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自然界作?为永恒仁慈的母亲, 总会?赋予身为猎物的孩子敏锐的嗅觉。
江乔下意识地碰了碰手腕上那串珠子想将它摘下,却?被顾厌离一把按住。男人的手是温热的,不同于她微微紧张而微凉的指尖。
“不喜欢吗?”他很温柔。
神明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答不喜欢就会?彻底完蛋。
她总是被偏爱的那个, 在最该需要变聪明的那刻福至心灵般开口:“没有…只是觉得你一直带着…很重要。”
“哦。那就好。”男人笑眯眯地再帮她调整了一下珠串的圈口,强势且不容拒绝,“刚刚我说的话,乔乔都没有意见?么?”
什、什么?
少女的眸子像受惊吓的小?仓鼠一样睁大, 她对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量还没有充足的掌握,直接忽略了喜不喜欢的那部分。所以神明第一个关注点是:“我惹什么麻烦了?”
本就艰难的人生又一次雪上加霜。
可是男人这一次却?没有要执教的欲望。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收好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 优越的长?腿交叠了下:“小?麻烦,不足挂齿。”
江乔点头,放下心来。
猎人在遇到心中满意的珍宝时无师自通了太多高超的计谋,他?突然又柔和了攻势,变得委婉迂回:“其实乔乔应该是喜欢我的。”
神明一愣。
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在乔乔心中,我是不是和林辰竟一样。”男人缓缓开口,斟酌着每一个用词。
便宜哥哥?
江乔思考了一会?,顾厌离也?不着急,就慢慢看着她。少女的脑子转啊转啊转, 觉得好像这么表达是可以的,于?是终于?点点头。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爱本无不同?, 身份决定了关系。”
“林辰竟是乔乔的哥哥,纪枯是你的弟弟。我和你从前没有关系,因为乔乔的喜爱,我就会?是乔乔的爱人。”
不是…
不是。
等
丽嘉
?会??
他?在说什么?
少女大脑里的风扇为了降温已经要起飞了。她在思考这个逻辑, 顾厌离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她和顾厌离之前确实没有俗世?里的关系,她也?很喜欢顾厌离, 原来他?会?是“爱人”吗?
男人从始至终端坐在位置上。
他?说了最后的陈词:“从前不知为什么看见?你心情很好,现在想想便是喜欢吧。“
男人淡笑着告别?,将时间?和思考的空间?留给神明。茶色的眼睛不经意地扫过被一根细竹撑开的窗户,那里什么都没有。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窗外,不知何?时摸过来的大盗皱眉。
一见?她就心情很好?这是喜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来我喜欢江乔?
不会?吧…
她那么笨,那么蠢,又娇气又贪心,还总是惦记我的血。不认路,说几句就翻脸。身份也?没有朝瑰那么尊贵,跟顾厌离和顾瑞麟都拉拉扯扯。
我不可能喜欢她呀。
他?伸出手,胡乱擦了下脸。
可是…
如果现在江乔问他?要一碗血怎么办?
他?想,我还是会?给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大盗的呼吸一瞬间?屏住了。少年就背靠着冰凉的石砖,手里还提着用来捉弄她的两只蜈蚣,他?觉得人生从来都没有这么迷茫。
啊。
完蛋了,我喜欢江乔。
*
等?金秋一过就要起风,冬天里的雪要飘飘洒洒落下来。
十一月的初雪一下,宫里据说就几次传了不好。冷气让人咳嗽,一咳嗽就会?喘,心脏跳着跳着就容易没了动静。
据说,礼部那边连寿材都备下了。
可是过了几天又没有消息,整座紫禁城就像被人无端遏制住了咽喉一般,安安静静没有声息。连只要传信的鸟儿都飞不出去。
七皇子奉命进宫,马车在长?街被人拦了下来。
“皇兄。”
是个年轻好听的女声,她头上戴的环佩叮当,侍女在一旁提醒着主子小?心路滑。
她说:“听闻你最近也?病了。”
朝瑰是圣上老来得女,她生母位份不高——因着这个女儿被抬成了嫔,她也?被养成了这样阴测测的娇贵性子。她这句问候怎么都不能和关心扯上关系,倒听起来像幸灾乐祸。
男人有些苍白的手撩开了帘子:“你消息很灵通。”
圣上已经到了寿,朝瑰很显然站在了东宫的那一边。
朱雀属火,厌恶冰雪。
他?的病每逢冬日便会?更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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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也?是担心。想着如果澧朝出了位病怏怏的皇帝就不好了。”她站在外面虽然是抬首仰望,可是却?半点不见?那日在御花园中被纪枯吓得落荒而逃的样子。
“悖逆之言,妹妹还是要少说。”顾厌离一句话就点破了她的小?心思。
先不说皇帝还在,便是储君太子都没有什么过错——如果不出意外,并不受宠的七皇子和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不会?有半分关系。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
“父亲叫你进宫,应该还是为着林三姐儿的事吧。”她给江乔取了个外号,唇齿碰撞间?带着小?女孩的娇气,“七哥,你得懂得割爱。”
马车里传来了几声咳嗽。
顾厌离还是没有说话。
朝瑰继续慢悠悠地煽风点火:“你替她拖了这么久,父皇都着急了。不如你亲自把凤冠霞帔送过去,没准他?一高兴,把太子之位给你当了。”
她伸手掩唇,呵呵地笑。
顾厌离撑着帘子的手收了回去,朝瑰看着马车渐渐远离。
皇帝自知大限将至,什么好法子都想用……她有点接受无能,一想到父皇那张老到皱起来的脸就犯恶心。这两日七皇子府一直没有什么音讯,顾瑞麟让她过来瞧瞧这个贱种的心意。
顾厌离之前一直拖着。
林国公将江乔接回来的时候用的理由是——恩人辞世?,照顾遗女。他?就正大光明地用了这个理由,说三小?姐有孝在身不能成婚。
东宫盼着顾厌离拖的越久越好,皇帝的耐心耗尽,自然是七皇子承担罪责。
侍女轻轻问主子:“您觉得他?这次会?松口吗?”
朝瑰皱眉,不好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最急的人被太子哥哥抓了不少,父皇也?纵容着。应该是穷途末路了吧……”
勤政殿,
男人无声在正殿跪地请安,没有任何?人叫他?起来时他?便独自去了卧房。内室的檀香点的太重,是为了掩盖老人身上腐朽的气味。
他?听到嗬嗬的声音。
老旧又破败的身躯还在用全部的精力去汲取下一口空气。
老人听见?动静睁开眼,才有些恍然发觉这个自己?一向最不喜欢的小?儿子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高到…可以低头看到自己?嶙峋的肋骨。
皇帝笑了笑:“你来了。”
顾厌离说:“父皇病重,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老人也?笑了,没有回复这句违心的话。他?苍老枯槁的手往桌子的方向指了下,顾厌离回身去看,桌上放着两个明黄色的锦盒。
“第一封,是婚书。”老人慢悠悠地说。
他?像是没有看到儿子烦躁冰冷的视线。
“第二?封,说你兄长?戕害手足、勾连大臣,天命不佑……”他?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给你的筹码,很多了。”
年轻俊美的男人从始至终没有认真听,他?下意识想盘玩手里的珠串,却?想起来已经送给了心爱的人。他?身子如今不好,站了一会?有些疲惫。
顾厌离轻轻说:“父皇若是没事,儿臣就退下了。”
他?转身走出了几米。
“你没得选!”
皇帝不知哪里来的一口气力,年迈的身躯缓缓坐了起来。他?盯着顾厌离高大强壮的背影,眼神里的晦暗是忌惮、更是嫉妒。
“你没得选…顾瑞麟现在恐怕已经把林府围了。”皇帝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他?比谁都知道身下这个位子对人的异化。
为了它,兄弟可以相残、父子可以相轻。
顾厌离在乎林家的女儿,他?的三儿子可并不在乎。
“你可以自己?把婚书送过去,然后把第二?道圣旨收起来……等?朕…”老皇帝顿了顿,“你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反之,
“如果顾瑞麟带来了她,婚书就失了意义?,你什么也?得不到。”
他?看着自己?逐渐老去走向死亡的身体,用无尽的尊荣和权势诱惑着年轻的灵魂,像是泡在修罗地狱里的恶鬼在纠缠过路人,叫他?们陪自己?同?坠深渊。
“顾厌离。”
我的好儿子,你和我一样都是贪婪的人。
“皇位和她,你要总选一个。”
第 32 章
月亮上了树梢。
雪不像是雨, 它看起?来?更温顺一些,总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人间的地面上,混着饭香和炊烟变成来?年的养分。
十一月的雪脾气更好些, 落在衣物上的瞬间就会消散。
夜深时分林府灯火通明。
少年似乎是被吵醒,外袍穿的没有?平日那?般严肃平整,他揉了揉额头语气冷漠:“这?么晚了,表哥大驾光临, 是我怠慢了。”
顾瑞麟觉得好笑,林辰竟之前对他横眉冷对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就?在眼前, 今日就?假模假样地叫起?表哥。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不过储君殿下?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浅笑着说:“表弟见外,这?次本宫来?是想接妹妹进宫。”
“哦?”
林辰竟好像一下?子清醒了,变得有?些疑惑:“朝瑰表姐也?不在此?处呀。”
你也?配叫她妹妹?你妹妹有?我妹妹这?么乖吗?那?就?是个疯婆子。——林辰竟
装糊涂的混账!——储君殿下?
顾瑞麟微微咬牙,给了身旁亲信一个眼神,穿着甲胄的士兵立刻上前拦住了想要走出来?的林府管家,用凛然的语气说:
“我等奉命,请三小姐入宫。”
林家的护院想动
弋?
却被那?威压牢牢地钉在原地。林辰竟没有?回头就?知道这?是顾瑞麟的亲军,从前从未示于人前。如今这?么大的阵仗, 怕不是那?个老东西真的不好了。
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表情?却还是亲厚:“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青年有?些单薄的身影站在林府的前面, 他身前至少有?二十个东宫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可是林家唯一的公子却冷静地走了出来?, 目光轻蔑。
顾瑞麟忌惮着林辰竟,不敢直接起?冲突:“表弟不要见怪,只是想请江乔去见陛下?一面。”
“哦。”
林辰竟说:“看着架势还以为妹妹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
顾瑞麟身边的人连忙出来?打圆场,他们也?在拼命试图控制着气氛, 不敢让场面变得过于难以控制。于是有?人说,这?是圣上太过重视三小姐, 才会让太子殿下?亲自来?迎接。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某人老的要死?了想找朱雀神力冲喜,所以老牛吃嫩草还要霸王硬上弓。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吊儿郎当的语气和一套又一套的俗语让在场的人神色都变了一瞬。
顾瑞麟是铁青,林辰竟是无奈。
青年回身看着冬夜里也?只穿一身粉色薄纱的男人,眼神里都是不赞同?。
林辰竟也?不知道这?个叫陶桦的男人是怎么跟妹妹认识的,只是勉强点了头给人一个住的地方。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也?就?算了,今夜有?大事发生,这?人竟然来?凑热闹。
桃花妖可不管这?个凡人在想什么,在他眼里林辰竟又不真的是小姐的亲人。
自诩对神明一往情?深的家伙现在非常不爽。
看顾瑞麟,很不爽!
