语,能说到这程度就不错了。


    他不悦道:“我说人话的时候比说麒麟语久多了。”


    我只好进一步开门见高山:那你暗示我也怀孕了什么意思?


    他一声轻叹,语气中有点遗憾:“其实暂时还探查不出来,得满七日才能得知是否怀上了。”


    我:“……”


    不用等七天,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怀不上!


    我突的想起这哥先斩后奏鸟悄儿搞大事的一贯尿性,心中一凉,揪住他衣襟令他速速说清楚!


    为什么会突然怀疑我怀孕了!对我干了什么!


    他满脸无辜,手试图轻抚我的肚子,被我一巴掌毫不客气拍开。


    “你我都已经圆房了。”他说。


    我不知他们麒麟族有哪些神神鬼鬼,警惕地问:“谁说圆房就会怀孕的?我是公的啊呸我是男的。暂且不说性别,我们甚至有生殖隔离。”


    “生殖隔离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只好简单地跟他科普一下今日新知识。


    他听完受教地点头,然后冥顽不灵道:“麒麟不同。”


    请你们麒麟不要搞特殊!!


    第54章


    楼起笙可能见我神色不对,怕我发飙,忙说:“你自己说要生蛋的。”


    我听这话意思简直是板上钉钉了,赶紧问他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他说没动手脚,就是你自己说要生蛋,我就没控制,就,怀蛋的概率比较大。


    什么没控制?没控制什么?!


    算了不要说!反正肯定是污言秽语!朕的耳朵听不得这种东西!


    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他看起来意犹未尽,还想说点什么刺激的,好在此刻小二又来救驾,敲门说菜热好了。


    吃完饭后,楼起笙愣是从刚才吃的小炒鸡胗说到了鸡说到了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既然都说到了蛋,“突然”想起麒麟蛋也很正常是吧。


    所以阿宝你喜欢女孩儿还是男孩儿L?


    我:“……”


    阿宝喜欢你闭嘴。


    看着他一脸真挚向往,我悟了。


    大概是出于他对家庭的向往吧,所以一个恁年轻的好小伙子满脑子生孩子。


    想起这哥的悲惨童年,我实在是没法儿吐槽他了。


    当然,也接不了他的话。


    我只好比划道: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明早还得赶路呢,别误了事儿L。


    我这么说,他只好悻悻然作罢。


    熄灯躺下后,他窸窸窣窣了一阵,翻身抱住我黏糊,一阵无声撒娇。


    说实在的也不是不行……


    不如说,这可太行了,来吧!赶紧的!


    没必要矫情的时候就不要矫情。


    比如有的事情虽然他很爽但我觉得我也很爽搞不好比他还爽,那就稀里糊涂过吧!


    但他没下文。


    说是怕伤到了我腹中的孩子。


    我:“………………”


    好爹,我给你竖大拇指,然后你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晚安,再见。


    我懒得理他,不做就睡觉。


    不是我要当渣男,但凡他换个正常点的话题说点正常的话,我都肯定陪聊。


    实在是不想面对“阿宝,到时我孵蛋你得照顾我,我真是不太放心”之类的不必要担忧。


    但我都不理他他还一直叨叨叨,把我给叨得也担忧起来。


    我担忧地召唤系统小康,问它我是不是真的怀蛋了。


    “宿主不必担心,这不是生子文。”小康的声音里透着股虚弱。


    我问:“你没事吧?说起来,之前钟旋的声音又出现了,你哪儿L去了?”


    “有事。”小康沉重叹息,“主机大厅还没给我回信,我一直受病毒持续袭击。”


    “……要不你升个级吧,看能不能杀毒。”我提议道。


    “暂时没有新版本可升。”它说。


    唉,那这就没办法了。


    我只能说:“你多加小心。”


    它呜呜咽咽地说:“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我没接话,心想只是和钟旋对比起来无论是谁我都得选他对面的。


    也许对面要害我坑我的概率高达99.99999999%,但钟旋肯定是绝对的百分之百。


    深夜里我睡得不是很安稳,没进入深度睡眠,一直半睡半醒,还在这过程中持续做噩梦。


    ——是噩梦还是真的那道声音一直在嗡嗡嗡就不得而知了。


    梦到哪个王八羔子自不必说。


    这王八羔子不是骂我羞辱我就是恐吓我,我的应对方法就是往楼起笙怀里缩。


    我越缩,王八羔子越生气。


    想起来了,他说他讨厌麒麟。


    怎么会有人讨厌麒麟呢,除非他不是人。


    瞧我在说什么呢,王八羔子肯定不是人啊。


    “……阿宝?又做噩梦了?”


    楼起笙此刻的声音很是低哑,可能是睡着睡着被我蹭醒的缘故,也可能是睡着睡着被我蹭醒的缘故。


    我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搂着我拍了一会儿L亲了一阵,喃喃着似在自言自语:“不可……壳还没成型,万一压坏了……”


    我肯定是被他PUA了。


    这会儿L我居然有那么几秒钟的担忧,担忧七天后确定我真没揣蛋他会多失落。


    这家伙怀揣着对于麒麟蛋的巨大信念感,不管我怎么勾引……啊呸!


    我的意思是说,不管我怎么(重音)不


    小心、无意中、偶然、碰巧(重音)跟他擦枪走火——他愣是忍住了。


    但他肉眼可见忍得够呛,后面差不多神经错乱了,开始给我唱据说他们麒麟族哄小孩睡觉的歌。


    咋滴你都开始自学摇篮曲了?!


    我赶紧让他别唱了别吵民,等下客栈别的客人投诉他。


    他说没事,他已经熟练掌握了短暂的空间隔离术,可以令这间屋子的动静不传到外面去。


    他还说,在桃源村成亲那天妖兽来袭,他情急之下被动发动了此术,所以当时没被村民们发现异样。


    我说呢,那天那动静,怎么村长没有闻讯赶来趁乱收房。


    但无论如何,麒麟族摇篮曲怪好听的,估计含有安神功效和贯穿麒麟一生的辟邪功效。


    我很快就睡着了,这回进入了深度睡眠,再没梦到王八羔子。


    翌日清晨,我和楼起笙退了房,没急着离开此地继续赶往目的地仙女湖镇。


    楼起笙说此地虽小也可一逛。


    然后他就带我shopping去了。


    我看那些名为货物实则装备的属性,和芍城的差不多,没有很突出的,也就图个式样新。


    可能是因为这地图不属于主线的原因吧,有得卖就不错了。


    市场很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逛完了,早饭都吃了,我俩租借完马车后便离开了此地继续赶路。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为何当初楼起笙养的鸡和牛和其他动物都有那么高的自我管理意识。


    ——就算它们没开灵识,但朦胧中也能感受到来自于麒麟天然的威压,就会下意识地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对方。


    比如此刻正在兢兢业业自己赶自己的马。


    楼起笙则和我待在车厢里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是搞对象。


    只不过这对象脑子有点不好,为了颗压根不存在的蛋迟迟不肯再搞我。


    没关系,亲亲嘴也行。


    我去亲他,他还躲,这像话吗?搞得好像我很主动他很被动一样。


    我很没面子,于是恼羞成怒愈发刁难他。


    这下子我就有面子了,因为此刻的我不是在亲他,是在刁难他。


    这家伙被逼急了把我摁住开始反抗。


    钟旋那王八羔子一路破大防,还不敢大声骂,不敢骂多了,时不时小声蹦出几句贱人浪货之类。


    挺好的,我就喜欢看他无能狂怒。


    大概傍晚时分,我们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仙女湖镇。


    顾名思义,这个小镇盘湖坐落。


    仙女湖镇不如芍城大和气派,但道路干净井然有序,行人们看起来都挺放松的,有股子小家碧玉的温馨感。


    我们照着霁姑娘给的地址找去镇郊某个湖畔小院。


    大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湖边效仿古时的姜太公钓鱼。


    我和楼起笙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


    ——瞧这要么是装逼要么是真的很牛逼的作派,肯定不是个纯粹的底层NPC!


    我俩走到这人身后,楼起笙客气地开口询问:“敢问可是璇玑道长?”


