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周知府门前，陶领热情迎庄不识和顾舟。
师爷从府中慌慌张张地出门，陶领见状询问，外人在场，他不便多言。
庄不识和顾舟随着下人到院中闲逛，背后的声音犹在耳侧。
“陶少爷，我刚得到消息，周宅纵火的凶徒出现在柳家附近。正请大人示下，可我找遍了府宅，不见大人踪影。”
“我这便加派人手找人。”
知府院内顿时慌乱，无人顾及他们两人。
庄不识：“柳之元能招架得住吗？”
顾舟：“庄店长小看游少爷了，你真信柳之元是被人操纵的棋子？执念成魇，护住想护之人，还能稳住魇境，少有人做到。”
“我以为是你大发善心。”庄不识喟叹。
余光一瞥，庭院中飞出只蝶，颤动翅膀掠过两人眼前。
“鬼域兰。”庄不识眼见它飘进不可见的屏蔽中，倏地消失。
鬼域兰由周舟员外的骨血生出，被顾舟放出寻找作祟的人，竟出现在周知府的庭院。庄不识跟着鬼域兰。
场景一霎转变，眼前景象似曾相识，庄不识又进了周员外的宅院。
周员外一身清淡雅致，端坐在堂上，面容平和，他缓缓地睁开眼，起身朝两人作揖行礼，道：“庄店长，顾大人，恭候多时。”
庄不识打量这个周员外，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周宅的场景是周员外的魇，这又是谁的魇？
“你是谁？”
“小人周记绸缎铺周囿。”
“你不是已经……”
周员外：“我应该五年前便往生了。”
庄不识看了眼顾舟，问：“可前不久，周员外还同我们见过面。”
“我和兄长两体一魂，也只能在这个魇里弥存至今。”
庄不识顿时惊愕：“你是哪个字？”
周员外丝毫不感意外：“口中有。家兄的字家中有。”
“呵！”顾舟森寒地冷嗤一声，道：“什么两体一魂，他是夺了你的名簿和魂魄。”
庄不识不解：“什么叫两体一魂？”
“这是种非常恶毒的续命方法。三魂七魄是人之根本，缺失轻则痴傻重则殒命。周知府已经魂飞魄散，不在生死簿上，他要借助至亲的魂魄续命，人的求生欲远比我们想象的邪恶的多，只会更加贪婪，为了活下去，长久地活下去，他们会不断地寻找无数的魂魄，普通人的魂魄无以为继，就找仙门道家有修为金丹的人魂魄。”
“周员外的名字若出现在轮回渡口的生死簿，周知府便瞒不下去。他将周员外的躯体强行扣在世间，行尸走肉，同时设下魇让周员外的魂魄不会立刻被轮回渡口带走。”
周员外苦笑：“不假。我妇人之仁，不忍兄长受到病痛折磨。岂知被反噬魂魄，看着他一步错，步步错，生了无数杀孽。柳家主看到浮图城的百姓失了魂魄，有所察觉，寻求破解之道，因救我才遭了兄长的毒手。”
寥寥几句，庄不识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方才说，用无数人的魂魄。”
顾舟立时意识到庄不识所想：“魇由心境生，我们最初见到的是周知府的魇。”
魇境落下一道鬼魅的声音：“我的亲胞弟，你是后悔救可怜的兄长一命吗？我是怠慢了你啊。”
周员外长叹：“我从未后悔答应兄长的事，也做到了。只求魇境灭时，我们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沉默良久，对方才道：“委屈你再多待一时，等兄长完成大愿，解了这魇。”
通行卡骤然击碎魇境，庄不识转身大步离开，道：“系统emno，检测整个副本间角色人数，可有一半活人。”
副本空间在线人数不足一半，达到注销条件。
瞬息的屏蔽松懈，系统emno：第二副本财神庙怪谈之【前世今生】角色多于半数。不过人数持续骤减。
*
柳之元之所以必须回到柳宅，浮图城成了虚假的空壳，已经不能满足周知府的贪念，他的目标便会落到柳宅，柳之元是他最先物色的人选，弄巧成拙，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游弋和柳之元魂魄相照，周知府借柳之元杀人于无形，不成想游弋察觉到危险，宁肯消耗尽灵魄，在柳宅设了一个庞大的魇，罩住柳家的人。顾舟才说，游弋这个魇不只是执念。
浮图城的百姓立时惊叫迭起，不断有人变作枯骨湮灭，浮图城高塔上的人周身黑雾缠绕，魂魄自四面八方齐聚，怒骂嘶喊啼笑将整座城砌作地狱。
副本空间魇嵌着魇，魂魄吞噬魂魄，柳宅当空立下了四面魇壁。
长剑破开雾障，掠过白衣人的斗笠，白衣人道：“庄店长来得真快啊，你不该到这里浪费时间。舍小取大，稳住副本空间，先杀了周宥，你才有可能破境而出。”
