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晋王不要脸第4天
宋幼清推开门走了出来, 回身看了苏老夫人一眼, 无声地叹了口气。
正欲往自己院子走, 从一旁走来一小婢女,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来, “五姑娘,这……这是晋王殿下给您的。”
宋幼清一愣,“谁?”
“晋王殿下。”
“他……方才来过了?”宋幼清顿觉不好。
“殿下刚才来寻五姑娘,知晓五姑娘在老夫人院子里 ,便亲自过来了。”小婢女低着头支吾,“可方才殿下走到院子时便离开了,就让奴婢把这个给五姑娘。”
宋幼清捧着温热的纸包,心口都烫得生疼, 他方才可是都听到了?
宋幼清将纸包打开,见里头包着几块热腾腾的桂花糕,香气四溢, 熟悉得让人想落泪。她故作无事地点了点头, “我知晓了, 你下去吧。”
“是。”
宋幼清这才捏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 不禁失笑,若非她知晓自己并无暴露身份,她都差些以为李承珺认出她来了, 她往日最爱吃的便是这个。
那时虽说她常去晋州,可实则也不过一年去个两三回,一回待个三五日罢了。
那时李承珺常替她备上她爱的桂花糕。
晋州是寒地, 养不活桂花树,那时李承珺辗转几番,托人在南方种了数十棵,每到落桂之季,他便命人采摘又快马加鞭送至晋州,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七八成的桂花坏在路上,能留下来的些许都被他存下来制成桂花糕。
这些事也是许久之后她从旁人口中听到而知晓的。
那时他也只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闲散王爷,府里的婢子厨子自然比不上京城的,她每回吃上他府中的桂花糕,总忍不住多嘴一句:
“日后等有机会,我带你回京城,东巷有一家铺子的桂花糕那做的当真是一绝!我最爱吃的便是那家的,等你尝上一口,保管赞不绝口!”
每每听到这儿,他总是笑着看着她,“好,我等着那一日。”
……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宋幼清失笑,紧紧捧着纸包便往院子里去。
她也知晓自己身子再也糟践不得,便躺在床榻上休憩。
今日之时虽动静大了些,但亦是在给李驿昀施压,再则李承珺当着李驿昀的面提起他是假太子之事,李驿昀定是对他有所防备,李驿昀此时正需朝中势力对抗李承珺,任何一家都不可得罪,如此一来,便不会再大张旗鼓地对付苏家。
一想到这儿,宋幼清安心地闭上眼,这些时日她有些累了,难得可睡个安稳觉。
她刚闭上眼,便沉睡了过去。
……
身上的疼痛让她在昏沉间沉浮不定,耳边似响起嘈杂的声响,她微微拧了拧眉。
“瞧他这样子,应当是快醒了。”
“把他给我泼醒!”
扑面而来的凉水震得她一个激灵,水从她颈间滑落,裹挟着冬日的冷冽,令她浑身颤了颤。
她缓缓睁开眼来,眼前的昏暗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处。
提着桶的小兵看了她一眼,朝着她呸了一声。她偏过头,恍若未见。
她记起来了,这是在北狄边境的牢狱。
“将军,将军!”
耳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幼清无奈地转过头去,“呆子,你跟着我来做什么……这下好了,我们一个都跑不掉了。”
谢常安眼中含着血泪,咬着牙道:“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宋幼清凄凄地低笑一声不再说话。救?谁来救?她可是被太子李驿昀亲自送到敌军手中的。
阴暗的偌大地牢也只关押着她与谢常安两人,即便是有一丝声响,在其中也是愈发清晰。远处传来脚步声,一道身影渐渐从阴暗中显现。
他左眼处有一道伤疤,延伸至唇角,死肉与新肉交杂,向外翻露着,黄沙寒冬让他的面部都皲裂开来,狰狞的面目叫两个小兵瞧着都震了震,往后退了几步。
可宋幼清见着他却是没丝毫畏怯,不屑地笑了笑。
“宋幼清!”他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许久不见。”
宋幼清冷笑了一声,以北狄话回了他一声,“隗禹。”
隗禹一顿,笑了笑,“你倒是还记得我。”
“自然。”宋幼清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你脸上这道伤不还是我留给你的吗,我怎可能忘了?”
隗禹面目阴沉,“死到临头还嘴硬。”他冷哼一声,“十座城池换一个你,你觉得本王划不划算?”
宋幼清拧过头不再看他。
昨日,她遭人暗算被下了药,再醒来之时就已在北狄边境了。
当初孙将军亦遭人算计,连失十几城,她这几月奋死拼搏夺回了四五城池,本以为会让朝中暂且安定,可谁知竟会这般……
隗禹私下与宫中交涉,若肯将她交给北狄,他愿意将剩余那十座城池悉数奉还。
若是再给她两年时间,这十座城池她亦可尽数夺回,可是宫中两位却是等不及了,竟能同意了隗禹这般不可理喻的要求。
她心中除了悲凉已不剩什么,可在旁人眼中,她宋幼清又算得了什么,她自然没有十座城池来得重要,京中不乏武将,没了一个宋幼清,亦会有另一个她……
她知晓这消息时已晚,事已成定局,而谢常安这呆子发现她遭遇不测,竟还单枪匹马闯来,无疑,最终与她一同被关押在此。
宋幼清冷笑一声,“隗首领在想什么?少了一个我军中还能垮了不成?隗首领还是大手笔,竟将我与十座城池对换,日后莫不要后悔了才是。”
隗禹死死掐着她,“后悔?我怎可能后悔,你一死,我的心病才除了,没了你,别说十座城池了,二十座我都能夺回来,日后你们大梁便都是我的了。”
谢常安怒吼,“狗贼!你若是有本事我们就堂堂正正打一仗,做这般阴险小人不觉得作呕吗?”
隗禹不屑地看了谢常安一眼,“我在和你主子说话,一条狗在这儿叫什么!”他将宋幼清下巴一抬,“既然是你养的狗,那自然是由你来处置,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不过我觉得这对你而言太过残忍,我你可以救他,怎样?不过就看你怎么做了。”
“你想做什么?”
隗禹轻笑,他一把抓住了宋幼清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舒展看,“啧,瞧瞧,这纤细的手都快赶上女人了。”
谢常安一听,心中焦灼不安,他生怕隗禹会察觉出宋幼清是女儿身,倒时她怕是更难应付,“隗禹,你放开她!若你再动她一分,我定是叫你不得好死。”
隗禹恍若未闻,如今在他眼中,谢常安也不过是个任他拿捏摆布的喽啰,不足为惧,他看着宋幼清,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就是你这只手毁了我半张脸,又夺了我兄弟的性命,都说大梁的镇国大将军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但我想……你若是没了这只手呢,又会如何!”
“隗禹!你究竟想做什么!若是你敢乱来,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谢常安死死扒着牢狱,“隗禹,你若是敢伤她,我定是要血洗你北狄!”
谢常安的话于隗禹来说不过是一场笑话,隗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谢常安,“宋幼清,给你一次救他的机会,若你愿意废了你的右手,我就把他给放了,怎么样?”
宋幼清缓缓看向谢常安,她见他满面鲜血淋漓,终是点了点头,“好。”
反正她落在隗禹手中,已活不了,何不让谢常安活着,她本就会死,一只手于她来说,也是无关紧要了。
“宋幼清!我不需要你救!”谢常安游走于崩溃边缘,于她来说,她的手便是她的命,而他的命根本不值一提,“宋幼清,你敢听他的试试!你信不信我死在你面前。”
隗禹看着面前这番兄弟情深,闭着眼,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把人给我带出来,这事儿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怎么能让他轻易就死了。”
“是。”从一旁又上来几个人一同将谢常安从狱中押解出。
“一只手可以。”宋幼清见谢常安被人压踩在脚下,拧了拧眉,“不过你先放开他。”
“宋幼清,你当我傻吗?”隗禹拍了拍她的脸,“我把他放了,那你们不就可以逃了?”
宋幼清瞋目而视,“那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若我砍了自己的右手,你会放过他?”
隗禹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如今可由不得你信不信,你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选,不是吗?再则,我说拿你换十座城池,如今你在我手中,我也已信守承诺,将城池送还给了你们大梁,不是吗?”
宋幼清死死盯着隗禹,“隗禹,你我虽为仇敌,可我依旧佩服你的言而有信,望你这一回也勿食言。”
隗禹一愣,他也未曾料到宋幼清会说这个,“自然。来人,将她放了。”
隗禹戒备心极重,虽说将她放了,但也只是解了她的手铐,沉重的脚镣依旧保留着,她每走一步,脚镣上锋利的尖刺一回回割着脚踝,疼得她心都微颤,可她不敢喊一声。
隗禹将手中的佩刀丢在宋幼清面前,“自己来。”
宋幼清看了谢常安,缓缓弯下腰捡起佩刀。
“宋幼清!你给我住手!我不需要你救我!”
宋幼清看了隗禹一眼,左手一抬,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她的小指便被斩断,落在一旁,甚是触目惊心,满地的鲜血与钻心的疼痛让她整个人发颤,“放……了他……”
隗禹看了宋幼清一眼,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他也没急于下令,只是不急不缓地拍了拍手。
“汪!汪!”
这道声音令宋谢二人皆是一震,只见一只狼犬从狱口跑了进来。
宋幼清暗道声不好,正要伸手去夺,却见隗禹先她一步将她的那根断指往前一踢,那狼犬兴奋地冲了上来,将断指咬入口中。
狼狗的咀嚼声将谢常安最后一丝理智剥夺,他怒吼了一声,推开了押着他的几人,他疯了一般跑到宋幼清面前一把夺过宋幼清手中的刀,狠狠地往那条犬身上刺去,“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也不知刺了多少刀,满地皆是鲜血,那条犬已没了声息,可谢常安却始终未停下,“吐出来!吐出来啊!”
他一把扒开它的嘴,可里头也只是血肉模糊,根本找不见什么了。
十指连心之痛让饶是经历过万千伤痛的宋幼清都倒吸一口凉气,她浑身发颤,喑哑着声音对着谢常安道:“走……你走……”
谢常安这才回过神来,他知晓那断指已无力回天,只得上前一把扛起宋幼清,“我带你一起走!”
“你走……”她如今脚下还有数十斤的镣铐,谢常安带着她,根本走不远。
周围几人终是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抽出剑就往谢常安身上刺来。
谢常安如今已被愤恨迷了眼,哪里会手软,他一刀一个直接了解了性命,带着宋幼清就往外冲。
镣铐下垂,似要将她的脚扯断,可宋幼清不敢吭一声,生怕让谢常安忧心。
身后传来隗禹的怒斥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追,都给我就地斩杀!杀了他们!”
宋幼清趴在谢常安背上,“常安,你放我下来,带着我……我们俩都跑不了,你先逃出去,到时再派人来救我!”
谢常安紧咬着牙,哪里肯松手,若是把她留下来了,她根本就没有活路。
他生怕宋幼清自暴自弃,还安慰着她,“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去找沈安,他会有有法子的。”以沈安的医术,定是可以将她的手救回来的。
宋幼清失笑,还打趣着他,“呆子,手都被狗吃了,回不来了。”
“能救回来的,信我,可以的!”
身后紧跟着隗禹的人,谢常安丝毫不敢松懈,但宋幼清能察觉出谢常安的步伐愈发吃力。
“往悬马坡跑,那里容易躲藏……”
“你不要再说话了!”谢常安眼前混沌,已分不清究竟是汗还是血,“你撑着些,我们马上就能回去。”
宋幼清笑了笑,“只是断了根指头,又死不了。”
宋幼清话音刚落,就见从前方窜出几个身影,来人并无停留,握着手中的剑,直直朝着宋幼清刺来,谢常安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短刀往那人身上一刺,一个转身便将那人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塞进宋幼清左手中,“你拿着。”
宋幼清并无推脱,“将我放下来。”
谢常安知晓如今局势严重,若是将宋幼清还带着,不仅自己无法施展,还会拖累她,他咬了咬牙,将她放在地上。
脚下的镣铐过于沉重,宋幼清根本无法往前迈一步,只得等着那些北狄人上前再将他们一并斩杀。
所有人皆知她善用右手,能百步穿杨,可无人知晓她左手亦能手起刀落,斩人于马下。
一个个人倒下,可却又愈来愈多的人现身,挣扎间,两人都愈发吃力起来,愈渐逼近山坡。与此同时,隗禹也已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坐于马上,死死盯着宋幼清,“我倒是小瞧你了。”
既然早已捕获宋幼清,他根本就不可能再让她活着回去,“来人,射箭!”
一声令下,四周忽而冒出几十个弓箭手,宋幼清一震,她下意识便将身旁的谢常安一推,“走!”
万箭齐发,哪里容得了她想那么多,“你再不走不仅对不住我,还对不住那十数万将士!”
箭雨之下,宋幼清无法分心,她飞快地抵挡着向她射来的箭,她知道,隗禹想让她死,她今日是走不了的。
“你还不走!”宋幼清见谢常安还在她身旁抵御,气不打一处来,“蠢不蠢,给我滚啊!谢常安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一个分神,身后之箭来不及避开,直直射入她后背,她没喊一声疼,倒是看向谢常安,毫不客气道:“你瞧,若是你早些走了,我也不至于遭这罪……你快些走,去找沈安,把他带到这里来救我,不然我们都得死!”
宋幼清心急如焚,这呆子有时候就是一根筋,认死理,见他还愣在原地,宋幼清一狠心将后背上的箭拔了出来,“你还不明白吗?你救不了我,去找沈安来!”