    那人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颇为英气的脸庞,眉间有一颗赤红的小痣。


    她微微挑眉,打量了我和楼起笙几下,一言不发,转回去继续望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而我和楼起笙越发确认她的身份。


    因为霁宁雪描述过璇玑道长的模样,完全对上了。


    楼起笙对着她的背影抱拳道:“在下麒麟族楼起笙,因故与天乩门霁宁雪霁姑娘结识,得她介绍来请璇玑道长为内人调治身体。”


    “麒麟族啊……”璇玑道长喃喃地低声道。


    她的声音和外表一样中性,有股雌雄莫辩的少年感。


    片刻后,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起身转过来对着我们,再度把我俩打量了一遍,然后淡淡道:“请。”


    我俩跟着她穿过小院进了屋里,里面很简洁,但并不简陋,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雅药草味。


    她让我俩随意坐。


    楼起笙让我坐下,他依旧站着,上前去将霁宁雪亲笔写的信和天乩门信物交给璇玑道长。


    璇玑道长简略看过后,随手将东西搁在了一旁的桌上,眼神又开始打量楼起笙。


    半晌,她道:“我还是头一回见着麒麟族……你们的来意我知道了,既是麒麟族,又是宁雪的朋友,这个忙我就帮了。”


    楼起笙大喜,急忙作揖道谢。


    “不必如此客气。”


    璇玑道长摆了摆手,模样比起刚才越发松缓,很是随和。


    她此刻认真打量起我来,倒是压根不好奇也不惊奇楼起笙的内人是个男的。


    她只问了句:“你好像不是麒麟。”


    我点头,比划道:我就是普通的人。


    楼起笙出声:“他是人族。”


    “人族啊……”她微微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很快便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轻笑了声。


    这笑容有点复杂微妙,我一时看不懂。


    无论如何,她答应为我祛除体内残余邪念,并且当场就给我做了个望闻问切的全套检查。


    检查完,她说问题不大,只是需要三日功夫。


    算算时间赶得及照约定的进度赶回芍城与霁姑娘他们会合。


    楼起笙再度郑重地向她道谢。


    “举手之劳。”她道。


    楼起笙充满暗示地问:“可需要什么?只要能助阿宝完全康复,无论何物在下一定拿出。”


    放过你的角吧大哥!医生都没说要你非得自己跳出来干嘛呢!


    璇玑道长平静道:“原本需借麒麟角燃灰以作驱邪之用,可如今患者体内有半颗麒麟内丹,比角顶用。暂时无需什么特殊的,其他我这儿L都有,小友不必操心。”


    闻言我就放心了。


    楼起笙这家伙却不死心,道:“若有麒麟角,是否有事半功倍之效?”


    我不由得默默给他一个眼神。


    这眼神的意思是:你再提角试试,信不信我把你蛋给打了!


    希望他能看得懂。


    他直接装没看到。


    璇玑道长估计也挺无语的,说:“过犹不及。”


    楼起笙这才暂时放过了他的角,不再提了。!


    第55章


    虽然今日天色已晚,璇玑道长还是很快开出了一副药方。


    药她这儿都有,马上就能熬,让我睡前服下,说是为了之后三天正式治疗打底子。


    楼起笙闻言,欲言又止。


    我其实当时就该警醒并制止他的,但我没有,实在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还浅浅地沉浸在“啊?这就要喝药啊?虽然我会配合,但谁想到要喝苦苦的药高兴得起来啊?我的命已经很苦了……”的情绪之中。


    就让楼起笙逮着空子丢我俩的脸了。


    他认真地提出:“阿宝或许已有身孕,所服药物会对胎儿有损吗?可以避开吗?若药性猛烈,可否以麒麟角或其他物入药代替?”


    我:“……”


    说真的,你那角你要实在不想要,我可以帮你掰断它,但这事儿咱俩私下里干,不必舞到别人面前!


    我感觉我脸一时间发烫到沸腾,肯定看着就很红,这令事情更加尴尬了。


    啊啊啊啊啊!


    璇玑道长肉眼可见愣了好几秒,然后重新打量我。


    我赶紧冲她摇头,却被楼起笙这个弱智双手捧住脑袋两边,不让摇。


    我略略加大力度,强行摇给璇玑道长看。


    璇玑道长的目光从我这个正常人的脸上移到旁边那只不正常麒的脸上,欲言又止了一番,看起来有很多槽要吐。


    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对楼起笙说:“他没有怀孕。”


    楼起笙很坚定(盲目坚定),说:“七日之后方能看得出来,道长此刻看不出来正常。”


    我和道长看你就很不正常!


    璇玑道长再度欲言又止,片刻后,耐心解说:“他不会怀孕。他是男人。”


    救命啊谁懂啊我好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不要说了!就此告辞!


    从此天大地大不复相见就当世界上从来没有过彼此吧!


    楼起笙倔强道:“麒麟可——”


    我忍无可忍扭头捶他,示意他闭嘴。


    他满脸为难和关切,低声劝我:“阿宝,谨慎些好。”


    话是没错,可这属于完全不必要的谨慎!


    “我确实不


    太了解麒麟。”璇玑道长充满求知欲地问,“公麒麟也可受孕吗?”


    楼起笙拉住我捶他的手,回答她道:“嗯。”


    我简直不敢回头去看人家。


    我想走了,真的,邪念就邪念吧,比此刻这邪门儿的尴尬强。


    “真是玄妙……”璇玑道长这么感慨了一声,然后清醒地说,“可列公子不是麒麟。”


    是啊!就是这个理啊!


    楼起笙你认真听听仔细想想!


    虽然你脑袋里是一堆水,但晃晃把水晃出来一点说不定还有救!


    楼起笙还要再说,璇玑道长显然懒得多说这种废话,道:“无论如何,倘若真有胎儿也不会有损,你可放心。”


    楼起笙放心了,再次道谢。


    我忍不住朝楼起笙比划了几下,让他问问璇玑道长能不能顺便帮他治治脑子。


    楼起笙又开始乱翻译:“阿宝让我向道长致谢。”


    “不必客气。”璇玑道长随和道。


    这回轮到我欲言又止。


    我想让楼起笙正确传达我的中心思想,可又怕他发癫问璇玑道长有没有安胎药,只好安静如鸡。


    璇玑道长住的小院儿不大,但我和楼起笙还是有地方住,她让我们暂住在药室里。


    这里面有张不宽不窄大概一米一左右的小床,挤挤能睡。


    实在不行,我去心境。


    喝过药后,我跟楼起笙说床太窄了我去心境睡,他不乐意。


    “我担心你今夜又做噩梦,有我在会好一些。”他说,“反正你睡我怀里,这床够了。”


    倒也是这个理。


    我就没再说了。


    临睡前,他又给我唱麒麟摇篮曲。


    挺好听的。


    无论是曲子本身还是他的嗓音还是偶尔的微弱的某王八羔子的破防声。


    当然,如果那王八羔子能彻底没声儿就更好了。


    楼起笙唱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挺迷糊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手势问他:这也是你们传承里的吗?好神奇。


    就像他之前没被教过却天然懂麒麟祭祖歌。


    他的歌声停了下来,手将我搂紧了一点,过了几秒才低声


    回答:“不是。”


    我一怔,昏昏欲睡的大脑忽然清明。


    ——如果不是天然传承,那就可能是他从他父母那里学来的……


    他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能感知到外界嘛。


    我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揭了下他的伤疤,急忙圆场道:困了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他把我手拉住,亲了亲我的额头,温柔道:“无妨。”


    唉……


    倘若没有那场造化弄人,他的童年肯定很幸福。


    他父母那么恩爱。


    若他能长在父母膝下,他们肯定会很用心地爱他教他。


    我突然脑海里冒出来一幅画面:一只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小麒麟。


    可马上就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一只蜷缩在山林深处脏兮兮的独自舔舐着伤口的小麒麟。


    显然后者才是楼起笙童年的真实写照。


    可能他那么想要孩子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他本该幸福的童年缺了席,想在孩子的身上弥补回来,把孩子当作曾经的自己。


    ……但是对不起我真的生不了==


    实在不行你把我当你儿子吧给你过足爹瘾==


    但是我变不了麒麟外形也不可爱抱歉呢==


    我一时走神,回过神来时发现这货又在摸我肚子。


    该说不说,哥你一脸慈父深情令人动容但是你摸错地方了。


    没意外的话你现在摸的是我的胃和晚饭和那碗好苦好苦的药==


    我不动声色地拉开他的手,转移话题安慰他:你们一定能成功把你母亲救出来、化解她体内邪念。


    他的手马上贴回来继续摸,同时敏锐地强调:“是‘我们’。”


    你这么敏锐怎么就不敏锐地察觉你真的在摸我的胃呢。


    我再次拉开他的手,撇撇嘴,比划说:我又帮不上忙。


    他这下子不摸了,改而贴贴我,说:“不要这么说。”


    可是就没了下文,说明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我不但帮不上忙,还到处拖后腿。


    分走他半颗内丹还不知道决战时会有多大的负|面影响。


    再说这回,


    若非正好芍城百姓的安危之事急需霁宁雪回一趟济南,那就单单是为了我的身体而耽误行程了。


    搁小说里要被骂八百条评论的。


    我想了又想,和他说:你说,我有你半颗内丹,会不会其实也可以修炼?


