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帐篷外的将士们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在找武器,有人在找马匹,更有甚者,还有人衣衫不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四周黑暗里似乎到处都是擂鼓以及喊杀之声,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更不知道黑暗中还藏着多少人。
雷蒙举起刀, 不停的喊迎敌, 可是迎接的只是敌人的箭矢, 而不是真正的敌人。
好在雷蒙到底是这队人马的首领, 他的话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有人见到他, 便聚拢过来,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按照往常对敌的经验,只要箭雨一过, 便是敌人发起冲锋之时, 如果还乱做一团,这与送死何异?
雷蒙一刀劈开射过来的箭,眼神狠厉,只等箭雨一歇,敌人冲锋之时,他便组织一波反冲锋, 定然将来犯之敌斩杀殆尽。
只是,这箭雨存续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这就有些奇怪了。
沈沐早在将粮车上的粮草引燃后, 便迅速用藏起来的弩箭割断了旁边阿秀手上被绑的绳子, 两人一自由,便迅速对其他人展开营救。
“等会趁乱往那边跑, 会有人接应。”沈沐一边割断一人的绳子,一边说道。
那人激动不已,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逃出生天的一日。想要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却被沈沐阻止了,“有什么话逃出去之后再说。”
那人点点头,便跟着人往沈沐说的方向而去。
这边大规模的骚动和逃跑自然是引起了鞑罕人的注意,只不过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过来阻止?
所以当雷蒙看到时,人已经逃走了大半。
不对劲!雷蒙手中捏着一支他刚刚挡住的弩箭,心念如电光火石,很快就想到事情不对劲起来。
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前来偷袭之人必然是大衍军队,因为这弩箭他离开之前就曾经在四王子那里见过,这是大衍朝军中新出现的新型弓箭,之前他们一队精英便是败在这样的武器手中的。
四王子当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所以大衍为何会派军队潜入他们地界,就为了营救这些妇孺?
怎么可能?他们去劫掠人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根本不会被当一回事,大衍更不会因此千里迢迢入敌境救人。
然而,从突袭他们的人马来看,这些人俱是有目的性的冲着他们来的,也可以说是冲着被他们俘虏的人来的。
所以,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会劳动大衍派军队前来营救?
这么一番推理下来,雷蒙眼神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被他们虏来的人中,有着极其关键的人物。
会是谁呢?
这个人必然不会是北地的百姓,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
商队,一个曾经在村子驻足的商队,而且其运送的不是其他货物,是粮草。
他奉四王子之命前往铜鼓关调查,就打听到大衍朝廷派人从京城过来,为的便是修建榷场之事。
榷场就是为了行商买卖,而北地因为战乱的缘由,很少或者说商人几乎绝迹,又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有商队在此?
雷蒙越想越是冷汗涔涔,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大衍朝派出军队前来,不为别的,定然是为了商队中的人。
他还记得,当时商队中许多人因为顽抗抵挡,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不过其中倒是有个哥儿,行动举止看起来都不像是一般之人,因着这点特殊,他还特意吩咐过一句,这人不许动,说不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只有这一人了。
想通这些,心里便有了成算。
转眼看这些人差不多快逃完了,他心下一横,当即抓了旁边的一匹马,翻身而上,不顾旁人的劝阻,驱马便朝着沈沐他们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这人逃了。
沈沐并没有先逃走,而是跟着阿秀他们将人都救出去后,才打算跟陶溪等人汇合。只是没想到,敌人将领醒悟得那么快,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人堵住去路。
“沈公子……”阿秀被沈沐一把推远,眼看着沈沐被人拦住了,只怕是难以脱身。
“快走,别管我。”沈沐朝她喊了一句,回头看着拦在面前之人,已经知道此事绝难善了。
对方就是冲自己来的,就算他现在逃也来不及了。反正能逃出去一个算一个,阿秀是聪明的,出去之后定然能将他的境况告知陶溪他们。
雷蒙管不了别人,他现在的目标就只有沈沐一人。
只有抓住这个大衍军队看重之人,送去大营,他或许才能将功补过。
雷蒙手中的刀横在沈沐脖子上,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这些人可是为你来的?”
