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夜,卡丽坦也回到旅馆。经过门外的花圃,她不耐烦地挠手背。挠深一点,挠上了手腕。
一直挠回到房间,痒得难耐。
她匆匆脱下西装外套,到卫生间照镜子。
挠红的皮肤有些吓人。
她的脖子、手腕、手背挠成一小团红色的疙瘩,像被蚊子叮咬留下的小包。
“我从来没皮肤过敏,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起卖香水女人的话,随即摇头。
巧合吧。
幸好她带上急救药出门,先凑合涂一些消炎的药膏,等明天去找镇上的诊所。
夜里的卡罗镇冷冷清清,所有店铺在日落时分打烊,天黑后基本没有居民出门。
水银般的月光徜徉昏黑的大街,没有安装路灯的小镇只剩月光和每家每户的灯光照明,星星点点,是黑夜中的萤火。
旅馆的一扇窗户后,是凝视无人街道的唐若拉,她手里攥着一张餐纸。
在小托雷斯的留言中,她理解第一、第二和最后一句。
——有羽毛的鸟儿们成群结队。
镇上的居民蛇鼠一窝。
——它们深爱月亮。
夜晚会有事发生。
——但是我只有自己。
这种时势,小托雷斯孤立无援,只相信自己,同时会飞的鸟儿在监视他。
第三句和第四句,她还没理出头绪。
恰好哈尔森和卡丽坦专门来调查这家古董店,她认为双方合作百利无害,如此她能分心完成托雷斯校长的委托。
钱要赚,父母也要找。
哈尔森告诉她,现任的古董店店主干了三年而已,是从外地搬来卡罗镇的。他是个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出来后干过多种短工。
其中,干最长时间的就是经营这家古董店。
至于其他信息,他和卡丽坦还在调查。
又是孤儿院,店主和音乐老师恶灵有没有关系呢。
思忖间,门外总是有脚步声来回走过。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又有两个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间。
她按捺不住好奇,打开房门探出脑袋。
原来是旅馆的老板带来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两个背影进入某个没有关门的房间。
接着,她听见那个房间响起哈尔森和卡丽坦的谈话声。
这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探出霍尔德的大众脸,他疑惑地看向鬼祟的唐若拉。
“哈尔森和卡丽坦似乎遇到问题,我过去看看。”
见她出门,霍尔德跟着去。
刚来到他们的房间门口,唐若拉感觉到一丝扭曲、不祥的气息。
“……你这种情况应该是过敏,我给你开些抗敏药和药膏。”
视线越过医生,唐若拉盯着卡丽坦殷红的手腕。一片红疙瘩令她头皮发麻,偏偏卡丽坦不停地挠。
不祥的气息从卡丽坦红肿的皮肤渗出,她看出端倪。
不止手腕,卡丽坦的脖子也布满红疙瘩,好可怕。
“你想帮她?”霍尔德看出她蠢蠢欲动的心思。
“如果不帮她,她今晚一定把皮肤挠出血。皮肤对女人很重要,留疤痕就糟了。何况你说过,卡丽坦不是女巫。”
“不怕暴露身份?”
“不会的。”她狡黠一笑。
送走医生和老板,卡丽坦才发现唐若拉和她的助手在门外。她看见两人盯着自己的脖子看,连忙双手捂着脖子。
“好严重啊。”近看卡丽坦密集的疙瘩,唐若拉吸一口凉气。
“吃药就会好了。”
当卡丽坦想关门,唐若拉抓着她的门把。“吃药治不好,因为你不是过敏,而是中了诅咒。”
卡丽坦一愣。“诅咒?”
“是啊,你得罪谁了?这么恶作剧。”
“你怎么知道是诅咒?”卡丽坦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如冰锥。
“因为我的眼睛能看见不寻常的事物,像灵媒那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破除诅咒。”
卡丽坦流转质疑和警惕的目光。
“如果你只吃药和涂药膏,会一直痒下去,直到血液浸泡伤口才能缓解。”霍尔德声音温和,说的内容却悚然。
但卡丽坦更加不信。“我驱逐过许多恶灵,不会因为你们胡说就害怕。多谢你们关心,晚安!”
门不客气地关上,两人听见房间里传来哈尔森的劝说:“卡丽坦,我觉得可以让唐小姐试一下,美女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你闭嘴!回你的房间去!”
“如果药真的没效果,你会痒得睡不着哦。明天你有精力调查吗?”
房里一阵静谧。
“还有,你这么用力挠,你的护肤品能祛疤吗?”
又一阵静谧。
忽地,重新打开的房门刮起一阵风,正在偷听的唐若拉和霍尔德战术后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卡丽坦沉着脸,纠结地启齿:“你真的懂得破解诅咒?”
“会。”她笑靥如花。
“那……进来吧。”
霍尔德跟随唐若拉进去,朝卡丽坦点头致意:“打搅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沙发,被哈尔森占了,卡丽坦和唐若拉只好坐在床沿,霍尔德则站着。
“痒的地方都有哪里?”
卡丽坦忸怩地瞅两个男人一眼,低声说:“身上也痒,现在腿也开始痒。”
“相当于全身了。”唐若拉凝重地检查她脖子的红疙瘩,深感每一个红疙瘩都渗出不祥的气息。“你快想想今天得罪谁,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
“应该……是一个女人,卖香水的女人。”
唐若拉和霍尔德神色微变。
“我不买她的香水,她就对我说我遇到花粉过敏发痒,需要用她的香水治疗。”说着,卡丽坦想挠腿,被唐若拉及时阻止。
“是那个女人下诅咒?”哈尔森吃惊地插嘴。
“我不知道。”卡丽坦心烦意乱,又想挠手腕,勉强忍住。
唐若拉暗忖,估摸是卡丽坦激怒她,自己没买香水并没什么事。
那个女人的香水只有微弱的魔法效果,她的目的应该只是报复卡丽坦,逼卡丽坦买香水。由此可见,对方不是草药系的女巫。
每一个女巫继承的能力不尽相同,她和母亲的一脉专于研制魔药,而魔法阵、下诅咒、占卜之类她们不擅长。
如果再遇见那个女人,她要谨慎些。
“我明白了,现在为你解除诅咒。”
闻言,哈尔森好奇地走过来围观。
卡丽坦在众目睽睽之下很不自在,低声问她:“需要脱衣服吗?要不我们去卫生间?”
“不用,很快就好。你的全名是什么?”
“卡丽坦.克拉克。”
接着,她看见唐若拉从衣兜掏出一个透明的香水瓶,瓶里的液体是透明的淡紫色。
然后,唐若拉喷她一脸。
“为卡丽坦.克拉克净化身上的过敏诅咒。”
刹那,薰衣草夹柠檬香弥漫房间,清新的香味令他们舒适。
“解决了。”
“?”
“??”
卡丽坦和哈尔森满脸问号。
卡丽坦以为她闹着玩作弄自己,羞愤地想开骂的时候,被霍尔德的冷音浇灭怒火。
“你去卫生间检查皮肤。”
哈尔森更是一脸震惊。“天啊,不红了!”
转眼,卡丽坦一溜烟地跑进卫生间检查皮肤。
红疙瘩没了!
皮肤不痒了!
不会留疤了!
她当场震撼,同时怀疑人生。
医生的药都没这么快见效。
她五味杂陈地走出卫生间,感激地注视唐若拉。“谢谢你,唐小姐!我……我为刚才对你说的蠢话道歉。”
“没关系,我们好好合作就行了。”
唐若拉双眼弯弯,笑容友善。
她惭愧地点头。“没问题。我很好奇,你的香水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我从丹尼尔牧师的手上淘来的。他说这是滞销货,作用很鸡肋,就送给我了。”
霍尔德忍着不笑。
哈尔森则恍然大悟:“应该是会长压积的滞销货。我们身上也带有一些驱魔的小工具,如果你愿意加入驱魔会,能免费领取,很不错的。”
“是什么小工具?”唐若拉眨眨眼睛,很是好奇。
哈尔森得意洋洋地亮出挂在脖子的护身符,散发淡淡的植物香气。
霍尔德似笑非笑地看唐若拉的反应。
“例如这个护身符,遇到邪恶的生物会发热预警,简直就是警铃,很好使。”
“哇,真厉害!”
“哈哈,是吧。”
“在哪可以买?”
“外面买不到。”卡丽坦插话:“这是会长从一个厉害的巫师那里进货,专门派给驱魔师使用。”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巫师。”
哈尔森和卡丽坦满意她惊叹的表情,语气充满尊敬。“当然有。据说这位巫师天赋极高,调制的魔药有价无市,会长花了很多钱才购进有限的驱魔魔药,我们抢破头了。”
“这位巫师真了不得!”
“被会长看中的人当然不凡。”
唐若拉点头赞同,竖起大拇指称赞。
霍尔德静静地看她夸自己,目光温柔。
卡丽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和许多。“唐小姐,你也加入我们驱魔会吧。我们会为每一个驱魔师打造合适的武器,还会派发那位巫师研制的魔药。”
“唐小姐,会长一定很高兴你加入,我们的会长最喜欢美女了。”
霍尔德蓦地挑眉。
“哈尔森,你不能这么说会长!”
“我说事实。”
唐若拉笑着打断他们。“我觉得单干也不错,钱多。”
诛心的话使哈尔森和卡丽坦自豪的表情支离破碎。
打白工什么的,还是很讨厌。
出了房间,霍尔德斜睨心情极好的唐若拉。“没想到驱魔会的会长喜欢美女。”
“她的确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她?
霍尔德舒心地笑了。“原来你还给驱魔会卖魔药。”
“没人嫌钱多,何况——”她幽怨地抬头注视霍尔德,“出支多了一项买苹果。”
他笑了笑:“我不正用身体报答你吗?”
唐若拉眉头一皱,听出异样的意思,连忙快步回房间。
居然没有反驳。
霍尔德嘴边的笑耐人寻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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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夜深,一道矫健的人影静悄悄地翻进镇上最大的宅子。
他穿着修长的黑色风衣,翻过栅栏的时候,扬起的衣摆如同翩翩展开的黑色蝴蝶翅膀。
泰迪卷毛似的头发下,冰蓝的眼睛燃起志在必得的亮光。
他们的调查进度绝对没他的快,他已经查出幕后主使,正要直.捣.黄.龙。
他鬼鬼祟祟地往宅子的后门潜去。
夜阑人静,一墙妖冶的红花包裹旅馆,像入侵黑夜的血海。
原本与他们约好夜探小镇的唐若拉,突然困意来袭。她竭力抬起眼皮赶走睡意,可是诡异的困意依旧把她的意识拉远。
她来到一处黑暗的地方。
朦胧的雾气从地底涌上来,一丝一缕,纠缠成薄雾弥漫四周,为黑暗蒙上神秘的轻纱。
这片区域一望无际,前方隐约有一堵煞白的墙。墙壁横贯这区域,无限延伸。
刺骨的寒气钻入她的衣服,她仿佛穿了一件从太平间拿出来的人皮。
她狠狠地捏一把手腕,不疼。
这是梦。
不对,她戴着桃木手链,邪恶无法近身,对方不能拉她进恶梦才对。
除非,来找她的不是邪恶的生物。
“若拉……”
久违的声音差点让唐若拉热泪盈眶,很快她警惕地凝神,装作听不见呼唤。
“若拉……前面……”
妈妈的声音离她很遥远,空灵悲戚,也承载浓烈的思念。有一瞬间,她觉得是妈妈拉她入梦。
个别女巫有这项能力。
她站在原地亦没法醒来,便试着往前迈步。出乎意料,薄雾随着她前进而往两边散开。
薄雾越来越淡,视野越来越清晰,前方的煞白墙壁开始展露不对劲的地方。
她觉得墙皮缓慢挪动,仿佛有一层冰冷的水波在墙的表面荡漾不止。令她汗毛倒竖的寒气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皮肤,她打着哆嗦放慢脚步。
就在这时,她看见边上躺着一个人!
血液的凝滞差点让心脏停止跳动,她暗骂一句鬼地方,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偷看那个人。
这一看,她大气不敢出。
躺着的不是人,是一具头部、肢体和身躯来自不同的人体,然后被缝合在一起的“完整”尸体。
黑色的线连接四肢和躯体、头部,美丽却空洞的眼睛凝视漆黑无垠的夜空,灰白的皮肤沉淀紫色的尸斑。
她见过这具尸体,在康斯特大学的艺术公寓。
尸体一动不动,任由她打量。
她一直不明白这具尸体对于血族和维塔尔有什么作用,让维塔尔附身吗?它出现在梦境又代表什么?
