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副本游轮遗恨
03
男人弯腰看清上锁的厅堂大门:
画廊不对外开放,禁止入内。
庄不识站在画廊门口眯眸,屈指拨了下鼻端,海风灌入游轮内部,浓重的血霉消失在门后。
指间摩挲着通行卡,面上已看不出疲态,通行卡将要贴到锁孔,门适时弹开缝隙,猛地被另一面的风力甩出,庄不识面前是空荡荡的甲板,海上的日光难得炙热。
庄不识迈入甲板,随之人影出现:孩子的身形在模糊的人群跑动,声音尖锐;年长的夫妇相互搀扶观海上风光,画面温馨不已;小情侣脑袋贴着脑袋,垂眸捣鼓照相机。
副本时空本就根据情境转变,门外仍旧夜幕笼罩,门内则是刺目白昼,庄不识走到栏杆边,俯视船下波浪翻滚,扫过船身看向船舱,铁锈很淡,距离真实的时间相差了几十年。
适时,女孩旁若无人靠着庄不识手边的栏杆,举起手臂朝男友招呼。
对面的人紧张道:“看着我,向前走。”
女孩乖巧地朝前迈步。
“再走一步。”男人不依不饶。
“你拍的是我还是海啊,我直接到你面前,拍个特写如何。”
男人笑着回应:“我没意见。多走一步,就这么拍。”
庄不识目光落在自己手的位置,眯了眯眸,有什么晃眼的物件刺激他的视觉神经,他缓缓打量女孩看不清楚的轮廓,从她面容到高举的手臂,再看到她的手指顶端。
女孩如引诱猎物步入陷阱的猎手,转过她的梦境脸撞上庄不识惊诧的瞳孔,露了一声志得意满地笑。
副本空间内的角色自我清醒地认知到闯入者身份。
庄不识面色凝重,普通副本只需跟着原本的发展线静观其变。一些副本生出了意识,对店长的态度非常不友好,副本空间的角色会觉得对方是来干涉自己的人生,庄不识面对的便不是某一个人的发展,是整个副本空间。
周遭看不见的人影顿时失声叫喊逃离,燥热涌动。
庄不识一僵,抽了下鼻翼,背后凌厉的风直劈向他,还没等他回身看到对方,就算他转过去,看到的也是不清楚的角色面容,右肩遭受重击,庄不识飞离甲板,左手刮过栏杆,灼烧的位置血迹犹存,继而发烫,栏杆歪曲凹陷,红色的海浪顺着栏杆迅速波及整艘游轮。
游轮仿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刺激,产生不小的波动,不能再维持外观。
庄不识在那片冷冷的红光里看到圆形的银焰扑朔,他牢牢盯着它试图看得更清楚,然后栽入倒灌的海水,顷刻清醒。
从刺骨的浴水中浮出,正对上系统emno满屏水的审视。
系统emno【笑眯眯】:庄店长,上床再睡。
“祝你暴毙。”庄不识面色铁青,水珠顺他额角飞落,毛巾兜脸盖住系统emno的脑门,很是不满对方直接加冰降水温喊他回神。
他自己尚未察觉小情绪的表露更具杀伤力。
系统emno没想到他这么快不拿自己当外人。
庄不识也愕道,自顾自问:“系统emno。”
系统emno:嗯,我是。
再无系统tip,尽快适应小系统不再是原先善解人意的前任系统,庄不识暗道。一霎的失魂落魄,盯得系统emno后心发毛,庄不识湿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对方,性情忽转,眉眼唇角皆描起弧度,压着声调重复:“前任系统已销毁,你坚持住。”
庄不识定定注视的目光犹如细长的藤蔓覆住对方,系统emno眸光暗沉。
此刻的庄不识遭受电击大失血色,线条如镌刻,容貌惨淡,浴室里的灯光落在乌黑润湿的鸦羽,显得愈加苍白。视线在庄不识掌心停顿须臾,回神,系统emno犹如清空数据静心面壁思过。
系统emno脑中一片空白,自从离开副本超市总部,他时常走神。
窒息感逐渐消退,庄不识趴到水池边,副本空间的意识过强影响意志不坚定的闯入者判断的能力,他看着自己左手的伤痕,愈合的裂口被水浸皱泛白,隐隐灼烧阵痛,他正反看了良久,曲起手指,眼前一亮。
庄不识一手托腮,不由露出笑意。
原来是那个啊。
湿冷的水雾中,坠落一声轻不可察地叹息,庄不识捏了捏耳垂,游走的视线最后停在系统emno的后背。系统emno专心忏悔,毫无察觉。
男人手掌撑着浴室玻璃门的身影冷不防映入,询问:“醒着吗?我进来了。”
系统emno看向门外,两眼无神:【叉烧包】。
男人的问题不需要回答,玻璃门径自一开对上庄不识质问的目光,不由失落万分。他背靠玻璃门,视线略略向下,打量庄不识扯到水里的浴袍,堪堪遮掩。
“懂得照顾自己,我很满意。”顾舟迈步,逼近:“站得起来吗?”