沈沐定了定神,假装听不懂他的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因为之前的突袭和无尽的箭雨,让他们人马混乱不堪,导致了许多伤亡。加上夜晚,弄不清敌方究竟有多少人,有什么手段,他们又失去了能倚仗的马匹,所以一开始就已经输了一筹。现在兵荒马乱的,他就算想要组织人手反击也无能为力。因此,他必须要想办法挽救局势。
看沈沐不配合,此时也没有时间让他审问出结果来。当即收回刀,弯腰顺手一捞就将沈沐带上马背。
沈沐挣扎着,又哪里能够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带着自己拍马离去。
陶溪故布疑阵,为的就是虚张声势,让敌人不战自溃,很显然,这个法子还是很有用的。
一开始见到敌人营帐起火,他就知道沈沐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因为这是他们之前就沟通好了的,引火为号。
他当即毫不犹豫下令四周埋伏的人用弩箭射击。他们人少,又是在敌人的地盘上,而敌人也算的上是身经百战的马上精锐,并不好对付。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故布疑阵方能有机会趁乱救人。
一切都很好,按着他所设想的方向走,被俘虏的人也都按照商量好的接应到了,只是迟迟不见沈沐的身影。
陶溪有些焦急起来,他也知道沈沐的计划,是想要将所有人都救出来,不用想也知道,沈沐定然是为了救人所以才落在后面。
明明计划得万无一失,敌人自顾不暇,根本就管不了这些被俘虏之人,他们逃脱只不过是早点晚点的问题,只是陶溪心中却没来由有些慌乱。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是对的,等到最后出来的人哭诉着告知,说是沈沐被敌将抓走了时,陶溪才明白自己心慌意乱果然是因为沈沐。
敌将怎么突然注意到了沈沐的?陶溪不解。只是现在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沐置身于危险之中,沈沐被抓走,他决不能放任不管。
“曹将军,你安排人手处理这里的事情,沈沐有危险,我这就去救人。”陶溪立马下了决定,吩咐了曹平一句。
曹平也知沈沐此时危机重重,他们本就是为了沈沐而来,怎么可能不救。
救人如救火,他也不敢怠慢,这里一团乱,可他也不敢放任陶溪一人去救人,当即亲点了几人,跟在陶溪身后朝着沈沐的方向追去。
雷蒙头也不回,现在情况不明,他先带着人离开,至于其他人,暂时顾不得,也只有等天明后再行收拢了。
身后追兵紧追不舍,更是加深了雷蒙的猜想,这些人果然是为手中这人而来,此人只怕来头不小。只不知是何身份,等到了安全之地,他一定要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如果真是个重要人物的话,即便此番失利,回去后也能将功补过。
想到此,他更急于想要摆脱身后的追兵,便有些慌不择路起来,他本就对此地陌生,加上又是夜晚,分不清方向,等到天色渐亮,马儿嘶鸣着停下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前面竟是一道峡谷。
此时想要退却已经来不及了,陶溪等人也已经堵住了退路。
“你已经跑不了了。”耳边传来沈沐的声音。
雷蒙咬牙,将沈沐带下马来,沈沐腿脚发软,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却被雷蒙提溜到了身前。
脖子边有冰凉的刀刃抵住,雷蒙转身面对追来的陶溪等人。
“给我站住,不想他死的话就别轻举妄动!”雷蒙大声呼喝道。
陶溪也跳下马来,看沈沐被人拿捏着性命,不由心急,“你别乱来,你放过他,我们可以放你走。”
“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雷蒙冷笑一声,他就这么回去,不也一样是死路一条么?“你们千里迢迢前来,为的就是我手中这人吧?你们倒是说说看,他究竟有着怎样特殊的身份,才值得你们出动这么多人手营救?”
雷蒙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沈沐的身份,也是想要权衡利弊,想要知道沈沐的身份值不值得他冒险。
“我不过就是一个生意买卖之人罢了,能有什么特别的身份?我劝你别妄想从我身上讨得什么好处来?”沈沐冷冷道。
雷蒙轻哼一声,“这话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你真以为我一个哥儿能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成,难道你会不知道哥儿在大衍朝的地位如何?”沈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探入袖中。
雷蒙闻言皱眉,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人不过是一个哥儿,哪里值得动用大衍军中精英相救?如果说他看错了人,可是跟着追过来的大衍兵马也不是假的。
所以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
第102章 第 102 章
不行, 大衍人一向狡诈,不能被这人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陶溪听到两人的对话,知道沈沐的身份暂时还没暴露,便稍微放心一点, 至少说明这其中还有忽悠转圜的余地。
“内子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途中被你们虏走, 只要你肯放过内子, 你想要多少财物银钱都不在话下。”陶溪认真道:“反正你俘虏这些人也都是为了换取财物, 跟别人换与跟我换不都是一样的吗?”