思忖间,余光处的墙壁又蠕动。
她再次眺望墙壁的时候,视野无比清晰,但见一扇黑色的门镶嵌在连绵的墙壁中间。
宛如一个张开的嘴巴,等待她送上门。
与此同时,她终于望清楚墙上为什么能蠕动。
原来墙壁由一张张惨白的脸凝聚而成,它们无不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每次想放声尖叫的时候,它们就会极度扭曲,痛苦的情绪穿透雾气刺入她的心。
它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过来,怨毒、嫉妒、愤恨的目光在控诉,为什么她能活着!
唐若拉不敢再向前走,第六感警告自己不能靠近那扇诡谲的门。
正当她驻足戒备,一个女人从门后闯进门里。
唐若拉握紧拳头,极力压制往前跑的冲动。
女人长着跟她妈妈一样的脸。
但她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正的妈妈。
然而下一息,门里的女人努力说着什么,然后指着唐若拉的腰间。
她低头一看,惊觉腰间的五个皮夹不见了!
再望向女人,她毛骨悚然。
一只黑色的手捂着女人的嘴,硬生生地把女人拖走。
“妈妈——”
叮铃铃!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吓得唐若拉睁开眼睛,大颗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滑落。
白色的天花板与灯光映入眼帘。
对了,这里是旅馆的房间。
房间的电话依旧响不停,她乏力地伸手提起床头旁边的话筒。
“若拉,盖比的房间不对劲,出现邪恶的气息。”
是霍尔德的声音。
“我马上过去。”
“不止盖比,还有哈尔森和卡丽坦的房间——应该说邪恶的气息把旅馆包围了。”
她挂线后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腰间。
幸好,五个皮夹还在。
然后她背上背囊跑出去,遇到同是出门的霍尔德。
“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他第一次看见她脸色苍白,额头残留汗珠。
“做奇怪的梦而已,先找盖比。”
他们来到盖比的房间前拍门。
砰!砰!
他们拍了好一阵,盖比不但没有开门,而且整座旅馆安静得剩下他们的拍门声,没人出来指责他们扰人清梦。
诚如霍尔德所说,旅馆内充斥负面的磁场,她感到很不舒服。
“等等,我试下这样。”唐若拉拿出驱魔香水喷门把。“霍尔德,你有没有方法开门?”
“我的方法会赔钱。”
“噢,继续拍门吧。”
粗暴的拍门声暂时无法传递给困在黑暗的盖比。不久前,他感到胸口发热,才想起胸口原本挂着唐若拉给的护身符,此刻不见了。
这是梦境!
他抚摸胸口,胸口持续滚烫发热。
护身符的作用似乎能让他保持理智。
“我要想方法醒来才行。”
念及于此,他抬头准备审视四周之际,蓦地对上一只巨大的眼球。
眼白中间是一圈绿色的瞳孔,墨绿色的瞳仁冷漠地盯着他,浓墨般的黑暗仿佛就是它的脸孔。
盖比也正盯着它,不过他忍不住发抖。诡异的巨眼突然出现,带给他极大的压力,战栗的恐惧从脚底钻上他的喉咙,散发绝望的气息堵住鼻腔。
他快要窒息。
救命!
上次的恶魔有形体还好,这一次的巨眼在恐怖的梦境出现,他根本没法逃离。
别的牧师只是负责交接委托和监督驱魔师执行任务,他则是拿命冲进战场。
实习期就这么猛吗!
涔涔的冷汗使他的后背湿透,后背的凉意使他恢复一点理智。
他什么都不干可能比较安全,但是枉费受一场惊吓而没收获。敌人为他制造恶梦不能只是展示巨眼吧,肯定有别的企图。
盖比试着向前走一步,偷偷地打量巨眼的反应。
巨眼仅仅冷冷地盯着他。
那再往前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直走到“尽头”撞上软乎乎的东西。他连忙后退一步,用手肘碰面前的障碍物。
真的有东西堵着!
密集的冷汗从毛孔冒出,他的头发开始湿漉漉。
既然已经探索到这,他硬着头皮继续摸。
很软,鼓鼓的。
摸到底下,他的手感到底下有一条缝。还没来得及细想,手顺着缝隙往上掀。
突然,又一颗胀鼓鼓的东西映入眼帘。
一圈白的,一圈绿的,最后一圈黑的。
光滑的白圈隐约呈现盖比的倒影。
见鬼!又一颗巨大的眼球!
须臾,又一个发现堵着要破喉而出的尖叫。
他刚才往上掀的“眼皮”鲜红如血,隐约透现一道道竖纹。
是花瓣?
巨眼的眼皮是花瓣。
“花?”
若隐若现的薰衣草夹柠檬香飘进盖比的鼻子。清新的香味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驱除他的恐惧情绪。
然而,黑暗的四周陆续睁开绿瞳的巨眼,密密麻麻,包围孤立无援的盖比。
它们纷纷盯着盖比,迸发慑人的杀气。
幸运的是盖比不再恐惧,但不知道怎么从梦境醒来。
“做祷告行不行?它们似乎离我近了!”
一不做二不休,盖比在胸前合着拳头做祷告。
“仁慈而宽容的太阳神,请接受您的仆人的祷告,愿您的慈爱能赦免被罪恶枷锁束缚的人……”
他感到无形的气息缭绕脆弱的脖子,拧成一股绳子,愈发勒紧他的脖子。
“……我……以恐惧……和颤抖的心……恳求……您……”
脖子很疼,要拧成麻花似的,他却坚持做祷告。
砰!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得盖比睁开眼睛,先看见对面的梳妆镜,镜中是他惊醒坐起的模样,接着他环顾熟悉的房间。
终于醒了!
他听见门外的唐若拉在喊自己。
连滚带爬地下床,他突然听见奇怪的窸窸窣窣声。
不管了,他要跑!
就在他跑近房门的时候,他发现怪声的出处——来自玄关的衣柜里,此刻他就在衣柜旁边。
嘎吱——
衣柜自行打开一条漆黑的缝隙。
盖比狂跳的心脏快要爆开。
缝隙后面冒出一只眼珠。
“啊啊啊啊啊!”
他不顾一切地打开房门,跑到门外的人的身后。
“有鬼!衣柜里面有鬼!”
唐若拉二话不说地走进盖比的房间。
开了玄关处的灯,灯光往下直射枣红色的衣柜。
她握着驱魔香水,同时打开衣柜的两扇门。
一件白惨惨的浴袍悬挂着。
“里面只有浴袍。”
“啊?”
躲在她后面的盖比探出一个脑袋。
果然没什么眼珠。
盖比才发现自己躲在人后,讪讪地擦掉额头的冷汗。从恶梦醒来后,他满头大汗。
“我……我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天知道我明明在等午夜的行动。”
“我也莫名其妙地睡着。不纠结这个了,我们去看卡丽坦和哈尔森。”
霍尔德负责拍他们俩的房门,他们俩相继开门,无不神色惶惶,脸庞苍白。
“我梦见巨大的眼珠。”
“我做了一个恶梦。”
两人异口同声,诧异地对视。
“我也做了梦见眼珠的恶梦。”
盖比的话使静谧的走廊卷起一阵冷风。
第33章
只有唐若拉的恶梦不一样。
她确定是妈妈通过梦境给她传递信息。
父母失踪之前,她做过一次类似的梦。梦里的妈妈坐在她宿舍的床头,低声告诉她什么可是她听不见。
霍尔德发现她走神,代替她提醒他们:“我们拍门有一阵,但是其他住客没有出来,很不对劲。”
“难道他们也做恶梦?”
唐若拉正想开口,耳边突然响起“哒哒”的声音。曾经听过一次便牢记,她飞快地跑进盖比的房间,轻轻地拉开窗帘窥望街道。
街道一片昏黑,根本没有东西经过。
和上次一样,她看不见那个东西。
声音却很近,就在旅馆外面经过。
“发生什么事?”
听见霍尔德温和的话音,她若无其事地合上窗帘。“没什么,听到怪声而已,可能是我听错了。”
只有她对怪声有反应,证明盖比他们听不见。
温柔的蓝眸宛如一匹柔软温厚的丝绸,想要包裹浑身是刺的对方。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这话宛如润泽的泉水触动她的心弦,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肩膀。
她的语气不禁软化,“先解决当前的难题吧。”
霍尔德点点头。
他们如期进行夜探,打算从清洁工说的“红花”开始。到了一楼,他们发现前台正在打瞌睡,蹑手蹑脚地绕到旅馆的后门。
旅馆的墙外爬满花藤,啼血般的花恣意盛开,霍尔德对它们十分厌恶。
这些花散发浓烈的血腥味,但不是新鲜的血腥味,而是腐臭、坏死的气味。
死人的气味。
它们不是黑夜中的绚烂,只是死亡的糜烂。
街道没有路灯,站在旅馆花园的他们几乎融入黑夜,审视一墙红花。
“根据清洁工的话,花里面藏着眼球。”盖比联想到恶梦中的场景。
一颗颗巨眼的眼皮是血红的花瓣,与清洁工的话不谋而合。
哈尔森疑惑地摩挲胡茬。“它们看起来很正常,就是普通的花。不过家家户户都栽种,确实令人不舒服。”
“或者花泥下埋藏尸体?”
“卡丽坦,你的想象真吓人。”
想象不如行动,唐若拉直接捡起一根树枝触碰一朵红花。
盖比紧张地等待下一秒的情况。
没事发生。
“这……”
没了顾忌的哈尔森和卡丽坦跟着触碰红花。见没有异样,盖比壮着胆子去碰一碰。
柔软的红瓣随着晚风轻轻地晃动,花朵紧实的中间隐约露出一点白色。
盖比鬼使神差地伸手掰开花朵的中心。
一片,两片……中间的花瓣全开,承托着一颗绿色瞳孔的眼珠。
冷冰冰的眼珠与他对视,眼白充满细微的血丝。
“
啊……”他急忙松开手后退。“花……眼珠……有鬼!”
“你说什么?”
“花里面有眼珠!”
唐若拉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冷静,花里面没有东西。”
“不!有眼珠啊!”
“你认真再看一次。”
盖比愣了愣,机械地转头再看一次那朵花。
眼珠没了。
花始终是普通的花。
“我明明看见的……”
霍尔德若有所思地打量失魂落魄的盖比。“你做的恶梦是不是出现过花?”
“啊?不是,只是红色的花瓣,花瓣成了眼珠的眼皮。”
“我的恶梦没出现花瓣,只有一颗巨大的眼球。”哈尔森诧异,“看到眼球之后我就开始驱魔,然后醒了。”
“我也没看到花瓣。”卡丽坦补充。
“怎么会……”
霍尔德继续对盖比说:“你掰花瓣的时候我也看着,但是没看见出现眼珠。”
盖比愣愣地注视他,完全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霍尔德接下来的一句使所有人震惊。“镇上存在一个以信仰为粮食的恶魔。”
“信仰恶魔?”盖比隐隐想到一个答案。
唐若拉醍醐灌顶,终于参透小托雷斯的留言。“从在树林的公路遇到小女孩的鬼魂开始,我们就掉进陷阱。她所谓的‘小心梦’是给我们种下心理暗示,然后一步步引诱我们相信镇上的异闻。”
“我明白了。”哈尔森激动地搓手。“只要我们相信,就会看到灵异现象。天啊,如果根据小托雷斯的留言推敲,几乎镇上的居民都是恶魔的信徒,这个恶魔的力量很强大。”
强大到令多人同时做恶梦,他们不寒而栗。
盖比的心凉飕飕的。
这么说,越恐惧越容易成为恶魔的信徒,他差点就让恶魔得逞了。
他急忙默念几句祈祷文忏悔。
卡丽坦迸发杀气,握紧腰间的驱魔匕首。“如果留言中的老鼠是指恶魔,那么恶魔可能藏在地下。我们去旅馆的地下室看看。”
霍尔德不客气地给她浇冷水。“从你们逃脱恶梦开始,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哈尔森不是在梦里驱魔吗?”
此言一出,他们神色大变。
“没时间给我们慢慢寻找。”
“古董店,去古董店的地下室!”