    他说:“可以。所以你在心境无聊时可以练练我教你的那些心法。”


    我继续引导:那些都是调理身体的,我是说,我可以像你们一样和妖祟战斗。


    总得给我的咸鱼棒槌编个来由吧!


    到时候我就说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招式。


    说起来,这棒槌好像被我扔在心境里的海边了。


    不知道捡回来晒晒还能不能用。


    重新做一个看似容易,其实还是挺麻烦的。


    能用就凑合先用着吧,反正目前只是1级。


    等我拿这个练手练得差不多了,正好换新的。


    我正畅想,楼起笙给我泼冷水:“很危险,别了。”


    我尝试争取:我多练练,练得和你们一样厉害就可以啦。


    “没有这个必要。”他继续回绝我。


    我顿时兴致索然,不说了,睡觉。


    片刻后,他低声问:“生气了?”


    我没理他。


    说不上是生气,就是……就是挺迷茫的。


    我早就猜到他会拒绝,只是不死心想试试,结果证明我猜对了。


    “阿宝,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一点伤害。”他说,“我怕你担心才不说,就算是我也会在战斗时受伤,有时候其实也挺疼的。何况我还是麒麟,你是人族,那些伤若是受在你身上,必然更加严重。”


    我说:霁姑娘也是人族。


    “她自幼被收入天乩门修行,和你怎会一样。”他理所当然地说。


    我说:我又没说我现在就要一起战斗,是说等我练得跟你们一样厉害的时候。


    他想了想,说:“好吧。”


    我想他就是在敷衍我而已,他估计觉得我根本达不到这个目标。


    但他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继续闹,就也敷衍了下,说睡觉睡觉。


    睡到半夜,我突然醒了,静静地选择了半分钟,摸索着要下床,被他握住


    手腕。


    “……阿宝?”他声音低哑地叫我,眼睛随即睁开来。


    我比划道我尿急。


    睡前喝了那么大一碗汤药呢。


    这屋里肯定没有尿壶,只能去外面茅房。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道:“一起。”


    说是一起,其实他根本就是为了保护我才来的,我看他根本就没有尿意。


    尿完出来,他从缸里给我舀水洗手,接着把瓢放回去。


    我正低头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水,听到他道:“阿宝,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看去。


    此刻的仙女湖很漂亮,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月光在湖面投下粼粼的波光。


    岸边有茂密的草丛,幽幽的萤火虫成片聚在一起。


    眼前这景色唯美得像游戏CG。


    嗯……本来就是游戏嘛。


    “困吗?不困我们在这附近走走。”他说,“你看那边有凉亭。”


    我点点头。


    我俩便朝那边走去,可走着走着,我突然两脚一空,被他突然地拦腰抱了起来。


    我问他干嘛。


    总不能发展到我连走路都走不得这么弱□□。


    他低头看着我,轻声道:“阿宝,我知你并没那般柔弱,只是我爱如此。”


    “……”


    “是我忍不住想要更加的疼爱你,并非是你之过。”他说。


    哎呀……道理是这个道理啦,但……


    没这个必要……


    他将我抱着走去凉亭,把我放在凳子上坐好,然后他蹲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腰,脑袋靠在我膝上,道:


    “虽然我爹是族长,以战力而言,他远不如我娘刚猛。一次我听他们说起以往,我爹有次在战场上受伤,险些受兽潮踩踏,是我娘折返把他叼走才幸免于难。”


    “可他依旧处处疼爱我娘。”


    “我娘爱吃毛刺果,这是麒麟城的特产果物,外壳被尖刺包裹,剥起来挺麻烦。我娘脾气急,仗着麒麟皮厚,总是直接一掌拍扁了剥,如此方便快捷,她又不会为此受伤,顶多手上有汁水要洗。”


    “可我爹就是操心,每每要亲手剥了壳喂她。我娘嫌我爹肉麻


    兮兮,我爹却就是乐意如此肉麻兮兮。”


    我低头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正如在桃源村时,曾有小孩结伴朝我扔石头吐口水,你为此担忧我会难过痛苦,可事实上我又岂有那般脆弱。”


    他说到此处,抬头看我,笑着问:“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此事……那时你偷偷往我门口放野花野果,我是知道的。”


    我:“……”


    干嘛突然说!


    是有这事儿。


    那时候我还挺小的,跟着村里一群小孩儿混。


    正进行街溜子行为时,遇到当时也不大的楼起笙。


    孩子们当面骂他,还冲他扔石头吐口水,让他滚粗桃源村。


    我去拦,可没人听我的。


    一起的列瀚林把我拉开,让我别掺和,不然就跟爹说。


    就在这短短时间里,楼起笙已经面无表情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了。


    看起来他很无所谓,但我以己及人,觉得冷漠都是他的保护色,他的内心肯定好难过好难过的。


    于是我就弄了点儿花花草草之类的偷偷搁他家门口以作安慰。


    我特意躲在草丛里等到他出门了才去放的!


    没料到他是麒麟,隔老远都能看到。


    ……


    “我懂你疼爱我之心,你也懂我吗?阿宝。”他仰面望着我,如此问道。


    我:“……”


    干嘛搞这么文艺,我是理科生。!


    第56章


    我迟迟没回应,他没催我,只是执起我的手,低头亲我的指尖。


    |_·)干嘛啦!


    真的好肉麻啊啊啊到底从哪里学来的!你爹那里吗!


    感觉被我猜中了。


    感觉……他爹娘原本着实是一对神仙眷侣,以致于胎教出了一只恋爱脑。


    我看着他的头顶,正要心有所动,他放开了我的手,轻轻亲我肚子一下。


    我:“……”


    哥你真的不要太荒谬。


    等他抬起头来,我无奈地冲他比划:真的没怀,你这样我很担心过几天你会很失望。


    他拒绝接受现实,起身岔开话题:“我们就这么看会儿夜景吧,这么好看。”


    行吧,比他惦记别的强。


    我点点头。


    凉亭里没有石桌石凳,都是小木凳,我正坐着一个,他搬来另一个挨着我坐下,手绕过我身后,揽着我的胳膊。


    气氛都到这儿了,我就顺势靠在了他肩头。


    别说,高度正合适,怪舒服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看着眼前的景色,久了仿佛自己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忽的,楼起笙又轻轻地哼起了歌儿。


    这回不是摇篮曲了,是我没听过的新曲子。


    相同的是同样很好听,有股“异域”的曲调风情。


    我听着听着,稍稍转头看着他。


    月光下,他的五官显得越发立体,棱角分明。


    皮肤并不是毫无瑕疵的那种,离这么近能看到普通人皮肤的纹理和毛孔。


    这令他不至于帅到没有真实感,不会真的就完全像个模型人。


    他就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着的楼起笙,会呼吸,会唱歌,有比常人略高的体温。


    而且,正在爱着我。


    我感觉到自己正在为这样的他着迷。


    前世看到过这样的段子,说一个人除了不喜欢自己之外其他哪里都好。


    而楼起笙对我而言连那唯一的缺点都没有。


    ……实在要说的话,就是对麒麟蛋的狂热导致他有时智商严重掉线,这是唯一的缺点。


    但捆绑一下他的悲惨身世,这个缺点就可以原地转化成需要被怜爱的原因。


    他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于是微微侧脸,也看着我,嘴里继续哼着我听不懂的小曲儿。


    待他告一段落,便就着这个姿势温柔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温暖的吻。


    我比划着问他:这也是麒麟族的曲子吗?


    他点头。


    没想到他们麒麟族还挺文艺的嘛,有不同的曲子,还都挺好听。


    我继续问:歌词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却没回答了。


    我:?


    他忽的嘴角微勾笑了起来,别过头去依旧不说。


    他越这样我越好奇,边探头去瞅他边用手戳他,催他说。


    可他就是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笑,这笑容难得的有些腼腆。


    最后他都要被我戳得掉下凳子去了,只好回过头来握住我行凶的手指,笑道:“若说了你又得嫌我肉麻……是麒麟族的一首情歌。”


    难道……麒麟族全族恋爱脑?


    我看他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他问:“你这什么眼神?”


    我比划道:你不告诉我歌词是什么,我就也不告诉你我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又笑了,忽的抬手戳了戳我的脸。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说。


    我才不信他,比划道:你根本不知道,想诈我?