他不顾阻拦之前冲到了东宫太子的马下?,明明是抬头仰视却带着睥睨:“就?你爹要娶她啊?”
这?话粗俗的要命,用词也?尴尬,顾瑞麟倒是风度翩翩地点头承认了。
“父皇倾慕三小姐已久。”
从前只是知道顾家人的龌龊心肠,如今看到他们亲自承认,林辰竟一口气憋着转过身去缓和了几秒才恢复了冷静——他怕自己一激动就?破口大骂。
但在场有?个不按套路出牌的。
“我干你爹!”桃花妖看起?来?柔柔弱弱一个美?男子,实际身高?要直逼两米,站在地上头也?和马差不多高?度。他气得跳脚,把?林辰竟心里想说不能说的给说出来?了。
“一个老不死?的还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活不够就?赶紧去死?转世投胎啊,惦记人家小女孩,也?不怕自己祖坟炸了。”桃花妖脾气上来?了什么都敢说,林府的下?人几个都没拉住他。
顾瑞麟有?些发懵,也?许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所以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我告诉你小垃圾,就?你爹这?个得行传到朱雀耳朵里,别说逆天改命了!朱雀亲自一口火给他炼了你明白没有??”
如果顾瑞麟出生在别的世界的现代社会,就?会知道有?一句至理名言从未出错——
穿的越粉,骂人越狠。
:)
桃花妖真的是日了狗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群凡人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如意算盘。他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看顾瑞麟那?张脸都觉得晦气。
幸好小姐没听见。
有?损形象。
桃花妖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也?许是他骂得太酸爽了,林辰竟的眉头竟然舒展开了——还冲着他微微颔首。
啧,这?人倒不错。
本来?他下?凡来?想挑挑林家的错,这?样也?能多少杀杀林清河那?狗东西的威风。可是现在他反倒高?看这?凡间小子一眼,是个有?骨气的。
小桃花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衫,冲林辰竟抛了个媚眼。
在场的人都被恶心到了。
尊贵傲慢的储君大人居高?临下?看着这?场闹剧,他没有?把?蝼蚁的辱骂放在心上。方才他的人已经强行闯进了林家的后院,此?刻正面无表情?的回报:
“殿下?,没人。”
林府的家眷都垂首站在一旁,里面不见少女的身影。
顾瑞麟知道林辰竟也?许早就?得到了消息,毕竟顾厌离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但是一个雪夜,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能躲到哪里去呢?
他牵了下?手中的马绳,高?头大马吐息顿足。
“既然妹妹不在,我们就?一同?找找看吧。”
储君殿下?气定神闲。
“天黑路滑,女儿家遇见坏人怎么办?”
…
纪枯的消息不知怎的比林辰竟还要快些,几乎是和顾厌离的人同?时有?的反应。他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冲进了笨蛋姐姐的房间,什么都没来?的及说,拉起?她就?往外跑。
少年带着面具和斗篷,手被黑色的皮革包裹住。
江乔一边跑路一边问:“你怎么穿的这?么好看?”
她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枯的耳朵一下?子通红,回头吼道:“废话真多。”
神明笑呵呵地跟着跑,也?不问为什么。
非常心大。
在这?场闹剧、阴谋和权力的更迭中,只有?漂亮纯情?的导火索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她并不知道那?座腐朽的皇宫里因为她即将爆发出多么大的混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她的安危而牵动着心神。
141说:“老皇帝快不行了,顾厌离和顾瑞麟估计又要打起?来?。”
神明一边跟着弟弟狂奔一边在脑海里八卦:“那?我们该帮谁啊?”
系统气晕。
“你都和顾厌离私定终身了,你怎么还不知道你站的是主?角战队。”
“哦哦。”
被说了也?不生气,神明在人间快快乐乐每一天,脾气变得非常好。少女表达了自己方才理解错误:“我以为我要打倒气运之子。”
系统一时无语凝噎。
她说的…倒也?是……
可是都到今天这?一步了,自家宿主?能有?几斤几两它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它逐渐放弃的差不多了。反正抱紧主?角大腿一样可以走上世界巅峰的,对吧?
嗯对。
它愉快地说服了自己。
与此?同?时,纪枯终于停了下?来?。他在山林间找到了一间破庙,拉着人直接闪身躲了进去。少年对京城的地形并不算熟悉,只是高?超的隐匿天赋让他几乎没什么困扰地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心里紧绷的神经放下?了。
少年抓了一个破到开始掉渣的蒲团,随意地拍了拍就?坐了上去。
他看着还在状态外的笨蛋姐姐,突然觉得有?些心疼顾厌离。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外面的乱子有?多么大。
“喂。”他听见自己在变声期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
虽然并不难听,但他还是下?意识皱起?了眉。
“嗯?”笨蛋姐姐抬头。
江乔眸子里的清澈让纪枯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什么都不问就?跟我跑出来?,都不知道防备吗?”因为压力产生的烦躁让少年明显地变得坏脾气了起?来?,张口就?是质问。
少女歪歪头:“我以为我们出来?玩的。”
笨蛋。
谁会在雪夜出来?玩,也?只有?她才会什么都不问就?跟出来?。
纪枯眉宇间的冷冽一下?子消散了大半,他手里拿帕子仔仔细细地把?另一个软垫擦干净,这?才允许江乔坐下?。少女还穿着纯白的裙子,因为跑动而沾染上了灰尘。
少年因为穿的黑衣,同?夜色隐匿在一起?,通身自由散漫的气质倒和这?看起?来?就?会出现危险的山野荒庙融为一体。
这?是他习惯生存的地方。
他皱眉看着她裙子上的污点,精致的布料上突然出现污渍,就?像是完美?的作品遭到了玷污。他觉得非常碍眼。
再去看,纪枯这?才发现甚至江乔整个人都和这?个肮脏、冰冷、狼狈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像一个做错事情?的人一般被追的逃窜躲藏。
狗皇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你怎么又皱眉头。”微凉的指尖摸到了他的脸,他
依誮
抬头看到漂亮少女疑惑的笑。
纪枯突然理解了顾厌离。
曾经在他眼里那?个男人就?像是愚蠢的冤大头一样,用那?么多珍宝哄着笨蛋美?人,找来?无穷无尽的新鲜事物,不惜代价供养着美?丽的心爱的娇莺。
现在纪枯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顾厌离不是蠢。
只是早早认清了什么才能配的上她。
“我会有?很多钱的。”他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给你花。”
少年大盗补充。
他没有?什么好的审美?,生在偏远荒蛮土地上的卑劣者也?不知道古董奇珍的好处。他只觉得自己要给她很多金子、钻石和翡翠,只需要大和重就?可以了。别的他不懂,也?懒得懂。
江乔眨眨眼:“你今天好奇怪…”
纪枯低低地笑起?来?,顾厌离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用来?诓骗心爱之人的那?番话没有?让她明白什么是情?,却让自己这?个家伙认清了心意。
明白了一切的少年再也?没有?了别扭的心思,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顾厌离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不择手段想把?光留住的人。
“冷吗?”
“还好吧……可能…有?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阴风阵阵。
“我给你变个魔术。”在未来?和原剧情?中被称为神之手的魔术师在爱人的注视下?轻轻晃了晃手指,然后在袖口里掏出了一根蜡烛。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跑出来?时还拿了这?个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少女很给面子地疯狂鼓掌。
烛火燃起?,少年脸上的伤疤不知何?时有?了消退的迹象。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发觉,在小小的烛光里依偎在一起?。他偷偷看着她。
好幸运呀。
江乔冷的时候,纪枯恰好有?一根蜡烛。
外面是腥风血雨,飞雪漫天。
第 33 章
顾厌离被他的父亲提供了一个单选题。
皇位, 还是爱人?
前者是他用这副病弱身躯汲汲营营半生的所求,后?者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女。她或许很好?看?,但再好看的皮囊总有一天也会腻。
明黄色的带子可以缠着无数没有那么好看的姑娘前仆后?继。
如果换做顾瑞麟来, 这个选项甚至都不需要出现在题干了。或者说,换做天下任何一个人来都不需要有犹豫的空间。
可是顾厌离犹豫了。
他并不是在纠结,只是在发呆。
前几个月的拖延中,他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个困境最?本质的逻辑。而就?在贪生怕死的父亲给出选择时, 他一瞬间难得清醒。原来与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个称重游戏。
不存在权衡利弊, 不存在左右摇摆。
顾厌离心里的那杆称上,属于江乔的砝码从来不是她的容貌和家世?。
“父皇这些年,真的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儿臣啊……”男人温柔地笑了笑。
被冷待欺辱的七皇子也许是恨这个家族的,也恨那个风流过后?将一切罪名推给他父亲。可是在这一刻他却释怀了。对,并不是不恨,只是释怀。
心里的那块巨石一瞬间滚落到谷底,死死地压在再不能翻身的往事之上。
他莫名心情很好?。
因为在选择题出现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依旧秉持着腐朽的权威,高高在上地戏弄着自己?的儿子。甚至忘了问——
“您现在可能…”
他低低地笑出来, “没?有资格参与这种?游戏。”
大胆!
龙床上的人爆发出巨大的咳嗽声。
老人目眦欲裂地想痛骂这个悖逆的不肖子孙,可是却被喉咙里的干痒夺去了理智。他只能挣扎着伸出手去, 手指颤抖地指着那碗参汤。
平日里听到动?静就?应该冲进来的老太?监迟迟没?有现身。
男人用苍白的指尖拿起参汤, 从容地走近龙床——一步、一步
他像是每一个恭敬的儿子一般跪了下去,高抬起手准备服侍父亲。只是他没?有吹凉参汤,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也在猜测,或许明天就?再也不用伺候您了。”
床上的老人明明是居高临下, 阴翳的眼神浑浊又泛着怒火,可是这一刻被自己?这个体弱又卑微的儿子所?震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只能愣愣地张开嘴, 任由冰冷的参汤入喉。
可能是胸中的郁结稍微缓解,老人来了精神痛骂道:“贱人,你?和你?母妃都是贱人。”
“来人啊!”