卡丽坦不赞成哈尔森的提议。“古董店跟‘号角’组织有关系,又是出售魂盒的源头,我们贸然溜进去很危险。”
“那我想不到恶魔藏在哪儿的地下。”
“你们别急,我或许能找到。”
闻言,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唐若拉。
白天,她吃着魔化过的葡萄干寻找负面磁场,没想到镇上每一处的负面磁场浓度相当。
即是说,整个卡罗镇被邪恶统治,邪恶的气息遍布。至于负面磁场最核心的位置,每一栋楼房都有。
简直不可思议。
“老鼠钻的下水道遍布地下,我们通过其中一个地下室也能找到恶魔躲藏的地方。”唐若拉指着旅馆,“我们从最近的进去。”
哈尔森沉吟道:“我们要准备一条后路。”
言毕,他给刑警朋友打电话。如果一小时后他没有联系对方,对方直接通知德克州的州警。
两分钟后,他们回到灯光昏暗的旅馆大堂,从前台的腰带解下一圈钥匙。
逼仄的楼梯通往地下室,乌漆墨黑的环境弥漫葡萄酒的气味。开了灯,他们越过一箱箱存放的葡萄酒,来到一扇灰色的铁门前。
唐若拉眉心刺疼,女巫的直觉在警告。
为首的哈尔森找到对应的钥匙开门,顿时,迎面吹来干燥阴冷的风,捎来腐臭的气味,令他们作呕。
“但愿在里面死掉的只是老鼠。”
一行人排成两列,忐忑地进入神秘的通道。
粗糙的墙壁镶嵌挂满烛泪的烛台,昏黄的烛光幽怨地漫上众人的脸。
通道很长,他们越深入越要捂着鼻子,腐臭的气味非常浓郁。队末的霍尔德嫌弃地皱眉,注意到地上干枯的花瓣。
终于穿过狭窄的通道,视野豁然开朗,却面临纵横交错的分岔口,地面的水洼反射烛光,墙壁爬满墨绿的藤蔓。
嘀嗒。
头顶的土壁比较潮湿,落下一滴滴冰凉的水珠。
哈尔森拿出特殊指南针寻找负面磁场最浓的方向,谁知指针摇摆不停。“该死的,指南针又失效!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唐若拉悄然从口袋拿出一颗葡萄干吃,然后指着某个方向。“走那边试试,那个方向应该是卡罗镇的中心。”
“也行。”
他们跨过深浅不一的水洼移动。
忽而,哈尔森和盖比停下来,声音干紧。“你们听见了吗?”
寂静的环境,除了水滴的声音,隐约藏着其他动静。
窸——窣——
摩擦的声音由远至近,一寸一寸地潜入他们的心房,形成一张不安的织网。
“快走,别停下。”后面的霍尔德语气严肃。
他们连忙加快脚步前进,进入较宽阔的通道。诡异的是摩擦之声从没停下,仿佛尾随他们伺机偷袭。
盖比再次满头冷汗,发抖的手无措地擦拭。他瞥见旁边的哈尔森也不淡定,不断擦人中的汗珠。
“……哈……”
两人蓦地一震。
“你们在说话?”
“没有。”卡丽坦斩钉截铁。
“……哈尔森……”
哈尔森脸色铁青。
“……盖比……”
两人不约而同地指着粗糙的墙壁,墙上尽是扭曲如蛇的藤蔓攀爬。“里面有人说话。”
凹凸不平的墙壁渗出森森的凉意。
“……卡丽坦……”
卡丽坦神色一变。“墙里有声音呼唤我。”
“我没听见。”唐若拉看向霍尔德,后者摇头表示也没听见。
“……哈尔森……盖比……卡丽坦……来……”
沙哑的呼唤气若游丝,从墙上蜘蛛网般的夹缝钻出来。
恍惚间,听到呼唤的三人表情突变。
“藤蔓在动!”
话音刚落,芳香的水雾喷在盖比的脸上,接着是哈尔森和卡丽坦,薰衣草和柠檬香在腐臭味之中搅动。
呼唤骤然消失,他们眼前的藤蔓不再动。
“你们中了幻觉。”唐若拉放好香水瓶进衣兜。“小心点,要时刻保持理智。”
哈尔森恢复冷静之色,抹了下脸上的小水珠。“居然忘了护身符没有发热,我的意志不够坚定。继续走,这次我们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兴许是驱魔香水的净化效果非常好,他们没再产生幻觉,在唐若拉的指引下顺利地到达一个宽阔又诡谲的地方。
恶臭的气味为悲惨的灵魂控诉。
他们被花与叶的海洋包围。
绽放红花的藤蔓布满墙壁,有的横贯地面,茂密的绿叶丛半遮半掩异物——旁边的花丛露出一条腐烂的腿,他们猜到叶下藏着什么玩意。
前方,摆放一口黑色的石棺。
石棺下面画着一个魔法阵。
这时,地上的一条藤蔓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地挪过来。
似有所感的霍尔德头也不回,后退一步踩扁藤蔓。
它自断尾巴,颤抖地缩回去。
然而,偷袭的不止一条。
歪歪扭扭、蛇群般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爬来。
第34章
四周妖娆的红花宛如一张又一张病态的笑脸,嘲笑五个活人不自量力。
“这次还是幻觉吗?”
“不是。”霍尔德五指合拢,压下烧死它们的念头。
带着无尽恶意的藤蔓成群结队地涌来,头皮发麻的卡丽坦掏出马克笔准备画驱魔圈。
唐若拉感到头疼,解下背囊翻找。
今晚的情况千变万化,她原本没打算和他们一起驱魔,情急之下改变计划。
“你们往后退一点。”
已经打开笔帽的卡丽坦听到她的话,吃了一惊。“退去哪里?除了那石棺,我们没地方躲藏。”
“冷静点。”
“怎么冷静啊!我不想变成花丛里面的尸体!”盖比抓紧太阳神吊坠,期望藤蔓忌讳。
哈尔森甩出伸缩棍,快三十岁还满腔热血。“拼了!我们杀过去!”
“你们冷静点。”
唐若拉从背囊拿出一束干艾草和打火机,然后点燃焚烧。一股呛鼻的艾草味随着滚滚白烟四溢,不停咳嗽的其他人纷纷捂鼻。
“这是什么?”
“艾草,你们没上过生物课吗?”
“跟生物课没关系吧!不对,现在烧艾草有什么用——咦?”哈尔森震惊了。
潮涌般的藤蔓不再逼近反而后退。
“这是什么原理?”卡丽坦暗自怀疑人生。
“你们不知道艾草可以驱邪?我奶奶教的。不过今晚我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有效……”
哈尔森:“……”
卡丽坦:“……”
神特么的第一次尝试!
盖比和霍尔德默不作声,任由唐若拉满嘴跑火车。
熏艾草的气味跟恶臭夹杂一块,十分酸爽,不过藤蔓触电般缩回去,再也不敢冒出来。
卡丽坦看唐若拉的目光有些复杂。
虽然她野路子多,但很有驱魔的天赋,是成为驱魔师不可多得的人才。
回去后,她要多多劝服她加入才行。
熏艾草的白烟往四处飘散,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石棺前进,投在墙上藤蔓的影子随着他们移动,乍看像藤蔓和红花在动。
作为随行的牧师,盖比趁这时狂拍证据。
“咦?”
花丛旁边躺着一具新鲜的人体,被墨绿藤蔓像蟒蛇般缠绕。
人体穿的衣服有点眼熟,盖比伸长脖子望去。
“康斯坦丁,那个女人是今天打听歌谣的游客!”
闻言,霍尔德投去视线。
女人的外露的手背、脖子和脸满是擦伤的血痕,她的眼眶各长出一朵啼血的红花。
而头顶惨不忍睹,被一条粗壮的藤蔓钻破天灵盖,身下流淌红得发黑的血。
纵观每一具被藤蔓缠绕在花丛里的尸体或骸骨,仿佛他们才是衬托的绿叶,破碎、病态的美感装饰石棺主人的墓室。
卡丽坦愤恨地握紧匕首,目中翻涌仇恨的情绪。“这些邪恶的花到底杀了多少人?它们当人类是肥料?”
“我只知道不消灭这个恶魔,会有更多人受害。”唐若拉转身研究石棺下面的魔法阵,拿起手机拍摄。
本想发给珍姨研究,哪知手机没有信号。
这回她必须靠自己。
如果魔法阵跟他们对付的恶魔有关系,阵中的符文一定蕴含相关的信息。她仔细查看每一道咒文,每一个图案。
霍尔德寸步不离站在她旁边。
哈尔森则研究光滑得发亮的石棺。
他们不知道这个恶魔的名字,但是信徒一定会留下相关的蛛丝马迹,例如以该恶魔的标志作为记号。
不停拍照的盖比透过镜头,发现一根石柱后面露出一角灰白色。他疑惑地划动屏幕拉近景,盯着那角灰白色。
这时,那灰白色动了。
他吃惊地瞪圆眼睛。
一张灰白色的女人脸冒出石柱后面,直勾勾地盯着拍摄的盖比。
喘息间,女人浑身是血的身体走出石柱后。
“仁、仁慈而宽容的太阳神……”
卡丽坦皱眉,“你为什么突然做祷告?”
“我又产生幻觉了,必须忏悔……”
“你是不是看到鬼魂?”
“是啊!呃?”盖比诧异地瞧霍尔德,只见后者指着另一个方向。
他指着一片殷红花丛,花丛的上方有一个没有脑袋的血人往地面爬下来。
盖比和卡丽坦顿时面如土色。
“不是幻觉,是真的鬼魂。”
两人做不到霍尔德这般轻描淡写,很快又看见一个皮肤长出许多红花的男人走出石柱后。
接着看见身体扭曲成麻花的小孩、血淋淋的大妈、头顶破洞的老伯、身体被细细的藤蔓缠绕的少女……
“我们被一群鬼魂包围了。”
花丛的尸骨有多少,包围他们的鬼魂就有多少。
阴冷的风吹散艾草的气味,血腥味与腐臭充斥嗅觉,四面八方的藤蔓卷土重来。
卡丽坦和哈尔森立马一起画驱魔圈,把他们与石棺圈在一块。
桃木铃铛响个不停,唐若拉却没打算动手。擒贼先擒王,鬼魂被恶魔操纵的几率极大,先解决恶魔才是王道。
驱魔圈刚画成,逼近的鬼魂和藤蔓随之停下来,不敢再靠前。
“如果我们不把恶魔解决掉,出不去啊。”哈尔森苦笑,“但愿我们带来的圣水够用。”
唐若拉不怀好意地斜睨石棺,“那么我们把恶魔逼出来。”
闻言,五人齐刷刷地俯视石棺。
咚!
棺内猝不及防地发出声音,吓他们一跳。
“恶魔听见了?”
咚!咚!
他们急忙后退一步。
咚咚咚!
似乎里面的东西想出来,闹出很大的声响。
哈尔森大胆提议:“男士负责搬开棺盖,女士准备泼圣水。”
一合计,三位男士一起抬起石棺。
有力大如牛的霍尔德在,哈尔森和盖比觉得棺盖不算重,轻易就搬开。
与此同时,唐若拉和卡丽坦分别往棺内喷香水和泼圣水。
“法克!哪个混蛋泼我!”
棺里传出生龙活虎的男人声,他们暗道不妙。
“现在的恶魔学会人类的语气助词了?”
待三人搬开棺盖,一张臭脸冒出石棺。
“见鬼!说谁是恶魔?”
泰迪卷的头发乱糟糟,冰蓝色的眼珠迸发怒火,眼熟的黑风衣宣示他的身份。
哈尔森、卡丽坦和盖比差点飙脏话。
“卢卡斯?怎么是你?浪费我的圣水!”卡丽坦恶狠狠地瞪棺里的男人。
“该死的卡丽坦,原来是你泼我!”
卡丽坦送他白眼。
“喂,你为什么在石棺里面?”哈尔森侧倚着石棺敲棺身。
“因为——”狼狈的卢卡斯突然盯着在场唯一的东方混血儿,然后看看盖比,一张臭脸无比僵硬。
不会吧不会吧?她这么巧在这里?为什么她这冒牌货和哈尔森、卡丽坦一起?
说好要赢她呢?
该死的!
一只大手揪着卢卡斯的后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你为什么在石棺里面?”霍尔德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我……你是谁!为什么抓起我?快放我下来!”
他诧异自己的力气竟然比不上高大的男子,在心里连骂一百句法克。
“我潜入克罗夫家的时候被偷袭,一醒来就在石棺里面。”他得意地冷哼,“你们还不知道吧,克罗夫是信徒的首领,是他主导信徒召唤恶魔,以他的一对儿女为祭品。”
唐若拉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胆色。“虽然你被偷袭丢进石棺里,可是你挺了不起。”
卢卡斯的得意荡然无存。
让他撕烂冒牌货算了!