    他小孩儿似的幼稚地跟我争:“我就知道。”


    我:不知道。


    “就知道。”他说。


    我:那你说我那是什么眼神。


    他眼珠子转了转,抱住我,撒娇似的把脸埋我脖颈里,低低地说:“是……你也很爱我的意思。”


    我当然不会低情商地在这种时候否认三连。


    他还不满意,一个劲儿地用脸轻轻拱我,催我承认。


    你说这麒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我一个哑巴,你把脸这么埋着,你让我怎么让你听到我的心声?意念交流吗?


    半晌,我机智地想出了法子,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不得不抬头看着我。


    然后我凑过去亲他一下。


    “阿宝……”


    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缠绵的目光从我的眼睛慢慢往下落到我的嘴唇,眼皮微耷,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影子。


    然后他靠过来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我。


    夜里的湖边很静,静得我闭着眼睛将渍渍作响的水声听得特别清楚。


    真是不好意思极了。


    最后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是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肯定是楼起笙抱我回屋的。


    清晨醒来,难得他还闭着眼睛。


    但我盯了他一会儿,发现了他是在装睡,嘴角绷不太住地微微抽搐着。


    真幼稚啊。


    但是……麒麟幼崽平时那么辛苦,陪玩一下多正常啊。


    我慢慢接近他,就在快要亲上他笔挺的鼻梁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捏住了他鼻子。


    他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却终于绷不住勾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可以不靠鼻子呼吸。”


    我还有一只手,就把他嘴巴捂上。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我一个劲儿地笑,颇有几分欠揍的感觉。


    我捂了他好一阵,见他还轻轻松松的样子,只好泄气地松开了手。


    他翻身,双手撑在我两耳旁的床面上,笑着说:“我很厉害,一定可以保护好你,阿宝。”


    搞不懂他不用鼻子嘴巴都能呼吸这事儿跟保护我有什么关系,但我还是意思意思地捧场点头点头点点点点点头。


    他看出我的敷衍,不乐意了,当场碰瓷,说我不信任他他好难过,麒麟一难过搞不好今天仙女湖镇就得有局部降雨。


    你以为你是东海小龙女呢?端正你的身份好伐!你只是一只麒麟!


    要你们麒麟还有这一出,麒麟城里得是多诡异的气候状况啊。


    真当我傻的?


    我白他一眼,揪住他头发往下拽。


    当然,没使劲儿。


    万一使了劲儿他不得疼吗!


    我俩闹了一会儿,他忽的转头看向门口方向,收敛起来,说:“我听到璇玑道长起床了。阿宝,你的身体要紧,我们也赶紧起床,早点请她为你将邪念除尽,你我也早一刻能安心。”


    我点点头。


    霁宁雪每天早起是去晨练,而璇玑道长早上起来……就是往院子里的竹躺椅上一瘫,换个地方继续睡。


    这令整装出门准备和她打招呼的我和楼起笙齐齐不知所措。


    还是璇玑道长自己察觉到了声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我们,说:“啊……抱歉,忘了你们了。”


    “是我们叨扰了。”楼起笙恭恭敬敬地说。


    璇玑道长叹了声气,摆了摆手,站起身看我气色,问:“昨夜可休息好了?”


    我点点头。


    “有无噩梦?”她接着问。


    我摇头。


    说不清是楼起笙唱歌儿的缘故,还是璇玑道长给我吃的药的缘故,反正我睡到大天亮,截至此刻钟旋那货的声音都没再出现。


    搞不好那货真的只是侵体邪念制造出来的幻象。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我也穿越他也穿越。


    璇玑道长让楼起笙去一旁架锅烧热水,说要让我先泡个药浴,待浑身经脉活络,也可借着热气将体内那半颗麒麟内丹之力划开推行全身。


    然后她再为我施针。


    这听起来很中医,很实在,一点也不玄门。


    感觉她就差说我其实是因为脾虚肾虚湿气重才导致手脚冰冷晚上做噩梦了。


    楼起笙很听医生话,马上去一旁烧热水了。


    璇玑道长则去择选药材。


    很快我就可以下水了。


    被人看着泡澡我还是头一回,其中一位还是堪称陌生人的女士,怪不好意思的。


    但看看该女士那堪称帅T的面貌气质,感觉我和她的取向应该是毫无重叠。


    并且她还是医生。


    反正她看上去脸上写满了云淡风轻这都不算事儿。


    那我也不矫情,脱剩个裤衩子进药浴热水里乖乖坐好。


    璇玑道长给我脑袋顶上、手臂上、肩头、胸前背后扎了一堆银针,我没感觉痛,只是略有点麻痹感,但没到难受的程度。


    楼起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几度欲言又止,偷偷地看璇玑道长的脸色。


    幼崽也就是在我面前咋咋呼呼(偶尔)像个非主流,在外还是挺会见人下菜碟的。


    面对璇玑道长,他一直十分客气尊重。


    最终他只握了握我扒拉着捅边的手,轻声道:“疼的话就说。”


    我摇头,示意自己不疼。


    他满脸写着:我知道你能忍1551你越坚强我越心疼1551


    随便他脑补吧,我是管不了他那脑瓜子了。


    给我扎完针,璇玑道长观察一阵我的状态,说让我继续泡着,到点儿了她再来进行下一步。


    然后她就坐到窗下的椅子上和楼起笙聊了起来。


    先是问了几句霁宁雪的近况,然后问楼起笙和霁宁雪具体怎么相识的,结伴打算干嘛去。


    楼起笙没有瞒她,一一说出。


    她听楼起笙说要集齐四件宝器去救母时并没表现出惊奇之色,反应平静,只是说道:


    “泰山在山东,老子墓在陕西,你们既然不能御剑只能骑马,那不如先去泰山顺路,省得迂回。而且,石敢当容不容易拿到我不知,老子墓里的东西却是一定不易得到。”


    她语气淡淡,道:“如今是自然门在守墓。别听他们叫自然门,一点也不自然,从上到下都是一根筋的倔驴。你就是沉香来了说要救母,说破天他们也不会让你进去拿东西。”


    楼起笙:“那晚辈该如何是好?还请前辈赐教。”


    璇玑道长语气幽幽,道:“我要是能教你,也就不会被自然门通缉,躲在此地数年不敢乱跑……”


    楼起笙:“……”


    我:“……”


    璇玑道长颇为怅然地望了窗外一阵,道:“我还是为了救一城百姓呢,他们尚且不肯,你这只救你娘一个,以他们的死脑筋,更不肯了。”


    楼起笙想了想,问:“前辈当时可取到了自己想要之物?”


    她轻叹一声:“没。”


    “那一城百姓……”


    璇玑道长垂眸,轻轻掸去衣袖上的灰,淡声道:“瘟疫横行,死了大半。”


    “!”


    麒麟天生正义爱护弱小,大概是听不得无辜人类枉死的。


    楼起笙顿时神色肃穆,皱眉道:“这自然门是何来历?竟如此见死不救?”


    “倒也不是心坏,只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罢了。唔,加上书读得不好,读道德经读成了儒生。”璇玑道长面无表情地吐槽。!


    第57章


    吐完槽,璇玑道长抬眼看向楼起笙。


    “你们到时取完石敢当从泰山西北面那条石路下去,山脚有一陈家村,村中有一刻碑人名陈庸,右目失明。”


    “陈庸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曾为盗墓贼,颇晓阴阳堪舆之术,一介凡人竟仅通过挖掘暗道领着同伴先我一步深入了老子墓中。只是那伙人有了内讧,相互残杀起来。”


    “我本不欲搭理,可见唯独他还良心未泯,不肯抛下重伤同伴独自离开险地,便救了他。否则他就不只是瞎一只眼了。此后他便金盆洗手了。”


    “你将这信物拿去给他,他自会帮你,应当对你们躲开自然门深入墓中有莫大的帮助。”


    璇玑道长边说着,边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楼起笙。


    定睛一看,此物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中间位置微微凸起。


    楼起笙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胖嘟嘟小鸟模样的青铜哨。


    造型大方,线条流畅,颇有古风。


    此处古风指比现在更古远的时代。


    楼起笙将手帕叠回去,小心地揣入怀中,随即朝璇玑道长抱拳,郑重道:“多谢。”