谢常安眼中腥红,他如何不知这只是宋幼清为了让他先逃的说辞,可她亦说得并非无道理,他不是大夫,她受了伤,他亦救不了她,只有援兵与沈安来了才有最后一线生机。
谢常安咬了咬牙,嘶吼了一声,逆着箭雨便朝着悬马坡而去。
“给我追!”隗禹哪里肯定放过谢常安,派了一队人马前去追谢常安。
见谢常安走了,宋幼清终是松了口气,可箭雨密集,她也已无力抵挡,知晓谢常安看不见她,她咬着牙将剑身削断,讽刺地看了隗禹一眼,“隗禹,你的人还是不行……这么几箭都射不死我!”
隗禹怒火中烧,他一个翻身下马,“射!给我射死她!”
弓箭手不敢违令,各个双剑齐发,宋幼清饶是有三头六臂也躲不开,她根本无力抵抗,十余箭纷纷射在她身上。
她死死握着长剑,将一支支箭斩断。
隗禹一抬手,弓箭手便齐齐收起弓,宋幼清这才得了空隙大喘一口气。
隗禹走到她面前,冷笑了一声,“宋幼清,你终究是败给了我,若你跪在我面前服输,那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宋幼清抬起苍白的脸,轻嗤一声,“做……梦!”
她发间凌乱,沾着粘稠的血液,遮蔽了她的视线,她正欲抬手抹去,却见自己手上也满是鲜血,她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
隗禹捡起身边的长剑,忽而阴笑一声,他猛然间抬手,将手中的剑就往宋幼清身上刺去。
宋幼清知晓躲不开,剑逼近之时,她也只是将身子往左侧挪了挪,“噗嗤”一声,剑直接刺穿了她的胸膛。
隗禹并不知她的心生来就长在右侧,她往左侧倾身只是避开致命而已,可她也活不了,只是死得慢些罢了……
可即便如此,隗禹也并未松手,他推着剑又使了几分劲儿没入她的胸膛,一寸,两寸……剑尖亦从后背探出,沾满了她的血。
可即便如此,宋幼清也死咬着牙不肯哼一声。
她身子一软,人就要跪下,她使劲气力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插,半身的气力沉于剑身之上,拼尽全力只让自己单膝跪下。
鲜血直流,染红了她一身,她的意识也被渐渐剥离。
隗禹浑身一震,并未想到即便如此,宋幼清都不屈服,“宋幼清,你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悔……”她死死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一字一字道:“若我……活着,必……屠……北狄!”
“死了还嘴硬,来人,给我将她的脸割烂!”
……
她身子愈渐冰冷,北风呼啸灌入她耳中,隗禹再说什么,她已听不见了,她眼前忽而一片苍白,迷雾之中似有一道身影走来。
都说人之将死,便能见到自己最想见之人,她本以为会是会是小娘,又或是父亲,可谁知……竟是那道前两日还与她争吵的身影。
他立于府外,替她系着甲胄,“边关冷,好好照顾自己,等此战终了,我也入京,到时我陪你一同回去。”
她亦是笑了笑,“好,等我将北狄拿下,我就来晋州找你。”
她御马而驰,那道身影愈渐远去。
……
眼前之景渐渐散去,还是满眼的腥红。
如今……她怕是回不去了,她食言了。
她还未回晋州……还未带他回京呢,京中皆是豺狼虎豹,他一个人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还有一个月便到了年关……今年她去不成晋州亦陪不了他了,日后的每一年……又只剩他一人了……
疼痛至极致,疲倦之意袭来,她缓缓闭上眼,意识渐渐抽离。
……
叔玄,你在哪儿?
你为何不在……
我想回家,带我回去,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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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晋王不要脸第5天
她忽而胸口一阵刺痛, 呼吸一滞, 差些喘不过气来, 她猛地睁开眼,回神了许久, 才发觉自己躺在床榻上。
她拼命喘了几口气,才舒缓下来,方才又做梦了,竟梦见三年前自己“死”前之景。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断指,失笑一声,于此,她从未后悔过,只不过是断了根指头, 谢常安没死,她亦活着,这比买卖划算……
她下了榻, 走到桌旁端起茶便一饮而尽, 将梦中的劫后余生压下。
这梦她并非没做过, 只是这一回却叫她有些后怕。
“姑娘, 你醒了?”屋门被推开,婢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奴婢春寒, 老夫人特意嘱咐奴婢给姑娘备了晚膳。”
宋幼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拂冬与阿荷之事已叫她长了教训,她如今不会再轻易相信身边之人了, “放在这儿吧,你退下就是。”
婢女愣了愣,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宋幼清没想到今日一睡竟睡到酉时,她身子有些发虚,根本提不起劲儿来,一想到方才的梦境,她根本吃不下饭。
“来人。”
方才春寒又走了进来,“姑娘。”
“将饭菜都撤下去吧。”宋幼清起身便往床榻上走。
“姑娘,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
宋幼清想到了什么,她看着除去菜碟外空空荡荡的桌子,心忽而一颤,“我放在桌上的桂花糕呢?”
春寒一愣,低着头怯懦道:“方才……奴婢见着糕点凉了,以为姑娘不爱吃,便……拿去丢了。”
“谁准许你丢了的!”宋幼清心中顿时空落,继而怒斥,“又是谁准你动我的东西!”
春寒惊吓地跪在地上,“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姑娘饶了奴婢吧。”
宋幼清一见如此,镇了镇神,便知方才自己有些失了智,她长舒了一口气,将怒意压下,“无事了,你退下吧,将东西撤去。”
“是。”春寒立马起身,慌乱地将桌上的菜碟子一并收了起来,“奴婢退下了,姑娘好生歇着。”
春寒匆匆往外走去,差些绊倒在路上,不是说苏五姑娘是府中脾气最好的姑娘吗?为何她才来第一日便遇上这番情景。
宋幼清坐在床榻上,捂着自己的头,方才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往日并不易怒,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是几块桂花糕罢了……
宋幼清刚想重新躺回床榻上,却听窗台上又传来异响。
石子击落声有些熟悉,宋幼清知晓来人是无南,可她如今不知该如何面对李承珺,便坐在床榻上未动。
可窗外的响声并未停歇,不见着宋幼清来,无南也未离开,一声接着一声,宋幼清思绪更为不宁。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子旁,将其打开,“这么晚了,无南侍卫又来做什么?”
无南一脸焦灼,“苏五姑娘,还请你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主子他出事了!”
宋幼清一滞,不由得也有几分迫切,“他怎么了?”
“姑娘随我去一趟王府吧,去了就知晓了。”
宋幼清看了无南一眼,收回目光,愈发冷静下来,“无南侍卫找错人了,请回吧。”
若是李承珺真的出了什么事,找她又有何用?如今无南不过是以此说辞又骗她罢了。
“苏五姑娘,真的,无南并未虚言。”无南低下头来,“王爷今日入了宫,受了重伤,如今伤虽止住了,可还未醒来。”
宋幼清双手缓缓握紧,故作疏离,“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去有何用?”
“苏五姑娘当真那么绝情?”无南闪过一抹失落,“主子今日入宫也是为了苏五姑娘,可苏五姑娘这般淡漠,叫属下也寒了心,主子姑娘做了那么多,当真是不值得。”
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罢了,今夜就当属下并未来过,姑娘好生歇着吧,日后……属下也不会对主子提及今日来找过姑娘的。”
宋幼清愈发不安,既然无南都特意来寻她,想来是伤得不轻,“等等,我随你去一趟就是。”
宋幼清并未瞧见,无南眼中闪过一抹光,他回过身来,朝着宋幼清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多谢苏五姑娘了,姑娘身子不便,属下已在苏府侧门外备了马车。”
宋幼清点了点头,从窗台翻出。
“苏五姑娘,您小心些。”无南有些心虚,若是让主子知晓姑娘是翻窗出来的,会扯到伤口,他怕是又少不了一顿打。
府中之人都在自己院子里面壁思过,宋幼清轻而易举地便从苏府侧门走出而上了马车。
一路上宋幼清焦躁不安,一回接着一回询问着无南:
“他是如何受的伤?”
“可有大夫替他瞧过了?”
“他何时入的宫,又是何时受的伤?可是李驿昀伤得他?”
……
听得她这么问,无南愈发心虚,只得马不停蹄往晋王府赶,“马上就到王府了,姑娘到时亲自问主子吧,有些事属下也不知。”
马车刚至晋王府,无南还未来得及停下,就见宋幼清毫不犹疑地跳下了马车,急匆匆就往晋王府赶。
无南吓得慌忙撒下马鞭就跟着进去,“苏五姑娘,您慢些,您还受着伤呢。”
无南愈发不安,方才他说得可是太严重了些?若是苏五姑娘瞧见实情,可会恼怒?
不过这思虑的片刻,宋幼清已快步到了李承珺卧房外,她一把推开屋门,忽而顿住。
无南见此,暗道声不好。
果不其然,就见她转过身来,脸上布满阴沉,“这就是你说的他受了重伤?”
宋幼清咬了咬牙,气得转身就走,这屋内满是酒气,哪来的伤患?
无南赶忙上前拦着要走的宋幼清,“苏五姑娘留步,属下也是没了法子,府中任谁都管不了王爷,若是王爷再喝下去,怕是真的喝出内伤来。”
“无南侍卫过于看得起苏某了。”宋幼清往身旁迈了一步就要走。
“苏五姑娘,主子三年前喝了一天一夜,差些就醉死。”无南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突然跪了下来,“还请姑娘帮帮属下,属下求求你了,属下已用尽办法,可主子根本不听,只能寄希望于苏五姑娘了。”
宋幼清一听到“三年前”便已心软了,她沉默不语,转身进了屋子。
无南顿时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门合上。
他长叹一口气,老天爷啊,终于妥了,他赶忙闪身到了院子外守着。
宋幼清掩着鼻缓缓走了进去,酒气愈发浓重,她拧了拧眉。
“本王不是让你出去吗?你又来做什么!”屏风后的人听见了脚步声,将酒罐狠狠一砸,酒罐应声而落,碎裂一地。
宋幼清心头沉闷,走了过去,只见李承珺半倚在床榻旁,发髻与衣袍都有些散乱,身旁倒着七八个酒坛,早已空空如也,他抱着手中的酒坛又猛喝了一口。
宋幼清站在原地未动,缄默不言。
“本王让你走了,你又来做什——”手中的酒罐正要砸下来,他忽而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怔怔地望着面前这道身影,似是没有缓过神来。
他看着她,痴痴一笑,“我当真是醉了,竟瞧见了你,一定是梦。”
宋幼清知晓他喝醉酒是什么德行,不由得叹口气,“今日又喝酒做什么!”她一步上前,将他手中的酒罐子夺了过来,“别喝了,再喝我就走了。”
“别走。”李承珺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头靠在她手背上,“别走,陪陪我好不好?”
宋幼清心中酸涩,也不急着将手抽回,任由他攥着她的手,“你喝醉了,早些歇着吧。”
“没有,我没喝醉,我都瞧见你了,怎可能是喝醉了。”
宋幼清见他说话矛盾,便知晓他已醉的不轻,上一回他醉时都未喝那么多酒,更何况今日,“你可知我是谁?”
李承珺缓缓抬起头来,伸出手覆在她眼眸之上,一遍遍勾勒着,“我怎会认不出你呢……你是我的幼清啊……”
宋幼清心微微一颤,明知他说的是醉话,可还是止不住要藏起自己的怯懦,她偏过头去,“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宋幼清。”
李承珺捧着她的脸,眼中迷离却又深切,“不会的,我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幼清啊,你分明就是。”
宋幼清觉得喝醉了的李承珺委实难缠的紧,“早些睡吧,我不可离府太久,他们会发觉的。”
见宋幼清要走,李承珺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扯,宋幼清一个不稳便栽了下去,不偏不倚倒在了他怀中。
“别走,陪陪我好不好,就当是梦我也认了,我怕梦醒了你又走了……”
宋幼清松了抵着他的气力,她知道,自己又心软了,罢了,他既然已喝醉不会想起今日之事,就由着他吧。
李承珺见她不再挣扎,便紧紧搂着她,将自己深深埋在她颈间。
此刻他眼中清明,哪里还有方才的醉态,他眼眸微润,万千深情都藏于眼眸深邃间,他低低唤了她一声,“幼清,你回来了……”
宋幼清靠在他肩头,沉溺于他的柔情之中,哪里还能察觉出他的异样。
李承珺笑了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幼清,你唤我一声,可好?”
也不知可是酒香醉人,宋幼清亦沉溺其中,她不由得也放纵了自己,紧紧搂着他,“叔玄……”
她告诉自己,仅此一回,日后她不会再这般了。
……
李承珺浑然一震,他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激动,小心翼翼而又轻缓地揉着她的脑袋,“幼清,待我们回京,我就娶你,可好?”
宋幼清一听便知他应当以为自己还在晋州,她轻抚着他后背,安抚着他,“等我从边关回来……”
李承珺搂着她的手缓缓收紧。
宋幼清叹了口气,“叔玄……”可话刚到嘴边,她又改了口,“我该走了。”宋幼清偏过头去抹了抹眼泪,“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李承珺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你真的会来?”
宋幼清点了点头,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答应过你的,今年会来陪你过年的,不会食言。”
本以为只是随口的托辞,却不想李承珺当真信了,他松开了手,“好,我等着你。”
宋幼清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再也没回过身看过他一眼。
她并不知,身后之人眼眸愈发晦暗阴沉,恨不得将她的背影揉进骨血之中,他望着她远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无南见宋幼清走出来,赶忙上前,“苏五姑娘,主子他?”