庄不识抬手送他一兜凉水。
“这是在邀请我?”顾舟看了看湿冷的衬衫,不恼,膝盖自然地跪到庄不识面前。没等到庄不识的回怼,问:“你气血这么差,是天生不足,还是为了养什么男人在拼命?”
“野男人不好吗?”庄不识不置可否。
顾舟半跪在地板上,对这个答案头疼抚额,两臂搭在浴缸边沿,手指轻地触碰水面。
“先不说他将你养的这么弱不禁风,让重伤未愈的人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已经罪该万死。”
“你就是这么罪该万死的?”庄不识手指探到对方冷静得几乎不产生脉搏的心脏,被男人攥住手腕。
顾舟翻看他泛白的掌心,眸光一沉:“还是不懂。”
客房外顿时脚步杂乱,房门响起接连叩击声,无人回应。保镖自顾自道:“老板,甲板上有人落水了。”
没有庄不识这个变数,此刻眼前的【叉烧包】应该在甲板上,或者变成游艇失踪名单。
庄不识估计也躺在游艇的某个角落昏睡。
顾舟的身高摆在那,刻意收敛,没有产生逼仄的压迫感。
庄不识的视线落在顾舟左手,中指指根有一圈明显的痕迹,像是先前缠绕什么细细的物件。他昂首打趣:“顾老板,我又让你的约会泡汤了。”
“还挺遗憾,我错过了当第一目击证人的机会。”
男人胸前的衬衫贴着紧实的皮肤,膝盖下的裤腿滴着冷水,庄不识从男人的背影挪开视线。
等庄不识着了睡袍从浴室走出,看到男人仍坐在沙发靠背,正对客房门,手指间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庄不识眉心轻蹙,侧身一立,敲门框,让他回魂:“顾老板这么关心我的死活,我受宠若惊。”
顾舟定定瞧着人,视线逐渐聚焦,只见庄不识披了件外套斜靠门框,慵懒的眉眼不言而喻,他回答:“不关心一下我的死活,送送我?”
游艇走廊弥漫惨淡,服务生擦肩而过,浑然不觉身旁的人影。浓雾几乎在刹那间消散,循着腐朽之气,顾舟的手将要转动门把,本体心血翻涌。
庄不识笑了一声,呛的咳嗽片刻,哑声道:“上下三千尺,没有比你更凶的了。有去无回,我不敢。”
他举着滴不出血水的手掌。
顾舟闻着袖口沾染的腥气,不再纠缠,直直走至门口,对面的视线实在太过灼人,转身:“问啊。”
面无血色的人暗自叹息,果真问了:“你见过这个长相的人。”
庄不识没有局限“男女”。
顾舟一针见血:“他是你的男人?”
顾舟见到的殉情者不计其数,可悲的是,纵使他们求生共死,到了轮回渡口是再见故人两不识的结果,这一生过了就是过了,人间没有后悔药,轮回渡口没有再续前缘,当事人活在自己的剧本里轰轰烈烈,无人在意他们多少感情。这个问题让鲜少关心别人情仇的顾舟有种活久见的错愕。
游轮上的怨念执着到令人发指,顾舟又想到渡口不肯上船的那个男人,无奈:不问前程。
庄不识只想知道答案,不想被追问。
“告诉你。”顾舟恢复事不关己的态度,“就不好玩了。”
关门的瞬间,他才良心大发地提醒:“明天上午,画廊见。”
庄不识进入副本空间受的干扰很轻,感情重的人更容易被副本角色的情境挟持。
想是消耗过大,这一晚庄不识梦境极其混乱,真实发生的场景恍如烙印在庄不识的神经上,系统支离破碎的刹那拉扯着他的心脏,他怒喊陨落的系统代号,脖间青筋粗暴,男人痉挛般蜷缩在床上,修长的指骨攥得床单撕扯出狰狞的裂痕。
系统emno徘徊在床边,毫无方向地乱撞,来回犹豫:抽卡?正面,找【叉烧包】;反面,不找。
庄不识声泪俱下呼喊的系统代号自动输入系统emno的检索框。
前任系统的生平轨迹在“东流路店长庄不识”这条线上重叠,最终流向一个结局:副本超市总部高压销毁。
他觉得从这么一张唇齿间喊出的代号都无比生动,又恐惧到分裂。
系统emno鬼使神差地贴着男人冰冷的额:我一直在你身边。
男人沉声应了,骨削形立的手指颓然地搭在床单上。
*
画廊内,少年如傀儡表情麻木地盯着墙壁,海风从敞开的窗户汹涌闯入,凝聚到墙壁正中的画。
眨眼之间,殷红血色渗入画框,将画纸上的明亮场景阴森森地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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