雷蒙对陶溪的话将信将疑, 表面上也不显, “若真只是这么简单, 他又岂会劳动军中之人相救?”
陶溪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走近了些,“实不相瞒, 我在军中稍微有一些权职, 得知内子被俘,心中急切,这才央求上官带了些人手前来。”
陶溪胡言乱语一番,只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
不过,雷蒙看到他靠近的动作,立马警惕起来, “站住,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杀了他。”
陶溪举起双手, “别冲动, 你杀了他也没用,我有一个建议, 你可以听听看,或许能一举两得,也能让你将功补过。”
雷蒙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了,听了陶溪的话,脸上神情也严肃了不少。
陶溪一看有戏,就继续说道:“你看你抓住这么一个哥儿也没用不是?不如这样,用我跟你换他,我好歹也算得上是秦大将军身边有些头脸的人物,其作用再怎样也比个哥儿来得大吧?你说是不是?”
雷蒙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似乎是在考虑这话的真实性。
而沈沐听陶溪说这话,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当即脸色一变,大声说道:“陶溪,你疯了?这与你无关,你别掺和进来,也别管我……”
他话还没说完,雷蒙手下一紧,将沈沐出口的话语阻断,带了几分审视的眼光,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陶溪用眼神安抚着沈沐,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能带这么多兵马前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与夫郎情比金坚,岂能眼睁睁看他深陷险地?我代替他,你回去后也能对上面的人有所交代,而我夫郎能够平安,我也就无憾了。”
雷蒙想着他的话,对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坏处,抓到这么个大衍将军总比抓一个哥儿回去更有说服力得多。
不等对方答话,陶溪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弩箭佩刀取下扔到了地上,以示自己的诚意。
曹平见状想要阻止,陶溪却摆摆手,小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待会儿你们只要护好沈沐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可是……”曹平还想说什么。
“放心,一会儿见机行事,我自有办法。”
见陶溪说得笃定,曹平虽然不明其意,却也依从了。
雷蒙见陶溪的动作,眼看他所言的确是真的,并且用实际行动表示出来,心中大定,便点点头,让其余人不许动作,只准陶溪一人过来。
沈沐看着一步步缓缓走近的陶溪,心中莫来由酸涩起来,经历两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陶溪这般为他以身犯险。
陶溪一边走近,一边观察雷蒙,只希望他放松警惕露出破绽之时,便能有机会反制。
沈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收拾好情绪,多日来的相处了解,他也猜出了陶溪的几分意图来。
就在雷蒙手下力道放松了些,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时,他缓缓将之前藏在袖中的弩箭抽出,握在手心。
雷蒙此时注意力确实全在陶溪身上,就怕对方耍什么花样。根本就没有看到沈沐的动作。
而陶溪眼光始终落在沈沐身上,见他手心寒光,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
“我家夫郎胆子小,我已经过来了,并且身上没有任何对你有威胁的武器。你看我诚意已经到了,你能先放开我家夫郎么?”陶溪提出条件,顺便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雷蒙想了想,放下沈沐脖子上的刀,手上力道的松懈下来。
就是现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沈沐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一咬牙,发狠便将手中的弩箭反手刺入对方的胸口。
雷蒙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手底下弱鸡一般的哥儿能反手刺中他。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胸口窒息般的疼痛令他吐出一口血来。他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沈沐,又看看胸口的箭头,随即恨怒迸发,集聚起最后全身的力气,提起手上的刀斩向沈沐。
沈沐也没想到自己能一击即中,见对方受伤,只愣神一下,便看到对方的刀向自己劈来,他来不及多想,凭着本能的想要躲过,然而,他避过了要害处,到还是落到了他身上,他只觉得左腿彻骨的痛,就见腿上被劈中的地方,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雷蒙见他躲过,心中更恨,还待再劈砍一刀,好杀了这人。
就在他再度举刀时,一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穿透了他的身体,雷蒙英雄一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命丧于此。
沈沐躲过一刀,还没来得及庆幸,见对方还有余力挥刀,便只想着躲避,却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们本来就在悬崖边上,这么一躲着滚开原地,便直直滚落悬崖。
“沈沐!”陶溪见沈沐坠崖,嘶喊一声,便飞身扑了过去。原本想拉住沈沐,只是沈沐坠崖之势太快,他根本控制不了,连带着两人一起坠落下去。
这变故不过是一瞬间,曹平收起弩箭,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们相距太远,根本来不及相救。等他们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察看,只是崖底水流湍急,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沈沐以为这一次自己死定了,他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只是,想到最后那一幕,陶溪决绝然扑过来的身影,他心中蓦然一惊。
蓦地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茅草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坠下悬崖,落入冰冷的水中,是没错的,难道他得救了?想到陶溪也跟着他坠落下来,那么陶溪他人呢?他连忙挣扎着想要起来,想看看陶溪在哪里。
“哎哎!你醒了?别动,可千万别动。”一个老妪端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进来,见沈沐挣扎着想要起来,连忙开口阻止。
沈沐动作顿住,左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这是哪里?”