“他没事了。”宋幼清低着头,怕让人瞧见她的泪痕。
“今日多谢姑娘,属下送姑娘回府。”
宋幼清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换个人送我便是,你留着陪他罢,替他收拾一番。”
“是。”无南赶忙派了亲信送她出府,见马车驶离,他才匆匆回了院中。
此刻李承珺正立于院中,抬头望着天,满身染着苍凉与悲怆,一如三年前那般。
无南走了过去,“主子。”
“将她送出去了?”
“是,让小六送苏五姑娘回府了。”无南见李承珺满身酒气,假意泼洒而上的酒湿了半身,可也不见他有所顾忌,“主子,今日这般骗苏五姑娘,苏五姑娘可会恼?”
李承珺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她若恼我,便不会留下来了。”
无南见李承珺这般,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主子能放下宋将军是好事,但又为了苏五姑娘神伤,这着实让人心焦。
李承珺收回目光,言语间是不可多得的柔情,“我多恨不得将一切都交于她手中,可又生怕她跑了。我将她丢过一次,如今也只得小心翼翼的。”
无南低着头不言,只因他根本不明白自家主子话中为何意。
可李承珺却忽而轻笑一声,方才的怅然尽数褪尽,一如往日那般清冷,“你让人将东西备着,明日与我一同去一趟苏府。”
无南浑然,还未回过神,“主子,准备何物?”
李承珺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上门提亲,你说得备着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珺:为何总感觉今夜之事我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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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晋王不要脸第6天
经夜里之事, 宋幼清一夜未眠, 她睁着眼直至翌日清晨。
春寒正要替宋幼清梳洗, 见她神色恹恹,不免有些忧心, “五姑娘,奴婢去请许大夫来替你瞧一瞧。”
“不必了,你替我去祖母那儿禀报一声,就说我要出一趟府,你再让人备好马车就是。”
春寒不敢多问,便匆匆前去。
宋幼清将伤口包扎处紧了紧,换了件夹袄便抱着汤婆子亦出了院子。
虽然她知晓今日不宜出府,但她又不得不这般做。
一来, 昨日京城中有人已怀疑她的身份,她需得在街上露个面,如此一来, “谣言”便不攻自破, 若她是假的苏澜, 苏家又怎可能放任她借着苏家的身份大摇大摆出现在世人面前。
再则, 李驿昀亦怀疑她身上有伤,若她今日一直在府中,李驿昀定是还会寻着时机再来试探她一番, 倒不如今日出个府让人知晓她身子康健,能下地出府,如此便一举两得。
……
今日街道也如往常般热闹, 但有些许不同的是,这热闹繁杂声皆来自于她。
宋幼清自顾在街上走着,议论声接二连三钻入她耳中:
“你们瞧,她就是苏家那位。”
“昨日喜宴上被太子弃了的那个苏澜?”
“什么被太子弃了,分明就是她不知检点勾引晋王殿下,太子殿下本想着将事情压下,可谁知她变本加厉,还在晋王殿下面前脱了衣裳,太子殿下便是再心大,也是容不下她了。”
“真有此事?瞧她也是个规矩的姑娘,竟做出这种事儿来?”
“我说的还能有假?你可别她瞧着人模人样的,干出的事儿可不像是个正经姑娘家干的,我就说嘛,苏家好好的把她接回来做什么,外头养的也不知是什么货色,这下好了,给苏府丢了人,想必苏家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她还有脸出来。”这话声色还提了提,似是有意让宋幼清听见的。
宋幼清不由得笑了笑,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倒是被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都比得上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了。
“姑娘,我们回去吧。”春寒紧跟其后,周遭的污言秽语她都听了些许,赶忙上前拉着宋幼清就要往回走。
“回去做什么,我好不容易出得一次府。”宋幼清说着就在摊前站着,挑着些小首饰。
“可是姑娘,他们说起话来未免也太难听了——”
“嘴长在他们身上,你还能管着不成?”通敌叛国的罪名她都受过了,如今这区区小事根本不痛不痒。
既然已出府,宋幼清自然也趁着今日逛了起来,仔细说来,她回京一月倒是还未好好在外走上一遭。
几年未归,京城也变了许多,先前她总去的那些铺面也早已换了。刚走至醉满楼前,宋幼清就瞧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她眉间微挑,不想多事,转身就走。
“哟,我瞧着这是谁呀,原来是苏家的五姑娘?”再平常不过的话,从沈怀菱口中说出却是分外尖锐刺耳,“这是心虚了,见着我们就走?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见着长安郡主都不行礼?”
宋幼清轻笑了一声,果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转过来对着李乐瑶福了福身,“见过长安郡主。”
宋幼清抬起头来,见李乐瑶身旁还站着个陆若涵,倒是有些惊讶,而陆若涵见着她亦是。
“苏澜,若我是你,早就躲在府中不出门了。”沈怀菱讪笑,“好好的太子良媛不做,非要去勾引晋王,我说你也是糊涂,晋王还能比得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
“怀菱!”一直一言不发的李乐瑶终是开了口,她厉声打断了沈怀菱的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清楚!”
有些话心中明白便好,说出来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牵连的怕是所有人。
沈怀菱心中有气,也顾不上其他,若是没有宋幼清,她应当才是太子良媛的人选,宋幼清夺去了她本该拥有的不说,竟还如此轻视,今日好不容易见着宋幼清,她怎可能轻易放过。
沈怀菱冷哼一声,变本加厉,“贪得无厌的下场就像你这般一个都讨不着好,如今全京城可都知晓了太子殿下当着众人的面将你给弃了,我倒是想瞧瞧还有哪个蠢货敢要你。”
“沈妹妹,别说了。”陆若涵赶忙上前扯了扯沈怀菱的衣袖,“许是我们误会了苏澜,或许事情并非这样呢。”
“若涵姐姐,你还帮着她说话!”沈怀菱不满地轻哼一声。
宋幼清看好戏似的看着她们二人在那一唱一和,不得不说,陆若涵当真是装得极好,这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倒也是变换自如。
而正当此时,街道远处忽而嘈杂起来,众人纷纷极目远望。
“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这么多人马又是做什么?”
……
早有爱凑热闹的人前去查探,这会儿已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对着街坊四邻道:“大消息!大消息!方才那可是晋王殿下的人马!”
宋幼清听罢,心头一震,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有人催促道:“是什么事!你有话快说,急死人了!”
那人贼兮兮道:“听说是晋王带着聘礼去苏家提亲!”
有人回不过神来,“提亲?与谁的亲?”
“你是不是蠢,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说能是谁的亲,自然是苏家五——”那人眼眸一定,见他口中之人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吓得身子一缩,“没事了,大伙儿散了吧散了吧。”
宋幼清低眉垂眼,想着昨夜发生之事,李承珺醉态之间倒是提起过迎娶之事,可那时她也糊弄过去了,怎么今日当真就提亲了?
宋幼清如今也没了旁他的心思,行了个礼,“长安郡主,苏澜先行告退。”赶忙折回,“春寒,我们回府。”
“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当真以为晋王是娶她来着?”身后传开沈怀菱的讥讽声,宋幼清亦恍若未闻。
陆若涵望着宋幼清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手死死攥着,手心都被她掐出了印痕。
……
即便宋幼清赶着回去,她还是晚了一步,马车刚行至街角,就见晋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一旁,侍卫正卸着几抬笼箱,有条不紊地往苏府搬着。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宋幼清也是被这阵仗吓到了,而街旁早有看热闹的一众人,皆啧啧称叹。
宋幼清掩着面匆匆入了府,在路上撞见的晋王府侍卫皆停下身与她行礼,“苏五姑娘。”
宋幼清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还未回过神来,就见前厅站着苏家众人,就连平日里根本不轻易出院子的苏老夫人也在,而另一道身影被围在中央,白衣诀诀,清癯雅然。
见着她来了,苏衡第一个上前奔过来,“姑姑!姑姑!”
李承珺转过身来,见着她站在院子里,言笑晏晏,“苏五姑娘。”
宋幼清浑身一怔,半身僵在原地不得动弹,他……今日这是怎么了?若非这一句“苏五姑娘”,她差些以为他依旧与昨日那般,喝醉了酒有些分不清人来。
苏万州嗔怪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拜见晋王,一点规矩也没有!”
宋幼清极其不愿地躬身行礼,“民女苏澜见过晋王。”
“苏大人严重了。”李承珺收回目光,“不过既然众人皆在场,那本王便直说了,今日本王前来,正是如诸位所想……是来提亲的。”
苏府众人皆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不敢多言。
“本王原本并无此打算,但昨日之事确是始料未及,苏五姑娘的这般境地确是由本王一时鲁莽所致。”
“不敢不敢!”苏万州吓得浑身一颤,“下官还要多谢晋王殿下昨日出手相救。”
“虽说本王是救了苏五姑娘,但昨日行事却有不妥,终是误了苏五姑娘。”李承珺浅淡之意中根本瞧不出其他情绪来,“本王昨日左思右想,若是置之不顾,岂非毁了苏五姑娘一生,深思熟虑之下,本王还是决定将苏五姑娘纳入晋王府。”
苏万州猛然一震,“纳?”
李承珺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万州,“不然……苏大人想的是什么?”
“并无,并无。”苏万州赶忙擦了擦冷汗,将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赶忙压下,他哪里敢说原本以为李承珺是要封苏澜为正妃,他真是老糊涂了,差些又出事。
“本王自然是不会亏待苏五姑娘的,想来侧妃之位应当也配得上苏五姑娘。”
“配得上配得上!”苏万州赶忙应下,别说侧妃之位了,能在晋王府做一侍妾都是晋王的恩德。
不管是太子良媛还是晋王侧妃,以庶女的身份,终究是高攀了,苏家不感激涕零,还能嫌弃身份低了不成?
只是苏万州望着已堆满前院与前厅的聘礼,愈发心虚起来,“晋王殿下……这是……”
李承珺看了眼,失笑,“苏五姑娘与太子的婚事既已作罢,那太子送来的聘礼自然是要悉数奉还的。”
“是是是。”苏万州赶忙应和,“晋王说的是。”
“本王今日既然来了,自然不好空手,一百二十八抬聘礼皆在此,礼单也已交由苏大公子,若是苏大人有疑虑,可再查验一番清单。”
苏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殿下下的聘礼也不过才六十四抬,晋王一出手就是一百二十八抬?
“下官毫无疑虑。”苏万州后背已湿透,声音也有些发颤。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定下了,三日后就是良辰吉日,就定那日吧。”
“三日?”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幼清终是忍不住了,“晋王殿下,此事是否太草率了些。”
“苏澜!”苏万州呵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李承珺微微拧眉,“苏大人,本王忽而想起有些事儿,可否让苏五姑娘借一步说话。”
苏万州哪敢阻拦,将人从偏院撤走,留了个僻静的地儿给二人。
宋幼清一肚子气终是等到了时机发泄,“晋王殿下先斩后奏可是愈发得心应手了,先前晋王从未与我提及过此事,我也从未答应过,不是吗?”
李承珺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我也说了,这并非我意,如今李驿昀已舍了你,你在苏家便愈发艰难,倒不如来我晋王府,我还能护你周全。”
宋幼清偏过头去,丝毫不退步,“我在苏家亦能护好自己。”
“你放心,你来晋王府不过是多了一个身份罢了,我不会对你如何,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亦不会阻拦。”
宋幼清眼眸微闪。
李承珺唇角微扬,继而道:“晋王侧妃这一身份可比苏家五姑娘的身份管用多了,日后你进出宫也不必藏掖,正大光明即可,皇后娘娘在宫中一人,你可常入宫陪她说说话。”
宋幼清轻咬着下唇,眉目微沉。
李承珺心头微怔,见她这般,他就知她在考量了,他故作无意,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再则,等你入府后,我身边的人你可随意调遣,府中的银两也随你支使,总比得你在苏家畏手畏脚的日子。”
宋幼清心中默默盘算着,到时她还要拿回虎符,定是还要再入宫的,如此一来,竟觉得李承珺说的是有些道理,她试探着道:“晋王当真不会插手我做事?亦……不会对我做什么?”
“自然。”李承珺收起唇角快要溢出的笑意,“本王自是说话算话。”
“不过……”他忽而靠近了她些,嗤笑了一声,“你想要本王对你做什么?”
宋幼清猛地推开他,“没……没什么!”她提着裙衫转身就走。
李承珺望着她的背影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无南:我信了你的邪!
李承珺(眯眼):你说什么?
无南:主子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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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晋王不要脸第7天
整个太子府内笼罩于阴郁之中。
李驿昀立于前厅, 眉目阴沉, 他死死盯着前院中繁忙进出的身影, 一言不发。
一道身影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东西都在这儿了,一件不少,若是太子殿下不放心,还请派人查验一番。”
李驿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南侍卫,本宫倒是不明白了,皇叔这是想做什么?”