“来人……咳咳咳。”
他单手捂着胸口?,没?有注意到顾厌离从始至终平静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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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时的七皇子也许为了母亲的名声和那些权贵家的孩子争吵撕打。不可以说他的母亲,不可以说那个他都没?有见过的女人。
顾厌离现在却没?有这个精力了,可能是常年的病痛让他转了性子,他竟然?附和了老皇帝的话。
“是啊,母妃是做错了。”
他将参汤放在床榻旁边的凳子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犯的第一个贱是跟你?来了中原,第二?个贱是明知道你?不爱她,却妄想生下一个残次品来挽留。”
男人生的很好?,继承了母亲的异域长相?,侧脸挺拔坚毅,哪怕语气刻薄也没?有丝毫影响他的风度……带着浓浓的温情,甚至让人忽略了他手中的动?作。
老皇帝猛然?意识到他的儿子非常高大,甚至比他年轻时还要健壮。
哪怕被血脉之力所?困,他依旧活到了成年,挨过了团圆夜中所?有非人的折磨。
老人死死盯着他的手:“不…不要。”
顾厌离却好?像没?有听见,他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不过那是我十几岁的想法了。”
“我后?来遇见江乔,觉得她太?小了。”
“像个孩子一样。”
“后?来觉得还是孩子好?,没?有那么多烦恼。”
——我七岁那年什么都没?想,只想着有一天要亲眼看?着你?死。
他的手渐渐收紧,老皇帝发出嗬嗬的声音。那是一种?惊惧到骨子里的慌乱,床上的人像离开水的鱼拼命扑腾着。突然?,床铺洇湿了一块,恶心的气味被厚厚的被子掩盖了不少。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失禁了。
顾厌离却没?有什么畅快的表情,他温柔的眉眼变得有些抱歉,一瞬间收回了放在父皇脖颈上的手。他斟酌片刻又重新跪了下去。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却能从他的肢体动?作中看?出一丝为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的诡异。
殊不知,他每一个动?作对于将死的人来说都是无端的折磨。
顾厌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轻轻地探过身去趴在父亲的胸口?:“你?爱过母妃吗?”
身下苍老的躯体发出最?后?挣扎的颤抖。
“你?爱过我吗?”
“爱…爱!”老皇帝到最?后?已经是痛哭流涕,他忏悔着所?有的过错,对多年的忽视和暴力做着聊胜于无的检讨。顾厌离就?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听。
威风一世?的帝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恐惧占据了上风,只知道不停地讲着当年的事情,用无数真情流露的剖白试图打动?自己?这个如阎罗一样的儿子。
顾厌离没?有打断他颠三倒四的泣诉,偶尔还鼓励地拍拍他的胸口?。
老皇帝看?到一丝生的希望。
“我…我对不起你?娘,我也对不起你?。”
恐惧熬垮了人的心智,九五至尊也忘了自己?的称呼,只是不停地用着“我”。
“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他听见自己?说,“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他丧失了作为父亲和皇帝的尊严,如果可以,他会跪在地上求一个新的机会。
顾厌离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记住刚才说了什么吗?”
不管真假,忙不迭的:“记住了!”
下一刻,他好?像听到了来自神明的赦免。
“我原谅你?了。”他的儿子还是浅浅地笑着。
“但是父亲可能是老糊涂了,从善如流是指接受批
LJ
评建议,你?刚刚用错了。”他耐心地纠正,就?像一个送孩子上学的年轻父亲,对一切充满了热枕。
放在这个场合却莫名诡异恐怖。
可是老皇帝也顾不得多想,他自己?也不记得刚刚说了什么,也许真的用错了……但这并不重要。老人枯稿的手痛苦地捂住脖颈,大口?大口?地呼吸最?普通的空气。
劫后?余生。
劫后?余生?
老人突然?看?着破了洞的胸膛,脸上的惊喜和愤怒被迷茫取代。他好?像想不明白——不是原谅他了吗?不是放过他了吗?
顾厌离神色平静地收回了灵力。
他又一次跪了下去,嘴里低声解释:“我很早就?原谅你?了,可是不知道母妃有没?有原谅。没?办法,只能送你?去陪她。”
他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奖励似地拍了拍父皇狰狞青紫的面容:“刚刚说的不错,我替她检查过稿子了。你?照着再背诵一次就?好?。”
顾厌离唯一有些担忧的是…皇帝刚才的心跳太?快了,他在撒谎。顾厌离讨厌满口?谎言的人。
可转念一想。
“她连你?爱她都会相?信,大概什么都会相?信。”
嗯,他说服了自己?,满意地起身。
男人茶色的眸子落在桌子上的那两封遗诏上,没?有犹豫地将它们一起扔到了已经渐渐冷透僵硬的尸体旁。明黄色的东西陪着一生执着它的人,这算不算风光大葬?
他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逗笑,闲庭信步地走出了勤政殿的大门。
门外,云楼的人和御林军都跪在地上,见只有顾厌离出来——所?有人神情一震,低头不敢出声。
红袖率先?站起来看?着主?子手上的血迹。
猩红的颜色随着指缝一点点滑落,滴在光洁的汉白玉石阶,他站在那里好?像谁也无法触碰。她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些慌张:“主?子,您受伤了?”
顾厌离没?有回答。
云楼的人接管了整个紫禁城的军队,他被人请到了内殿包扎手上的伤口?。鹤发童颜的青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他皱了皱眉:“你?身上的血脉之力要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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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顾厌离还是没?什么表情,庄白翻了个白眼:“幸好?你?洁身自好?,元阳还在…不然?你?连两年都活不到。啧。”
二?十五了,元阳还在。
要不是他知道顾厌离只是不想而不是不行,他应该给他整点药来着。
青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刚刚杀君弑父的狠人。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顾厌离不知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突然?抬眼看?了他一下。
这一眼,把庄白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自家楼主?直接策马冲了出去。他问顾一:“我说错话了?”
暗卫首领也是一脸震惊。
——主?子今夜状态明显不对
身上的暴戾还没?有散去,又得知那夜的事也许并不像他们所?知道的那样。江乔小姐说谎了?她为什么要骗主?子?主?子冷静时或许还能思考…可是今天
他看?了眼狰狞恐怖的圆月。
月色让人心烦。
顾厌离行走在山间,他知道江乔和纪枯现在在哪里。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冷静,不适合见她。但是胸中涌动?的烦躁让他克制不住杀意。
男人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门被打开,他看?见了依偎在一起的少男少女。
纪枯下意识将江乔藏在身后?的动?作又一次触怒了失去理智的狼。他一点点走到了江乔身边,声响吵醒了晕晕乎乎的小姑娘。
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怎么才来。”
第二?句话:“你?受伤了?”
第三句话……还没?出口?就?被男人突然?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顾厌离疯狂躁动?的心脏一点点平静下去,他将人打横抱起,没?有理会纪枯就?径直上了马。他厚重的披风刚好?把江乔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冷不冷啊?好?晚了。”
他听见自己?打了缰绳,说:
“不冷。不晚。”
今天的月亮确实有些讨厌,但是风吹的刚刚好?。
第 34 章
澧朝的天变了。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 宫墙那头传来九声钟便尘埃落定。曾经人人艳羡的东宫丑事败露,据说圣上驾崩当夜他本要率军逼宫,幸好七皇子及时?赶到?救驾。
“狗屁。”
紫禁城中重华殿, 朝瑰公主猛地摔了手中的杯子气狠狠地转头。她不想去看侍女仓皇的面容,东宫失势,她?们这些依附人下的蛾虫也会被反扑的火焰蚕食殆尽。
她?咽了咽口水,将手腕上的镯子强行?褪下来:“你去…你再去问问, 那个疯子把顾瑞麟怎么了?”
侍女面色惨白的跪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敢伸手去接。
天变了。
有一句被人?说到?烂俗的古谚——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新皇便要登基, 此时?问一个手下败将的去处还有什么意义。顾厌离和朝瑰不算是亲厚的姐弟宫人?们自然也拜高踩低。曾经被万千宠爱的公主就算再不通人?情,也该醒悟。
想要改变处境…
朝瑰咬牙,脑子嗡嗡的疼。
顾厌离现在是不是已经穿上朝服进神庙了?
被无数人?惦记的新皇或许并不在意蝼蚁的窥视,他从马车中走出,国寺各种?师傅正穿着华服恭恭敬敬地守在阶梯的尽头。
鸾鸟飞鸣,却?是狂风骤起,雪花洋洋洒洒飘落。
他每向前一步,那些古板的僧人?面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一分。七皇子匆匆上位没有择好佳期,今日?在黄历上都算不得好, 忌破土、动工、开市,一切所求皆不利。
日?子差, 天气差。
更别提他们要眼睁睁看着一个血脉不纯的顾氏子孙将江山夺取, 玷污了朱雀神。想起曾经对现任皇帝的排斥,这无异于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扇在他们自己的脸上。
被凝视的新皇倒是在场唯一一个还气定神闲的人?。
或者说病痛让他少了几分精气神,被厚重的大氅围着,只?露出那张无比俊美的脸。可?是人?们刚想要惊叹, 就会想起他弑父的传闻,还有那被幽禁的废太子…
新帝的手段可?绝非他展露出来的这般温和。
最后, 还是大国寺的主持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恭迎陛下。”
“嗯。”
他迈过?无数苍生祈求欲望的破旧门槛,不顾那些人?难看的脸色又?一次踏足了这个“圣殿”。这是年轻的帝王第二次来到?此处。上一次还是江乔执意将他拉了进来。
男人?微微仰头,巨大的神像已经有些陈旧腐朽。朱红色的漆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雪白的木头。可?是因为年岁久远,木头也沁上了那种?淡淡的红色。
顾厌离突然有了兴致,很好奇。
他问:“这个世?界有神吗?”
住持狠狠地凝眉,将手放在胸前掐了个诀:“陛下慎言。”
这可?是在朱雀大人?的神像前!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怎么会让朕两次踏足,杀父弑兄。”男人?轻笑,回?身对上了住持慌乱的双眼。乍一听见皇家秘闻,不论是谁都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恐惧。
年轻的帝王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疲倦了。
顾厌离直到?二十五岁这一年才意识到?人?的浅薄渺小。看似不可?一世?的父皇也会为了最后的一口气而摇尾乞怜,曾经誓死不肯让他进来的虔诚僧人?也会在此变了脸色。
也许会有人?觉得时?移势易颇为有趣,可?是他却?恹恹。
朱雀神殿他如今确实踏入了。
有些阴冷。
这就是他全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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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没有让随性的官员服侍,如今只?能自己抬起尊贵的手稍稍合起衣袍,他的眉眼间还带着彻夜处理政事的疲倦。男人?拿起了寺里用来给香客批命的朱笔,在一张随手撕下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名字。他随手将纸扔给了还在愣神的住持。
老僧人?吓了一跳,仓促接过?后被上面的文字吓了第二次。
“您…这是何意?”