老妪将手中的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扶着沈沐重新躺下,这才说道:“这是雁荡山,公子你也是命大,受伤掉河里也能活下来。”
听老妪这么说,沈沐也算是明白过来了,他应该是掉落悬崖后,顺着水流漂到了这里。那么……
“阿婆,是你救了我吗?”
老妪笑眯眯的道:“是我家那老头子,将你给救回来的。”
沈沐声音有些急切起来,“那您有没有看到跟我在一起的人?他应该也与我一样落水……”
老妪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急,“你说的是那个小伙子吧?嗐,还多亏了他将你救上岸来,又背着你走了老远,我家那老头子正好碰上,这才将你们带了回来。”
这么说来,陶溪他没事儿。
他四处张望,企图找寻陶溪的身影。只是这屋子就这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又哪里有陶溪半个影子?
老妪看到沈沐眼中的落寞,她也是过来人,如何不清楚沈沐的心思,笑道:“你是在担心他吧?放心吧,他没事儿,他先前出去了,跟着老头子上山,说是还要给你采些草药回来。”说着她看了看天色,又道:“看天色,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看到你醒来,想来也会高兴的。”
沈沐被老妪说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到陶溪真的没事,沈沐心底微松了口气。
在沈沐有意无意的打听下,老妪喋喋不休的讲述了沈沐现在的境况。
这雁荡山是鞑罕境内偏远之地,人迹稀少,方圆数十里也就这一家人。据老妪所说,他们一家是为了躲避战乱,这才迁徙到了这偏远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几年前,他们唯一的儿子上山时,被野兽袭击,受伤严重,没多久就去了,现在也就只剩下两老口,过一天算一天。
几天前,老头子去砍柴,碰到陶溪和受了伤的沈沐,看两人可怜,起了恻隐之心,便将人带回来。
按陶溪对这两老口的说辞,他们是新婚夫夫,因着回娘家走亲戚,半道上遇到劫匪,不仅失了财物,还被逼落悬崖,顺着水流冲到了此处。
老两口看陶溪言行举止穿着打扮也也不像是说谎之人,这里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家,看这小两口遭遇可怜,况且那哥儿还受了重伤,两老口便商量着将他们留了下来。
沈沐这才察觉自己的左腿似乎是半点也动不了,他这才想起,他掉落悬崖前,左腿便受了伤,又在水中浸泡多时,这伤势便更加严重了。
不过现在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隐隐有敷着草药的痕迹,不用说也知道这是陶溪亲自给他上药包扎好的。
沈沐有些忧心,这荒郊野岭的,他这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只怕会成为拖累。
老妪说了好大一会儿,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转身端起放在凳子上的药碗,扶着沈沐起身,“这药也差不多能入口了,你先将药喝了,也能好的更快些。”
沈沐点头,他昏迷日久,手上无力,便就着老妪的手,将碗中的药喝下,又道了谢。
第103章 第 103 章
老妪放下碗摆摆手, “这有什么,话说,你可真是好命,遇上这样好的夫君, 他待你可真的可是真心实意了。要知道, 你之前昏迷不醒, 又高烧不退, 眼看着人都快不行了, 他不眠不休照顾你, 亲自替你擦身降温, 给你采药熬药, 可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沈沐听得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陶溪能为他做这么多。这样的人, 对他这样的好, 如同上瘾一般食髓知味,尝过了这般滋味叫他如何舍得再放下。
就在老妪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响起了说话声,不用说也知道是人回来了。老妪站起身来,笑道:“我就说他们快回来了吧,你看, 这不就回来了。”
话刚说完,一个身影已然出现在门口,不是陶溪是谁?