“庄不识”手中转着飞回的长剑，玩世不恭地一笑：“千万人是人，一人也是人。主人让我护住一人即可。救天下苍生不关我的事。”
白衣人打量来人，螺甸紫在银色的光影里令他意识千回百转，额角暴起青筋问：“你是‘孤’的什么人？”
“我若回答，心上人，你岂不咬碎银牙。”
“庄不识”见对方怒而不发，突然正色道：“我一直在想，你为何挑拨周知府取柳之元的魂魄？方才，我恍然大悟，你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
他齿间陡然冷漠森寒地问：“你要清除副本空间的善念，不觉得力不从心吗？”
只见白衣人手上通行卡变作半身高长的重剑，嗤笑道：“不管你是真是假，披了这身皮囊，由不得你来去自由。”
重剑上的刻文浇入炙烫的流火，嗜血蚀骨催生的睡莲在妖冶的火光中显现，倏地墨黑重剑斩向“庄不识”，长剑银光一闪，笛音轰地当空掀起滔天气势，呈环形回荡不止。
震荡不息的笛音里，白衣人的声音在副本空间无限延长：“庄不识，你认为将副本空间带入崩溃的我十恶不赦？你那些微不足道的恻隐之心，举手之劳，又让多少副本空间逐渐分崩离析。看着亲手打造的副本空间因你的多此一举，违背总部的指令，失控，最终注销，我作何感受。你现在痛心副本空间的崩解，无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灰飞烟灭，曾经那些经你之手注销的副本空间和系统助手呢？小善成大恶，你满足的不也是你的一己之私，你痛苦的是副本空间的浩劫，还是即将被这场浩劫吞噬的你！生死存亡，庄不识，你选的从来不都是自己吗？我不过是根据副本超市总部的指令清除不合规矩的副本空间，‘孤’竟然为了你，独断专行，将我逐出副本总部，我在副本空间游魂穿行，无时无刻不在想将我的痛苦全数加倍奉还于你。”
“庄不识”：“你自己真的是刚才所言那么大公无私无辜可怜吗？明知副本空间不可挽回的同时，让他进入副本空间，藏的是何心思？”
“不合规矩的副本空间要清除，不合规矩的人为何不行！千里堤坝毁于蚁穴，庄不识在副本空间多行走一日，更多的副本空间受到他的牵累。如果总部不默许，立刻锁定副本空间，我不可能将人带入，总部迟早也要清除他。”
“迟早清除，还未清除，从最终的结果看，总部对你的选择不是那么坚定无疑。人很脆弱，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何尝不是另一种专横，副本空间不合规矩就要被清除，你好像非常钟于此道，这么多年不曾改变。”
重剑压在银色长剑上，恍若压着一团棉，长剑的气劲倏地弹开重剑恐怖的力道。
两人在空中过了几百招，竟是不分伯仲，白衣人笑道：“我以为你会用‘不知悔改’定义今日的情形，总部没有丝毫采取行动挽回这些副本空间，他们一如既往地清除不合规矩的人和空间，销毁才能永绝后患，店长只是数百万副本空间的沧海一粟，谁会对一粒裹腹的米有感情！你坚定的事情动摇了吗？你也很钟于不曾改变的人，不然庄不识怎么能在副本空间激活那么多次，不计后果，毫发无伤。”
“庄不识”闭眼叹了口气，不欲再多谈，银剑“铛”一声四两拨千斤，裹千钧之力将逼到眼前的重剑拂了出去。
重剑猝然泛起邪魅红光，暴灵力砸到“庄不识”门面。“庄不识”唇边贴着长剑，气息稳重，笛音横扫柳宅周遭的符纸兵甲。
白衣人迅速在在重剑上灌注又一记劲悍灵力，重剑一分为二，同时发力，“庄不识”回身不及，背后重剑寒光直取后心。
轰！
一面巨盾自天穹落下，将两人拦在两侧，盾牌上的鬼域兰图纹雕刻无比清晰。
重剑的灵力骤然挡在盾牌之外，散如云烟。“庄不识”小手捂住胸口，复又恢复笑不自已的面容。
适时男人的声音自穹空天光降入空间：“我当你如何兼爱你的空间和众生，不遂你心便是不合规矩，实在有些任性！你的空间何其悲惨，成为你屠戮其他空间的借口。”
盾牌下缓缓走出男人颀长身影，皂红袍裾闻风不动，怀中揣着只兔子，手指间垂着一只小香袋，狭长的眼睛轻佻淡笑：“这般情形，副本空间清除不合规矩的人，便是顺道而行。你不可生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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