依譁
林家女江乔?
“请神寺的僧人?替朕和三小姐合婚。”
住持慌了神,手里捏着的纸都被汗水稍微透湿。这这这,陛下的意思他懂了,但?是又?不敢懂。这合婚有许多讲究和流派,最常见的是拿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放在一起对一对。
如果?流年大事一起过?,婚运也走了同一年,那这多半就是没有大差错。再有缘份一些的话才会有“旺夫”“旺妻”的说法,称得上是一对好姻缘。
这张纸上只?有一个名字,也没有时?辰。
他摇摇头:“老朽无能…陛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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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厌离看着他,突然周身的气度收敛了些,眉宇间也变得放松下来:“大人?应当觉得——我和三小姐是佳偶天成才对。”
住持抬起袖子擦擦汗,连忙点?头。
“是、是,佳偶天成。”
他心说圣上,您要是有了主意又?何必问我呢?当年您就对三小姐有意思,今天为难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住持:TVT
谁知顾厌离没有轻易放过?他。帝王紧接着下一个问题便又?发了难:“既然佳偶天成,那婚期如何定呢?”
婚期?婚期?
僧人?四处找黄历,发现这大殿因为陛下驾到?上上下下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根本连本正经的经书都找不到?,和谈黄历和通胜这样看日?子的书。
他叹了口气,冷汗已经下来。
住持看着顾厌离茶色的眼睛,对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像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僧人?的后背被汗水沁透。
他想,运气总不能这么差吧?于是,他一咬牙一闭眼,故技重施:“圣上觉得呢?”
谁料顾厌离仿佛就在等这个问题。
帝王自然地表示:“五日?后也许不错。”
住持无了个大语,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登基——帝王匆匆赶往国寺,为的竟然是这桩事。他心里的吐槽正在刷屏,但?是面上很有职业素养地重复着领导传达的指示。
——佳偶天成,五日?后结婚。
“住持大人?德高望重,想必一定是受到?了朱雀的感召。”
“才会点?化顾某与三小姐的姻缘。”
僧人?一愣,脸色就差直接骂人?了。
烦死了!
你?自己瞎编就编,还非要把帽子扣在国寺上干什么。你?自己没有信仰也就算了,你?还要自欺欺人?讨要神明祝福。嗷嗷,你?不怕被雷劈吗?
不得不说,住持在他这一生中第一次无比接近朱雀神的意念。
如果?朱雀真的知晓这桩婚事,
(>_<)
…
江乔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她?一觉睡的太久突然间睁眼还有些迷茫。
周围的布局陈设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小院。不过?等彻底清醒过?来时?,她?才发现窗边站了一个不速之客。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语气还带着困意:“你?怎么来了?”
听见声音回?身的男人?还穿着朝服,庆典举行?了一天,他还没有来得及更换便匆匆赶来。顾厌离看着她?揉眼睛的动作,轻笑一声:
“突然很想见你?。”
狗狗热情的表白难得让神明老脸一红,她?目光游移:“哦……”
顾厌离坐到?了床边。
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侧,衬的肌肤胜雪,朱唇皓齿。漂亮的像个刚换完毛的小猫崽子。
江乔说:“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
他粗粝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睡的有些红的脸颊,目光柔和。
突然,他开口:“乔乔。”
“我们和好吧。”
神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整不会了,他们什么时?候吵架了?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她?眼里的疑惑不似作假,只?是顾厌离太累了,懒得再去分辨。他用一只?手把人?捞起来按在怀里,他可?以嗅到?她?身上那种?特殊的、让他兴奋又?让他沉静的果?香。
“所有的过?去我们都不要再想了。”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度一些,正常一些。”
“不去嫉妒,不去深究了。”
像是哄小孩一样,他说:
“好不好?”
第 35 章
“不去嫉妒, 不去?探究。”
“好不好?”
啥?
好啥呀?
代?入一下神明只觉得大脑痛死了?。
好不容易谁都没有找她,(因为林辰竟、顾厌离都去忙登基大典;陶桦和纪枯不知所踪),她这才找机会补了个回笼觉。可是一睁眼就有一个人跟她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江乔狐疑地摸了摸顾厌离的额头。
“也不发烧啊。”
她嘀嘀咕咕:“我嫉妒什么?你之前有别的主人。”
男人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起来, 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没有。”
年轻的帝王想?,他一定要早点纠正她的认知。
“不是主人,是爱人。”
江乔恍然大悟:“你要结婚了??”她开心地拍拍手,曾经?雷公电母婚礼的时候请她当花童, 给了?她好多?红包和灵器。现在神明长高了?也要脸了?,当个嘉宾还是可以的。
顾厌离叹了?口气。
他什么话也不说地抱住江乔, 把头靠在少女的颈侧,看起来很虚弱的模样。男人本就病重,说了?这么一会话就已经?微微喘息。
“你怎么了??别死!”江乔很紧张。
顾厌离抬了?抬眼皮:“我心脏疼。”
他能面不改色地处置了?父皇,也可以兵不血刃将计就计地弄死顾瑞麟。林辰竟斗不过他,纪枯不值一提,连国寺的住持都畏惧于权势的逼迫。
诱骗、谎言和威胁……这些他做的太熟练,对于他也太简单。
可是现在真正的难题来了?。
他怎么和江乔去?解释——他嫉妒,他好奇。他想?知道江乔摸着他原身耳朵时的目光本该看向谁。是谁让她对着一些奇怪的东西突然露出伤心怀念的表情。
他不是没有查过她的来处,可是那个据说她长大的村落一无所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厌离觉得, 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就像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古董商人终于在摊位角落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琉璃手钏,急迫地想?要出手留下。他翻起空间, 找着金子银子, 可是老板却说这手串上磕坏了?一个角落,不值什么钱。
明明是替古董商人节省,他却罕见地发了?脾气。
磕坏了?一个角落又怎么样,这还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手钏, 属于他一个人的。不会因为一个磕碰还是三处划痕有一丝一毫减损它的美丽。
因为爱,他可以把所有让人介意?的瑕疵——那些带在身上就会经?年累月划的人遍体鳞伤的瑕疵, 看作是岁月给他的恩赐。手钏值钱的,值到他可以用全世界和曾经?所有的私藏来交换。
古董商人只是来的比想?象的,稍微晚一些。
不是吗?
顾厌离说服了?自?己。
可是帝王此刻又面临着新的难题,那是江乔的第二?个问题:“你要结婚了?吗?”
他更不知道该如何?承认——是的,我五日后就要成婚了?。你不应该感到惊喜和期待,因为你不是收到邀请的那个宾客,你是不知情的、被诱骗进深渊的新娘。
是的,我要结婚了?。与你一起。
他的妻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野兽的目光并不算凌厉,他们往往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隐藏着利爪,竭尽全力地装作无害的模样。所以一时之间哪怕有太多?话想?说,他冷淡的性?子就干脆不说了?。
他只是用自?己高大的身影将宝藏藏在了?怀里。
像掖被子一样把她的手也环了?起来。
突然,
窗棂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碰撞声,接着就是一个轻盈的身体落地的杂音。纪枯扶了?
銥誮
下脸上的面具,眼睛里都是嘲讽。
啧。
啧啧啧!
“我记得不是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乱七八糟的吗?”
他睁着眼睛瞪大了?仔仔细细地看着两?个人相?拥的位置,自?己都没发现语气有多?么阴阳怪气。盗贼先生现在已经?不是一个边境里靠偷窃度日的小毛贼了?,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套,和顾厌离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个人的视线公事公办地撞在一起,然后一触分离。
最?后,还是年纪小的先忍不住开口:“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就在这里…亲亲我我搂搂抱抱,姐姐以后有了?姐夫你就是天大的恶人。”
小绿茶率先拿乔,激的就是没有拿到名份的野男人。
年纪稍长些的已经?过了?斗嘴的时候,他也顺着纪枯的意?思?松开了?紧紧握着江乔的手,自?然地表示:“是啊,以后你姐姐还要你送出嫁,自?然要劳烦你多?提点规矩。”
轻描淡写间,杀人无形。
他顾厌离是个没名没份又登堂入室的野男人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
但你纪枯是板上钉钉的小舅子这件事,一定不假。
纪枯:……
纪枯想?哭。
他怎么会忘了?当年是谁给他下的圈套,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是吧?他咬了?咬牙,一屁股挤上了?床坐在两?个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如果心理素质不好怎么能成为原剧情中的鬼手,少年纪枯就算吃的盐比顾厌离少,他也丝毫不减心眼:“姐姐,你还没有来得及恭喜顾哥哥呢。”
“他当皇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乔:???
141气若游丝:你才知道啊…那是龙袍啊……
看着少女求证般的视线,顾厌离点头,说:“父亲身体不好已经?去?了?,哥哥退位让贤了?。”
大言不惭。
大言不惭!