霍尔德冷冷地补刀:“还有一件遗憾的事情,我们被一群鬼魂和藤蔓包围,希望你带来的圣水也够用。”
“什么?!”
霍尔德松开手,让卢卡斯看清楚现况。
“你们做了什么招惹它们?”
出棺就是绝境,晴天霹雳。
“和你一样,直.捣.黄.龙。”唐若拉勾唇微笑。
卢卡斯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盖比弱弱地发问。
沉默之际,突如其来的压力压得众人喘不过气。头顶的森寒仿佛一把巨大的刀,横削他们的天灵盖。
窸窸窣窣——
头顶的异响使他们面面相看。
唐若拉对他们打眼色,然后一起抬头。
头顶上方的花藤往上收缩,露出没有眼白的男人。他的眼眶被诡异的黑瞳占满,额头留下画成王冠的刀痕。
惨白的皮肤布满青色的血管,他的身体竟然没被藤蔓缠绕。
恰好男人在驱魔圈之内,他愤怒地扭曲面容,青筋从紧皱的眉心延伸到额头,看似他的额头四分五裂。
发现他有下降的趋势,众人立刻散开。
“卑贱的人类!”
他居然发出女人的声音,除了唐若拉,他们震惊不已。
男身女声,证实她对恶魔名讳的猜测。
“立刻驱魔!”哈尔森一喝,往卡丽坦抛出一捆登山绳。
卡丽坦心领神会,接过登山绳的一端套上男人的腰部。接着哈尔森抓着另一端,跟卡丽坦交换位置,捆绑疑似恶魔的男人。
煞有默契的卢卡斯趁这时候掏出项链的太阳神吊坠。
男人一看见吊坠,面容扭曲成抽象画,发出刺耳的尖叫。
唐若拉和霍尔德只觉耳朵疼,但盖比他们则心神震荡,无法集中精神念驱魔的祈祷文。
混乱间,唐若拉给他们的嘴各塞进一片薄荷叶。
一刹那,他们神清气爽。
没来得及深究薄荷叶,卢卡斯马上念第一段祈祷文:
“太阳神,请您赐予您的仆人权利,以您的名义征服邪魔,并压制仇敌的一切权势!”
言毕,他往男人泼去纯洁的圣水。
碰到圣水的胸膛冒出淡淡的白烟,伤害不大,男人反而狰狞地咧嘴一笑。“卢卡斯,我在地狱看见你的妈妈。她是多么善良,多么慈爱。”
卢卡斯咬紧牙念第二段祈祷文。
男人不为所动,继续口出恶言:“你的妈妈是自/杀,她的灵魂上不了神界,只能下地狱,嘻嘻嘻……”
“卢卡斯,别听魔鬼的话!”盖比心急如焚。
唐若拉和霍尔德不方便出手,暂时旁观。
“她为什么自/杀啊?是不是后悔生下你?是不是后悔嫁给你的酗酒老爸?是不是你们逼死她呢?”
“你闭嘴!”
暴喝之后,卢卡斯惊觉男人狰狞的脸放大,因为其贴着他的额头。
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正统的西方驱魔需要读条。
第35章
“神圣的太阳神,因您的庇佑,地狱君王如闪电般自天跌落……”盖比急忙接着念下去,然后不停给唐若拉打眼色,希望她尽快出手。[1]
哈尔森和卡丽坦吃力地扯紧登山绳,要拉男人远离卢卡斯。
“驱魔的第一阶段是恶魔的引诱,卢卡斯,别听他说话!”
“啧,我当然知道!”
卢卡斯想后退远离男人的额头,可是彼此的额头皮肤黏连般,一阵无力。
唐若拉还在旁观。
恶魔都是多嘴的,她担心恶魔泄露自己和霍尔德的秘密。眼下有卢卡斯当靶子,她要悄悄地准备让男人闭嘴。
背囊里倒是有一瓶魔药拥有这样的效果。
而且她第一次看驱魔师驱魔,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观摩。
“……您解救受困者脱离邪恶,您将驱魔的权力赐予仆人们……”卢卡斯硬着头皮抓紧太阳吊坠,继续念下去。[2]
他强忍着男人呼出的灵魂腐烂气味,强忍着干呕,坚持念诵祈祷文。
拉扯绳子的两人没闲着,陪卢卡斯一起念诵。
“离开!你这不洁的存在!”
第二次往男人的脸泼圣水,青筋暴突的脸千疮百孔并冒出白烟,这回彻底惹怒男人体内的恶魔。
他的脑袋畸形扭动,恶狠狠地瞪着四个拥有圣职的人类。
齐声念诵的祈祷文蕴含圣洁的力量,凝聚成神圣的巨钟笼罩恶魔。加上驱魔圈拘禁,他无法操纵圈外的鬼魂入侵。
黑色的瞳孔宛如绝望的深渊,冷冰冰的光泽逐渐有了温度,黑瞳恢复男人原本的碧眸。
“我……在哪里?”男人发出自己的声音,语气凄楚无助。
第一次参与正式驱魔的盖比错愕一瞬。
卡丽坦立刻提醒:“驱魔的第二阶段是利用躯原主的灵魂伪装,别被他蒙骗!”
盖比连忙继续念。
“你们……救救我……请救救我!”
男人的眼神迷茫恐惧,脸上的青筋暂时消失。如果没有经验,会被他骗倒。
唐若拉叹为观止。光是驱赶恶魔离开活人的身体就有几个阶段,更何况驱赶它回地狱?
同行不易啊。
“救命!求你们放开我,它已经跑了!求求你们……”
男人哀求的目光移到没参与驱魔的两人身上,突然瞳孔紧缩,眼球又被一片漆黑侵蚀。
糟了,它还是注意到低调的他们。
唐若拉当机立断,冲到男人的旁边,把手里早已打开盖子的药瓶,往他的嘴里倒药水。
“永远闭嘴吧!”
诅咒当即产生,男人的黑瞳几乎暴突,如何张嘴都发不出声音。
然后她喷一把辣椒粉,在男人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后,他痛苦地抽搐身体。
离他们极近的卢卡斯也不幸地闻到呛鼻的辣椒粉,狂打喷嚏。
趁着混乱,她抽出白柄的短匕刺男人的额角。霎时,男人深渊般的眼睛迸发恐惧的情绪。
然而他无法说话。
他透露不了匕首的底细。
为了演戏逼真,她煞有介事地在男人的额角划一个丑丑的太阳图案。“主天使之王拜蒙,滚出活人的身体!”
一阵旋风以男人为中心卷起,风过之处的鬼魂战栗,连无数的花瓣也发抖。
须臾,一个长着女人脑袋、男人躯体的怪物被弹到上方的花藤前面。它戴着一顶流光溢彩的王冠,背后张开一对充满死气的黑色翅膀。
“真的是拜蒙!”盖比惊叹。
拜蒙属于72魔神之一,是高阶恶魔,前身是跟随太阳神的天使。高阶恶魔全是堕天使,实力比低阶的食尸鬼维塔尔强几倍。
它主宰艺术、金钱和秘法,拥有制造幻觉、操控灵魂等能力。
“恶魔现出真身后实力提升很多倍,还是堕天使,我们……”一脸绝望的卡丽坦想说很难对付,但发现拜蒙粘在花藤上挣扎,无法施展能力似的。
“你们继续驱魔,把它赶回地狱!”
听了唐若拉的话,哈尔森果敢地继续念诵。
回神的卢卡斯和卡丽坦一起念。
被短匕钉着、被念诵之声洗脑的拜蒙一边挣扎一边抽搐,像一只濒死的老鼠。
它怨毒地盯着唐若拉,渴望抓她的灵魂一起下地狱。
进行驱魔的同时,圈外的鬼魂逐渐消失,但是多了许多强有力的脚步声。
霍尔德冷若冰霜,开始活动筋骨热身。
不多时,纵横交错的通道出现许多愤怒的居民。其中一个阴沉的中年男人指着驱魔中的驱魔师,随即,所有居民如同疯狗冲过来。
分心留意周遭的哈尔森等人脸色大变。
一般来说,驱魔圈防不住活人。
现在,驱魔仪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容许前功尽弃!
眼看疯狗居民要扑过来,一道残影闪过哈尔森的眼前。转眼,几个居民被踢倒。
他正要看清楚怎么回事,卡丽坦提醒他集中精神。
没来得及回答,他又看见几个男人被踢飞。
搞什么鬼?
残影停顿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眼熟而高大的背影。背影的一记旋踢便同时踢开三个居民,那些居民惊惶地看着反击者。
对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哈尔森默默地收回视线,专心驱魔。
原来这个平平无奇的助手这么厉害。
他为自己的多虑感到搞笑。
“都上!不能让这些多事的外人破坏仪式!”
阴沉的中年人发号施令,居民们硬着头皮冲过来。中年人的相貌跟被恶魔附身的男人五分相似,霍尔德猜到他的身份。
“快阻止他们!”
提刀的旅馆清洁工朝霍尔德的肩膀砍来,他却连眼神也吝于给清洁工,随手抓来一个攻击者抵御刀锋。
清洁工的刀砍在替死鬼的脸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地下。
霍尔德把毁容的居民当沙包甩,甩开靠近的居民。不一会儿,驱魔圈外躺着横七竖八的居民。
他们没死,受伤而已。
这时,人群中有几个举起□□,有的瞄准霍尔德,有的瞄准正在驱魔的几人。
脸沉如水的霍尔德单脚踩棺盖板起来。
持枪的几个男人目瞪口呆。
那块棺盖板是石制的,起码要五个大男人才能吃力地抬起来。
见鬼,他不是人吧?
食指扣动扳机,枪声震耳欲聋。
横着的棺盖板不仅挡下子弹,还砸去开枪的几人。
“啊!”
“救命!”
他们被沉甸甸的棺盖板压着,吐出浓血。
躲不及的居民受到波及,痛不欲生的伤口使他们无法行动。
比起动弹不得的拜蒙,他更像恶魔。
中年人气急败坏地掏出枪。“如果你们愿意就此收手,我们欢迎你们加入,允许你们分享拜蒙大人赐予的金钱和权力!”
霍尔德冷漠地斜睨所剩无几能站着的居民,思考拿谁挡子弹。
“加入我们吧!金钱、权力、名誉都将属于你们!”
“你们召唤拜蒙的目的就是这个?”
中年人眼神闪烁。“当然,谁不爱这些?”
“既然你坚持撒谎,我不客气了。”
中年人愤恨地开枪。
风云突变,霍尔德的手里不知何时起揪着一个居民的后衣领,他拿居民当人肉盾牌。
根本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移动的!
中年人明明死盯着他。
枪声伴随惨叫消弭,霍尔德身前的人肉盾牌中了枪,其肩膀渗出鲜血。
鲜血的香甜味勾起霍尔德的食欲,他面不改色地压制。
与此同时,居民的信仰灰飞烟灭。
拜蒙成功被驱逐回地狱,消失前,它怨毒地瞪五个驱魔者。
它发不出声音,放不出狠话就被逼回地狱。
所有藤蔓、绿叶和红花枯萎,跟它们的肥料一样成了尸体。
中年人面如死灰,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都别动!”
大批警员把所有人包围,万念俱灰的中年人朝自己的太阳穴开枪。
“别动——”
来不及了,中年人吞枪自.杀。
一地伤员使到来的州警吃惊,他们以为是颜色组织火拼。
“这些居民要攻击我们,我们正当防卫。”唐若拉率先解释。
盖比连忙把圣会准备的文件交给警员,后者看完文件肃然起敬。
警员不再为难他们,只是为他们录口供。
良久,当六人回到地面,黎明已至,曙光逐渐逼退黑夜。
“原来过了这么长时间。”哈尔森五味杂陈地看向唐若拉和霍尔德。“唐小姐,你的驱魔手段真是……特别。康斯坦丁也……一鸣惊人。”
人家刺一刀就把恶魔赶出活人的身体,他们四个念得口干舌燥并且忍受恶魔的诱惑,也伤不了恶魔分毫。
人比人,气死人。
唐若拉坦荡荡地忽悠:“东方人擅长画符驱魔,我学会了一点点,跟你们正统的手段比不上的。”
“哼,旁门左道。”
霍尔德“好心”地提醒卢卡斯:“你的额头有淤青,记得处理。”
卢卡斯嘴角抽搐,气呼呼地独自回旅馆。
卡丽坦早没了竞争的心思,对她的话感兴趣。“东方的符咒是画图案吗?跟文字咒语的力量一样?”