    璇玑道长摆摆手,没再说什么。


    许久后,我结束了泡浴,摘去银针,擦干身体穿上中衣,听从道长指挥在一旁干净的竹床上盘膝打坐。


    她在我面前摆上一盘当然不可能是蚊香、但用蚊香来比喻就很形象的东西,将之点燃。


    顿时清烟袅袅,闻之不俗。


    璇玑道长立在床旁念动口诀,让我照着口诀运气调息,将刚刚化解开来的麒麟真气运行到体内各处驱除邪念。


    用很好理解的方式比喻就是派保安到处巡逻。


    很快我就进入了“无我”的境界,心中了无波澜,一片平静,耳边听不到任何声响。


    像睡着了,但我的神智又分明是清醒的。


    我很确定我是醒着的。


    这比之前楼起笙教我的那个心诀更厉害。


    那个只是让我宁神镇定,这个直接让我有种要坐化的感觉。


    幻视自己要得道飞升了。牛逼。


    更神奇的是,我在这样


    的境界里自我感觉最多只过了一个小时不能更多了,可当我自然地结束这种状态睁开眼睛时,屋里已经点上了蜡烛。


    窗外更是昏暗。


    已是半夜了。


    而我开始盘膝打坐是午前时分。


    时间流逝得也太快了。


    想及此处,我心头突然地、莫名地涌现出了一股多愁善感(矫情)的情绪。


    时间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也是一个绝对的概念。


    蜉蝣朝生夕死,在人类看来自然是极其短暂而来不及有意义的一生。


    甚至根本不足以称之为“一生”。


    可人的生命对于更高维度的存在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说不定对蜉蝣而言,一日之漫长便如人类百年之漫长。


    那么,对于更高纬度的生物而言,人类的百年之漫长,亦不过是祂们的朝夕之间。


    如此比较的话,人类顿时渺小得和一粒尘土无异。


    人世间为各种名利纷争情|欲|爱|嗔而枉顾道德良心机关算尽且还自以为智慧绝顶于是得意洋洋的行径便显得尤为可笑。


    代入一下,作为人类看两只蚂蚁为了抢一点倘若用扫帚扫地都可能漏扫的饼干碎屑使尽法宝,谎言、威胁、暴力、勾心斗角齐齐上阵……


    不会觉得它们很可笑可怜吗。


    ……啊,隐隐约约有种要长脑子了的感觉,好像要悟出什么东西来。


    这感觉很朦胧,好像近在眼前,好像马上就能get到,却又怎么都如隔靴搔痒……就很痒。


    “阿宝!”


    楼起笙的声音截断了我理转文甚至可能当上哲学家的道路。


    截得好。


    虽然于彦死的那会儿理科生也不见得就好找工作,但比较出真章,一比就明显搞哲学的更惨。


    除非肯放下身架去网上给人算星盘,抢宗教专业毕业生的活儿。


    楼起笙将我的手包在掌心,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你这样我怎么告诉你?


    我把手挣脱出来,比划道:感觉很舒服。


    接着详细地向他描述了一番我之前的感受。


    楼起笙仔细倾听,终于松了口气,柔声


    道:“这就好。璇玑道长也说今日很顺利,想来明后两天也会顺利。”


    不愧是幼崽,思想如此乐观积极。


    最好别让沧桑的我说中,就我那不知道几辈子前犯了多大的天条的苦命,一般是顺利不了的。


    啊呸,当我没说,呸呸呸,坏的不灵坏的不灵。


    我自然不会跟楼起笙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点头附和着他。


    我俩说话间,璇玑道长端着满满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说让我喝下去今天就能休息了。


    这么说吧,这东西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喝完之后可以永远地休息……长眠……


    是一种很丑很狰狞很浑浊很可怕很诡异的黑色。


    我深呼吸一口气,接过来,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以大无畏的精神往嘴里灌,催眠自己这是肥宅快乐水。


    虽然我不肥也不快乐,但这玩意儿的原料里确实有水……吧,大概……


    反正我挺宅。还是能沾上点边的。


    楼起笙在旁边担忧地小声劝我慢点喝别呛着了。


    他不懂,这种时候喝得越快掉血越少,所谓快刀斩乱麻。


    磨磨蹭蹭的就是延长了折磨时间。


    我喝完,感觉嘴巴麻掉了。


    上辈子我去拔智齿时嘴巴里打的麻药都没这个效果好。


    看来中医确实失传了很多。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


    有了前一夜的经验,我临睡前特意去了趟茅房小解,希望能减少起夜的概率。


    然后果然安稳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开始第二天的治疗。


    第二天的流程也很顺利。


    楼起笙十分欣慰,说肉眼可见我的气色好了许多,前段时间他怕我担忧害怕都不敢说出来我的印堂发黑,只敢在心中暗暗焦急。


    仗着璇玑道长看不懂手语,我对楼起笙恶狠狠地比划:你对着一个印堂发黑的人也下得了嘴,是人吗!


    他装傻,比划回来: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我是麒麟。


    算你狠!


    我不打逆风局,想了想,岔开话题,催他赶紧问问璇玑道长知不知道怎么还麒麟内丹的事儿。


    说不定


    知道呢。


    我这两天不是头一回跟楼起笙说这事儿了,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会儿他又开始找借口,比划道:她都不知道公麒麟也可以产子,她都头一回见麒麟,怎么可能知道还丹的事儿。


    你之前还是头小处麒的时候一天到晚惦记着那啥那啥呢!


    真那啥那啥的时候还把你狠狠能了一把!


    我狠狠地这么说破他,他还死鸭子嘴硬,比划道:这不是一回事儿。


    就是一回事儿!


    我说:你问不问?你不问我拿纸笔自己写了问。


    他开始产生新借口:你何必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有我半颗内丹?这是能让人知道的事儿吗?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你就编吧你!


    我作势要去找纸笔。


    他这才勉强道:“好好好我问!”


    他看向璇玑道长,酝酿一番,开口道:“我有一位朋友……也是麒麟。”


    璇玑道长一直没高光的双目静静地看着他,一副我知道你在编但懒得拆穿你你赶紧编完我赶紧下班的神色。


    “无意中分了一半内丹给他的情郎,该怎么要回来?”


    楼起笙飞快地简化整件事。


    璇玑道长平静地问:“要如何才能‘无意中’分一半内丹给别人?”


    “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吐到嘴边咬成两半,不小心外面那半颗飘出去,正好对方说梦话,把那半颗吃下去了。”


    楼起笙愣是支棱着脸皮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他居然想得出这种借口并且说得出来!


    恐怖如斯。


    这是高大上拯救世界热血故事的主角能有的脸皮吗?


    我甚至有种跟他说算了算了大哥今天先别问了赶紧跟我一起回去拿脑袋埋在被子里度过尴尬期的冲动。


    璇玑道长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也许她不知道的既是还内丹的方法,也是为什么她会遇到一只很不正常的麒麟、这真的不是幻觉吗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璇玑道长,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会遇到很多迷惑的事情,凑合过吧。


    反正看起来大


    家都挺浑浑噩噩的,谁也不比谁清醒,没人赢,那就没人输。


    第二天。


    我盘膝坐好,闭目渐渐进入状态。


    忽然璇玑道长出声吩咐楼起笙去屋后药圃里摘几样新鲜的药草回来捣汁,还要把屋顶上晒干的壁虎蟾蜍等物收下来研磨成粉,注意不要清洗。


    上面的灰看似是灰,实则确实是灰,但还是别清洗,那也是药的一部分。


    我怎么还没进入聋子境界?


    我不想知道太多,比如那些东西等下是要揉成丸子给我吃还是怎么。


    若是平时,楼起笙肯定会先吞了我再去屋外整活儿。


    可此刻我已经开始调息,而且经过这几日相处,他如今很信服和感激璇玑道长。


    何况只是让他去屋外屋上,若有外敌来袭他马上就能发现。


    因此他就直接去了,没吞我。


    我原本也没多想,因为我也挺信璇玑道长的。


    耳边听着楼起笙出去的脚步声直至消失,我正集中意念继续入神,忽的感觉手臂肌肤一凉,是湿腻的熟悉的触觉……


    蛇!!


    我顿时惊得心头一颤,猛地睁开眼睛,使劲儿甩了两下手,低头查看。


    没有蛇。


    也没有那恶心的感觉。


    好像刚才那一瞬只是错觉罢了。


    我惊魂甫定,慌乱快速地连着眨了十几下眼睛,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抬眼对上站在我对面的璇玑道长的眼睛。


    她看上去依旧波澜不惊。


    早就想说了,她的眼睛很特别。


    这双眼睛明明很清澈,清澈就显得年轻,可又很幽深,有着洞彻世事后的疲惫厌倦。


    前后二者是矛盾的,可在她的眼中确实兼有。


    我一时想愣了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跟她比划说没事让她放心。


    比划完,我想起她不会手语……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惊见她冲我比划:我有事单独和你说。


    “……?!”