无南不慌不忙道:“回太子殿下, 王爷说了,既然苏五姑娘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作罢,那这些聘礼自是要物归原主的, 王爷体恤苏家, 知晓苏府一时也派不了这么多人手, 也生怕劳烦了太子殿下, 便派属下给太子殿下送来了,六十四抬,一抬也不少。”
李驿昀盯着那数十抬聘礼, 眸中蕴着暗涌,他忽而笑了笑,“那本宫还要多谢皇叔了。”
“王爷也说了, 这是他应当做的。”无南又行了个礼,“若是太子殿下无事,那属下便先告退了,王爷还等着属下回去复命。”
“去吧,今日劳烦无南侍卫了。”
“这是属下应当的。”
李驿昀见一行人消失于前院,脸上的笑意终是褪下,他走上前随意打开了其中一笼箱,只见箱中的绫罗绸缎分毫未少,他冷笑了一声。
身侧的宫人走上前来,“太子殿下,这些……”
李承珺轻嗤一声,“好他个李承珺……当真是好的很。”李驿昀将箱子重重一合,转而看向那宫人,“李承珺今日去苏府了?”
“回殿下,今日李承珺确是去了苏府。”那宫人看了眼摆在地上的数十抬聘礼,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快说!”
“方才来了消息,说是去提亲的。”
“提亲?”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李承珺讥讽地看了眼满地的聘礼,“那个苏澜?”
“正是。”
李驿昀冷笑,“李承珺还当真乐意捡本宫不要的东西,如今还敢要了苏澜的全京城也怕是只有他了吧。本宫倒是不知,这苏澜也是个香饽饽,就连不近女色的李承珺都要去沾染几分。”
“殿下,晋王对那苏五姑娘是否有意奴才不知。”那宫人凑上前,阿谀逢迎,“但今日晋王可是给苏府送去了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可那苏澜不过是苏府不受宠的庶女,何须那么大排面,奴才觉得,晋王这是想借此机会惹殿下不快罢了。”
如此一来,太子给了的六十四抬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李驿昀听着这话倒也没恼,只是眉目微沉,“一百二十八抬?”
“是一百二十八抬,殿下,可有不妥?”
李驿昀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眼,“昨日喜宴方结束,他今日提亲就能备上一百二十八抬?”
此事自然不言而喻。
“殿下的意思是……”那宫人亦是一震,“晋王早就备好了?”
“啧,可是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呢。”李驿昀唇角微扬,带着些许阴戾之色,“苏家,苏澜……这事儿似乎愈发有意思了……”
……
宋幼清坐在屋里,一手托腮,一手攥着茶盏把玩着。
如今于她来说,入晋王府许是最好的结果,可她却有顾虑,待事成之后她又该如何?那时她身份自当是瞒不住了,李承珺可会放她离开?
入了东宫,她还能想法子出来,可若是在晋王府则不尽然,倒时她该如何自处,当真一辈子就跟着他了?
此事她也不愿多想,可这一连两日的,府外都没什么动静,李驿昀亦是,而府内虽忙碌,可她也插不上手,在屋里待着便总是胡思乱想。
“五姑娘!”
“怎么了?”宋幼清一怔,回过身来,见春寒站在门外,还领着个人。
“见过苏五姑娘。”那人盈盈上前行了个礼,“老奴是晋王殿下派来的绣娘,喜服今已备好,还要劳烦苏五姑娘试一试,老奴瞧瞧合不合身。”
宋幼清对此兴致缺缺,“不必劳烦嬷嬷了,嬷嬷做的,定是合身的紧。”
“苏五姑娘这话可就错了,这女子一生也就只有这么一回,自当是要最好的。”嬷嬷喜滋滋地将喜服捧了过来,“两日前,晋王殿下就命人赶制这一身,虽说有些匆忙,但姑娘放心,老奴曾是宫中的绣娘,就连当年先皇后的凤袍,老奴也是绣了不少,这手艺这些年也不减。”
宋幼清听嬷嬷这么一说,也不好再驳了她面子,“嬷嬷辛苦,劳烦了。”
“不打紧,不打紧。”嬷嬷笑着与春寒一道替她更衣,“当初老奴还说这身过于艳丽了些,晋王殿下偏说这身定是配姑娘。果不其然,瞧瞧,姑娘穿上这身,娇艳的倒是让人觉着这衣裳都不够瞧了。”
宋幼清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神,分明还是身着绯红嫁衣,可不知为何,这一回她心有悸动,倒是还有些期盼起来。
也不知他……可会喜欢?
“合身的紧。”嬷嬷甚是满意,“瞧着殿下甚是看重姑娘。”她的手掌在宋幼清腰间比了比,“殿下有心了,这尺寸啊,分毫不差!”
宋幼清身子猛然一僵,她忽而回想起他搂着她腰肢之时的情形,红晕上染,比方才还艳丽了几分,她低着头,“还请嬷嬷替苏澜谢过晋王。”
嬷嬷见她这般,心中了然,笑了笑,也不再打趣她,“姑娘喜欢就好,那既如此,老奴就先回去复命了,晋王殿下还在府中等着呢。”
宋幼清将喜服褪下,亲自将嬷嬷送了出去,“嬷嬷慢走。”
那嬷嬷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随着春寒离开。
她正要将门合上,却见从一侧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愣,“祖母?”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走了进来,待苏澜将门合上时,她才道:“方才晋王殿下派人过来了?”
宋幼清点点头,“是绣娘嬷嬷,来瞧瞧嫁衣合不合身。”
苏老夫人失笑,“你呀,平日里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可偏偏在他的事儿上迷迷糊糊的。”
宋幼清百思不解。
“那哪是什么绣娘,她是晋王殿下的奶娘,想必是想见见你,才寻了这么一个由头前来。”苏老夫人拉着她坐下,“阿清,想来也是天意,这兜兜转转你还是要嫁给他。”
宋幼清苦涩地笑了笑,“姨祖母,嫁给他的是苏澜,不是宋幼清。”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这有何不同,你还是你。等你入了晋王府,你便找个机会就与他将实情说了,姨祖母不信,他还能将你赶出来了?”
宋幼清无奈,“姨祖母,你这儿说的是哪跟哪,我的身份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父亲与母亲那儿我都不会开口,谢常安亦是,更别说李承珺了,他知道那些事儿做什么!”
“你这孩子!”苏老夫人抬头看了眼门外,未见外头有动静,这才压低声音道:“这能一样吗?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入了晋王府,你可就是他的人了,日后你可是还要为他生儿育女的。”
“姨祖母!”宋幼清轻咳了几声打断了苏老夫人的话,“我没想过这些事儿,更何况他与我说过,入府之后他不会干涉我,我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侧妃罢了。”
苏老夫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你日后呢?”苏老夫人见她不说话,转而道:“阿清,姨祖母也盼着你能好好的,跟着晋王殿下,姨祖母也就不必担忧,但姨祖母还是要说一句,莫要让疼你的人寒了心。”
宋幼清正欲说李承珺哪里是疼她的人,可一想到那夜他将她抱在怀里,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她竟有些心虚。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李承珺不知她是宋幼清,而娶了还是苏澜的她,他她心中就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苏老夫人见她沉思,以为她听进了她的话,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宋幼清手中,“陆氏那儿我就不指望她能对你真心了,这东西还是我亲自交给你妥当些,今日你抽空看看,夜里就将它压在箱底,莫要让人瞧见了。”
“这是什么?”宋幼清接过册子就要去翻。
苏老夫人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等姨祖母走了,你再瞧,咳咳,这册子你一人瞧着就是了,姨祖母就不与你多说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应当看了就能知晓的。”
宋幼清见着册子的蓝皮面儿,上头也没写着书名,再听着苏老夫人的话,倒是愈发疑惑起来。
苏老夫人收回目光,“好了,你歇着吧,明日还得受一趟累,今日把身子养好才是,我先走了。”
“姨祖母慢走,我送送你。”
“不必,你给我躺下就是,她们在外头守着呢。”
宋幼清在苏老夫人灼灼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地在床榻上躺下,等屋门被合上了,她才将那本册子拿了出来。
什么书竟这般神秘?
她随意翻了一页,待看清后,她赶忙合上,慌慌张张地将册子塞在了枕下,生怕有人发觉,脸上红晕根本抵挡不住,一个劲儿地窜了她的面孔。
姨祖母怎的给她看这些!
第85章 晋王不要脸第8天
宋幼清也不知昨夜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再醒来之时, 院子里早已另一番忙碌之景。
今日院子里的人都身着浅红, 瞧着都喜气洋洋的,主院也派了不少婢子嬷嬷过来帮衬, 口中皆说着讨喜话。
“姑娘,姑娘。”
得了春寒的呼唤,宋幼清这才缓过神来,只见春寒正小心翼翼地在她额间勾勒描绘,“姑娘莫要动了,奴婢正给姑娘上花钿呢。”
“你这小妮子,什么姑娘姑娘的,如今可是侧妃娘娘了。”喜婆在一旁嗔笑道。
“是是是。” 春寒嬉笑道:“奴婢正给娘娘上花钿呢。娘娘生得可真好看, 更别提今日了,当真是人比花娇花无色。”
“这好话都让你给说了。”
众人一听这道声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老夫人。”
宋幼清也是一怔, “祖母, 您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想是今日日子不错, 就连苏老夫人的气色都好了几分,“不必管我,你们忙着就是, 莫要误了时辰。”
“是。”
苏老夫人站在宋幼清身后望着镜中的她,欣慰地笑了笑,她接过喜婆手中的梳子, “今日我来吧。”
“老夫人,这怎么使得!”喜婆有些为难地看了苏老夫人一眼。
后半句话她亦不敢说,这苏五姑娘只是个庶女,哪有让老夫人亲自替她梳头的道理。
“使得使得。”苏老夫人将手搭在她肩上,“这本是该交由你母亲做的,可今日你母亲不在,祖母便替她来。”
屋内一众人都以为苏老夫人提及的是苏澜的生母,便也并未多想。宋幼清透过铜镜,回以一笑,“多谢祖母。”
“好孩子。”苏老夫人心疼地瞧了宋幼清一眼,若是没那些个腌臜事儿,她哪里会在苏府中苟且,又何须像今日这般委屈自己从苏府中出嫁。
苏老夫人替她梳着头,“一梳举案齐眉,二梳儿孙满堂,三梳长命富贵……”
“苏老夫人的彩头娘娘可要收好了。”喜婆嬉笑着过来,手中还端着嫁衣,“娘娘快些换上吧。”
头饰微沉,几层嫁衣也有些厚重,虽敌不过她作战时的战甲,可这番折腾下来,竟让她也觉得有些酸痛,好在这些东西也只需戴这一日罢了,不然她哪里受得住。
“哎哟,瞧瞧这美人是谁。”喜婆在一旁称叹,“晋王殿下若是见了今日的娘娘,定是移不开眼去!来来来,娘娘快随我出府吧,吉时可不等人呐。”
不知为何,今日这身嫁衣总让她觉得过于厚重了,走起路来有些不便,可她也未曾多想,只觉得许是李驿昀送来的嫁衣轻薄些罢了。
“姑姑!”宋幼清刚迈出院子,就见苏衡迈着小腿跑了过来,一见着她,脸上又止不住地挂下清泪来。
宋幼清当真是见着他不禁乐了,“你这又是怎么了?”那日她要入东宫时他亦是如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今日他这又是怎么了。
“没有。”苏衡抹了抹眼泪,“我这是高兴,姑姑要嫁给晋王了,衡儿高兴。”高兴二字刚说出口,他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姑姑,若是晋王殿下欺负你,你回来与我说,我定是要他好看的。”
这话若是放在往日定是大不敬,但今日众人一听,皆是仰面而笑,喜婆走上前去,塞了颗金豆豆给他,“小公子放心,王爷定是会好好疼惜娘娘的。”
苏衡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金豆豆,伸出另一只手来奶声奶气道:“婆婆,再给衡儿一颗吧。”
这本就是晋王府命人备下的彩头,喜婆二话不说就又放了两颗在苏衡手中。
只见苏衡将他的金豆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腰间的荷包中,“这是给我弟弟留的。”
喜婆笑道:“小公子这是在说什么呢,你哪来的弟弟。”不止是她,这府里上上下下皆知苏衡是苏府唯一的嫡孙系,再则苏衡的母亲也已不在了,这一时间上哪儿去添个弟弟。
苏衡丝毫不慌,他走上前拉着宋幼清的手,“到时候姑姑就会给我生弟弟了,我要把金豆豆都留给他。”
宋幼清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地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又在说什么胡话呢!
苏衡吐了吐舌头,慌忙躲在了苏老夫人身后。
一众人忍俊不禁,笑个不止。
喜婆也是一愣,缓过神后她笑着搀过宋幼清,“那就先贺喜娘娘了,都说孩子说的话最是灵验了,娘娘肚子争气,定是能替王爷生个小王爷。”
宋幼清被人打趣,难得有了不知自处的时候,她不由得提了提步子,“快些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众人都知她这是羞涩了,皆掩面而笑。
她刚出院子,就见苏景云一身墨红,立于榕树之下,见宋幼清出来,他俯下身来,“澜儿,上来吧。新娘出府之路不得落地,大哥背着你出去。”
宋幼清一愣,那日她入东宫时也未见得有这般阵仗,怎么今日倒还繁琐起来。
不过这些嫁娶之事她不甚了解,只是由着他们安排,她并未多问,上了苏景云的背。
“这么轻?”苏景云笑了笑,“待入了晋王府后多吃些,那儿虽比不得在家中,可也自在些,想吃什么了,就与晋王说,若他不依,你就来找大哥。”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宋幼清眼角却氤氲起雾色。
若是她哥没死,那她是否会有这么一日趴在他的肩头听他絮叨:“阿容,你怎么又轻了?我与妹夫说了,若是让我知晓他待你不好,我定是让他好瞧的!”
可这些终究是奢望了……
“怎么不说话了?”