“是差不多的原理。”
“都是用刀画的吗?”
“其实不限工具,只要意志坚定就能画成功。”她没想到卡丽坦这么好学,再问下去她不知道怎么忽悠,赶紧转移话题:“我们累了一晚,先回去休息吧,还有善后工作要做。”
一路的红花尽数枯萎,干枯的花瓣飘落街道,为枉死之人送葬。
旅馆静悄悄,入住的旅客还没起床。
上楼的时候,唐若拉差点熬不住。吃了葡萄干、聚精会神地钉恶魔消耗太多精力,她一边上楼一边昏昏欲睡。
霍尔德轻轻地搀扶她的后背,像是护送公主的骑士。
“好好休息。”他轻轻一摸她的头顶。
她太困,没在意他的动作,关门便栽到床上呼呼大睡。
门外的霍尔德刚转身,发现斜对面的哈尔森还没进房间。
他笑眯眯地对霍尔德说:“想要追求异性,关心是不足够的。”
霍尔德驻足继续听。
“要投其所好地攻陷她的心。”
霍尔德沉默一秒,问:“哈尔森,你成功追求过多少异性?”
那笑脸渐渐沉下来。“不提这事我们还是朋友。”
霍尔德笑了一声,回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1]和[2]改自《罗马礼书》
第36章
正午,唐若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想继续睡,不过敲门声缓慢而又有节奏,十分像某人温吞的一面。于是,她睡眼惺忪地开门。
果然,站在门外的是霍尔德,他笑吟吟地捧着午餐。
咕噜……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打鼓。
正午的阳光倾泻房间,坐在窗边的两人仿佛沐浴在金色的海洋。霍尔德托腮看她吃午餐,褐色的短发虽然不比原来的发色好看,不过他的眼睛藏了一抹阳光,闪闪发亮。
镇上没有中餐厅,他给她带了近似中餐的咖喱海鲜饭,不辣的。
“大部分居民成了信徒,外面的商铺都没有开。旅馆厨房的食材有限,你不要介意。”
她舀咖喱饭的手一顿,错愕地抬头。“饭是你做的?”
托腮的他笑吟吟,“好吃吗?”
“好吃。”
有这么能干的仆人,她感动哭了。
“警方已经封锁卡罗镇,还在清查跟‘号角’组织有关的居民,估计会令卡罗镇连根拔起。”
“号角?警方确认他们是‘号角’的成员?”她握勺子的手攥得紧紧的,人恨不得冲出去找居民对质。
她仇恨的情绪尽收霍尔德的眼中。
“在克罗夫家找到大量证据,被拜蒙附身的是他的儿子,现在他被送去市立医院。”
“古董店呢?”
他轻叹一声,“盖比他们刚刚赶过去。”
“不早说!”
“我说了,你会好好吃饭吗?”
她凝视用料丰富的咖喱海鲜饭,打消随便扒两口的念头。
“我已经叮嘱盖比暂时保留古董店的线索。”
唐若拉的心头暖洋洋。
有这么体贴的仆人,用在他身上的珍贵魔药很值得。
她认真地吃完午餐,然后到卫生间洗舒服的澡,才和霍尔德出发。
今天的街道冷冷清清,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门紧闭。看着一片又一片枯萎的花墙,唐若拉产生一个疯狂的猜测。
恶魔频繁出现,会不会像那些花藤一样想占据某个地方?
她认为猜测成立,两次出现魔法阵,藏在暗处的疯子准备举行可怕的仪式。
路上吵吵嚷嚷,被滞留的游客怨声载道,一些去找警员理论,一些坐在露天咖啡厅拍摄封锁的盛况。
古董店的门前有警员看守,盖比在店面等候,亲自领他们进去。
见识过霍尔德一夫当关的恐怖实力,盖比看他的眼神多了畏惧。
“这次的发现太重大,警方必须把守这里和克罗夫家。唐小姐、康斯坦丁,这回你们帮了圣会一个大忙!”
来到古董店的地下室,她才知道这个忙有多大。
“我们保留现场,警方来到的时候就是这么乱。”
凌乱的地下室被人匆忙清理过,半成品魂盒撒落在地,一些制造魂盒的设计图纸四处飘散。
唐若拉产生不好的预感,“店主呢?”
“唉,跑了,警方搜卡罗镇的时候没找到他,估计他昨晚感到不对劲就跑了。”
她握紧双拳。
“不过你不用灰心,那儿或许还藏着你父母所在的线索。”
盖比指着工作台上的一堆纸张。
大部分是用拉丁文写下的话。其中一张,用炭笔绘画一扇黑色的门。普普通通的黑色长方形,像是随手画,只有唐若拉看出是一扇门。
她心中大骇。
霍尔德察觉她脸色苍白,碍于地下室人多便没多问。
“这次‘号角’死定了!”满面春风的哈尔森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为什么这么说?”霍尔德希望就此转移她的注意力,果然看见她好奇地抬头。
“哈哈,克罗夫家的证据显示,这里是‘号角’其中一个大窝点,负责召唤拜蒙并供养。隔壁镇不是发生过‘黑山羊’事件吗?就是他们教唆,想着发展成员,现在被我们一锅端了,他们貌似还有几个这样的据点。”
“为什么要召唤拜蒙?”
“不知道。”卡丽坦也走过来,“但是知道石棺下的魔法阵作用。克罗夫家的地下室也存在许多图纸,其中一张画着那个魔法阵。”
哈尔森打了个响指。“魔法阵的作用就是让拜蒙在活人身上复活。克罗夫的儿子太虚弱不适合,他们正在寻找新的、强壮的男性身体。”
“卢卡斯?”
“他是个倒霉鬼。”
“可惜古董店的店主跑了。”唐若拉耿耿于怀。
差一点就能知道父母失踪跟他们的关系。
“放心,圣会和警方会追捕他。”卡丽坦面带忧色,话锋一转:“我们踹掉‘号角’大窝点这事很快会传播出去,他们就像暗处的毒蛇,一定会报复。若拉,你还是加入驱魔会接受圣会的保护吧。”
“难道要24小时呆在圣会才安全吗?”唐若拉笑了笑,豁达的目光落在纸上的黑门。“该来的始终会来,我不害怕。”
卡丽坦欲言又止。
接着,两人随盖比来到克罗夫的大宅。卢卡斯看到他们,想起昨晚的窘迫,冷着脸到别处去。
大宅的地下室被警员翻得底朝天,他们不停地拍拍拍。
地下室的线索跟哈尔森说的一样,果真没找到召唤拜蒙的原因。
末了,唐若拉和霍尔德回到街道,盖比则继续记录证据。
一位朴素的老人站在街道对面,眉眼跟托雷斯校长相似,正感激地注视两人。
“托雷斯先生?”
当两人走过去,老人不再闪躲,堂堂正正地跟他们交谈。
“是的。噩梦终于结束,感谢你们做的一切。”小托雷斯郑重地给他们鞠躬,送他们一本书。
“儿童神话故事?”唐若拉疑惑不解。
他笑着点头。“这是我从比伯……就是克罗夫儿子那没收的书,我觉得书里的故事在影射某些事,所以应该交给你们。”
她凝重地收下这份礼物。“托雷斯先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高中里的学生……”
闻言,他仿佛苍老二十岁,噩梦摧残了他的时光。
“回大都会吧,是时候退休了。唉——”
唏嘘的叹息随着他的背影远去。
绝大部分学生被父母洗脑成为“号角”的一员,成为侩子手的帮凶,他们未来将在牢狱中度过。
卡罗镇的丑闻以始料未及的速度传播各界,轰动全国。
此刻,尚享受平静时光的两人来到宽阔的石雕广场,一群白鸽因他们的到来而惊飞。
霍尔德安静地等待她开口。
“你看到纸上画的黑色门了吗?”她凝望在天空飞散的白鸽。它们像是思念,飞到远方的家人身边。
“看到。为什么你认为是一扇门?”
“因为它昨晚出现在我的梦里。”
霍尔德凝眸注视,她筑构的硬壳渐渐软化,落下的阳光成了柔和的吻,安抚她一直不安的内心。
心不在焉的唐若拉继续说:“那扇门跟我的父母失踪有关系,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门,它在哪里,我……”
不知道从何找起。
她很无力。
“我们一起找。”
声音落在她的心上,她错愕地抬头。“你也在调查那扇门?”
他哑然失笑,扯了一个理由:“血族之中存在叛徒,或许叛徒的目的也是那扇门。我现在不方便现身,只能以助手的身份和你一起调查。”
“嗯。这次我们重创‘号角’,对方一定展开疯狂的报复。他们主动出现更好,留下更多蛛丝马迹。”
“所以你昨晚在窗外看到与那扇门相关的东西?”
“不是!”她变得严肃,“我昨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克里斯汀也听到过,并且那声音曾经追击我,我却看不到它的外貌,很奇怪。”
霍尔德深蓝的眼底泛起冷光。“我也听到。”
“真的?”她又惊又喜,“你看到它的外貌吗?”
“没,我们赶到窗前,那个邪恶的东西已经跑远了。”
“果然是邪恶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
他蓦地眼神结霜,犹豫片刻才告诉她:“它带着一股来自地狱的腐臭味,比拜蒙身上的更加恶臭。”
唐若拉洞心骇耳。“恶魔?”
“我不确定。”
她的脑海闪过许多疑虑,缠成乱糟糟的线团。
霍尔德改聊轻松的话题:“你通知托雷斯校长了吗?这次出现的是堕天使,能不能加价?”
“对!”她如梦方醒,连忙打给托雷斯校长。
酬金税后、抽佣后40万,不能少。
两人闲逛到封锁线附近,望见一头橘红卷发的女人跟警员纠缠,她今天还是捧着一盒出售的香水。
唐若拉不想节外生枝,和霍尔德绕回镇子中心。
镇子暂时成了停尸间,警员陆续从地下抬出尸体和骸骨,把它们并列摆放在石雕广场。
轰隆隆——
一架属于市电视台的直升飞机停留在卡罗镇的上空,敬业的摄像师在打开的飞机门里拍摄现场直播。
更多媒体闻讯而来,驾车到封锁线外面报道新闻。
这大阵势使驱魔人员不方便外出,他们低调地躲在旅馆打扑克牌,万万不能在镜头前面露脸。
直到万籁俱寂的午夜,警方偷偷地掩护他们驾车离开卡罗镇。
镇外的汽车旅馆已经不能住,停车场被XXX电视台、XXX报社的公车占满。
他们必须连夜赶路回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橘红卷发的女人也驾车远远地尾随,找还没解除诅咒的卡丽坦。
车后箱,放满她自己调制的香水。
第37章
某个办公室,艳丽的女人接听响不停的手机。一接通,对方骂粗的声音震耳欲聋。
“法克!狗屎!该死的!卡罗镇的据点被破坏了!那群该死的驱魔师就该下地狱!狗屎!”
女人冷冷地打断:“你打来到底有什么事?我很忙。”
“哼。那群混蛋回去了,你想方法搞死他们!老大现在大发雷霆。”
“我会,但是你别对我使用命令的口吻,我和你是同一级别。”
“啧,知道了。你快点诅咒死他们。”
女人冷若冰霜地挂线后,拨通内线的电话:“给我去卡罗镇的驱魔师的资料。”
白天的气温逐渐下降,阴冷的楼外虽然阳光明媚,可是行人纷纷穿上较厚的外衣。
寒风萧瑟,这种天气最适合睡懒觉,睡到自然醒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唐若拉补眠充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手机。卡罗镇的报道在网上铺天盖地,网友众说纷纭。
不一会儿,克洛伊来电。
“早上好,克洛伊。”
“快到中午还早上好?难道你还没起床?若拉,你再这样下去,整个人生会荒废掉,要尽快找工作!”