    怎么你也会手语啊!真的假的?!


    那我之前当着你的面和楼起笙的加密沟通你岂不是都知道?!


    你还装


    不知道!啊啊啊!


    我和楼起笙说什么了!


    好像是说了些已经滚过床单的关系可以打情骂俏的话!


    啊!没对象的人可能很难理解!真就有时候下意识交流里就带点儿那意思!不是故意的!


    但假如知道第二人能看得懂,我们肯定会多注意多克制一点!


    问题却在于我们不知道!啊!


    璇玑道长你早说啊!


    你早说就不用脏耳朵,啊不,脏眼睛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正要疯,璇玑道长依旧那副天塌下来也淡定的表情,比划道:我知道还丹的方法。


    我顿时怔了怔,一时间顾不上社死的事儿了。


    她继续:金丹可以被催化成气游走你周身,自然也可凝结成型。待那时将它驱赶至丹田剖肉挖出,楼起笙同时吐出体内半颗,两方自会受到吸引合二为一。


    我比划道:我这么问过楼起笙,他说麒麟这样不行。


    她:你是凡人,剖腹取丹必死无疑,他当然那么跟你说。


    我:“……”


    她:我也知产子还丹之法,或许麒麟族确有秘法使你以男子之身受孕,可凡人的身体一定承受不住麒麟之胎的汲取,在生下之前你就会油尽灯枯而死。


    她:因此你们若想采用此法还丹恐怕不行。待你身死后再取丹,那半边丹会灵气全散,和死鱼眼珠子没什么差别。


    我勉强整理好乱七八蕉的心情,问:为何要避开楼起笙单独和我说?


    她:因为他必然不会答应,而我必须让你把那半颗内丹还给他。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楼起笙上房顶去收那一堆小动物尸体的声响。


    我默默地翻起眼皮看了看房顶方向,然后下移视线,重新看回璇玑道长的身上。


    她的神态依旧充满着单纯与厌世的矛盾。


    她继续比划:我知宁雪曾卜有一卦,卦象显示人间将有一场浩劫。我也曾算出此卦象,比她算得更早更深。


    她:我算出这场浩劫最后会由她与麒麟及余人一起平息。


    厉害了我的姐。


    她继续:可最近卦象有了异动,结局竟产生逆转,最终他们不敌魔物,功败垂成。从此,魔物大肆侵占人间,日月无光,邪祟横行,此界沦为炼狱。


    我:“……”


    我知道了,因为楼起笙少了半颗内丹无法发挥全部实力是不是?


    我深呼吸,在脑海里问系统小康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璇玑道长是骗我还是说的实话。


    小康没趁机坑我积分,不知是看我这么惨良心发现还是因为它现在病毒侵体自顾不暇。


    它马上就回答了我:“是真的。”


    我明白了。


    我深呼吸,比划着沉重的手臂问璇玑道长现在是要趁机杀我取丹吗。


    她却说:你并无过错,我也不希望你为此殒命。!


    第58章


    我提醒道:道长有话不妨直言,等下楼起笙就回来了。


    她便直言了:既能还丹又能令你保存性命之法,便是取丹之时将另一颗有百年之力的内丹放入你体内。


    我:“……”


    还以为有啥好法子呢,结果是极限一换一。


    我是跟那玩意儿耗上了是吗?


    但来都来了,我就顺口问问:谁的内丹?


    她:一条修炼百年的白蛇精。


    达咩。


    实在是对蛇这种东西过敏,感觉不如直接死了干净。


    ……但,若能求生,谁又想死呢。


    我才刚刚过上有麒爱的好日子,多不容易啊。


    我正要问璇玑道长能不能换一个内丹目标,突的耳上一痒,传来一股异样的触感。


    但此刻我脑子里就是一锅浆糊在搅啊搅,没反应过来,只是身体本能抬手摸了下不舒服的地方。


    指腹到底是天天到处摸东西的地方,比耳朵经验丰富。


    这一摸,我猛地反应过来,身体顿时僵住了。


    毫不夸张,我肯定心脏都停跳了几秒钟。


    PTSD不是假的。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子,刚转到一半,就对上了探长身子回头冲我丝丝吐信子的蛇头。


    这蛇碧绿碧绿,寻常人手指粗细。


    蛇信子却殷红殷红的,分着叉,长长的,有几下好像挨到了我的脸。


    “……”


    我始料不及,瞪着眼睛与之对视数秒,然后眼前一黑当场晕死。


    对不起我没用我先晕为敬。


    ……


    “宿主,宿主……”


    我隐约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又过了会儿才悠悠醒来,问:“怎么回事儿?”


    “主机大厅回复我了。”它说。


    “……怎么说?”我问。


    它说:“宿主要倒大霉了。”


    我:“……?”你礼貌吗?


    “虽然小康一直以来竭力为宿主遮掩,可不幸的是,主机大厅随机抽样时检查到本世界线的坍塌,对此勃然大怒,花了三页A4纸大小篇幅五号字体行距18斥责小康。”


    它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


    但我还是希望它能赶紧切入正题。


    看,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只关心自己,不关心别统。


    “针对这种情况,主机大厅召集编剧部举行了紧急会议,修改了宿主的黑化剧情。”它切入正题如此说道。


    我怀抱一丝希望问:“我不用黑化了?”


    “不,就是给宿主换个黑化环境。”它说。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黑化!我他大爷的不想黑化!


    现在我不仅仅是咸鱼,还是在搞高质量对象的咸鱼,生活甜蜜未来可期,谁要陪你们玩反派游戏啊!我看起来很闲吗!?


    哦,对不起,是我狂妄了。


    我哪有陪玩的资格,一直都是被玩的。


    “新剧情是什么?”我忍耐着滔天的怒火问道。


    经验告诉我,愤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弱者的愤怒毫无用处,不会引起重视,只会令仇者开怀。


    譬如芍城的那位顾秀才的愤怒就一度是权势者用来取乐观赏的真人表演秀的一环。


    系统没马上回答我。


    它很像人地叹了一口气,沉默数秒,然后才说话。


    声音低了几分,说:“既然列瀚林没能把你逼黑化,那就让钟旋完成这个任务。”


    “……”


    我其实已经有所预料。


    所以当它真的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没有很震惊。


    甚至有种“啊果然是这样”的平静感。


    只是说……到底是什么人在鼓吹非独的好处啊?


    血缘兄弟都是祸害。


    至少对我而言就是这样。


    “如果我还是不黑化呢?”我问。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找谁过来。


    “我也不知道,但我建议宿主不要叛逆。宿主已经看到了它们为维持剧情有多丧心病狂,很难说有没有伺机挟怨报复不听话的宿主的阴暗小情绪呢。小康都看不下去呢。”


    它唱着红脸如此说道。


    对,我至今仍不信任它,甚至怀疑它和那个主机就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地PUA我。


    但还是


    那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到最后关头还是不要撕破脸皮。


    我便没有戳破它,只是问道:“璇玑道长是好是坏?是她勾结了钟旋吧?为了什么目的?现在我在哪里?楼起笙怎么样了?”


    小康深沉道:“王璇玑不是一个简单的脸谱NPC,她有点详细设定,具体很难评,宿主可以用一百积分兑换她的资料,其中会有答案。注,此次兑换不可赊账。”


    那还兑个屁。


    我现在屁积分都没有。


    我就靠支线恋爱任务赚积分了,现在你把我跟我恋爱对象拆开,我还能去哪给你搞积分。


    我便只问:“现在我在哪?楼起笙怎么样了?”


    为防它又趁火打劫坐地起价,我不等它回答就火速道:“我不想为难你,所以没逼你给我赊账兑换王璇玑的资料,可这两个问题你如果还不回答我,我现在就咬舌自尽不开玩笑,你不信可以试试,但只表演这一次,你看清楚。”


    “宿主现在在钟旋的地盘。楼起笙还在仙女湖镇,正发疯。”它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王璇玑不会伤害他吧?!”我问。


    破烂系统慢吞吞地回答:“看宿主从哪个层面理解了。□□伤害肯定不会,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楼起笙顺利拯救人间。但显然她的行为已经给楼起笙造成心灵重创了。”


    闻言,我稍稍放心,懒得再和它说话,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打量四周。


    我已经身处魔窟。


    哪怕这魔窟富丽堂皇,我身下是高床软枕,我也只想一把火烧了这儿。


    当我的目光触及不远处纱帘后隐约的人影时,不由得呼吸一滞,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那是一道化了灰我也认得的身影。


    我无声地吞咽着唾沫,喉咙干涩无比,冒着铁锈腥气。


    “醒了?”