纪枯看着一口气把话给揭过的人,急的想?咬指甲。好烦啊,如果能把这个人直接杀了?就好了?。呜呜,可是笨蛋姐姐一定会生气的。
他于是委委屈屈地钻进江乔的怀里,努力呼吸了?一大口她身上特殊的香甜气息。可口的要死,就像美味的糕点一样。
“顾哥真是太可怜了?,当了?皇帝就要娶妻,选完皇后还要选妃。那么大的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他一个人天天侍寝,真是辛苦。”
姐姐,姐姐。
他会是个脏男人,不像我……只爱你。
这一连套组合拳下来,没点脑子的人真的会被他绕在当场。好吧,这里指的就是单纯可爱的神明。她信了?。
江乔神情严肃:“是啊,太累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她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非常理解侍寝是一件多?么幸苦的差事。她目光游移了?片刻,对上了?顾厌离平静且认真的目光。
“不会选妃。”他说。
从始至终只会有一个。
作风强硬手段高明的帝王不需要平衡势力,不需要通过女人的枕榻维系黄泉。他只爱一个人,所以所谓诺大的后宫也只会开一株牡丹。
纪枯背对着深情剖白的男人,如芒刺背。
但是他顺水推舟地说:“嗯…顾哥说的很对啊。毕竟你身体那么不好,再多?一个也力不从心了?。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颐养天年才对。”
纪枯鄙夷地回头看了?眼顾厌离的表情,没用又不行的家?伙。
他说完,仿佛很赞同自?己的言论般猛点了?几下头。
顾厌离:……
141: …宝,我怎么嗅到了?一丝战火
江乔:?(不在线版)
年轻的帝王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个场面实在幼稚好笑。他的视线淡淡扫过纪枯的手腕,那里包扎的纱布因为主人情绪激动而慢慢被血透湿。
注意?到他的目光,少年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往江乔怀里钻:“姐姐,姐姐。我疼…你给我吹吹。”
他没叫狸奴,因为不想?让顾厌离知道这个只属于他的称呼。少年盗贼将伤疤放到少女的眼前,展示着他为她的深情。
炫耀一般地没有避讳顾厌离的视线。
帝王却没有如同他想?象那般生气嫉妒,顾厌离的眉眼一下子又柔和了?下来。
男人只是淡淡地颔首。
“小纪也要保重身体。”
——别为了?我,流太多?无用的血。
第 36 章
新?帝登基一切从简, 不过京城里倒是上上下下热闹了三日。
酒楼里,带着面具的少年豪饮下一口胭脂醉,听着周围叫好的声音重重地将碗放在了桌面上。他环视一圈, 喝的醉醺醺的纨绔们眼里都带着亲近,显然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纪公子,您老带着这个面具多闷呀。”
有一个穿着粉红裙装的女子闪身凑过来,喝的微红的脸颊带着酒气, 她笑吟吟地摸着冰冷的白面具,眼底是好奇。
——都说?林家小公子貌丑无盐, 她倒真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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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像一条蛇,半倚在?桌子和纪枯的身侧,少年健壮的胸膛让她微微红了脸。不过有酒色掩盖,并不明显。
她向上攀附的手被人轻巧地捏住。
“哎!纪公子不喜欢我?们问他的脸,你这娘们不要多事。”
拦住她的是太傅王家的小孙,她自?知这是贵人替纪枯找脸面,慌慌张张地跪在?一旁道歉。
这一个小插曲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是偶尔有人调侃地看向那个面具。可惜了,但看身材真是个不可多得的风流君子…
“纪老弟, 我?敬你。”刚才出声阻拦的王公子率先?起身,“以后, 就要叫你国舅了!”
被人簇拥在?其中高声恭维劝酒的少年听到这话, 微微一笑。
他客气地敬了回去:“林家偏安一隅,哪里有这样的鸿鹄之志。”
这是谦词,也是推脱。
王公子却不乐意了,大手一挥又让人上了两壶好酒, 嘴里念念叨叨:“怎么?没喝几杯就这么?胆小,你没听上书房先?生教的那句吗…我?看用在?这里正合适。”
他皱眉, 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嘟囔了几句才有人慌忙救场:“王兄好记性!先?生说?‘山不来就我?,我?就山去也!’”
“哈哈哈。”
“啧。”
在?场的人无不是哄堂大笑。
这事哪里是林家可以左右的,自?古帝王正妻都是要礼部细细选过——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可如今这位,百姓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是圣上亲自?写了名字送去国寺的。
“你这小子没有鸿鹄之志倒也作罢。”
“我?怎么?瞧着…却有几分鸿运当头?!”
“哈哈哈哈哈…你啊你啊……”众人喝着喝着又闹做一团,笑着抱到一起滚落在?旁。没有人注意到少年逐渐冰冷的神色和愈发狂放不羁的灌酒动?作。
纪枯的下颌绷的很紧。
从酒楼离开进入无人察觉的暗巷时他就猛地扯下了阻碍视线的面具。与外界传闻不符的是——他的脸光洁平滑,俊逸非凡。
他低头?,在?一汪肮脏的水潭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面容。
少年放在?身侧的手徒然攥紧,神色不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半个月前,他脸上本该一辈子没有办法愈合的伤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消失。他为了不让江乔发现异样,只能再没摘下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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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以为他在?隐藏厉鬼一样的脸,可是他知道,他从前只是用那些人为制造出来的伤口去伪装成江乔想要找的人。
现在?,伤口淡去了……
他只能又一次戴上面具,只是目的却完全不同。
偷来的人生难道也要被揭穿了吗?
少年盗贼蹲在?水潭边捧起上层澄清的液体将手上粘腻的酒水洗净,沉声问:“你不是说?顾厌离撑不过明年了吗?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如果江乔在?,一定不会相信面前这个戾气深重的少年是与她玩耍嬉闹的纪枯。
黑暗中的人影却见怪不怪:“啧,耐心点。好歹也是个皇
銥誮
帝。”
纪枯猛地甩出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黑影的面前:“我?说?过,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还有两日,他们就要完婚了…
他好想杀了顾厌离。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为什?么?要成婚,为什?么?要和他抢。还是好弱…还是太弱了……
就在?那种铺天盖地的怨气即将将他吞噬殆尽时,纪枯突然回过神来,帅气的少年面庞扭曲地做出一个温柔的笑:“不说?他…你查出她到底怎么?了吗?”
少年手腕上的疤因为反复开裂已?经恶化?出脓,但是他却并不觉得痛。江乔近日找他要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非常介意她是不是病的更重了。
“嗯?”黑影听到他的问题反应了几秒,“我?觉得她很健康啊……”
没病?
纪枯并不相信这个说?法,沉默地狞眉。
“安啦,你那个漂亮姐姐看着就像傻人有傻福的。”黑影吐槽道,“不过我?倒是查到一点线索…貌丑、血佳的是青龙。这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玩意,谁知道真假。”
“青龙浑身都是宝哦。”
纪枯一愣,青龙?
他若有所思。
*
林府,
“你倒是随遇而安。”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收起了自?己方才一直拿在?手里端详的瓶子:“!!”
她眼睛瞪大,就像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人。
的确不可思议。
几乎是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她就猛地扑了过去眼泪汪汪,语气还带着愤怒的指责:“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温柔的剑修伸手环抱住她,叹了口气,无声念了句小姐。
他怎么?会忘了她,又怎么?可能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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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神明送到下界的每一天他都在?后悔,都在?左思右想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是唯一的最优解。他的小姐这么?任性,脾气也不好,下界是否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欺负她。
这些念头?一直徘徊在?林清河的脑海里无法散去,所以在?知道澧朝变动?后,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只是…
他方才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熟的东西?
林清河的视线让江乔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瓶子,最后知道瞒不过就只能垂了眉眼乖乖地拿了出来:“是…在?人间界买的。”
小姑娘使?了个心眼,全程没有让瓶子离开自?己的手。
她怕林清河拿了就不再还给她。
赝品熟悉的样子几乎让林清河瞬间变了脸色,当他再一次确认这不是当初那件惹出祸事的东西后,他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时间大人的东西,都带着古怪的法术。
剑修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已?经化?为尘土的往事,皱了皱眉,反倒问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小姐,你留着它是因为谁?”
顾厌离和纪枯都不会知道,这个瓶子是一大一小一同捏出来的泥巴,在?烧制之前——小的那个抱起了自?己养的狗,将爪印盖在?了下面。
顾厌离看到那个爪印时也许有过猜测,不过也只是没有边际的怀疑。
可是江乔留着瓶子,究竟是在?想时间大人……还是。
林清河的神色变得很冷:“他已?经不是您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您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天道权力争夺,几乎撕开了天界最后一层遮羞布。
少女的脸微微发白,她没有说?话。
“这是我?做的瓶子,我?不能留着吗?”她回避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它。
也许是她的表情真的很难看,林清河一下子柔软了语气,肢体动?作也变得异常缓和:“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被一个人丢在?下界许久的神明少女心中也有气,见管家大人服软,就立刻顺竿子向上爬。她圆溜溜的眼睛还带着刚才吓出来的泪光,像是一只不停试探人类的猫儿。
林清河叹息。
“我?只是担心这东西上还有时间大人的力量。”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可这是假的。”
男人看着一无所知的少女只觉得有些疲惫,他知道这是假的。
林清河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当然一清二楚——他担心江乔惦记着谈云间,担心她被那个狼心狗肺的人欺骗,担心她没有任何爱惜自?己的意识。
可是这些话他没法说?。他只是神的仆人,没有管教她的资格。他把江乔送到人间、送到林家,也只是希望她有一天能够自?己明白这些。
剑修摸了摸她的脑袋:“您不要总沉浸在?过去,会有很多人爱清溪。”
这是实话。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无数人倾慕着神明,包括桃花妖,包括从没说?出口却处处表现出来的朱雀,还有……他想到了人间界的几个名字。
“顾厌离也是个不错的后辈。”
对比起谈云间,管家大人突然觉得这些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可是江乔看了他一会,轻声说?:“他们喜欢清溪,我?是江乔。”
林清河呼吸一滞,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傲气的神明说?出这种伤心难过的话。
清溪、江乔。
她把自?己漫长?辉煌的生命粗暴地切成了两半,谈云间成神前、谈云间成神后。被宠爱和照顾的是清溪,她也许被拉出来对比,可是她有宠溺她的父神。
江乔意味着失败,失去了一切,创世?神时间沉睡,她独自?来到人间界如丧家之犬一般躲藏。
林清河偏过头?去,喉结滚了滚。
“不是的。”清溪和江乔一直都是你,只是你被困在?了那一刻走不出来…我?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可是这些话讲给她,她未必会懂,也未必会信。
谈、云、间!
他不知该如何去说?,只是闷声开口:“他最近好像有要醒来的迹象。不知是否是分神要回归的缘故。”
“哦,聊聊你吧。”少女低着头?岔开话题,并不想听。
“我??”
“你还记得我?们在?药王谷捡到的婴孩吗?他长?大了些,我?在?教他剑术。”
少女眼睛亮起来:“啊?他长?大了。”
她总觉得上一次听说?那个孩子,对方还是一个小小的襁褓。
林清河无奈地笑笑她的迟钝:“人类的孩子长?得都很快。不像是神仙,有的时候有孕要几年才会有迹象……”
“也对哦。”
第 37 章
“也对?哦。”
少女挥挥手把这些与她没有关系的事情赶出脑子, 她静静听着林清河讲着小徒弟的近况,偶尔问上一句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林清河坐在一旁缓缓道来。
“你很喜欢他。”
有的时候众人觉得清溪小姐懵懂无知?,可往往她才是最敏锐的, 她注意到了林清河眼?底在提到徒弟修为进步神速的时候抑制不住的欣慰。
亮晶晶的。
所以她在剑修怔愣时开口:“我很替你高兴,林清河。”
她说:“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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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突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对?上那双干干净净如同?猫儿一般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觉得喉中有酸涩, 却不敢否认她的直觉。
江乔的意思很简单。
从?渡雷劫失败被她救起后,林清河一直自愿留在小院作为神的仆人, 有的时候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下界最为出色的清河剑尊。他整日围着小院的琐事打转,不是在烦心就是在未卜先知?地忧虑。
现在他找到了一个传人,重新?提起久不见光的锋芒——他眼?底的生机不似作假。
林清河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点破。
男人的喉结滚动一下,垂下眼?帘:“只是看那孩子有天赋,小姐…你不要多心。”
“我没有多心。”
她打断。
“我很开心。你会?有你自己的生活的。”
江乔的表情何其认真?,坏脾气的神明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正经地说过什么话。她的眼?睛让林清河知?道小姐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林清河突然有一种慌张,就像是他细心爱护照料很久的小猫突然长大,正在和他辞行。并不擅长说话的男人手?足无措地攥紧衣角, 慌不择路:
“没有…不,小姐。你不能这么说。”
你不能这么说。
你这样?说, 我会?以为有一天你不需要我。我会?以为有一天这种我曾经以为万年不会?改变的关系将
PanPan
?会?慢慢变化?。
他想到这, 自己也愣住了。
林清河发现他给这段关系加了一个时间?定语“万年”。这是人族最喜欢表达天长地久的方式,可是对?于?神明而言,她还有无穷无尽的万年。
他陪伴在侧的时间?,只是她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他要失去小院管家的身份了吗?如果不做她的仆人, 他还能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的心像被人重重撞击了一瞬,哑口无言。
突然。
他的腰被人环住, 下巴的胡茬蹭到了小猫柔软的发顶。外面的花香太刺鼻,让人想要流泪,他听见他的神明轻轻说:“你为什么在难过?”