熟悉的身影落入沈沐的眼中, 门口那光影明灭中, 这身影显得异常高大,令沈沐那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满。
陶溪也第一时间就看到沈沐醒来了, 顿时又惊又喜,手中提着的东西滑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他三步跨作两步便来到床边,一把握住沈沐的手,“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沈沐唇角不由自主的上翘,有许多话想说出口,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谢谢你。”
两人历经生死,想必还有很多话要说,老妪抬步往外走去,顺手将听到沈沐醒了,正准备进来看看的老头子带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老头子一脸懵,被老伴拉了一个趔趄,走到院子里,甩开老伴的手,不满的道:“你拉我作甚?不是说那哥儿醒了么?我去看看去。”
老妪一巴掌拍向老头子的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去看什么看,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脱险,此时定然有不少的心里话要说,这个时候,你去凑什么热闹?”
老头子终于听明白了自家老婆子话里的意思,挠挠脑袋,憨笑起来。
“走了,你们今日上山,可有弄到什么新鲜野味?我跟你去看看,晚上看能不能做些什么给年轻人补补身子。”老妪拉着老头子的衣袖一边走一边说道。
老头子连连点头,“还别说,今儿多亏了陶郎君帮忙,咱还真逮到了只兔子,还有窝野鸡,拾到好些野鸡蛋,鸡你拿来炖了,给他们多留些,也好补补身子。”
老妪点头,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老头子又说起了和陶溪上山的经过,“陶郎君真是没得说,又聪明又能干,这次上山,他还想办法做了好几个套,只需要隔几天上山去看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套中猎物呢。”
老妪认真的听着,到最后心中有些黯然,喃喃道:“俺家那小子可不比人差,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就能独自一人上山打猎了。要是到现在,也早该娶媳妇了,说不定孙子都有了。”
闻言老头子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知道,老婆子看到陶溪与沈沐便想起了自家儿子,只是——哎!
屋中只剩下了陶溪沈沐二人,如老妪所言,他们还真有不少的话要说。
沈沐突如其来的道谢,让陶溪怔愣了片刻,随即不在意的道:“你跟我道什么谢?咱们之间哪用的着说谢?”
听陶溪言语中的亲昵之意,沈沐心如蜜甜,耳根也微微泛红。陶溪看他失去血色的脸渐渐有了红晕,眉头轻皱,怕他又发起烧来,便伸手摸向他的额头,发现对方体温正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前沈沐一直高烧不退,可把他吓坏了,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一旦发烧,都是很凶险的。他当时可是一刻也不敢松懈,亲自守着熬药喂下去,不眠不休给他物理降温,直到沈沐退烧稳定下来,他才敢稍微离开。
当然了,这些日子,阿婆和老伯也帮了他不少的忙。单单那些草药他就不知其功用,哪些可止血,哪些可以退烧,哪些可以消肿,老伯亲自给他讲解了不少,不然他只怕会抓瞎。
沈沐垂下眼帘,努力忽视掉心中的悸动,然后缓缓开口道:“你当时为何要跟着跳下来?”
陶溪一愣,才反应过来沈沐问的是他受伤坠崖之时,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看沈沐有危险,下意识就想救他来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急,哪有时间想太多?”陶溪轻描淡写的说着,并没有发现沈沐的异样。
不过想到之前他仍心有余悸,看到醒来了还能跟他说话的沈沐,他不由庆幸自己跟着下来了,否则他就真的失去沈沐了。
沈沐掉下水中后,几乎就昏迷了过去。他本就受伤失血,又不会水,他当时看到沈沐的身影随着水流沉浮,吓得要死,再顾不得什么,只能奋力朝他游过去。
当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救下沈沐。幸好沈沐离他并不远,他总算将人给抓住了,然而水流湍急,他在水里也根本使不上劲,加上又抱了一个人,使他更难以有操作的空间。
两人一直漂流了很长的距离,陶溪无法可想,便也只能祈求上天能给他们一条生路,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祈祷,水流渐渐缓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段河流那般湍急。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想要游到河边,然而他此时却没有力气,就在他焦急之时,就发现河中倒伏着一根枯木。
陶溪心中一喜,看准了方向,便带着沈沐,借着水流之力来到了枯木处。有了枯木的支撑,他们总算不用随波逐流了,等体力恢复之后,他才带着沈沐顺着那枯木攀爬到了岸边。
这里早离他们掉崖的地方不知多远了,想要回去一时半会也是不能够的,加上沈沐现在昏迷不醒,还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如何。这样下去也不行,他也只能带着沈沐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在想其他办法了。
他们的运气也不算太差,上岸后没多久就遇到了位老伯,并且将他们带了回去。
陶溪将这些挑拣着简单说了,沈沐听了后沉默半晌,正如陶溪所说,如果不是有他在,自己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了。
“总之,这次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
沈沐还没说完就被陶溪阻止了,“说这些干嘛?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别说你算得上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亲近之人了,就算是其他人,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人死啊。”
亲近之人吗?沈沐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心底暗自欣喜不已,自己在他心中总归也是不一样的吧?