宋幼清抬起手轻轻拭去泪水,“好。”
院子离府门不远,可叫宋幼清觉着有些难熬,眼见着府门就在眼前,苏景云的身子却是顿了顿,“我知晓你并非苏澜。”
宋幼清一震,搭在他肩上的手亦僵住。
“不必怕,我既然今日能背你过来,自是默许了你的身份,我虽不知你究竟是谁,但我知晓你对苏家并无恶意,衡儿从不这般黏人,你是第一个。”公众号:半夏甜酥理?
“大哥……”
“放心,你的事我不会与旁人说的。”苏景云将她放下,“好了,该上花轿了。”他压了压声音,“日后都得靠你自己了,大哥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宋幼清心一沉,正欲说什么,见喜婆过来便不再开口。
“哎哟,兄妹俩还有什么说不完的,过两日不就又回来了,差不了这一时。”喜婆引着宋幼清就往外走,“娘娘快上轿。”
府外锣鼓喧天,半个京城的人都出来瞧了,府里的婢子嬷嬷往街上撒着喜糖,孩子们更是欣喜,兜着衣裳捡着糖,在一旁欢呼雀跃。
宋幼清刚上喜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轿子未免太宽敞了些,即便她并不懂这些,但也觉得这不像个妾该有的礼。
喜婆见她疑虑,在一旁道:“王爷自是心疼娘娘,怕娘娘坐着有些不适,这才换成了大轿子,可娘娘您瞧,这四个人哪抬得起,只得让八个人抬才是。”
宋幼清也未曾多想,这般张扬倒也是李承珺如今的作风,不足为奇。
喜婆见她老老实实坐下,这才松了口气,“吉时到,起轿!”
整个京城都被染上了喜气,众人跟着队伍绕着京城走上了一遭,欢呼呐喊声让轿中的宋幼清都不由得染上了一份笑意。
今日她不再想那些血海深仇,也不再想机宜权谋,她亦想做一回自己。
“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喜婆的声音打断了宋幼清的思绪,宋幼清微微掀开轿帘,只见轿子不知何时已到了晋王府外。
她是以侧妃入府,是走不了正门的,此刻轿子正停在晋王府侧门处,不见有动静,“怎么了?”
“哎哟,娘娘,也不知怎么回事,王府侧门怕是走不得了。”
宋幼清疑惑,可还未细想,就听无南在一旁道:“娘娘,王府侧门正于修葺,今日怕是走不成了,王爷说了,还得让娘娘受个累走正门了。”
宋幼清皱了皱眉,早不修晚不修,偏偏今日修葺?
“娘娘,那我们下轿吧。”喜婆掀开轿帘就要来搀扶她。
宋幼清扶了扶头冠,站起身来,可下一刻她就感觉不妙,她暗道声不好,可为时已晚,只听得“滋啦”一声,喜服不知被什么勾住而应声撕裂。
这一下也惊着了喜婆,“娘娘!”
宋幼清也有些慌了,这喜服破了,她该如何出去。
“哎哟哎哟,这可不得了,我去瞅瞅,可还有什么合适的衣裳,娘娘在此等候,莫要走动了。”还未等宋幼清说什么,喜婆就急匆匆走了。
宋幼清回头看了眼破败不堪的喜服,不禁有些懊恼,今日是自己大意了,她不由得心疼起这身喜服的绣娘来,这好好的都让她给糟蹋了。
不一会儿喜婆就来了,她端着一身衣裳走了过来,“娘娘快些把身上这件脱下,换上这身吧,哎哟,你说都到了府外了,怎么还出这些事。”
宋幼清只是看了眼,便有些犹豫,“可……可这身是正红。”
“哎哟,我的娘娘,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您还管的上这些,什么正不正红的,总不能穿着方才那一身吧,娘娘,您该快些了,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宋幼清思绪紊乱,见着喜婆将那身新衣硬塞给她,她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得重新换上。
喜婆眼睛一亮,“哎哟,娘娘当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宋幼清正欲低下头仔细看一眼时,喜婆连忙将盖头盖上,又将她扶了出来,“娘娘别耽搁了,吉时快到了!”
轿外的锣鼓声响遏行云,宋幼清眉间微蹙,赶忙下了轿,由喜婆扶着入了晋王府。
可她刚迈入府中,身后大门忽而一关,宋幼清心中咯噔一声,正要询问喜婆,却又感觉喜婆扶着她的手一空,她不免有些慌。
“发生何事了?”宋幼清看不清眼前之物,只得用手在一旁摸索着,可喜婆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毫无回应。
宋幼清无奈,只得自己提着厚重的嫁衣缓缓往前走去。
正于她下台阶时,她手边忽而又有一道力扶着她,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喜婆,您方才去哪儿了?”
身旁之人倒也并未急着作答,宋幼清只觉得有什么正缓缓靠近,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继而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弥散。
清冽之声徐徐入耳,“我一直就在这儿啊。”
宋幼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直直踩在了裙摆上,她一个不稳就要往后栽去。
身旁之人眼疾手快地将她身子一勾,亦在她耳边轻语,“这一身可不能再弄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幼清: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对劲……
李承珺:夫人,你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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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晋王不要脸第9天
“晋王殿下。”宋幼清站稳了身子, 不自然地往身旁侧了侧, 李承珺也并未为难她, 松了手立于她身侧。
宋幼清行了个礼,“晋王殿下, 民女先行回房了。”
“慢着。”李承珺一把扣住了她的细腕,“急什么,还未拜堂呢!”
“拜堂?”宋幼清瞧不见李承珺是何神色,却隐隐能听出些许笑意,她以为是李承珺在打趣她,声色微沉,“晋王殿下,民女不过是侧妃, 哪里来的拜堂之礼。”
方才她从正门而入已是不妥,若是让有心人瞧见了,又要在此之上大做文章。
李承珺轻笑一声, “在晋王府里自然是我说了算,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更何况如今大门紧闭, 外头的人哪里会知晓我们在做什么。”
宋幼清还未细想他这话是何意,就见李承珺攥紧了她的手,拉着她就往里走, “别误了吉时,他们还等着呢。”
他们?
殷红的盖头迷乱着视线,就连呼出的气息都不由得温热起来, 宋幼清不知周身是何状况,便被带入了厅中。
“王爷才来,方才在院中与娘娘说着什么悄悄话呢,众人可都等急了,这要说什么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夜里长漫,还不够吗?”
厅中溢着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宋幼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不必猜也知晓能这般与李驿昀说话的,也就只有顺侯府的小侯爷叶旻华了。
今日叶旻华倒不是来闹场子的,李承珺特意请了他来做傧相。
“三皇叔,你瞪我做什么,我可有说错?”
宋幼清嘴角倒是染了一抹笑意,她倒是能猜到如今李承珺是何神色作态。
“小侯爷还在这闹腾什么,赶快安排行礼才是。”
宋幼清一怔,这声音……
她心中泛着悸动,迫切地想要掀开盖头一探究竟,这声音她不可能认错的!她心绪慌乱,就连自己的手紧紧攥着李承珺的衣袖也不自知。
李承珺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眼中划过一抹柔和,他反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颤抖藏于衣袖之下。
他也并未刻意压制,当着众人的面道:“我与宋将军是故交,与她又亲如手足,平日里侯爷与夫人待我如亲子,今日又是我大喜日子,先皇与先皇后已不在,而高堂之上不可缺,我便请二位来了。”
李承珺回身看了宋幼清一眼,见她身子微颤,他将她的手紧了紧,“爱妃觉得如何?”
盖头下的宋幼清早已泣不成声,她甚是庆幸如今没有人瞧见她这般模样。
她曾想过,她若是还在宋家,出嫁之日会是如何一番场面,母亲可是会拉着她哭泣,父亲可是会含泪不舍?她从不会亦不敢奢望今日能在这儿见到父亲与母亲。
她甚至觉得李承珺此举别有用意,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宋幼清不敢出声,怕让李承珺察觉出她的哭腔,她只得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叶旻华在一旁不耐地催促道:“三皇叔,你莫要说话,方才怕是吓着新娘子了,快些拜堂吧,我都等不及喝喜酒了。”
李承珺还想说什么,但在看了眼宋幼清后,便还是点了点头。
“见礼!一拜,拜天地,叩首——”
李承珺牵过宋幼清,目光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他亦庆幸,因着红盖头,她也不必瞧见他这般灼热的目光。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今日这一刻筹备了多少时日,亦没有人知道,他为了她,浑浑噩噩又等了多少年。
但好在他终究是等到了……
即便这一刻让他抛下一切的身份及地位,他亦在所不惜,有她,他已足够了……
“二拜,拜高堂,叩首——”
宋幼清跪下叩首,“拜见侯爷,夫人。”
李承珺在一旁笑道:“爱妃可又忘了,今日可不是侯爷与夫人。”他亦跪下叩拜,行了个礼,“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哎哟,这可怎么使得,晋王这可使不得。”侯爷惊坐而起,今日晋王与他们二人说的分明只是替高堂罢了,如今怎么就父亲母亲的唤起来了。
这可乱喊不得,晋王可是先皇与先皇后的嫡皇子,这若是让心怀不轨之徒听之,宋家怕是还要惹上灾祸。
“侯爷,既然您今日已在高堂上,自然当的起这一声的。”镇国侯既是宋幼清的父亲,那他唤一声父亲岂非理所应当?
李承珺看了眼宋幼清,暗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宋幼清紧攥着衣袖,又重新磕了一个头,过了片刻才听到她稍显喑哑之声,“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好孩子,快起来吧。”冯氏上前赶忙将她扶起,往她腕间塞了个白玉镯子,“日后可要与晋王好好过日子。”
宋幼清点了点头。
冯氏在一旁惋惜道:“不过说来可惜这些时日我都不曾出府,还未曾见过这孩子呢。”
宋幼清死死攥着手,不敢出声。
“侯夫人莫急。”李承珺起身将宋幼清一把揽在怀里,“等回门之日,我亦带上澜儿去侯府拜见二位。”
冯氏赶忙推脱,“不可不可,回门之日去苏家才是,哪有来侯府的道理。”
李承珺毫不在意,“自然是先回苏家,到时再来侯府中拜访,不会耽搁多少时辰。”
既然见李承珺这般说了,镇国侯与冯氏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叶旻华在一旁催促,“快些快些,还差个对拜呢!”
宋民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怪,“就你这般猴急!”
叶旻华笑道:“哪是我猴急,我还不是怕三皇叔等急了,他怕是恨不得快些入洞房呢。”见李承珺神色递过来,他赶忙讨好。
“三拜,夫妻对拜,叩首,送入洞房——”
……
礼已毕,等被送入了房中,宋幼清依然未缓过劲儿来,就……就这般,她便嫁给他了?
“娘娘可是腹中饥饿?”有婢女走来,端了些糕点。这婢女便是阿荷。
宋幼清未动,一言不发。
“娘娘,王爷说了,外头喜宴也不知何时罢休,娘娘这般等着也不知等到何时,怕是会饿着,王爷就让奴婢们多备些糕点给娘娘填填肚子。”
“不必了,你放那儿吧。”宋幼清挪了挪身子,可身下依旧有些硌人,还不时传来碎裂声,她随手一摸,入眼都便是桂圆莲子。
阿荷笑着,“娘娘可是坐着不适,奴婢替娘娘打理吧。”
“不必了。”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她还是不想坏了规矩,也就只有半日光景,忍一下就是了。
阿荷不语,退下了。
可这等着等着,宋幼清便受不住了,一连几个时辰坐在床榻上有些无趣不说,凤冠已压得她脖颈有些酸涩,她只得将身子往床榻旁靠了靠,眯着眼在一旁小憩……
春冬之日,夜色将至,一室旖旎的嫣红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意,屋外的寒鸣声丝丝入耳,让等候了几个时辰的宋幼清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推门之声传来,伴着阿荷声音,“王爷,您来了。”
宋幼清赶忙正襟危坐,手中被拧作一团的帕子出卖了她的慌乱。
“嗯,都退下吧。”李承珺摆了摆手,“今日都自己忙去,不必守在外头。”
“是。”几个婢女相视一笑,福了福身,赶忙退下。
“你喝酒了?”李承珺满身的酒气,还未靠近,宋幼清便察觉到了。
“就喝了一些。”李承珺走上前,“我怕喝醉了,还少喝了不少,特意留着回来与你喝合卺酒。”
合卺酒?
宋幼清沉了沉声,“晋王不必如此,我与你也不过是逢场做戏,这些虚礼自是不必再——”
“错了,做戏自是要做全套。”
话音刚落,红盖头一掀,宋幼清还未回过神,就见眼前忽而明亮起来。
面前之人印刻在她眼眸之中,他一身玄衣纁裳,一如春色旖旎,不知惊艳了多少芳华。
宋幼清不敢瞧他,慌忙低下头去。分明还是那个李承珺,可今日的他却瞧着有些不同。
宋幼清避着李承珺的目光,自是未瞧见他的眼眸灼灼。而李承珺望着面前的宋幼清,微微失神。
今日的她额间红莲娇艳绽开,两弯罥烟眉之下,双眸如春波秋月,颊间晕染胭色,红唇勾勒,欲语还休,令人忍不住采撷……
他方才还柔和的目光骤然暗涌,清冷的眼眸氤氲贪欲,他慌忙偏过头去,故作无事,提起酒盏倒了酒,“先把酒喝了。”
宋幼清有些抗拒,这杯酒喝了那就当真是他的人了。
李承珺倒也不急,他轻轻晃着酒杯,慵懒道:“今日这合卺酒定是少不了的,不过怎么喝那就看爱妃的了。”
宋幼清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着有些不妙。
“若是爱妃不想,那本王喂你喝。”说完,李承珺便端起手中的酒便饮了一口。
宋幼清吓得魂儿都没了,赶忙上前端住合卺杯的另一段,“喝,我喝就是了。”
一想到李承珺将要做什么,宋幼清觉着就算手中这是毒酒,她都得喝下去。
李承珺看着闭着眼宛如“赴死”一般的宋幼清不禁失笑,他凑过身,将另一半酒饮下。
今日虽喝了不少,但只有这杯酒才最得他心。
宋幼清将空杯一推,赶忙坐回床榻上,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李承珺不怒反笑,他将腰间的系带一勾,外袍褪下,随意丢在了一旁。
宋幼清一惊,身子缩了缩,难掩慌乱,“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今日是洞房花烛夜,爱妃,你说本王这是想做什么?”