她最怕克洛伊讲道理,马上坐起来问她打来有什么事。
“你昨晚让我调查的名字有结果了,他恰好跟五十年前发生惨案的孤儿院(详见第16 章)有关,我一块告诉你。”
唐若拉来了精神。
“他是那所孤儿院收留的孩子之一……”
“等等,他现在应该50至60岁才对,但我遇到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克洛伊那头沉默一会。“我查到的结果确实是这样,要么他冒用别人的名字,要么你记错他的名字。”
“我确定没有记错,你继续说。”
“发生惨案之后,孤儿院生还的孩子被送去不同的福利院,他则被送去一个富翁创立的慈善堂,成年后才出来工作。他没有案底、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工作以后的事我查不到。”
克洛伊接着谈发生惨案的孤儿院。
“由于笔录文件我没法带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我总结出来的信息。在凶手疯疯癫癫地行凶前,曾经有两位牧师到过孤儿院传//道。当时,凶手表现出极大兴趣,与两位牧师单独面谈过。”
“那两个牧师有问题。”
“我也觉得。我看过他们的口供,他们谈论的内容只是感化和忏悔,可是我认为他们隐瞒了些信息。很可惜,这两位牧师已经去世,无从考证。”
她也觉得惋惜。
“有一点你可以注意下。凶手的同事说,牧师离去后她经常给孩子唱歌,连孩子犯错的时候也给他们唱歌希望感化他们,导致有些孩子嫌她烦,说她唱歌难听,之后就发生惨案。”
听到这,她万分肯定两个牧师故意引导凶手走上绝路,然后收集她的灵魂。
挂了线,她给爱伦发去富翁和慈善堂的名字,让他着手调查。
终于感到饥饿,她恋恋不舍地离开被窝。
到了一楼,她看见穿着白衬衣的霍尔德正在拖地,脑后束着淡金的小揪揪。露娜乖巧地伏在沙发上,盯着来回的拖把摇摆脑袋。
霍尔德也看见她,停下拖地的动作,莫名地解开衣领的纽扣,然后提着拖把往她这边拖。
“小心地滑。”
她疑惑地看着他将敞开的衣领往下勾,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线条流畅优美。
“霍尔德,你很热吗?”
他全身一顿,咬着牙微笑。“是有一点,拖地是体力活。”
她若有所思地拈下巴,走过去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行的,你连一块沉重的棺盖都能踩起来。”
“多谢你的信任。”
看着她坦然自若地去厨房找吃的,霍尔德提着拖把跟进去。
他对自己的外表信心十足。
背对着他的唐若拉在微波炉内找到做好的芝士焗意粉,调好时间叮热。
刚一转身,她不小心撞上霍尔德结实的胸膛,揉一揉额头。
“抱歉,我想起厨房还没清洁。”他有意无意地下拉衣领。“没事吧?”
“没事。”
她放下手,视线正对他鼓起的喉结,然后慢慢地下移到他的颈窝,半露的锁骨投下神秘的阴影。
这……
她感到脸蛋有些烫。
“若拉?”
磁性的声线突然给她酥麻的感觉。明明每天都听见,可是此刻她不敢听。
叮!
微波炉的响声及时为她解围。
她立马转身打开微波炉,十秒之内戴上防热手套拿出意粉并绕开霍尔德,狼狈地逃离厨房。
发现她的异样,他唇角上扬。
哈尔森说得对,吸引异性的第一要素是外表。
唐若拉在餐桌埋头吃意粉,余光总有人影来来回回,宛如围绕她飞的浪蝶。
下一秒,看到锁骨的一幕很不争气重现脑海。
“霍尔德,你能不能先拖客厅的地板?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恰好客厅的电视机开着。
“噢,抱歉。”
感觉他离开饭厅,唐若拉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霍尔德的感觉有些改变。
之前她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与他一起看阳台的私密衣服,只当他是异族生物。现在,她觉得穿着太过随意的居家服下来,在他面前显得有些丢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吃完芝士焗意粉,她把餐具端回厨房的洗菜池内,盛水泡着,似乎这样做显得比较礼貌。
接着,她坐在沙发撸猫。
霍尔德总是在附近拖地。
她想了想,抱上露娜去二楼看电视。
始终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在二楼的卫生间端出衣物篮穿过客厅。
等等!
她今早回来后洗了澡,换了衣服丢进洗衣机洗,那一篮是她的衣服?
不行!
“霍尔德你站着!”
她急匆匆地冲过去,抢走他手里的衣物篮。一看,果然是她今早洗的衣服。
“我的衣服我自己晾晒。”
“噢?”霍尔德低头看她光着的脚丫,莹白如雪,眼神便深了些。“你先穿鞋子吧,地板凉。”
薄薄的红云升上她的脸颊,她强作镇定地回沙发旁穿毛茸茸的拖鞋。
她再一次端着衣物篮去阳台,被挺拔的身影堵住去路,视线又正对他的颈窝!
轮到耳朵发热了。
“你干什么?让开。”
背光的霍尔德被暗影模糊了面容,血眸含着盈盈水波,荡漾异样的情愫。
她马上移开目光。
“作为仆人,我可以帮你晾晒。”
“不用,我自己可以。”
就算篮中没有内衣裤,她也不想霍尔德碰,否则她别扭得很。
她的语气过于斩钉截铁,霍尔德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惹怒她,便收敛自身的气势,忧郁地颦蹙,血眸写满淡淡的伤感,整个人弱小可怜无助。
“为什么?之前你需要我帮忙晾晒,还夸我晾得整齐。”
“不!不需要了!”
她之前脑子进水才会让霍尔德帮忙晾晒衣服。
“噢。”他蓦地俯身凑近,弯弯的双眼尽藏狡黠,忧郁伤感的表情烟消云散。“难道是因为不想异性碰你的衣服?”
“闭嘴!”
脸好烫,心跳得很快。担心被他发现,她连忙端着衣物篮绕开他,匆匆到阳台晾晒。
这男人简直是诱惑人的魔鬼,总能三言两语说穿她的心事。
不行,克洛伊说过不能让男人牵着鼻子走,她要反击。
一个血族而已,女巫不能输。
干完手里的活,她束起马尾,找到在厨房洗餐具的霍尔德,她故意走过去看他洗碗。
乌黑的头发显得胜雪的脖子太过惹眼,极端的颜色之下散发香甜的血液气味。
同时,凝脂般的皮肤勾起他的另一种渴望。
她只是看着池里的餐具,并未发现瞧来的血眸射.出危险的光芒。
“若拉,你在做什么?”
“看你做什么。”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脖子,甩一甩马尾,炫耀纤细的脖子。
他停下刷洗的动作,低沉的声音宛如魔鬼引诱。“你知不知道你的举动很危险?”
“是吗?你不怕心绞痛了?”
灰棕色的瞳孔澄澈清明,使人看清她眼中深处的狡黠。
他放下碗刷,慢悠悠地洗去手上的泡沫,然后用擦布擦干双手。
唐若拉以为他在忍耐吸食人血的冲动,转眼间,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吹弹可破的脖子的皮肤。
像是轻抚她的大动脉,像是单纯地轻抚她的脖子。
异样的酥麻像蚂蚁爬上她的皮肤,她蹙眉咬牙,就是不肯认输。
忽而又听见他靡靡低语:“你在引诱男人内心的野兽。”
她听出了意思,不服输的劲头令她没往深处想,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作为仆人,你最近太肆无忌惮了。”
“那你喜欢吗?”
她愣的一瞬间,抓住他手指的拳头被反握,暖与凉的体温交织着。
她想抽出手,奈何力气比不上他。
霍尔德深深地凝视有血管流动的手,眼底燃烧迷恋的火光。“有温度的事物会让人产生眷恋,一旦触碰过就不愿意放下。若拉,你会后悔在我的面前露出你的脖子。”
她不甘示弱地冷笑。“从没猎物能逃出猎人的掌控,猎人也不会畏惧猎物的獠牙。”
“你觉得你是猎人?”
“至少我不是落荒而逃的猎物。”
“呵,我真想看看猎人失控的样子。”他话锋一转,神色索然。“真可惜,有不识趣的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第38章
来访的客人居然是玛利亚神殿的老牧师,他一脸不计前嫌的友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让老牧师进屋,给他端来热茶。
“请问有什么事?”
老牧师正襟危坐,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笑容和蔼。要不是有过龃龉,她看不出道貌岸然的老牧师脸皮比墙壁厚。
他也开门见山:“我看完哈尔森和卡丽坦的报告,冒昧打扰。”
唐若拉不感到意外。
她出手的时候就料到自己的驱魔方式被圣会知道,所以她特意在被拜蒙附身的男人的额角画太阳,为了把外界的注意力吸引到“画符”上,而不是她的匕首。
她即将面对一个庞然的黑暗组织,需要借助更大的势力。
此刻,她装作不明白他的来意。“我没有违规吧?那晚我只是辅助他们驱魔,我不太懂他们的规矩。”
“呵呵,你当然没有违规,要不是你辅助,恐怕他们不能顺利地驱赶拜蒙回地狱。”
“那就好。”
老牧师端茶喝的时候悄悄地打量她一眼,猜度她的真实身份。
东方确实存在画符驱邪的手段,只是看到照片上她画的符有点儿丑,感觉像三岁小孩的涂鸦,不由得怀疑他们俩的报告的真实性。
确定一个人是忠是奸的最好方法,是把这个人绑定在身边。
“唐小姐,我听说你不愿意加入驱魔会,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单干不用被人抽佣,赚得多。”
老牧师的笑容霎时绷不住。
有理有据,他无言以对。
“有门路才能赚钱。”
“一传十十传百,积累口碑。”
把抢生意美化成积累口碑,他坐不住了。“唐小姐,现在冰山底下的深渊逐渐浮出水面,我希望唐小姐是圣会的朋友。”
“当然是朋友,卡罗镇的单子就是塞维尔神殿派给我的,虽然被他们抽佣了。”
听见塞维尔神殿,他十分好奇她和塞维尔神殿之间的关系,不过她肯定不会透露。他正色话锋一转:“其实我这次来访,是希望唐小姐跟玛利亚神殿合作。”
“合作?”她挑眉,后仰背靠抱枕。
“是的,我们合作揪出‘号角’的剩余据点。”
“具体怎么合作?”
他胸有成竹地挺直腰背。“我们玛利亚神殿邀请唐小姐来当顾问,并给予顾问费。”
“有多钱?”
“每周600刀。”
她一听就懂了,这是工薪制。“接单子没有酬金?还是给提成?”
“唐小姐负责‘号角’的事宜就行了。”
呵呵,她想一拳揍在老牧师的笑脸上。
哪是合作,限制她的自由才对。
她客气的笑脸瞬间变成冷若冰霜的面容,锐利的目光穿透老牧师虚伪的面具。“你们没诚意就不用继续谈了,我不会为任何人打工。”
老牧师的微笑也沉下来,“唐小姐,不要跟圣会作对。”
“打住!我不接受你的提议而已,别上升到圣会。你的方案是压榨一个人才而不是平等合作,我没必要委曲求全。”
“唐小姐,成为玛利亚神殿的顾问是聪明人的选择。”
“我的格局没这么小。”
有些恼火的老牧师还想劝说,不料门铃又响了。
唐若拉惊讶地去开门。
今天怎么了,客人扎堆来。
一开门,丹尼尔和爱伦的笑脸映入眼帘。
“嗨,若拉。”爱伦熟稔地轻轻挥手。
“唐小姐,方便让我们进去聊聊吗?”满头白发的丹尼尔笑道。
她也笑了:“可以,不过玛利亚神殿的比尔牧师也在。”
门外的两人吃了一惊。
来到客厅,两个神殿的牧师顿时迸发争锋的火花,双方意味深长地对视。
爱伦不敢打扰两个老狐狸的针锋相对,和唐若拉坐在一旁看戏。
“没想到比尔牧师也来找唐小姐。”
“我也没想到丹尼尔牧师会来拜访。”
“我们塞维尔神殿和唐小姐是合作伙伴。”
“我们玛利亚神殿也和唐小姐合作过。”
丹尼尔眯起眼睛,“唐小姐即将是我们塞维尔神殿的顾问。”
比尔冷笑:“唐小姐正在跟我谈顾问的事宜。”
爱伦惊讶地看向唐若拉。
她无奈摊手:我没答应。
丹尼尔开始急了,“唐小姐,你要当玛利亚神殿的顾问?”
“我没答应。”
丹尼尔放心了。“没答应就好。”
轮到比尔急了,“唐小姐想要什么合作的条件?我可以修改。”
“原来是合作的条件不够好。”丹尼尔幸灾乐祸地笑。“比尔牧师,谈合作之前要先了解对方,看到你被拒绝,我感到遗憾。唐小姐,玛利亚神殿提出什么条件?”
“每周600刀,只负责踹‘号角’窝点的任务,不准接驱魔单子。”
比尔急道:“唐小姐,我们不是不准你接驱魔单子,只是希望你把重心放在‘号角’上面。其实你想接单子也行,每一单提成50%?”