    我默然地闭上了眼睛。


    脑袋晕,但可恨的是不能真的晕死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影子起身朝这边走来,抬起手,掀开帘幕。


    我好像被人点了穴定了身,只能愣愣地看着。


    就像一直以来面对着恶劣命运的玩弄的我,只能看着,只能被动接受一切。


    可是,到底为什么……


    明明我对这个世界构不成任何威胁,没有野心,只想种种田一日三餐岁月静好。


    为什么就是不行?


    凭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过什么。


    随着纱帘的拉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清晰地露了出来。


    他此刻不是现代人装束,入乡随俗,梳着发髻佩银冠,身着深紫色的圆领长袍。


    属性数据漂浮在他身体周围。


    这一身装备都属极品。


    可真是白白糟践了这些好东西。


    钟旋停在床外一米左右的距离,与我对视。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直到最终放声大笑。


    虽然他嘴角是向上勾着的,虽然发出着哈哈的笑声,但他又是面无表情的。


    这么说不准确。


    应该说……他的面皮像蜡像馆里的假人。


    看起来栩栩如生,可也只是“如”生。


    或者说,一个恶鬼披着刚得到的人皮。


    十分瘆人。


    和前世一样变态。


    这只恶鬼边笑边用那双阴冷的毫无笑意的眼睛盯着我。


    终于,他笑完了,用十分变态的语调拖长音叫我:“于……彦……”


    对不起我修正一下说法:他看起来比前世更变态了。


    可能是玄幻的世界观促成了此次质变。


    “你在发抖~”


    这个变态的尾音都是飘着的,特别荡漾。


    谁面对这么个玩意儿不得怕啊。


    我就问问,谁不怕掉粪坑里去沾一身屎。想想都窒息。


    钟旋忽的朝床迈进一步,我吓得下意识往后面缩了缩,贴着墙,感觉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但还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揪住衣领子拖到了床边。


    我身体都是僵直的,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假死状态。


    我知道我应该反抗,但……动不了,真的动不了。


    我真的怕他。


    此刻我和他的距离很近,被迫正眼仔细看他,忽的发现他皮肤比前世更白,白到


    病态,甚至有点透明。


    隐约可以看到许多交缠着的皮下静脉血管。


    也就是俗称的青筋。


    一般人脸上的青筋多是愤怒状态时迸发在额头及太阳穴附近,形状粗大,两三根差不多了。


    可他的青筋很细很多,遍布脸颊。


    若只是粗略扫过去,可能会以为是黥面刺青。


    看起来很吓人。


    他笑着说:“我找得你好辛苦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猜我看到你在干什么。”


    不想猜,干嘛跟你玩你问我答的游戏,你哪位啊。


    我没回应他。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忽的脸色一变,揪住我的头发狠狠往上一提,咆哮道:“你这贱人和那只麒麟搅和在一起!为什么又是麒麟!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麒麟!”


    谁知道啊!谁会知道居然有人会讨厌麒麟啊!


    我急促地呼吸着,但仍然感觉缺氧。


    要不还是赶紧晕过去吧,直接死了也行。


    ……不行,我不能死。


    我还没把丹还给楼起笙。


    我死了丹就失效了,他的内丹就补不全了。


    “你是不是不挨|操就不能活啊贱人。”钟旋阴森森地问我,“就这么喜欢麒麟的()吗。”


    关你屁事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


    算了不用回答,我知道不能。


    我忍着心头针刺一般的疼痛反复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可在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我是个哑巴,此刻不在魂海中,开什么口。


    钟旋马上嘲讽地笑了起来,还轻蔑地用手啪啪拍我脸。


    “你这小哑巴~”他边打我脸边冷笑着说,“真是活该啊。我跟你说话你总是装哑巴,装着装着这一世真成了哑巴……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活该啊你!”


    我没数他打了我脸多少下,反正他停下来之后我感觉到了脸颊一侧发烫,一直在疼。


    他斜着眼看了我一会儿,使劲儿把我甩回床上,从怀里摸出个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在现代的时候他也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


    他在外面总是很造作——其实在我面前也很造作,只是造作的方向不同——因此总能引来不明真相的花痴哇哇夸他有贵族气质是贵公子啥的。


    是真不嫌肉麻尴尬啊。


    每次听到我都觉得无语。


    什么年代了还贵族贵公子,我只愿称之为断头台下的漏网余孽。


    他擦完手,又看向我,微微挑眉,说:“干嘛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很生气吗?很恨我?”


    这需要问吗?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只想送我去死,我却一直在救你,你却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他阴恻恻地问。


    这人真的神经错乱了,其实是精神分裂患者吧!


    能不能好好看病吃药静养!


    “怎么,不信?”他忽的露出恍然的模样,“也对,你蠢得像头猪,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知道你真的需要去精神病院住着。


    他忽的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侧着身子扭着头看我,幽幽地说:“……第十回了。这是我第十回救你这条贱命。”


    不信。!


    第59章


    可能是我不信得太明显,钟旋就地编起来。


    编得十分离谱。


    “我知道你恨我阻止你去T大,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心理变态。


    “因为你已经去过一次了。”


    “你去之后会遇到一个人,那人家世比钟家更强,我都得罪不起他,偏偏你一去就抢尽了他的风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是个变态!”


    我:“……”


    从变态的嘴里听到“他是个变态!”,这感觉谁试谁知道。


    “我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会勾引男人,我真想不通这个事儿。”


    我更想不通你的生长环境那么好到底为什么你会变态到这种程度,是因为物极必反吗?


    因为条件太优渥了闲到只能变态吗?


    “但反正他就是被你勾引到了,对你十分痴迷,用尽手段巧取豪夺。”


    我:“……”


    好了别说了,你真的编得好尴尬。


    “但谁让那家伙不是麒麟呢,你只喜欢麒麟……”


    钟旋突然酸了那么一句,话锋一转,继续编:“你死活看不上他,逃跑的时候失足坠楼死了。”


    “……”


    有点困了。


    钟旋继续叭叭地讲他现编的一堆奇葩故事。


    简单来说中心思想就是于彦是个宇宙无敌超级倒霉蛋,简简单单出个门随随便便干点啥都能得罪变态然后走向死亡。


    很难不让我怀疑这都是钟旋在自我代入臆想出来的。


    毕竟他真的很变态,而且肯定希望我死。


    虽然他自称已经救我十次。


    但我又不是傻子,我能信他?


    然后他就恼羞成怒了,发疯咆哮指责我不信他我该死。


    那你就让我去死啊!干嘛还所谓的救我十次!


    神经病。


    “总之你不能死!”他宣布道。


    你离我远点比啥都强,但你现在离这么近我就不能保证了。


    他瞅我一阵,冷静下来,放缓语气。


    “我知道因为以前那些恩怨,你很难信我……可我也很无


    奈,每次都重生在我们的梁子已经结下之后,否则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对不起,我们只有怨,没有恩。


    “所以你每次都不相信我。我怎么说你都不信。”他怅然道。


    随便吧,你赶紧吃药吧。


    “我记忆恢复得太晚了。”他喃喃道。


    你药吃得太晚了,其实我不确定还能不能有救,但总比彻底放弃来得强。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我想来想去,暗暗深呼吸,振作起来,朝他比划:其实我有话和你这个变态说,但我想你应该看不懂手语吧神经病,那我们沟通个屁啊你怎么阴魂不散啊去死去死去死


    “我能看懂。”他平静地说。


    “……”艹。


    怎么就突然一个两个都能看懂手语了!


    是下载了什么手语翻译插件吗!


    我只好强撑出自然的样子。


    如果他从我的手语里看到了骂他,那就是他疑心生暗鬼。


    如果他俯仰无愧于天地那怎么会被骂呢,是这个道理吧。


    我自然地问他:所以你现在想怎样?


    “帮你把那半颗麒麟内丹取出来。我此处有一颗百年蛇母内丹,比那个破麒麟丹好多了。”他说。


    不要随随便便往我身体里塞丹!我又不是什么实验品!


    我才不信他会这么好心帮我把丹还给楼起笙,就直接这么表达了我的质疑。


    他嗤笑一声,倒是承认得很直接:“废话,我又没说要把那半颗内丹还给他,取出来就扔粪坑。”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只是想自己吃掉麒麟内丹!


    这倒是解释得通了,好东西他这种反派想要是符合逻辑的。


    比他单纯要救我可符合逻辑多了。


    他怔了怔,盯着我看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暴起揪住我揍了一顿。


    揍完,他阴恻恻地说:“你已经是哑巴只能靠比划了,再惹我,我让你连比划的手都没有……砍掉!”