林清河想,她一点也不笨,她知?道我在难过。
男人声?音有些?喑哑:“小姐…”
江乔没有让他说完:“神界的人都已经认识了你,他们很尊敬你。你还有了传人……我很高兴,你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神了。”
她说话总是碎片式没有连贯性,但是林清河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立门户。
这是她给他安排的结局。
刚刚飞升时,他是这个天地间?唯一一个曾经来自下界的神明。他不习惯一瞬间?变得永恒的生命,不理解光怪陆离的传说来到现实。所以他陪在那个像人族少女一样?的清溪身边万年。
他突然变得很烦躁,拒绝她继续讲述这个残忍的真?相:“小姐不要再说了,我会?一直留在小院。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管曾经出于?什么目的呆在这里,现在,他不可能轻易离开。
他会?一直陪在远山清溪的身边——直到他生命终结,灵魂消亡。
“这次来下界,小姐好像真?的变了很多。”男人皱眉摸着她的头?。小姐的话变少了,脾气似乎也好了很多,甚至方才还说出了这么让人心头?发凉的敏锐言论。
他有些?担心她是否是经历了太多才会?如此难过。
“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他要一个答案,然后去解决掉那个造成问?题的根源。
少女摇了摇头?。
江乔好像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顾厌离说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分离是在所难免的结局。我会?有自己的家,不用再让你们操心了。”
末了,她还认真?回忆了一下这段男人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教会?的话有什么遗漏,她甚至能想起顾厌离轻柔的呼吸和坚定的眼?神。然后神明淡定地补充:
“麻烦你们总是不好,但是他说爱人之间?互帮互助是天经地义。”
…??
林清河沉默了。
林清河震惊了。
林清河愤怒了。
你小子。
我说啊,我说她怎么突然变聪明了,还说出什么你有你的生活。原来是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狗东西在背后挑拨离间?啊。他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接着就是滔天的怒火攻心。
你小子!
江乔没有修为,无法感知?到清河剑尊一瞬间?释放的威压。
林清河气的手?都在抖。
大脑因为极速呼吸产生了缺氧,他现在有点想笑,更有种莫名的佩服。顾厌离这个男人竟然让被众星拱月万年的神明学会?了“不要麻烦你们”“人都有自己的路”“分离是在所难免的结局”这些?话。
该说不说,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他努力克制着表情,对?上了江乔疑惑的眼?睛。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暴躁失态的一面,于?是轻生细语地安慰:“顾厌离真?是一个好心人,耐心教会?了你这么多东西。”
江乔点头?:“是啊,他陪着我背了好几天呢。”
他深呼吸,咬牙切齿:“他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少女突然拉住管家大人的袍角,有些?困惑:“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有点急事,去去就回。”
“那你怎么带着剑?”她狐疑。
“防身!”
…
先帝过世后,新?帝并没有住进勤政殿。
这位年轻的帝王并不似传说中一般冷血无情,反而格外亲民,他住在了御花园南角的一间?宫殿。虽然不合礼制,但也无人敢置喙。
夜深露重,大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已经歇下的帝王可能早就料到了来人的出现,所以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他只是沉默地坐起身来,将?外袍随意地批在雪白色里衣的外面。
他坚实的胸膛微微露出,让林清河更加愤怒。
不守男德。
“你这个心机深沉的王八蛋!”
清河剑尊此刻气的风度也不要了、规矩也不要了,他只恨自己年少时怎么是个只喜欢习武练剑的呆子,没有多学几句脏话来出口恶气。
顾厌离一怔,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这种病怏怏的样?子让林清河愤怒高涨,就你也配?
男人环视一周没有宫人职守,于?是冷笑道:“你倒是知?道我会?来,给自己留了点颜面。”
顾厌离弯了弯眉眼?,没有否认。
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住那些?恐怖的占有欲,所以他一定会?昭告天下这桩即将?到来的婚事。而这样?的动静不可能传不到当初林家那位神秘的高手?耳中。
可以说算无遗策的帝王在登基的那一刻就在等?对?方的到来。
比他想象的,似乎更有耐心一点。
顾厌离平静的表情让林清河的心头?火越烧越旺,他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没有好心眼?,也知?道顾家人这种蔫坏的性格。但是生平头?一次被算计的感觉依旧让他忍不住握紧了剑。
“是你教她说那些?话的?!”
“是。”
林清河的表情有点控制不住地变的阴翳:“呵,那也不算冤枉了你。”
神仆手?中的剑已经出鞘,顾厌离却仍是不慌不忙。俊美的帝王眉宇间?带着被打扰好眠的疲惫,还有一丝故意做出的不解。
“这么生气吗?”
清俊的冰美人歪歪头?,疑惑:
“我只是做到了你想做的事。”
林清河顿住。
大殿内霎时间?变得死寂。
“你胡说!!”剑尊暴躁地开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不仅挑拨他和小姐之间?的关系,还大言不惭地污蔑他。真?是罪该万死!
顾厌离看着发火的来客,轻轻眨了下眼?。
“教她懂事、自立,不都是你想做的吗。”
他看着林清河紧绷的背,笑的更加轻柔。
帝王从?枕下拿出来了一张纸条,那张泛黄的宣纸被人反复翻折已经微微发皱,上面的字迹也已经模糊。但是林清河在看到的一瞬间?,狠狠皱眉。
这张纸,是他仔仔细细写好给小姐的叮嘱。上面第一句话就是熟悉的——做错事要说对?不起,别人帮助你要说谢谢。
“你怎么拿到的?”
“我有我的办法。”夺嫡之争中胜出的赢家淡定自若。
他看着林清河戒备警惕的神情,轻笑一声?道:“她也许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初遇那天的情形。”
带着面具的陌生人凌迟叛徒。
懵懂的姑娘误入宫殿。
他说,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却一刀杀死了那个已经要咽气的家伙,妄想反过来威胁他。
“她举起手?装作无辜的样?子真?的很可爱。”顾厌离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以为,她只是很聪明。”
可是后来,她因为觉得药苦想报复……男人轻轻触碰了一下淡色的唇。好像当初的那种磕痛和腥苦的药味还残存在远处。
“我就知?道,她什么也不懂。”
顾厌离曾无数次好奇,她是怎么被养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明明脆弱却坚韧,明明无知?却敏锐。
直到那一天,陌生的高手?将?他拦在了朱雀神庙的后院深林。
帝王有着凡俗中竭尽全力才
铱驊
能到达的修为,在神明面前显得渺小无能。但是他很平静,有的时候让林清河都有点畏惧他的心计,因为他看不透这个明明应该像蝼蚁一样?无能无助的家伙。
他听见顾厌离慢悠悠地说:
“你是…”
“清河剑尊吧。”
第 38 章
你是清河剑尊。
短短六个字给剑修的伤害前所未有的大。他?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 眼底逐渐被不可置信爬满。就像是满怀信心?迎接春日的旅人在半途和风雪撞在一起。
无奈、叹息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仿佛看出了林清河的痛苦,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顾厌离干脆利落地否定了剑修没有出口的怀疑:“不是江乔告诉我的。”
那么乖、那么听长辈话的小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过林清河的消息。只是, 长在深宫里算计苟且半生的皇子轻轻垂眼……真的很好猜。
“我的人从来没有记录过林家有这样?一位隐士高手。”
就凭这个?
林清河不屑地偏头,果?然顾厌离是在诈他?:“你小猫三两只的功夫,当真以为自己全知全能了不成?”