第87章 晋王不要脸第10天
玄衣褪下, 本就晦暗不明的里屋又染上了一抹暗昧, 就连屏风之上的侍女图都多了几分娇媚之色。
宋幼清身子往后退了退, “晋王,你分明说过的, 我在晋王府只是借着侧妃的名头罢了,你亦不会对我做什么,可不能反悔!”
宋幼清警惕地注视着他,生怕他一个“不稳”,便扑了上来,虽说她如今算得上是他的人了,但她对他并无他意。
李承珺失笑,“哦?不知你口中说的事儿又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宋幼清一听他这话就知他在调侃, 她瞪了他一眼,偏过头不说话,自顾摘下头顶的发冠与金钗。
发丝缠绕交错, 宋幼清并未察觉, 一个使劲儿, 扯下几根来, 疼得她拧眉吸气。
她越扯,发丝越是缠绕得紧,再则李承珺站在她身旁, 她越是觉得自己没脸,竟连个发冠都取不下来,她不禁有些急躁, 手下的力也不由得重了几分。
可发冠偏偏与她作对,不仅解不下来,反倒是愈发缠绕紧了,宋幼清当真欲哭无泪。
李承珺旁观,嘴角的笑意快要溢出来,“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一旁,也不见得你使唤一声?”
宋幼清以为他在讽刺她,轻哼了一声,“不必,民女哪里敢劳烦晋——”
话音未落,宋幼清便觉着手中一空,身子也轻便了不少,再抬头时,李承珺已走到她身旁替她小心翼翼地解着发丝。
“莫动,缠得紧了可别喊疼。”李承珺将她头压了压。
宋幼清猝不及防,头便埋在了他胸膛之上,他身上的温热渡来,惹得她也隐隐发烫,可她亦不敢推开,只得祈祷着李承珺能快些将东西取下来。
与宋幼清的心焦相对的,便是李承珺正慢条斯理地解着缠丝,他指尖微挑,动作轻柔地不像话。
宋幼清生怕自己沉溺于这份静谧与柔情之中,她轻咳了两声,“晋王可知李驿昀那儿有何动静,虎符可还在宫中?”
李承珺眼眸微沉,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嘶——勾着了,疼!”宋幼清皱眉,当即就想将他推开。
李承珺神色淡淡,“都说了,让你莫动!”
“我没动!”
李承珺依旧是一贯温柔作风,可说出的话却比屋外的寒风更冷冽,“可你方才说话了,你一说话,我便会分心。”
话说不说的倒是无所谓,可话中之人他当真是不爱听。
“那你快些。”宋幼清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这些杂烂的借口他竟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宋幼清并未察觉自己已不自觉地使唤起他来。
李承珺却是乐在其中,见她这般理所应当,他反倒笑了笑。
李承珺加快了动作,将头冠取了下来,宋幼清这才觉着自己活过来了一般,她舒展着身子,将耳饰也一并取下。
见李承珺还站在面前,宋幼清皱了皱眉,“晋王还想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将床分我一半了。”
宋幼清低头看了眼,赶忙站起身来,“晋王不必等着了,这张床就让给晋王殿下,我睡小榻上便是了。”
宋幼清起身,抱起一床布衾便往小榻旁走。
可谁知李承珺却一把拉住了她,毫不心虚道:“今日既是为了迷惑宫中那位,那演戏自是要演到底,若是让人知晓了你我二人成亲不在一张床榻上,岂非让人笑话。”
“晋王殿下不必演了。”宋幼清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这晋王府铜墙铁壁一般,别说李驿昀的人了,就连李驿昀养的苍蝇怕是都飞不进来,何来的窃听一事,如今晋王与我还是分清你我的好。”
见宋幼清这般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李承珺偏过头轻咳了几声以作掩饰,“我睡小榻上便是,床榻让给你。”
说完,李承珺便夺过宋幼清手中的布衾,径直往小榻旁去。可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李承珺自己知晓了。
宋幼清倒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李承珺这么说了,她也不会抢着要去睡小榻。
她用屏风掩了掩,褪下厚重的嫁衣,躺进了床榻中,“我睡了,明日还要早些入宫呢。”
皇帝已下口谕,让李承珺与她明日入宫,她自是找不到借口推脱的,入宫已成定居。
宋幼清闭上眼想让自己睡去,可她根本忽视不得屋内还有另一人,虽说不在一张床榻上,可宋幼清就是觉着有些不习惯。
同一个屋里分明还是那个人,却有什么不一样了,宋幼清忽而回想起拜堂之事,心中不免有些触动,她微微掀开帷幔,朝着李承珺轻缓道:“今日……多谢晋王。”
宋幼清并未提及谢的是什么,李承珺也未多问,只是淡漠道:“早些睡吧,今日累着了。”
“晋王。”
李承珺见她又说话,便知又没好事,果不其然,便听宋幼清道:“日后等你有了想娶的人,我自是会把位置让出来的。”
李承珺心中郁结,他暗暗叹了口气,“到时再说便是。”
怕方才的话有所不妥,李承珺又道:“不过,你如今是我晋王府的侧妃,于内于外,你都得端出些架子来,晋王府的体面可不能搁下了。再则府里的丫鬟下人你随意差遣,无南亦是,若是要查探消息,与他直说便是。还有,若是宫里那位召你入宫,你都要与我说一声,切不可孤身前去,更别说私自入宫了。”
宋幼清长叹了一口气,李承珺当真跟个碎嘴嬷嬷似的,她敷衍地应和了几声,困意袭来,她也无心再听他说什么,“晋王殿下明日再与我说吧,我当真困乏了……”
李承珺知晓她累,便不再说什么,他挥了挥衣袖,烛火摇曳后便熄灭,整个屋子忽而黑沉下来,两人的气息声便愈发明显。
窗外忽而下起了雨来,淅沥作声,压着沉寂,却是勾得人困意袭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幼清终是沉睡了过去,呼吸声愈渐平稳。
而小榻上的某人翻了个身,睁开了眼,他索性下了榻,缓缓走到床榻旁,替她掖了掖布衾,又将她凌乱的发丝拨了拨。
分明是深夜,可他依旧能清晰地瞧见她面容,她睡得沉,眉间微蹙,似是梦见了什么。
李承珺俯下身来,将手覆在她眉间,想要替她抚去眉间的阴郁,见床榻上的人毫无动静,李承珺倒也胆大些起来,“幼清?”
李承珺自是欣喜的,可不免又有些苦涩,他如今已沦落到都不可正大光明唤她一声,只得在夜深人静她熟睡时纵容自己一回。
李承珺轻抚着她的脸,“你说我卑鄙也罢,我亦认了……可终究是将你放在身边我才能安心些。”他忽而想到了些什么,不禁失笑,“你这人若是无人管着,别说捅娄子了,天都能给你捅出一个窟窿来。”
即便李承珺自言自语一番,宋幼清也依旧未醒。这般并非假寐。
李承珺凝视着熟睡的宋幼清,神色愈发阴沉。
她戒心重,夜里总是睡得浅,一点动静就能将她惊醒,他何曾见她这般沉睡过。
李承珺想起沈安说的那番话来,心里愈发沉闷,他说的应当不假,她的身子愈来愈差了。
李承珺收回手,正欲起身,便见沉睡的宋幼清闷哼了一声,口中似是呢喃着什么,她身子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又缩成一团。
李承珺凑过身去,听了好半晌才听见她口齿间挤出的字来。
她说冷。
李承珺伸过手碰了碰她的手,亦是微微一颤,有些讶然,竟这么凉?
他赶忙将另一布衾取过来盖在她身上,可这却是徒劳,她似乎颤得更厉害了,呜咽声愈渐沉重,已不像是过冷所致。
李承珺不免有些慌乱,想将她唤醒,“幼清,幼清。”可她如同陷入梦魇一般,根本醒不过来。
李承珺也顾不得其他,一个翻身便上了榻,探入布衾之中,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反正也成了亲拜过堂,已是他的人,这些事应当也算不上出格了。
可人一入怀,饶是李承珺也是一震,宋幼清此刻浑身冰冷,如在冬夜中走上过一遭,无半分暖意。
许是李承珺身上的温热让她舒适,宋幼清不由得往他怀里蹭了蹭,又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李承珺心疼地将她搂紧,恨不得将身上的暖意一并渡给她。
“疼……”
丝丝呜咽声传来,李承珺的心不由得收紧,窗外的雨声如今却让他更为烦闷。
“哪里疼,可是伤口疼了?”他的手往她腹间伤口处探去,想要替她轻揉。虽说此刻两人如此亲密,可他却无半分旖旎之意。
可宋幼清并无轻缓,她的喘息声愈发沉重,睡得不踏实,可又醒不过来,只是死死按着左胸口,身子直哆嗦。
“疼,疼……”
李承珺已不知究竟这是怎样的疼痛,竟让能万分隐忍的她都痛出声来。
“叔玄……”
李承珺浑身一震,眼中划过一抹错愕。可宋幼清痛楚低吟,一声接着一声,重重地砸在他心头。
“疼,叔玄……”
“别走……”
“幼清,我在。”李承珺一手将她搂紧,一手又紧攥住她的手,他将侧脸覆在她的脸颊之上,“我在,我不走……”
这些年,他错过了太多,他未能好好守着她,让她差些命丧黄泉,亦错过了她艰难重生的这三年,这些疼痛都是她一个人受着,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可他不想错过她往后了,他想好好护着她。
李承珺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幼清,我一直在,日后都在,往后的岁月,我都陪着你,可好?”
“你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令人惊异的是,怀里的人当真愈渐沉静下来,她只是死死攥着他的衣袍,像是生怕他跑了一般。
李承珺面露苦涩,既是心疼,可又无可奈何。
她拼命地往他怀里钻,又将冰凉的手探入他胸膛中,许是暖意袭来,舒适得紧,她根本舍不得松手。
李承珺失笑,“便宜都让你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fumifumi666”,灌溉营养液 +10
fumifumi666扔了1个地雷 ?
FF扔了1个火箭炮
第88章 晋王不要脸第11天
“娘娘, 娘娘该醒了。”
耳旁的低唤声将宋幼清从浅眠中唤醒, 她下意识地往身旁摸了摸, 一片冰凉,根本没有李承珺的身影。
宋幼清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她昨夜总感觉身旁有人,可又醒不过来,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荷笑道:“娘娘可是在寻王爷?王爷一个多时辰前就起身了。”
“并未。”宋幼清轻咳了一声稍作掩饰,“什么时辰了?”
“辰时,娘娘也该起来用早膳了。”
“辰时!”宋幼清一惊,“为何不早些叫我?”今日还得入宫,哪里能这般耽搁。
阿荷低着头窃笑,“王爷特意吩咐了, 说娘娘昨夜累了,让娘娘多睡一会儿。宫里那边也递了消息,说是晚些过去, 皇上也并未说什么。”
昨夜累了?这话说的……
宋幼清偏过头去, 赶忙起身, 可她身子刚动, 就察觉到胸膛处有些闷,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
阿荷见状,赶忙上前, “娘娘可是哪里不适?奴婢去请大夫来。”
“不必!”宋幼清赶忙拦着她,“昨夜可是下雨了?”伤口处的疼痛令她熟悉地发颤。
“是呢,下了可大一场雨, 今日早晨才刚刚停呢!”阿荷替她梳洗着,“王爷还说,若今日雨不停便不入宫了。”
当真下雨了,那昨夜隐隐的疼痛不似有假,可宋幼清依旧疑惑,她昨夜都未吃药,疼痛是如何轻缓下来的?
宋幼清有些慌乱,不知李承珺昨夜可有察觉到什么?“晋王殿下呢?”
“王爷在书房,想必是在与无南侍卫商讨要事。”
阿荷此话无心,但宋幼清便探出些许不同的意味来,在府里,李承珺的事底下之人自是守口如瓶,阿荷却能这般随意说出,想必她亦是李承珺或是无南的心腹。
“你多大了?又是何时入苏府的?”阿荷可是苏家的家生子,若是李承珺安排入苏府的,事情定不简单。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四了,是跟着母亲一同入苏府的,那时父亲将母亲抛下,母亲又怀着身孕,苏老夫人见我母亲可怜,便将我母亲带去了苏府,随后母亲便生下了我。”
宋幼清心中了然,这阿荷也是个聪明人,知晓她在问什么,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不过……十四年前?
那时她都还只是上房揭瓦的年纪呢,而李承珺只不过比她大了几岁罢了,那时便已暗中安排了阿荷母女?
还是说此事另有隐情?
宋幼清试探着问她,“你母亲也认得晋王?”