    那我就用脚趾夹笔写字,主打一个身残志坚自强不息。


    但我肯定不会现在跟他这么说来刺激他。


    我继续倒在床上装死。


    “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我不仅不会让你死,心情好了还会好吃好喝的给你。但你若惹我,我就只是不会让你死而已……”


    他冷笑着道:“把你削成人棍,牙齿拔了,舌头割了,放在装满没牙的蛇的坛子里让你只剩一口气地活着,也叫活着。”


    余老师笔下的活着是吗?


    说起来,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死法儿叫活生生被吓死?


    我继续一动不动,安静如鸡。


    钟旋离开房间后,我两害权衡取其轻,紧急联系系统小康,表达了我对它的深切信任和依赖,我只有它了,所以请务必帮我!


    这家伙顿时拿乔起来,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发展到这一步,小康有心帮宿主,却也没什么办法。”


    我见状只好放弃卖惨路线,开门见山说现实直接的:“我如果不能回到楼起笙身边,怎么杀掉楼起笙给你完成任务?”


    它平静道:“宿主本来就不打算杀楼起笙。据数据分析,钟旋杀掉楼起笙的概率比宿主的高太多。主机大厅给我发了通知,让我全力协助钟旋。”


    “所以你们的目的在于杀楼起笙,而不是维持原故事,是吗?”我问。


    它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但有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我明白了。


    楼起笙注定是要拯救这个世界的。


    而这个不知道啥玩意儿的反派部门反派到底,要杀掉楼起笙从而阻止世界被他拯救。


    我这么说给系统小康听,它依旧以沉默代替回答。


    “……所以你们的最根本目的是灭世。”我下结论。


    它依旧默认。


    那我确实没什么能说的了。


    我的存在对于系统来说并没有我以为的重要,我只是它们实现灭世目标的很多种手段中的一种而已。


    而因为我的高度不配合,现在我已经是被放弃的方案了。


    “那为什么你还跟着我?”我问小康。


    它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这个充满不公平的乱糟糟的世界被毁灭掉不好吗?”


    这不是废话吗。


    “宿主作为于彦在死前明明产生过极其强烈的灭世意念,所以被主机大厅根据怨气数值检索到并策划了吸纳方案,将宿主投送到这个世界协助完成此项任务。”


    它一本正经地沉痛道:“宿主忘记初心了。”


    “……”


    什么好人会把毁灭世界这种可怕的意志称之为初心啊。!


    第60章


    我考虑再三,放缓态度,走迂回路线。


    “为什么你们非要毁灭世界?你们也怨气很重吗?哦,你只是系统……你们那个主机大厅怎么回事儿?”我试探道。


    它倒不含糊,直接回答道:“事已至此,没必要瞒宿主了。创立并掌管本主机大厅的主神由人间怨气汇聚而生。”


    想毁灭世界的叫什么神,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换言之,要毁灭世界的不是我们,而是人类自己。”小康继续说道。


    “是人类自己的意志想要毁掉这个肮脏的落后的看不到发展希望的文明。”


    “……只是一部分人吧。”我说,“一小部分人。”


    被压迫而寻不到出口的人会希望这个世界毁灭,这我相信。


    但也不是所有受苦的人都会这么想。


    绝大部分会觉得得过且过,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承受就好了。


    还有一些人则是既得利益者,那自然不会希望这个世界毁灭。


    相反,他们希望这个世界无限绵延下去,以保证他们的血脉永享富贵。


    小康淡淡地说:“即便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意念,只要足够强烈,也有机会影响到这个世界。”


    “……”


    它的声音怅然:“小康曾在后台协理筛选履历,无一不是用血泪写成。绝大多数候选人与宿主一样原本与世无争,但被迫遭遇各种来自他人的伤害折磨,不得不在愤怒中结束坎坷艰苦的一生。”


    “譬如芍城的顾秀才,倘若没有遇到主角团一行人,他死前的怨念也会令他有机会被主机大厅吸纳。”


    “宿主难道不觉得,虽然我们名为反派系统,其实所做的事情、所信奉的信念才是最正义的吗?”


    我:“……”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考虑到这货是由怨气所生,会这么想倒也正常。


    但正常不代表就一定正确。


    许久后,我轻声说:“毁灭又能怎么样?新的人类文明发展起来后……还是一样的。”


    说起来令人无望,但事实大抵就是如此。


    “但也有人不这样认为。”小康说,“大多数人还


    是比宿主稍微乐观积极一点的,他们觉得推翻重建至少还有希望。”


    这希望就如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摸不着。


    我想来想去,忽的笑了起来,说:“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的前任宿主,说积极做任务然后买了四合院。”


    “是的呢。”它说。


    “他成功完成了毁灭某个小世界的任务是吗?”我问。


    “是的。”它怀念道,“这个宿主很优秀,意志很坚定。”


    “那他为什么还要兑换四合院?”我问,“他怎么不把他兑四合院的那个世界也毁灭?”


    “……宿主你要开始无理取闹了是吗?”小康问。


    “不要在被我指出你无法回答的问题时就试图通过指责我在无理取闹来转移矛盾。”我说。


    小康沉默。


    “我只是想说,不要自以为清醒高贵。”我说,“这个世界确实很糟糕,我亲身经历过两世,我也这么认为。”


    “但不代表为此要灭世就可以被称作正义者。”


    “倘若那位仁兄在完成任务后怅然若失遁入空门,我虽然无法认证他的正义之心,但可以认可。”


    “可他最后兑换四合院过上了你说的富贵安逸生活,这岂不是令他原本的灭世怨气看起来像个笑话吗?”


    “他只是怨这世道对他不公,其实并不关心对别人如何。他只是恨自己不是既得利益者罢了。”


    “假若他是既得利益者,那他的想法就会截然不同。”


    “我相信当他坐拥四合院之后,但凡他有能剥削伤害他人的能力,他一定会用的。”


    “他根本就不坚定,甚至非常随波逐流。”


    “他有过一刻考虑被他灭掉的那个世界里的无数的和曾经的他一样无辜的人吗?”


    “他被压迫被伤害,却不是向压迫他伤害他的人去报复回来,而是把怨气撒到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世界的人的头上,你跟我说这叫优秀和坚定?”


    “他只不过是一个挥刀向更弱者的弱者罢了。从始至终都是。”


    长久的沉默过后,小康问:“如果毁灭重建也不能拯救这个世界,那要怎么做才行?”


    “你怎么还没放弃拯救世界?”


    我平静地说,“我一开始就说了,这玩意儿没救。”


    “人类文明毁灭重建毁灭重建再这么循环五十次一百次,和现在、过去都不会有任何差别。”


    “科技发展程度也许不同,但思想不会有任何改变。”


    “关于这一点,你只要把历史通看一遍,就可以清清楚楚地领悟到。”


    “在于彦的那个时代,人类制造出了核弹;在这个时代,人类可以修仙。”


    “可无论是哪个时代,普罗大众的思想文明水平都和xx山上那群野蛮的猴子没有差别,看到好的就想要,想要就抢,抢不到就发疯动手。”


    “也许稍微要点脸的会想点冠冕堂皇的借口和手段遮遮掩掩地抢,但本质都是掠夺没有不同。”


    “任何时代的历史走向都是如此。”


    “人类根本跳脱不出这个怪圈。”


    “这太令统绝望了。我们该怎么办?”小康的语气有点迷茫。


    我揉了揉刚挨了钟旋拳头的地方,抻了抻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咸鱼姿势。


    “不怎么办,摆烂吧,该吃吃该喝喝,别一天天整那些没用的,有这空你多陪陪你家统比啥都强。”我说。


    “我没有家统。”它说。


    “那就发展点个统爱好,比如赛博种菜什么的。或者处个好对象吧。”我语重心长道。


    说起来很肉麻很恶心很让人脚趾抓地……


    但现在的我确实觉得好对象包治百病。


    啊啊啊啊啊我也变成恋爱脑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想起楼起笙我就dokidoki。


    这小子,严重犯规!天天犯规!


    啊啊啊啊啊我好恶心啊!!!


    “小康怎么感觉就是处对象这件事令宿主如此咸鱼呢。”它嘀咕道。


    唉,你要有个三观和五官都超正点、身材也棒、做饭好吃、十项全能、温柔体贴,还痴心一片的恋爱脑对象,你也会咸的。


    可惜你没有,同情ing。


    说起来……楼小麒现在肯定很担心我,找疯了吧要。


    我得想法子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但我特喵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想到这里,我赶紧一个鲤鱼打滚起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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