唐若拉的脸黑了。
“呵呵,比尔牧师,就说你不了解唐小姐。”
“丹尼尔牧师,我正在和唐小姐谈合作,请你不要插嘴。”
“唐小姐不会答应的。”
比尔差点骂关他什么事,为了神,他忍住了。“你不是唐小姐,请不要左右她的想法。”
“他说得对,我不答应。”
此言一出,一个牧师笑,一个牧师惊骇。
“为什么?”
丹尼尔牧师直接抽出一份合同,说出最重要的合作条款。
“唐小姐将成为塞维尔神殿的高级顾问,除了周薪800刀,塞维尔神殿的驱魔任务会优先咨询唐小姐的意见,而唐小姐接下的每一单驱魔任务,塞维尔神殿在酬金之中收取5%佣金。”
他笑吟吟地注视比尔。
比尔脸都绿了。
周薪故意比他提出的高可以理解,但是驱魔单子只收佣金?
塞维尔神殿视金钱如粪土?
“丹尼尔牧师,你不担心你们的驱魔师不满?”
“不会的,连卢卡斯也心服口服,其余两位驱魔师不会有意见。”
“卢卡斯?”比尔的脑海呈现一张全世界欠他钱的臭脸。
对了,哈尔森说卢卡斯也去了卡罗镇,这人是驱魔会的刺头。
比尔和善的面容开始僵硬。
“卢卡斯回神殿汇报的时候,表情很臭。”爱伦悄声告诉唐若拉。
“比尔牧师啊,”丹尼尔语重心长地劝诫:“压榨得太过分,会触底反弹。”
“哼!”
被戳痛心事的比尔气愤地拿着公文包离去,唐若拉亲自送他到门口。
唉,哈尔森和卡丽坦真倒霉。
她笑眯眯地走回客厅,“丹尼尔牧师,你刚才开出的条件作数吗?”
“当然,只要你答应。”
“先谈谈高级顾问的工作内容。”
“好的。”丹尼尔郑重其事地理了理黑袍的衣摆,把合同递给唐若拉翻阅。“对付‘号角’是首要,还要揪出‘号角’背后的阴影。期间诚如我刚才说的,你优先接塞维尔神殿的驱魔任务。”
唐若拉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边看合同边点头。“签合同要谨慎,我认真看完再回复你们。”
“没问题,我先回去。”
爱伦则留下来。“这是好差事,起码克洛伊不用再唠叨你。”
“你是作为邻居劝说还是作为牧师?”
“都有。言归正传,你让我调查的事需要时间,这位富翁背后牵连的人有些多。”
唐若拉好奇地抬眼。
爱伦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生怕墙壁太薄被人听见。“你听说过上流社会的青藤会吗?就是一群有头有面的名人聚在一块互惠互利的组织。他名下的慈善堂,有其他会员出资。”
“慈善堂到底是做什么的?”
爱伦难以启齿。
“别卖关子。”
他闪过一丝惧色。“收留孤儿、流浪汉、无家可归的人,每隔一段时间,慈善堂里有人失踪。我先声明,深入调查很危险的,而且我未必有能力深入调查。”
唐若拉凝重地沉吟。“你看着办,觉得不对劲就别继续调查。”
送走心情沉重的爱伦,她满怀心事地回二楼。从二楼的楼梯口望去,她卧室的隔壁客房中,金发焕发光晕的霍尔德正在看书。
她不去打扰,回卧室翻那本《儿童神话故事》。
这本书只有七个小故事:
一只有七个角、七个眼睛的羔羊捡到一本书,书上盖了七个印章。它好奇地揭开第一个印章,结果跑出一匹白马。骑马的人背着弓箭,在羔羊的身边跑过。
它揭开第二个印章,跑出一匹红马,骑马的人戴着剑冲去城池,引发战争。
它揭开第三个印章,出现一匹黑马。骑马的人拿着天平,天平上盛了吃不完的粮油,可是遍地是饿死的尸体。
它揭开第四个印章,出现一匹灰马。骑马的人的名字充满不祥的气息,他身后跟随一队长长的亡灵。
它揭开第五个印章,看见一个祭坛下面堆积无数亡灵,它们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它揭开第六个印章,它看见大地在发怒,月亮变成红色,星星坠落地面,海水吞噬陆地,周围是悲痛的哭声。
它揭开第七个印章,看见七位天使吹响号角。
看完七个小故事,唐若拉心神震荡。她在两年前疗伤的期间,爱伦给她灌输过神学的知识。
这个七个故事跟神的预言一模一样。
如果“号角”背后的阴影打算揭开第七个印章,必然世界末日。
她发抖的手合上故事书。
第39章
唐若拉签下合同,给塞维尔神殿当高级顾问。有了固定的周薪、可观的银行卡余额,她是个小富婆了。
做梦都笑醒。
看着霍尔德每天穿白衬衣走来走去,她良心发现,上网给他买厚一些的冬衣。
十一月中旬,初冬悄然来临,白天的最高气温剩下十来摄氏度,呼啸的寒风灌进屋里,她开始打开暖气。
卡丽坦曾经发来短信说,最近她总觉得被人跟踪,提醒唐若拉小心谨慎。
这一周,塞维尔神殿派给她两个驱魔单子,成功转账的提示音十分美妙,她感到踏实。
日子本来过得舒心,可是她发现霍尔德越来越不对劲。
本来她喜欢自然醒,有一天早上却听见霍尔德喊她起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猛地瞧见床头旁边多了一个淡金色的脑袋。
“若拉,起床吃早餐了,你今天要去驱魔。”
他血眸弯弯,粲然的笑容犹如暖暖的朝日。
“你……”她仍是吓了一跳。“为什么蹲在这里?”
“噢,我看见你的被子快要掉地上,进来帮你。”
他眨了眨纯良的血眸,有理有据,彬彬有礼,她无法指责。
哑口无言的她看了看即将滑落地面的被子,扯被子遮掩粗犷的睡相。
对了,昨晚睡前,她抱起露娜后没关严房门。
大意了!
又有一天上午,她特意锁门睡懒觉,哪知那个男人不厌其烦地敲门。她赖在暖洋洋的被窝玩手机,他便隔一会儿继续敲。
不紧不慢,似乎他有信心她会起床开门。
最终她认输了。
开门后,她幽怨地瞪着抱衣服的霍尔德。
“若拉早安,早餐差不多做好了,这是你的衣服。”温柔的笑脸无懈可击,他弯弯的血眸有着冬日缺少的暖意。
“以后我自己收衣服,不用劳烦你。”
“这是仆人该做的。”
“不用!”
霍尔德斜倚门框,颦蹙的眉心尽是郁结,楚楚可怜的目光含着秋水。白毛衣的高领虽然不能让他再露出锁骨,可是毛茸茸的观感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大白兔。
弱小可怜无助。
但对忍无可忍的她不起作用。
她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一天到晚在我的旁边转来转去,到底有什么企图?是不是想勾//引我然后鸠占鹊巢?”
没想过她有此一举的霍尔德眨眨血眸,弱了气势,像奄奄一息的病人。
“我虚弱,想吃软饭。”
“……”
“你!”她又羞又恼。“你堂堂一个歌唱家兼血族,说这话不羞耻吗?”
“歌唱家兼血族不能吃软饭吗?”
“……”
她揪衣领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始终忍不住大吼。
“滚蛋!”
自此,她改了赖床的习惯,早点起床不让他有机可乘。
晚上寒风呼呼,屋里依旧温暖如春,她幽怨地捧着水杯看电视,双腿竖曲在胸前。
旁边的男人离她很近,露娜则蜷缩在猫窝不愿动。
她捧起水杯想喝水,余光忽而瞄到冷白的手指为她轻轻地撩开头发。
动作自然而然,仿佛重复过千遍。
她全身一震,转头瞪着霍尔德。
“噢,头发会沾到杯子。”他没觉得此举不妥,帮她把发丝撩到耳后。
凉凉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她的耳尖,她猛地战术后仰。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难以言喻的异样使她难以启齿,奇怪的是她后仰不是因为抗拒,是因为别的、她没想明白的原因。
这个男人越来越奇怪。
“你……你……”
突然响起的来电零声打破尴尬,她连忙找出手机接听,一不小心,按了免提。
哐啷哐啷……
手机传出急促的脚步声,粗喘的气息散发浓浓的不安。
来电人显示是金主爸爸克努特。
她和霍尔德疑惑地四目相对。
“……救命……呼呼……救我们……”
克努特的声音如颤动的游丝,在绝望的井底朝着微弱的希望拼命往上浮。
除了他的声音,还夹杂远处的笑声,尖锐暴戾,是个疯子。
“是你吗克努特?”
“救我们!!!”
嘟——
歇斯底里的呼救戛然而止,对方已经挂线。唐若拉正想回拨过去,手机又突然响了。
催命般的铃声回荡客厅。
这次的来电人是艾拉,她镇定自若地接听。
“若拉,路德和乔出事了!”
“他们怎么了?你慢慢说。”她切换免提。
“路德把发给你的短信错发给我。他写着若拉,护身符发热了,这里很不对劲。然后我打不通他的手机。他今天说过要和乔去公司做游戏测试,他们现在应该就在金融中心那边。”
结合金主爸爸的呼救电话,他们工作的地方准出事了。
“你冷静点,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和凡妮莎一起呆着,别随便离开宿舍楼。”
“好的!请你一定要帮助他们!”
塞维尔神殿不限制她私自接单子,她决定现在就去大都会。首先,她打电话给爱伦报备。
结果,她得知一个重要的信息。
两天前,金主爸爸的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发生灵异事件,写字楼的负责人找了玛利亚神殿帮忙。
“大都会的写字楼,为什么不找塞维尔神殿帮忙?”
“卢卡斯和其余两个驱魔师接了别的任务,而恰好两天前,你也出任务了。太巧合了。”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玛利亚神殿派去的是不是哈尔森或者卡丽坦?”
“我明白你的担忧,我现在去打听,等会给你答复。”
她迅速把手机揣进裤兜,穿上毛拖鞋要上楼。
霍尔德目光深邃,大步流星地跟上来。“我和你一起去,显然这次是一个陷阱。”
她忧心忡忡地摇头。“现在是夜晚,血族出没的时候。”
“你为我创造的新躯体没有血族的气息,只要我不露出尖牙,他们不会看出我是同类。”
再说,会出卖他行踪的都是敌人,清除了也就没血族见过他。
唐若拉不再纠结,带上易容后的他出门。
晚上的气温只有几摄氏度,她没想到斜对面的老头子还在草坪上修理狗屋。
“若拉,你们又去约会了?”老头子挥着锤子打招呼。
“晚安老约翰!”
她急忙拉霍尔德进车库。
“约会?”
他含笑端视她不自然的表情。
“别听老约翰胡说八道,他是整个社区最八卦的老伯,经常跟别人乱吹牛。”
“噢。”
“快上车!”
霍尔德娴熟坦荡地搂着她的腰。
顶着刺骨的寒风疾驰,黑色的皮手套为她的双手保暖。两人煞有默契地穿黑色,跟机车浑然一体。
她把机车停在写字楼附近的露天停车场,担心地下负层也不安全。
金融中心的高楼依旧亮灯,许多企业的员工在加班。寒风扑面吹得头疼,她直接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行走。
霍尔德比她耐寒,处之泰然。
快走到金主爸爸所在的写字楼,她接到爱伦的电话。
“若拉,那是一个陷阱!玛利亚神殿先是派哈尔森过去,后来哈尔森失联才派卡丽坦去。你一定猜不到,卢卡斯受了重伤正昏迷,丹尼尔牧师去了医院为他祈福。”
森森的寒风渗进她的羽绒服似的,彻骨的寒意并没让她改变主意。“我要救他们出来。如果我天亮前没给你电话,你别再调查青藤会。”
不容许爱伦拒绝,她先挂线。
她把爱伦提供的信息告诉霍尔德。
寒风打乱他的短发,却没有打乱他坚定不移的目光。“我和你一起救人。”
此时此刻,她伫立寒冬中,心却徜徉在春日之下。
她终于不再孤单一人。
整栋高档的写字楼黑灯瞎火,一楼的大门后没有半个人影,唐若拉仿佛回到去歌剧院救路德的那一晚,不祥之兆越来越浓烈。
原本是感应的自动玻璃门,此时没有任何反应。霍尔德往后推了一下,没推动,便强硬地往右拉开。
玻璃门拉出仅一人通过的宽度。
“这次我先进去。”他的语气毋容置疑,前所未有的严肃。
就在他跨出一步进入门后之际,唐若拉的食指勾着他的尾指。
他错愕地回头。
“别误会,我经历过类似的情况,防止走失而已。”恰当的解释令她自在一点。
戴上蓝色美瞳的眼睛清冽剔透,流转炽热的碎光,瞳孔的深处燃烧着热情的火焰。
他没有出声,勾紧她的手指走进去。
唐若拉紧跟而上。
进入写字楼,霍尔德把玻璃门拉回原位,大门保持紧闭的状态。
免得躲在暗处偷窥的人溜进来。
写字楼的对面,一辆黄色跑车缓缓停下。车里的男人盯着两道走进写字楼的背影。
“那个男人的背影很眼熟,无论气质和身高跟霍尔德大人一模一样,可是霍尔德大人不是这样的头发。”
男人握着方向盘纠结。
十分钟后。
“他一定就是霍尔德大人!我不会认错的,只有霍尔德大人拥有尊贵高雅的气质!”