阿荷笑了笑,“娘娘这是说的哪的话,母亲的事阿荷并不知晓,只记得懂事以来母亲与我提起过一些事儿罢了。”阿荷转而将温水端了出去,“娘娘,奴婢去将早膳端进来。”
宋幼清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李承珺似乎比她知晓的还要藏得深。
虽入宫已迟了,但宋幼清也不敢再耽搁,匆匆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准备出府。
李承珺早已在马车外等候,见着宋幼清来,他收回了目光,微微沉了沉声,“快一些,莫要叫人等急了,若是再迟了,怕是要留在宫内用午膳了。”
宋幼清吓得赶忙加快了步伐,留在宫内用午膳?她这条命怕是不想要了,都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下个毒,她还真就躲不了。
而马车上,两人一时无话,想来是因为新婚,这马车都不同于往日的玄色,车内挂着的红绸都染了几分暖意。
“可有什么想买的?等出宫后,我带你来街上瞧瞧?”
宋幼清慌忙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城西二里巷有一家首饰铺子,到时候我陪你去挑一些,虽说我有替你准备着,可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既自然是你自己挑的更称心一些。”
“不用。”宋幼清拧眉,下意识道:“而且那不是一家酒肆吗?”城西的二里巷哪来的首饰铺子,那里可都是酒肆茶馆,是些公子哥爱去的地方。
李承珺轻笑了一声,“是首饰铺,不过听说前些年酒肆的掌柜举家迁离了京城,后有人盘下店铺来卖首饰。”
李承珺眉尾一挑,“不过,你怎知那里原本是酒肆?”
李承珺话音刚落,宋幼清便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慌乱,“是吗,是首饰铺?先前听人提起过,又许是我听岔记错了。”
李承珺只是笑了笑,“那应当是那人也弄错了。”说完,他便端坐在一旁,翻看起了手中的书。
宋幼清见他不再问,松了一口气,方才险些就露馅,她一个“从未入过京”的人,是怎么会知晓城西二里巷以前是酒肆的。
她暗暗记下,这往后在李承珺面前少说话才是。
这般想着,宋幼清这一路上还真就没再与李承珺说过话,李承珺亦是,他看着手中的书一言不发,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书页许久都未翻动。
“王爷,娘娘,到了。”
李承珺先行下了马车,宋幼清紧随其后,宫外早有公公等候,见二人一来,赶忙上前,“王爷,娘娘,二位可算是来了,皇上都等得急了呢!”
“皇上身子可好些了吗?”
“多谢晋王挂念,皇上如今能下地了,吃得也比前几日多了。”公公赶忙将两人引进去,“想必皇上再见到两位,气色定是能再好上些。”
宋幼清低着头,缄默不言,上一回李驿昀那药的药性太猛,差点弄死了老皇帝,她那药却也是无意间救了老皇帝一命,可到底身子还是损了不少,如今能养到下地行走,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虽她在宫外,可有些事儿也是听说了,老皇帝怕自己身子不行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几日便由李驿昀代为管理朝政。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李驿昀如今手握兵权还掌控朝堂,若他当真想做什么,怕是任谁都难以阻拦。
她得尽快找到李驿昀假身份的证据,公之天下。
“小心着些,走着路还想什么呢?”
耳旁传来一道清列之声,如春风拂面,可宋幼清却有些回不过神来,李承珺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李承珺已环住她的腰间,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往前走。
那公公回过身来,看了二人一眼,转头低声笑了笑,“王爷当真疼娘娘啊。”
宋幼清见状,立马会意,她低着头娇羞不已,说话声亦不由得软了几分,“晋王殿下,让人瞧见了不好。”
方才她想事儿想得出神,怕是并未收敛自己的神色,李承珺便借此提点她一番。
宋幼清不禁有些懊恼,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李承珺身边呆着,她总是不自觉地松懈下来,警惕心都不似以往。
不过片刻,便到了正殿前。
“王爷,娘娘,皇上就在里头。”
“劳烦公公了。”李承珺微微颔首,便带着宋幼清上了台阶。
那太监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宋幼清往李承珺身旁近了些,压了压声音,“他是李驿昀的人?”
李承珺看了正殿一眼,不慌不忙道:“这里都是李驿昀的人。”
宋幼清心惊。
李承珺知晓她心中有疑,但这儿也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儿,只得长话短说,“我先前有在此安排过我的人,不久后都被替下了……”
宋幼清脸色微沉,心中了然。李驿昀想要在皇帝身边安排自己的人不难,而要清除异己也不难,只需将自己的人留下,再狠下心将其余人无论是谁一并铲除即可。
宋幼清不再说什么,老老实实跟着李承珺入了正殿。
老皇帝坐在榻上,可也能瞧出他坐得有些不自在,他原先眼下的阴沉倒也散去了不少,这些日子在鬼门关走上了一遭,怕也是无心再沉溺于后宫的旖旎之中。
“参见皇上,参加太子殿下。”
“起来吧……”老皇帝话中的虚弱掩饰不住,他摆了摆手,“来人,赐座。”
“多谢皇上。”
“苏澜。”
宋幼清还未坐下,便被老皇帝这声一惊,“吓得”赶忙又行了个礼,“皇上。”
皇帝轻笑了一声,“在晋王府可还习惯?”
“多谢皇上记挂,晋王对臣妾很是疼爱,臣妾并未有不习惯的。”
“嗯,那便好。”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在宋幼清听来,老皇帝语气平淡地不像是有替自己儿子抱不平的,她倒是不信了,儿子的良媛做了弟弟的侧妃,他竟无一丝波澜?
她正这般想着,就见老皇帝看了李驿昀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你瞧瞧你皇叔,虽说你比他小了些年头,可如今也是该娶妻纳妾的年纪了,别说太子妃了,就连个侍妾也没有,若无子嗣,朕的江山如何放心地交给你。”
李驿昀一脸无奈,“父皇,儿臣也想啊……”他转过头看了宋永清一眼,“只不过有些事儿臣也无法意料到罢了。”
李驿昀这分明就是暗中所指李承珺抢了他的人,宋幼清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低着头装作毫不在意。
“太子妃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到时将人都再招进宫来,你好好选选便是……不过朕倒是觉得陆家的那个女儿不错,能担得起太子妃。”
“是,父皇。”李驿昀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忽而看向了宋幼清,“不过到时候还请苏五姑娘来,也好替本宫瞧瞧。”
宋幼清倒吸一口凉气,李驿昀这是想膈应她还是想膈应他自己?让她替他选?就不怕她选一个歪瓜裂枣给他?
“苏五姑娘?”一直一言不发的李承珺终是开了口,他轻笑了一声,脸上却瞧不出任何笑意,“澜儿如今已成了本王侧妃,于情于理,太子殿下都得遵称一声皇婶才是,这声苏五姑娘又是闹的哪般?”
听李承珺这般一说,宋幼清都忍不住笑了,她承认,她心里确是有些舒坦。
李驿昀脸色早已沉了下去,青一阵紫一阵的,他死死盯着李承珺,可因李承珺说的在理,他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李驿昀咬牙切齿地看着李承珺,从齿缝中缓缓挤出几个字来,“到时候还请皇婶替……侄儿瞧瞧。”
宋幼清莞尔一笑,福了福身,“太子殿下都这般说了,我这个做婶婶的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这才不过一日,她的辈分就能压了李驿昀,这怎能让她心中不畅快。
李承珺自是瞧见了她微微含笑的神色,心中亦是暗笑。
可宋幼清刚坐下,就又听见老皇帝道:“是了,是该瞧瞧,承珺,你身份与旁人不同,身边只有一个侧妃也是不妥当,那日你便也陪着李驿昀仔细瞧瞧,顺道选个正妃罢了。”
宋幼清脸上的笑意褪下,眉目中含着清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皇帝这毛病还是不见他改。
皇帝转而看向宋幼清,又道:“苏澜,朕说得可对?”
宋幼清应了声,“是,皇上说的极是。”她如今让他把那颗药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皇帝颔首,“到时你也替承珺瞧一瞧,可有什么合适的正妃人选。”
宋幼清心中冷笑,说起来今日也是她成婚第一日,老皇帝这般上赶着来膈应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皇上,这些小事您不必忧心,承珺自会处置,您还是多休养才是。”李承珺站起身来,“若是公务繁忙交由太子殿下便可,太子也不小了,是该接手朝中的重任。”
皇帝倚在一旁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皇上好生歇着,臣弟与澜儿先行告退了。”
李驿昀眸中阴鸷,“皇叔这么急着回府?何不用了膳再走?”
“不必了。”李承珺笑着看了宋幼清一眼,“她身子差,昨夜又累坏了,还是早些回府的好,这一来一去怕是折腾坏她了。”
李驿昀唇角的笑意渐染冰寒,“没想到,皇叔竟也会这般疼人。”
李承珺笑而不语,带着宋幼清便退下了。
“怎么?不甘心?”皇帝睁开了眼,看着李承珺早已远去的身影,轻哼了一声。
“父皇,并未。”
“不甘心又能怎样?如今人是他的了,更何况当初也是你不要的。”皇帝轻轻抚了须发,“怎么,可瞧出来了?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儿臣无能,还未瞧出。不过,再过两日便能见分晓,假意也就罢了,若李承珺是真心,怎可能会再迎娶正妃?若他不愿,那苏澜的身份便让人更捉摸不透了,如若二人当真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到时儿臣自然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皇帝轻嗤,“李承珺在身边,你能杀得了他的人?”
“父皇放心,儿臣自有打算。”
皇帝垂眸颔首,“既然如此,那你安排着就是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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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晋王再作死第1天
回府的马车上, 两人依旧一言不发, 宋幼清倚着马车, 望着街外,神色有些恍然。
“可想下去走走?”
宋幼清兴致缺缺, “不必了,王爷,妾身想回府再睡一会儿。”
“妾身”二字让李承珺听出些许疏离感来,他蹙额颦眉,“可是昨夜没睡好?”
宋幼清听他这话,先是一愣,想到他应当不知昨夜她伤口复痛之事,随之又松了口气, “或许有些认床吧,睡得有些不踏实罢了。”
李承珺怎会不知她在敷衍,但也只得顺着她的话继续道:“若你觉得不自在, 日后我便憩在书房, 正房留给你。”
宋幼清回过身来, 淡然颔首, “好,那便多谢晋王了。”
李承珺:“……”
李承珺一噎,刹那间悔得肠子也青了, 他也不过随口一说,客套了一番,哪想到宋幼清会同意。
这若是说出去了, 岂非让人笑掉大牙,他堂堂晋王连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都碰不得,如今竟然连自己屋子都睡不得,跑去书房睡不说,这话竟还是自己提的。
即便在一个屋子里,他都得“鬼鬼祟祟”,若是分了房,那他……
哎!
可话已说出口,他又反悔不得,只得暗暗叹了口气,这事怨不得旁人,只能怪自己嘴太贱了些。
宋幼清哪里晓得李承珺在想什么,只觉得两人分房后她也自在了不少,夜里也不必心惊胆战,生怕他发现了什么。
“等李驿昀生辰那日,还请晋王派个会功夫的婢女给我吧。”她原本想着带上阿荷,可苏家人已见过她,便有些不妥当了。
“要婢女做什么?”
“自然是把虎符拿回来,东西不取回来,我不安心。”
“此事你不必管,我自会安排人去取。”李承珺微声叹道:“到时你就安心在宴席上待着就是,如今你身份不比以往,一言一行多得是人盯着。”
“是,到那时妾身就安心待着,再替王爷寻个得体的王妃就是了。”
李承珺一怔,这话越听越耐人寻味起来,他轻掩笑意,故作往马车外探了探,“这可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这股酸劲儿尽往马车里钻。”
宋幼清怎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她倒也不恼,“这世上可没有侧妃一直管理王府内务的道理,正妃自是必不可少的,皇上要替李驿昀选太子府怕是假,想将自己的人往王爷身边塞才是真,王爷还是想想,娶了谁既能敷衍了宫里两位,自己又能讨着好的。”
李承珺脸色骤然一沉,宋幼清这话明明白白地说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偏偏一句未提自己心之所想。
他昨日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让她替他寻个正妃的?
李承珺气急,说话也不顾及起来,“那爱妃就替本王瞧瞧,究竟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晋王妃这个称号。”
宋幼清轻笑,“妾身倒是觉得陆若涵不错,将她放在身边,也就不怕陆清远会出什么幺蛾子了,毕竟——”她眉间微挑,“陆姑娘不是心悦于王爷吗?”
在洛城的那夜,她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陆若涵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
李驿昀冷笑,“爱妃莫不是忘了,皇上可是中意她做太子妃的。”
宋幼清气势也丝毫不输于他,“王爷不就是爱从侄儿手中抢人吗?”
李承珺心一沉,看来这女人还是对他耿耿于怀,如今竟然还提起他从李驿昀手中将她半路截走之事。
“苏!澜!”李承珺咬牙切齿,上前一把将她锁在马车与胸膛间,一手扣住她下巴,“你给我把话再说一次!”
马车虽宽敞,可终究比不得在外头,李承珺压下之时,更显得狭窄密闭了些,宋幼清奋力推着他,可他身如磐石,根本动不得分毫。
李承珺死死盯着她,强忍着怒意,他抬起她下颌,逼迫着她直视,“把话再说一遍,本王爱做什么?”
“我说得可有错?我难道就不是……唔……李承珺!”