云楼的情?报网固然是天下?第一,但是要想做到算无遗策还是有难度。顾厌离这番肯定是误打误撞才会猜对。林清河打量着这个有几分脑子的凡人, 对方表现出来的能力远超于他?的年纪、和所知。
但,还是太弱了。
帝王知晓仙人的轻蔑, 并不匆忙地把?玩着那张字条。
“破绽…一直都在你身?上。”
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里面有绝对无法反驳的逻辑。可是唯一细小的漏洞被敏锐的帝王发现,一点点揭开全貌——
林国公十几年前被一户农妇所救,为报答恩情?选择在对方离世后将她?的女儿?带回林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只放在了一件事上,那就是江乔究竟是否是林国公遗落在外的私生女。
他?们嬉笑、好奇地窥探着权贵的私隐。
而顾厌离却?看到了另一层。
无论是私生女还是恩人,这都是林大人自己的因果?。但是一个从来没有被记录的、和林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高手却?在暗中照顾、保护着江乔。
大家族之间并非像寻常百姓一般有着血缘的羁绊,林清河这样?的身?份连林国公都不一定能请到,又何谈江乔。
可是林清河在同?顾厌离的两次见面中都隐隐透着和女孩本人的熟稔——就好像,他?真的是照看她?生活的长辈。
也直到今天, 顾厌离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所以,“她?不是恩人之女, 也不是林国公的女儿?。她?和林家唯一的联系是你。”
这是陈述句, 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病弱的男人因为说了太多话,微微有些气?喘,但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红润,比林清河要自在悠闲的太多。顾厌离下?了结论:“也许她?来自西大陆, 也许……”
是更高的地方。
他?垂下?眼帘,藏住了不为人知的情?绪。他?放在身?侧的手也渐渐放松下?来。
林清河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面前的年轻人有多么恐怖的心?力。他?的舌头顶了顶后槽牙, 语气?艰涩:“你很聪明。但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顾厌离是一个优秀的人,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个男人不应该把?算计用在小姐身?上。
此时此刻顾厌离的形象落在林清河眼里,从一个不知情?的、幸运的废物急转直下?,变成了诡计多端的恶人。温柔剑修身?上的戾气?加重,语气?冰冷:
“卖弄你的聪明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他?的防备、愤怒都被冷静的男人收入眼底,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笑了笑。
他?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何况…事关她?。
顾厌离抬起头,破碎的黑发没有能够阻拦他?茶色眼眸中的清明和坚定。
他?通过江乔试探不可一世的剑修,为的就是勾起对方发自内心?的愤怒和嘲讽。林清河的质问无法刺伤他?,更不可能让他?退缩。直到这一刻,顾厌离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微微松开。
“我可能很快就会死。”
他?面无表情?地吐出吓人的话,旁人畏惧的宿命好像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拥有朱雀神力却?不能掌控它的人,从来活不过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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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个天下?人尽皆知的传闻。
受害者却?对此并不避讳,泰然自若。
林清河的眉头皱起。
“婚期也可以延后。”
这本来就是引林清河现身?的计划。
顾厌离从始至终保持着让人心?惊的冷静和沉着:“我以前并不在乎寿数这些事。”
活到耄耋之年又如何,所有事情?都是一样?的肮脏、刻板与无聊。他?就像是寂静宇宙中独自完成生命周期的恒星,拥有着孤独的时间,旁观着这个对于旁人复杂却?对他?如儿?戏一样?的世界。
他?不屑去研究,但一切信手拈来。
但是迈入二十五岁的那年,他?突然觉得?有些急迫——时间太快了,对他?而言太残忍了。
他?来不及去考虑如何与相爱的人厮守一生,他?无暇顾及爱人身?上无穷无尽的秘密,他?放弃了去计较她?似真似假的爱语。
时间,对顾厌离来说太短了。
所以不是顾瑞麟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也并不是在二十五年的怨恨爆发时谋权篡位,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病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
他?要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消除,在所有人没有准备前将控制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孤独宇宙突然闯入的意外变成了寂静生命想要拼命捉住的生机。
所以他?出手了,为了那个像彗星一样?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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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连你都畏惧的人可能会伤害她??”他?轻轻地自言自语,好像只是在整理着思绪,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清河紧绷的神情?。或者说,顾厌离注意到了,却?懒得?理会。
“也许她?得?罪了对方,所以你将她?送来了林家。”
“你想让她?变得?乖一些,因为你没有能力再承担她?任性的成本了。”他?慢悠悠的语速,让林清河忍不住后退。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只是因为接触了两次,就抿到了如此多的信息。
但是剑修很快找回了理智:“如果?连我都束手无策,你又能做什么。”
顾厌离笑了。
他?轻轻抬眼,摇了摇头:“我一个凡间的帝王,当然无能为力。”
他?在说谎!
几乎是多年战斗的直觉让林清河意识到了顾厌离的隐瞒。这个家伙看似无奈,腰身?却?一直挺拔没有弯折,明明是心?中有了打算,却?并没有暴露。
有也好,没有也好。顾厌离现在展现出来的一切都让林清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开始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他?屡次看走眼的年轻人。
林清河疲惫地说出那句一直想出口的话:“你真的很爱她?。”
你到底求的是什么?
毕竟,你很可能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顾厌离反而神采奕奕:“是吗?”
清俊的帝王摇摇头:“我也许不爱她?,我是为了自己。”
“我没有爱过人。她?不懂,我也不懂。”
“你就当我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吧。”他?摊开手耸肩:“毕竟,我也想活。”
你撒谎。
林清河又一次皱眉,他?知道顾厌离的言不由衷。却?没想到对方到现在也不肯说一句实?话。顾厌离的试探、猜忌和坦白都像是在为一个遥远的计划做铺垫。
这个计划甚至要在他?死后才会有眉目。
意识到这些后,林清河深深地看了眼男人——对方已经?在整理床铺,似乎准备重新入睡,这是无声送客的意思。
剑修沉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月光从木制的窗棂中透进来,无声地落在帝王的身?上。他?似乎已经?异常疲惫,可是神色间却?很
?璍
精神。顾厌离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流星,微微失神。
占星师是一个古老的职业,他?们通过星轨的变化对未来进行预测。在占星师的手记中,彗星代表着突变和灾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顾厌离说,他?不喜欢江乔。
这也许是实?话。
长在深渊里的怪物是不会有“爱”这个意识的。他?们会本能地讨厌那些试图温暖他?们的,贸贸然闯入领地的天外来客。
那么爱是假的?
可是那些保护、占有,谨慎地藏起利爪后的试探,那些与未知的命运和敌人去厮斗的时刻却?是真的。彗星的闯入真是个大麻烦。
帝王送客,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个很坏很坏的人,本能地讨厌麻烦,规避风险。他?应该杀掉她?的。
在第一次见面;在第一次接吻;在第一个忘记时间的拥抱后。
可是没办法……
他?现在好像在压抑着本性,去学习如何爱护那颗注定转瞬即逝的流星。
第 39 章
隆冬里下?了几场大雪, 那场定好的喜宴不知为何就这样仓促地掩盖下?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林府却从始至终也没有动?静。
好像这亲事无人反对,亦无人赞同?。
一旦礼部?没有派人紧盯着操持, 事?情短短两月也就揭过去了。连林辰竟替父上朝时都无人敢偷偷问他缘由真相。
有人传是?圣上病重已经不能起身,也有人说?是?林家小姐行事?乖张不能入主中宫。更有甚者传的有鼻子有眼睛,说?圣上…
“这群老不死的,应该被狠狠修理一下?。”
回廊里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澧朝的国都在东大陆之北,冬季里最是?好看。红袖前来回禀要事?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主子坐在竹林间的亭子中。帝王身后站着的是?顾一。
她带着满腹的怨气张嘴就骂:“我今儿是?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了。”
脾气风风火火的姑娘在主子成事?后愈发不会收敛, 不过如?今她看林家那位倒是?顺眼不少。托着顾厌离的福,她见?到了江乔几次……慢慢的也不再说?少女坏话了。
有的时候还主动?让顾一把御膳房的糕点?送到林国公府上,可谓是?双标的一绝。
红袖带着怒气来的,此刻抬眼和?憋笑的顾一对视。两个人共事?多年自然是?心意?相通,她一看老实人都想笑,心里更窝火。
嗨呀,太离谱了。
她都说?不出口。
也就是?主子不常出门,才听不见?这些风言风语。
她担忧的视线又落回到帝王肩侧。
冬日里的雪短暂地?抑制了顾厌离体内的火毒,他的精神比金秋时节的状态要好上不少。男人此刻坐在亭中, 对属下?们的抱怨或惊诧没有表态。
他淡淡地?抿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湿润了男人淡色的唇。
清减了不少并没有妨碍帝王的威严, 墨色的大氅簇拥在他冷冽的下?颌侧缘, 只有偶尔望向竹林尽头时才会露出片刻失神。今天,也许会有一个他等待很久的人来玩。
顾厌离放下?茶杯:“都准备好了?”
红袖没反应过来:“使者安排在宫里最偏远的地?方了,一定不会挨着您和?小乔妹妹的眼睛。”
她说?完看了眼无奈的顾一,这才恍然大悟帝王根本不关心所谓西?北来的贵客,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的重点?:“嗯…已经有宫人去?接了,一定早早把人给您送来。”
末了, 她还故意?补充:“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顾一不赞同?地?盯着调皮的同?僚。
顾厌离抬头看了眼有些过于活泼的下?属,到底没有出言责怪,只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他身子不好,很多事?情已经懒得去?计较……何况。他轻轻垂下?了眼睛。
亭子中安静下?来。
帝王就这么看着满天的飞雪陷入孤独的沉默中,顾一偶尔会添上一壶热水,渺渺的烟幕升起扰乱了清隽的眉眼,时间过的太慢。
红袖抱着胳膊觉得有点?冷,看了看天色皱眉:“啧?怎么还不到。”
御花园,
被人惦念的江乔因为宫女突然离去?而不得不等在原地?。
虽然这种?借口有些草率,看起来像是?被无形的命运安排好一样,但事?实上这个陌生的带路人确实遇到了麻烦。
人有三急。
神明虽然没有,但是?表示理解。
雪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冲向地?面,她的靴底被厚厚的白色包裹,只能暂时躲在。少女穿着奶黄色的斗篷,在一片银白色里显得并不起眼。
在神界无忧无虑长大的姑娘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景,她也完全没有身为神明的包袱,非常从容地?揣着小手缩在一处灌木里。眨眨眼睛,把睫毛上的爽花抖掉。
江乔听见?有人的脚步往这里走,她以为是?那个跑肚的侍女正想起身,就听见?陌生的女声?:“啊?不会吧?!!陛下?难道真的……”
顾厌离?
那双灰绿色的猫儿眼起了好奇,乖乖地?藏在原地?没有动?弹,反而还竖起耳朵听的认真。
接下?来便是?一个太监苦苦哀求:“姑奶奶,小点?声?。”
江乔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圆脸小太监正愁眉苦脸地?捂着身旁人的嘴。这消息可是?绝密,要是?由着她这么嚷嚷还了得。
“我亲耳听见?的,是?左相和?王太傅的意?思。你不信我,还能不信他们?”
三朝元老…
确实。
小宫女眼里都是?惊恐,这这这,太惊世骇俗了。
“没想到这是?真的!?”
“怪不得,怪不得林家小姐长得跟天仙似的他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也没想到啊。”小太监揉了揉自己?冻的通红的腮帮子,“陛下?竟然好这口。”
他打了个寒颤喃喃自语:“他老人家不会看上我吧。”
“滚呐!”小宫女赏了他一个暴栗,砸的太监抱头鼠窜。
两个人说?说?笑笑跑开,只留下?原地?一脸茫然的少女神明。
现实总是?不同?于话本,躲在草丛里听npc交流剧情这种?好事?不会发生。江乔本来想吃瓜,现在更加晕晕的。刚刚对话里出现的人物,她只认识顾厌离和?她自己?。
什么真的假的…
“我想,他们应该在议论我。”一个陌生的、清润的男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方悄无声?息的接近把江乔吓了一条,她回过头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白衣男子站在她身后。对方很纤细苗条,但是?生的不矮,可以俯视她。
神明立刻减掉了5分好感度。
少女听到了对方的话,于是?反问:“你是?左相?”
斗笠人愣住,轻笑一声?:“不是?。”
“那你是?王太傅?”