他停好车,走向对面的写字楼。
不止他,写字楼的斜对面停泊着一辆米白色的皮卡车,车里的女人有一头浓密的橘红色卷发。
她尾随卡丽坦过来,等了很久没看见卡丽坦出来。而写字楼从傍晚开始,没有一个员工走出来。
那些员工不下班吗?何况写字楼里没有灯光啊。
等到深夜,又望见两个人走进去。
她认得特别高的霍尔德,其旁边的女人虽然戴着衣帽遮挡面容,可是根据身高和气质,她回忆那天和他一起走的客人,不难猜出是谁。
为什么他们先后进入那写字楼?
女巫的直觉告诉她,她进去就能得到谁为卡丽坦解咒的答案。
可是大门被那个男人关上了,怎么办?
这时,她惊喜地望见又有一个男人往写字楼去。他使用同样的方法拉开大门,不同的是他没关门。
机不可失,女人急忙拔车匙出去。
在两个鬼祟的跟踪狂进来的十分钟前,唐若拉和霍尔德乘电梯上楼。
猩红的数字持续跳动,到了四楼,封闭的电梯箱突然剧烈一晃。
唐若拉和霍尔德还没反应过来,电梯箱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叮铃——
桃木铃铛响了。
“霍尔德?”
黑暗如潮水灌满封闭的空间,她很不舒服,产生溺水下沉的错觉。
“我在。”
他的声音总是让人心安。
“我们要小心点。”说着,唐若拉感到异样,语气疑惑:“绅士会偷偷地摸女士的腰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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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停止运行的电梯箱像是在深海沉没的船,黑暗巨浪淹没电梯箱封闭的内部,死亡的双手扼紧两个活人的喉咙。
黑暗之中还潜伏未知的敌人,它可能狡猾地依附在金属的箱板,可能站在他们的背后狰狞地窥伺,可能盘踞在他们的头顶伸出猩红的舌头。
突然一声沙哑的惨叫在黑暗中响起,转瞬即逝,唐若拉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你听见惨叫了吗?”
“听见。”
处之泰然的霍尔德站在她身边,悄然无声地观赏她变幻的表情,嘴边噙着笑意。
常与黑暗为伴的血族能在黑暗中视物,他仍能清晰地看见电梯箱内的情形。
刚才从金属箱板伸出一只布满血痕的手,碰一下她的腰便马上后缩,仿佛触碰了电流。
他愠怒地掰断那只丑陋的手,腐臭的黑血从变深的血痕渗出。
然后它发出惨叫,断手缩回箱板里。
“恶灵出现了,为什么它会发出惨叫?”
她问这话的时候,表情既疑惑又警惕,手一直揣着鼓鼓的衣兜。
“可能它碰到不该碰的?”霍尔德饶有趣味,想看到她更多的另一面。
初时电梯出现故障,她淡定的表情慌了一秒,接着瞪圆的双眼在黑暗中左顾右盼,那时的她像一只惊惶的小猫。
现在她的表情逐渐镇定,一如往常。
他认为看不够。
“黑暗中潜伏着邪恶的东西,而且看不见四周,作为绅士,我该扶着你。”他的手绕到她背后,轻搂她的肩膀。
她登时皱眉似嗔非嗔,可是摸不准他的具体位置,只好耸动肩膀想挣脱他的手。
不料,他搂得更紧。“小心些,邪恶的东西可能还在这里。”
她不服气地咬唇,“他真讨厌”的心思全写脸上。
兴许仗着黑暗遮掩,她的表情比往日丰富许多。
他忍俊不禁。
“什么声音?”她警惕地竖耳。
“不知道呢。”
唐若拉感到此刻的氛围并不急迫,反而是怪异的松弛。她不想再困在封闭的电梯之中,掏出驱魔香水四处喷。
清新的芳香洋溢电梯箱,不一会儿,白色的灯光重新亮起,电梯的显示屏重现猩红的数字——4。
电梯却没有上升的预兆。
四面都是银色的金属箱板,把两人的身影锁在镜子般的箱板里。它们互相辉映,镜内的人影和电梯箱无穷无尽。
霍尔德尝试按楼上的数字按键,电梯依旧不上升。再按开门键,电梯门缓缓地开启。
两人同时警惕门外。
很幸运,电梯没有停在夹层,门外是乌漆墨黑的四楼。
唐若拉看穿敌人的诡计。“逼我们走楼梯,去看看它耍什么花样。”
他们一同走出电梯,左边是幽深的长廊,两侧的玻璃墙反射细碎的寒光,像长满一只只睁开的眼球,不怀好意地等待他们前去。
右边是米白色的消防门,门后就是楼梯间。
“办公室里面有人但没开灯,有古怪。我们去看看。”
第一家公司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员工横七竖八地躺着或趴着。唐若拉的眼睛已经适应昏黑的环境,无须打开手机的电筒浪费电,她和霍尔德警惕地走进去。
神秘的昏黑成了一张厚厚的棉被,席卷里面的员工,若要他们窒息,轻而易举。
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中年女人瘫坐在沙发上,表面没有伤痕,睡着似的。
眼尖的霍尔德发现端倪,快步去查看中年女人的脖子。
唐若拉跟过去一看,吃惊地看向霍尔德。
中年女人的脖子有两个暗沉的血洞,无疑是血族留下。
霍尔德的眼神结了霜花。
见她一言不发等自己开口,他主动解释:“血族不屑于和恶灵厮混,如果他们一起出现,证明是血族和邪恶的组织勾结。”
她沉吟道:“显然那个邪恶组织是‘号角’。你更加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
霍尔德凝重地点头。
必须杀了那个血族。
而后,他们检查其他昏迷的员工是不是也被血族咬了。出乎意料,他们的脖子都没有血洞。
“这个血族到来不是为了觅食,不是凑巧出现,我们今晚又多一个敌人。”他环顾所有昏迷的人类,“很奇怪,他们只是熟睡,敌人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先不管他们,我们赶去二十楼。”
唐若拉转身的一瞬间,面前的黑色显示屏中有人影动了。她定睛一看,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动不动,刚才似乎是她眼花。
她压下疑虑却留个心眼,往公司的大门走去。
玻璃门映着走近的两个倒影,其中一个倒影的身后多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脑袋。
两人蓦地驻足,煞有默契地同时侧身,盯着藏在他们身后的倒影。
一张熟悉的脸孔一闪而过。
“卢卡斯?”
唐若拉回首,奈何身后只有熟睡的员工们。“刚才真的是卢卡斯吗?他现在躺在医院,丹尼尔守在他身边。”
“应该是卢卡斯的灵魂。”霍尔德一语惊人。
形势比想象中严峻,他们没时间耗在别的地方,立刻赶去二十楼。
然而才迈出玻璃门不久,似曾相识的怪声回荡安静的楼层。
哒!哒!哒!
唐若拉神色突变。
这一次怪声离她颇近,她听清确实像一个人在跳。诡异的脚步声很沉,她的鞋底恍然感受到地板震动。
哒!哒!哒!
脚步声在他们的正下方,它在楼下!
“快上楼!”她直觉跟那东西正面硬碰没有好处。
推开厚重的消防门,阴冷的风迎面扑来。楼梯间的灯毫无反应,黑暗把两人拥入怀里。
听着响不停的桃木铃铛,唐若拉忐忑地往上跑。霍尔德一直眉头深锁,感应到某种异样。
哒!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厚重的消防门也隔绝不了诡异的脚步声,甚至离他们不远。
霍尔德往栏杆下侧目,通过楼梯之间的空隙俯视,楼下陷入黑暗的海洋,根本没有四楼以下的楼梯。
真不妙。
更糟糕的是,楼下的黑暗持续上升,吞噬掉下半层的楼梯。
哒!哒!
脚步声在下面的黑暗里响起。
那东西跟着他们?
“若拉,不断往上跑不要停。”
闻言,她闷头跑楼梯。
仅靠每一层的窗户透射惨白的路灯进来,蔓延至楼梯间,她勉强看清每一个阶级。
楼下的黑暗渐渐逼近。
咕噜咕噜……
很不巧,楼上突然有莫名的东西滚下来。
一团黑影朝着两人滚下来,圆圆的,貌似是个足球。
可是当“足球”的另一面转过来,沾到微弱的白光,深邃的阴影雕琢它立体的五官。
竟是一个人头。
依稀可见,人头的皮肤血淋淋,黏糊的金发后脑勺有一个内凹的黑洞。
唐若拉伸展银色的长矛迎战。
蚯蚓般的血迹流过人头双眼,憎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唐若拉和霍尔德。
“我不要加班!我不要加班!我不要加班……”
疯狂的嘶吼与楼下逼近的脚步声为他们演奏死亡乐章。
人头不再满足一阶一阶地往下滚,他龇牙咧嘴地跃来,试图撞他们摔到楼下。
面容冷峻的霍尔德比唐若拉先出手,他直接揪着人头的头发,把人头从楼梯之间的间隙扔下去。
人头没料到他敢这样干,陷入黑暗之际仍是震惊的表情。
“啊!”
“啊!”
楼下响起一男一女的尖叫。
霍尔德神色一动。
“有人在楼下?”
“没时间管他们,快往上。”他拉着唐若拉的手跑楼梯。
跑楼梯的速度加快,阴冷的风擦过他们的脸庞。听见旁边的人开始喘气,霍尔德特意减速。
唐若拉跑得浑身热乎乎,莹白的脸颊浮上淡粉,在昏黑之中显得不真切。“我能跟上,不用减速。”
霍尔德没吭声,准备要横抱起她跑的时候,楼上的人影使他们被迫停下。
猩红的楼层数字“13”前面,一个穿着蓝色清洁服的工人背对着他们,抱着一根东西正在拖地。
乍看是正常的画面,不过她身后的阶梯流淌腥臭的血液。一道又一道暗红色,朝着他们流下。
如果要上楼,必须经过她的身后。
唐若拉拿出一瓶红色的辣椒粉,示意霍尔德继续上楼。
哒!哒!哒!
追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别无选择。
并肩的两人放轻脚步悄悄地拾级而上,尽量不惊动清洁工。
快要靠近清洁工的背后,死老鼠般的腥臭熏得她想吐,连霍尔德也难以忍受地皱眉。
与此同时他们终于看清,清洁工肩膀前的“棍子”并不是拖把的柄,而是一双倒立的脚。
唐若拉隐约感到鞋底踩着零零碎碎的块状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面朝清洁工,悄然加快脚步经过。
清洁工却突然回头。
她的身体没动,依旧背对两人,转动的只有脑袋。
“你们看见我的拖把吗?”
插满玻璃碎片的脸血流不止,横的竖的伤痕毁坏她的容貌。同一时间,她的清洁服渗出大片血迹。
大量流出的血原本是血族的盛宴,可是霍尔德闻到她血的气味和她的灵魂一样腐臭,毫不遮掩厌恶之色。
唐若拉毫不犹豫地洒去辣椒粉,顿时,尖叫的清洁工全身抽搐,像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
“我的拖把!你们当我的拖把!”
痛苦的抽搐使清洁工无法迈开一步,她怨恨地瞪着两个活人嚎叫。
趁这时,她和霍尔德往楼上飞奔。
黑暗浪潮随之淹没第十三层的楼梯,清洁工的叫骂依旧连续不断。
哒!哒!哒!
十三楼的楼梯间一阵震荡,清洁工的叫骂戛然而止。
接着,楼梯之间的空隙,冒出一只向上望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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