李承珺早已倾身而上,唇角的温热与她相渡,竟比手中的汤婆子还滚烫几分,宋幼清脑中如崩断的琴弦,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宋幼清见过凶残的李承珺,可这般残暴的欺压却是头一回见,他眼中的侵略与贪婪似要将她吞噬干净……
“唔……李……承……”宋幼清拼命挣扎着,可李承珺哪里给她逃脱的时机,他一手压着她将她贴紧,唇齿相依,剥夺着她急促的气息,她唇间的药香让他恨不得溺死在其中。
马车因宋幼清猛烈的推搡挣扎而晃动起来,伴着宋幼清的闷哼声,坐在马车外的无南一惊,赶忙停靠马车,他一把掀开帷裳,心急如焚,“娘娘,怎么了!”
马车内顿时寂静无声。
无南:“……”
无南对上了李承珺的视线,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这……主子会不会杀人灭口?
李承珺眼中染着腥红,“还不快滚!”
“属下该死!”无南赶忙将帷裳放下,浑浑噩噩地坐回车板儿上。
方才他瞧见什么了?不会是他做梦吧!主子竟然在……
无南还未想清来龙去脉,就见身后又传来动静,只听得宋幼清怒吼:“李承珺!你无耻!”帷裳又被掀开,宋幼清二话不说就跳下马车,逆着街道离去。
李承珺也走了出来,他指尖轻抹着唇角余温,望着宋幼清的背影一言不发。
“王爷,您该跟上去瞧瞧才是,娘娘这是恼了,方才你就该哄哄她才是,女人嘛,口是心非。”
李承珺冷冷刺了他一眼,“我还用得着你来教?”
“是。”无南默默退下,不敢再言。有句话他不敢说出口,若是自家主子但凡能懂得些,娘娘还会气得走了?
“你跟上,护送她回府。”李承珺一个转身便向前走去。
“王爷!”
无南欲上前拦着他,可李承珺背过身,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于他。
无南无奈,这些道理连他都明白,可娘娘生气了,自然是要王爷去哄才是啊,他去了有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珺:想知道如何快速又准确地把老婆作没吗?看我的这番操作就明白了(沧桑点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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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晋王再作死第2天
晋王府中, 众人行走其间, 大气也不敢多喘两声, 谁人不知,自打王爷与娘娘回府以来, 这气氛便有些不对,王爷径直去了书房,也未见得出一回门。
众人心中暗叹,这侧妃娘娘第一日就惹了王爷生气,怕是就要失宠了,府里无不惋惜叹气的。
而众人不知的是,书房的某个人,写了一个时辰也未曾写下一个字来。
而一连两日, 书房内亦是如此:
“无南,你去瞧瞧,她如今在做什么?”
“回主子, 娘娘正在屋里练字呢。”
“她如今在做什么?”
“回主子, 娘娘在院子里栽树。”
“今日她在做什么?”
“回主子, 娘娘在准备回门之礼。”
李承珺挫败, “她就未曾提起过我?”
无南毫不犹豫,“并未!”
李承珺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无南并未走, 杵在门口道:“主子,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承珺不耐,“明知不当讲, 那还要说出来做什么。”
无南知晓自家主子这两日脾气不好,“主子,属下想说娘娘的事儿。”
果不其然,李承珺抬起头来,终是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
无南赶忙道:“主子您瞧,这都两日了,娘娘该有的气也消了,趁着今日回门,娘娘自是不敢在旁人面前再端着脸色,您哄哄就是。”
这两日下来,无南也是瞧透了,他家主子哪是在冷落娘娘,分明就是太过在意而开不了口,又不知所措,这才致使在书房里歇了两日,怨念分明就已写在脸上了。
见李承珺沉思,无南便知他听进去了,“娘娘定是嘴硬心软,这两日怕也是等着王爷去哄呢!王爷再给娘娘送些小玩意儿的就是,这姑娘家的哪个不喜爱胭脂水粉、珠玉宝钗,王爷亲自挑选,娘娘定是喜爱。”
李承珺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任哪个姑娘怕是都哄得好,偏偏宋幼清不行,越是好言好语,她越是能跟你来脾气。
若是当真送了这些,怕是还得入院子,就被退回来了。
“罢了罢了。”李承珺摆了摆手,“马车可有备好?”先回门再说,到时再去了宋府,指不定宋幼清便不会再与他置气了。
这般想着,李承珺便出了书房,径直往府外走去。
正房内。
“娘娘,府里都在传王爷厌弃了娘娘,娘娘为何不出面说两句?娘娘若是服服软,哪里需与王爷置气这般久。”
“这簪子就别了,太过累赘了。”宋幼清恍若未闻,将簪子取了下来,“马车可备好了?”
“备好了,就等着娘娘了呢。”
“嗯。”她等今日也不知等了多久,上回匆匆一别,也只等着今日有了时机能正大光明回宋府,即便身份不可暴露,但能瞧上一眼也是极好的。
宋幼清迈着轻快的步子便往府外走去。
“娘娘,您来了。”奴婢见着宋幼清,赶忙扶着她上了马车。
宋幼清微怔,“王爷呢?”
“王爷……”婢女抬头看了眼马车,“王爷已在马车上了。”
宋幼清正欲掀开帷裳的手一顿,正犹豫着是否下马车,里头的人先她一步将帷裳掀开,眼中的清寒一览无余,“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立于马车后的无南见此,长叹了一口气,得嘞,就当他方才什么也没说罢,也亏得娘娘已经入王府了,否则哪个姑娘家不跑。
宋幼清寻了个离李承珺最远的地儿坐了下来。马车缓缓前行,两人依旧一言不发。
李承珺轻咳了一声,“苏景云已知晓你并非苏澜,我也并未瞒他,将你身份与他说了。”
“好。”此事在她意料之中,苏景云既然怀疑,定是会去找李承珺询问。
“那个苏澜也被他妥善安置了,你不必再担忧。”
宋幼清微微颔首,“多谢王爷。”
宋幼清的这股子云淡风轻将李承珺气得不行,可又舍不得重言相加,她的脾气他自是清楚不过,若是将她惹恼了,她当真会转身就离开晋王府。
他步步为营,好不容易将人骗回府,如今都还未吃到嘴里呢,怎能让人跑了?
不过一会儿工夫,马车便行至苏府,府外早就有一行人侯着了,见着李承珺与宋幼清下马车,赶忙行礼,“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苏大人与诸位这是做什么,今日只是回门,可别行这些虚礼。”李承珺试探着牵过宋幼清的手,好在她并未挣脱,李承珺不由得松了口气。
“王爷与娘娘赶快入府吧,午膳都已备好了。”苏万州赶忙将人引了进去,眼前两位虽说是女儿与女婿,可身份摆在那儿,他自是怠慢不得。
“姑姑,姑姑!”
宋幼清刚入前院,就听见一道声音,小萝卜头迈着短腿奔了过来,身后还有丫头婢子紧跟,“小公子,慢点。”
“衡儿。”宋幼清朝他招了招手,也不过两日不见,她倒是怪想念着孩子的。
苏衡扑过来,将要撞上她身子时猛然顿住,他绕着宋幼清走了一遭,并未找见什么,眉头愈发紧蹙,“姑姑,弟弟呢?”
宋幼清不解,“什么?”
“是爹爹说的,等姑姑再回来之时,就能给我带个弟弟,那弟弟呢?我怎么没瞧见?”
周围人嗤笑一声,宋幼清面颊也不由得染上红晕,“说什么胡话呢!”
一路上阴郁的气氛因苏衡的这番话而消散了,李承珺眉眼里也带着笑意,他上前一把抱起苏衡,“今日怕是不行了,等下一回,姑父定是给你带个弟弟来,可好?”
李承珺这一抱又一声“姑父”的,吓得苏府众人缓不过深来。府里几人望向宋幼清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起来,瞧这模样,她在王府还颇为受宠?
饶是苏衡也被那声“姑父”震得一愣一愣的,在三叔与姑父间取舍一番,他糯糯地问着:“姑父,为何今日不可?可是将弟弟藏在府里不曾带来?”
李承珺失笑,“问这么多做什么,应了你下回,那下回便定是能带来。”
他心中了然,苏衡乃苏万州唯一嫡孙,一来他幼年丧母,无人与他说道此事,二来府里又是众多的姑娘家,还未经历嫁娶生子之事,苏衡自是也不知孩子究竟从何而来。
“姑父,那你下回定是要将弟弟带来让我瞧瞧。”
瞧着误会愈发深了,李承珺脸上的笑意更甚,“好,一言为定。”
宋幼清一股气堵在胸口,毫无发泄的时机,只得任由李承珺胡言乱语。
“哎哟,瞧着王府就是个养人儿的地。”陆岚辛走到宋幼清身旁亲切地握着她的手,“这才不过两三日工夫,倒是圆润了不少,都是晋王的功劳。”
宋幼清被陆岚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惊着了,当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阿谀逢迎,她故作羞涩一笑,“承蒙王爷垂爱。”
陆岚辛应和着笑了几声,瞧着宋幼清发间精致上乘而苏府根本比不得的步摇金簪,眼神愈发深沉了起来。
“王爷与娘娘快些入座,今日苏某可是特意备下了王爷爱吃的几样菜,还请王爷尝尝。”
李承珺入了座,漫不经心道:“哦?本王爱吃的?看来苏大人为此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应当的,应当的。”苏万州讪笑,“还不知合不合王爷胃口。”
“苏大人有心了。”
今日是为家宴,苏府众人皆入座,因着李承珺在,众人有些拘谨,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李承珺恍若不知,慢条斯理地挑着碗中的鱼骨,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由他来做,倒是更显了几分贵气。
宋幼清坐于他另一旁,此时正被苏老夫人拉着寻长问短,生怕她在府中受了委屈。
“趁热吃了。”
李承珺这一声,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方才李承珺挑好刺的那碗鱼肉此刻正摆在宋幼清面前。
宋幼清亦是一愣,还未回过神,便见李承珺伸过手替她理了理碎发,“昨日不还说想吃府里的鱼,既然回来了,便多吃一些。”
宋幼清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他眼中的柔和究竟是真是假。
“嗯?不想吃吗?”
宋幼清怕让人瞧出什么来,赶忙端过碗来,“多谢王爷。”
“哎哟,王爷可真是疼爱我们澜儿,这是澜儿亦是我们苏家的福气。”陆岚辛满含笑意,“澜儿也需得好好服侍王爷,切不可让王爷操劳了。”
陆岚辛的一番话叫她顿时没了胃口,鲜嫩鱼肉也没了滋味,“是,主母。”
“等澜儿替王爷诞下麟儿,又是一桩喜事。”陆岚辛眸色微闪,“澜儿这几日可有让大夫瞧过身子,身子可好些了?那些药可有按时吃?得先将身子养好了才是。”
陆岚辛这话明嘲暗讽的,分明就是说她身子差生不出孩子来,宋幼清脸色蓦然一沉,一言不发。
“夫人这话是何意?”李承珺搭上宋幼清的手,只觉得她手比平日还要冰冷,隐隐作颤,他缓缓收紧,握于掌心中,“晋王府还能亏待了澜儿不成?本王瞧着,澜儿还在府中之时,夫人都未曾像这般关照过,怎么如今反倒是——”
“王爷息怒。”苏万州赶忙赔罪,“内人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苏万州狠狠瞪了陆岚辛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苏大人严重了。”李承珺轻笑一声,“既然澜儿已嫁入晋王府,那便是晋王府的人了,苏大人还请放心,本王自当会尽心竭力照顾好她的。不过……”
苏万州额间已冒出冷汗,“王爷请讲。”
“本王心眼有些小,瞧不得自己的人受一点委屈。”李承珺正说着,又替宋幼清舀了勺鱼汤,“若是旁人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本王可从不手软。”
“是是是。”苏万州连连应下,“澜儿这般有王爷照顾,苏某也就放心了。”
“好了,万州。”苏老夫人打断了席间的沉郁,“王爷可否随老身前来?老身有话与王爷说。”
李承珺起身,“老夫人请。”
苏老夫人亦起身往后院走去,“澜儿,你也随祖母来。”
宋幼清早已不想待在这儿了,如今有个合适的由头,自然巴不得离开,“是,祖母。”
三人一走,席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苏万州终是有了发泄的时机,指着陆岚辛破骂,“妇人家的插什么嘴,在晋王面前还要端着主人家的架子?给我去屋里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陆岚辛心有不甘,可也不好发泄,只得告退,苏芸见陆岚辛要走,也赶忙跟上,“母亲,母亲。”
两人正走到偏院,苏芸脸色一垮,“母亲,您瞧瞧苏澜,今日怕不是来显摆的,好让我们都瞧瞧晋王是怎么宠着她的。”
“嘘,莫要再说了!”陆岚辛压了压声响,“忍着就是,你如今又能奈何的了她?人再不济也是晋王府侧妃。”
“母亲,分明就是她夺了我的一切,原本就该是我入东宫或是入晋王府的,凭什么是她呀!”
“莫要再提了,你父亲与哥哥还在呢!”陆岚辛自是会审时度势,如今晋王极其宠爱她,府里亦是将她当做宝贝,哪里还会顾忌其他几个女儿。
“母亲,您从不会替女儿争取!”
“急什么!”陆岚辛不赞许地瞪了她一眼,“她身子这么差,哪里生得出孩子,到时王府里怎可能就只有她一人,你放心,母亲会替你想法子的。”
“母亲,女儿想做正妃。”
“好好好,我的乖女儿,母亲会让你舅舅想法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三次元有点忙,更新时间极不稳定,五一尽量爆更补偿大家啦,争取五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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