男子又摇头。
“哦,”神明好心地?提醒,“那没事?了,他们没说?你。”
孤烟斗笠下?的表情有些无奈,他被这个姑娘的一根筋搞的没了脾气。可是?那双狐狸眼却微微挑起,闪过一丝兴趣。
“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
“你一定是?林国公的三女儿,江乔小姐。”
这回轮到少女愣住。
周围的雪窸窸窣窣地?落在树叶上,御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有些诡异。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
“因为你好看。”
这句话像是?被人温柔缱绻地?放在唇边绕过一圈,然后再轻慢地?吐出来。像是?一条阴郁的毒舌用漂亮的外表吸引着过路人。
“你好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太可惜了。”
神明第一次被人这么唐突孟浪地?夸赞,有点?无措,但是?好奇地?询问:“可惜什么?”
“可惜你们的皇帝不喜欢女人。”
如?惊雷坠地?。
江乔:……
141: ????????
偷听神明日常的御花园土地?公:!!!
看着一脸惊讶和?迷茫的小姑娘,孤烟觉得有点?好笑:“这京城里只有你不知道吧。国寺本来给你们订好了婚期,
?璍
他却并未履行。”
那不是?因为…
江乔顿住,不能将林清河存在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她暂时保持沉默。
男人却把她的沉默视为默认,继续道:“不立后,不选妃…他那些肱骨之臣们总算明白了帝王的心事?。”
毕竟这样的事?情总是?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意?会。
141在江乔脑子里撕心裂肺:他们明白个铲铲!
但是?男人的逻辑却莫名说?服了神明,她听着孤烟给她列举的《顾厌离不喜欢女人理由100个》,表情慢慢变得若有所思。
孤烟轻轻一笑,带着刻意?训练过的温柔小意?。
“我来自西?域,你们皇帝母亲的故乡。说?起来若是?要算辈分,我还要叫他一声?表哥……”
最后的两个字,他说?的千回百转柔情似水。
141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狂笑出声?。
江乔还在状态之外。
“所以…?”她有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愿意?自我介绍了。
然后呢?
“所以,单纯好骗的三小姐啊。”男人伸出雪白的手指,替她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我是?被送来和?亲的呀。”
江乔更懵了,141因为爆笑缺氧已经昏迷了过去?,她只能再次开口问这个奇奇怪怪的陌生人:“和?谁?”
她真诚求一个答案的表情逗笑了男人。
孤烟也慢条斯理地?开口:“和?你未婚夫呀。”
江乔呆住。
江乔睁大了眼睛。
神明的大脑停止了工作。
带着斗笠的人却不肯罢休,还在念叨着什么:“真是?不懂,你这么可爱又漂亮…他是?瞎了眼睛吗?太可怜了,未婚夫是?个断袖…”
他发出夸张地?叹气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乔终于处理好了刚刚接受的过量信息。
顾厌离不喜欢女人=他叫停了婚事?=他同?样拒绝了选妃=他二?十五岁没有谈过恋爱=他喜欢男人=他和?面前这个陌生人会是?一对=顾厌离要娶他的表弟!
神明恍然大…
141: 你悟个p!不许悟!
141: 到底谁这么有病啊哈哈哈哈
141锤地?打滚,系统空间里全是?乱码。
江乔却好奇另一件事?:“那你愿意?吗?”
孤烟看着无动?于衷——没有愤怒、嫉妒或者难过的少女,感到很无趣。所以他浮夸地?表演着:“不愿意?又怎样?他是?皇帝……我…”
弱柳扶风的男人带着斗笠看不清脸,只能从声?音中听出颤抖:“我身份低微,是?人和?兽生出来的杂种?…”
他微微弯下?身子,摘下?了那个斗笠。
墨色长发上,是?一对奶黄色的耳朵。
神明呼吸一滞陷入了沉默。
——看吧。
孤烟垂着的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嘲讽,都会是?这样的。我可爱的“情敌”小姐。
突然,他温热的耳朵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住。
孤烟敏锐地?感受到了一束不可忽视的视线来自远处,他侧头去?看——墨色大氅的男人在簇拥下?沉默地?站在万花凋零和?白雪皑皑的尽头。
帝王许久等不到来客,于是?亲自看看发生了什么。
第 40 章
跟在帝王身后顾一几乎瞬间戒备起来。
顾一看着远处低下头送出耳朵的男人, 还?有笑容甜美的少女,他狠狠打了一个寒颤看向陛下。跟随对方多年,他看得出陛下在这段混乱没有尽头的感情?中?所竭力隐瞒的事情?。
顾一也清楚江乔执着的爱好。
从小苍兰, 到…护卫看着身前陛下深色的大氅,不敢再?细想下去。
孤烟的出现和对方的耳朵让一向自信的顾一有些受挫,他怎么会跟江乔小姐撞见,云楼之前为什么没有排查出来西域圣子身体的异常。
这些接连不断的问题和意外困扰着顾一, 更让他担忧主?子的状态。
主?子……嗯?
顾厌离看着江乔的手?,笑了笑。
那抹平静冷淡的笑容一闪而逝, 快到顾一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听见帝王说?:“乔乔,过来。”
江乔歪了歪头,先是松开?了手?,但是并没有动。
孤烟重新戴上了斗笠,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笑容有多放肆。真?是好有意思的画面,果然,澧朝是个好地方。
他悄悄掰着手?指数着在场的几种?关?系。
越算越好笑,越算越咂舌——好一场大戏啊。
他似笑非笑的视线从平静的帝王身上落到紧绷的护卫身上,再?回?到身旁的女孩肩膀。他看到有几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披风上, 于是随手?掸落。
“西域到澧朝舟车劳顿,使者大人不如?先去休息吧。”红袖小跑着跟了上来, 她没有看到之前的一幕, 却只觉得在场的氛围有些奇怪。
她笑着打圆场,一边给后面的宫人使眼色。
孤烟却并没有任由旁人将他带走,而是恭恭敬敬拱手?:“还?未见过陛下,方才您说?圣上身体有恙不能见客, 现在看起来…倒是龙马精神。”
红袖头疼,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还?想说?什么, 就看到顾厌离轻轻抬了下手?指。她知晓,沉默地退到后面。
清隽的帝王向前走了几步,和所谓的“表弟”对视一眼,两人之间暗潮汹涌一触即分。顾厌离没有说?什么,随手?解开?了身上的大氅,厚厚的狐裘一下子把娇小的女孩笼罩在下面。
“御花园雪景正好,呆久了却容易感染风寒。”他道,“朕身子不适,失陪了。”
男人丝毫没有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直接将人牵走了。
孤烟被噎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只看到澧朝宫廷里的人呼啦啦地来,又急匆匆地走。片刻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花园已?经只剩下他独身一人。雪洋洋洒洒地飘下来,一炷香过后就盖住了全部的脚印,似乎之前的微妙只是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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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朝。
他把玩着手?里的斗笠,抖了下耳朵。
方才那种?冰凉奇怪的触感还?残留在原处。
…
江乔被拉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那对奶黄色的耳朵。那可?是奶黄色的…啊!
她垂着眼睛,脚步也拖拖沓沓地。
顾厌离走在前面,也许是没了大氅,他行走的速度也并不快。男人偶尔侧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开?口:“你?喜欢他的耳朵吗?”
江乔歪头。
顾厌离的这句话很平常,就像是随口一问。她评估了一下安全系数后还?是选择老实回?答:“挺好看的,但是没有你?的软。”
顾一在后面迅速放慢了脚步,试图和这两个人拉开?距离。
暗卫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见。
帝王在比较中?胜出却也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神情?,很微妙地感慨道:“这样吗…”
他解释:“孤烟的母亲是一只狐狸。”
天差地别的血统,所以造成了毛发不同的。
江乔其实没有很在意这个,她已?经摸到了喜欢的耳朵,所以并不关?心孤烟的事情?。她跟随着顾厌离进入了青岩殿。
炭火烧的很旺,她披着大氅热的要命,小脸几乎一下子就变得红彤彤的。
“到现在也不会照顾自己。”
男人有一双像琉璃瓷器一样的茶色眼睛,他白皙修长的手?慢慢将她的大氅和披风揭开?,再?亲自叠放在一旁。顾厌离方才那句话轻的好像只是一句随口的抱怨。
江乔说?:“你?叫我来是病好了吗?”
她眼里有着期待。
如?果说?她上一次这么拼尽全力的做什么,还?是在一万年前。不过这时候又和那次不同,她只是想让顾厌离活下来,而不是讨谁的欢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你?送来的药,我都喝了。”
一个暧昧不清又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没有等少女深思,又转移了新的话题。他似乎真?的很重视
弋?
西域来的使者,所以三?番五次地提到对方:“你?见到那个人,有什么想法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认识他。”
帝王笑了笑:“他的名字叫孤烟。”
“有一句很老的诗。”男人还?贴心地解释了缘由。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说?的是西域外黄沙漫天夕阳西下的好风光,狂放不羁,又带着沉默的寂寥。其实是个格外豪气又特别的名字。
江乔却下意识皱眉:“…和你?的名字有点像。可?是又不像是真?正的名字。”
就像是141,红袖,顾一,看似有名有姓——但其实只是个代?号。
帝王垂下眼,没有接这个话茬。揉了揉她的头赞赏小孩的聪明。
“孤烟原不叫这个。”
毕竟没有父母会因为诗文而随意地取一个名字。
江乔好奇地看过来,顾厌离却没有继续再?解释下去,只是给她倒了一杯热牛乳,轻笑:“他选择踏进澧朝的时候,就只好是这个名字了。”
别有深意,但是点到为止。
无论少女怎么缠着他,他似乎第一次违背了心意选择沉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殿里暗香泠泠。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顾厌离给江乔讲着西域的风光,神明在温暖干燥的怀抱中?有点昏昏欲睡。
其实顾厌离问她怎么看孤烟,她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的那个表弟…好像真?的和你?有点像。”
她兴致勃勃地坐起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男人的眉眼:“是眼睛!”
神明合掌。
顾厌离和孤烟的眼睛都是漂亮的丹凤眼。
帝王听到她这么说?,抬眼看了下非常紧张地随从,完全没有生气。他只是将她抱的更紧了些,温柔地说?:“是吗,我都没有发现…”
他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
年纪小的好处就是睡的快,她乖乖地呆在那,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布偶。
顾厌离对属于他的布偶爱不释手?,可?是看一会就倦了——比起不会说?话只知道顺从的布偶,他还?是喜欢会笑会闹的小疯子。
好吧,好吧。他哼着摇篮曲,心里却盼着她赶快醒过来。
只是谁也不会发觉。
在龙床下的暗格里,一封封调查的密函被人小心收起。
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了一个西域青年的生平。
那张被卷起来的画像上,微微偏浅色的眼睛被锋利的朱笔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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