陶溪看了沈沐一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还以为沈沐是在想那劳什子的救命之恩结草衔环之类的,便笑道:“你别多想,现在你就安心养好身子,你看看遭遇那么多,咱们这也算是否极泰来了吧?等你身体好些了,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回去。”
沈沐点点头,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他刚醒过来,本就没什么精神力气。跟那阿婆说了好一歇的话,现在又听陶溪说了这许多,此时也有些精神不济起来。
陶溪也看出来了,替他掖了掖被子,“你先休息,等会我帮你端些熬煮软烂的汤粥过来。”
见沈沐没有反应,已经耷拉着眼皮睡下了。陶溪起身正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袖正被沈沐死死拽住。
陶溪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离开怕是会吵醒对方,只得又回身坐了下来。
端详着沈沐白皙隽秀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仔细看他,睡着了的沈沐没有了醒着时候的凌厉冷清,反而透着些许孩子气。
也是,沈沐才多大,在他看来不过也就是高中生罢了,只是沈沐的经历,总让他老成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微蹙着眉头,发出几句轻轻的呢喃,眼睫也如蝶翅一般轻颤着,仿佛在害怕。
陶溪一只手握住沈沐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他蹙起的眉头,低声安抚道:“别怕,我在呢。”
也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温暖之意,沈沐渐渐平静下来,沉入更深的梦乡。
当沈沐醒来时,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到床边趴着睡着了的陶溪。自己的手还被对方紧紧握着,温暖的手心让他无比心安,他轻轻挪过去,依偎在一起,如果能一辈子这样两人相伴一起,也无憾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了动静,是老妪端了汤粥过来,见两人亲密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一时愣住了。
沈沐脸色腾一下红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倒是老妪一副过来人啥都明白的表情,笑得慈祥。
门口的动静到底还是把陶溪惊醒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通红的沈沐,又看了看门口的阿婆,一时间不明所以。
老妪也没有点破,跨步走了进来,笑眯眯的道:“沈哥儿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进食,怕是饿了吧?这汤粥我是照着陶郎君所说的熬得软烂,正适合沈哥儿吃。”
陶溪站起身来,接过老妪手中的碗,“多谢阿婆,劳烦阿婆费心了。”
老妪摆摆手道:“我哪费了什么心?倒是陶郎君你凡事亲力亲为,对待沈哥儿可真是没得说。”说完她有转头对沈沐说道:“沈哥儿啊,话说回来,这样好的郎君,老婆子要年轻个几十岁,怕也是会动心不已啊。”
陶溪的好,沈沐一直都知道的,老妪不经意的玩笑话,却让沈沐心中难以言喻的翻涌起无数的心思来。
陶溪的好,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觊觎,他只想将人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人。
第104章 第 104 章
沈沐不可否认自己的自私, 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唯一自私的一回了。
陶溪不知沈沐心中所想,将沈沐扶起身半靠着,将手中的汤粥小心的吹凉, 再喂到沈沐唇边。
沈沐微微张唇, 心满意足的享受陶溪的投喂。
很快, 一碗汤粥便见了底。
陶溪很是欣慰, 沈沐现在好好的, 他就安心了。
“我们现在流落于此, 也不知道曹将军他们会如何。”等陶溪收拾了一番, 沈沐才又开口说道。
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来看, 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榷场之事有周大人主持,倒也没什么,只是曹平那边, 自己两人掉崖失踪, 他们也关系重大,希望不要连累他们才好。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安排,曹将军他们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选择的,你现在只需要安心养伤就好了。”陶溪也明白沈沐的担心,劝慰道。
“可是,还有秦老将军那边……”
沈沐还没说完, 额头却被陶溪轻轻敲了一记,“瞎操心那么多干嘛?地球离了你又不是不转了,你就当咱们休个长假不行?你上辈子没有做这些, 大衍朝不也这么过来了?”
沈沐摸摸自己被敲的地方, 这个陶溪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不过,陶溪说的都对, 他们现在的处境究竟在哪个地方都还没弄清楚呢,想这些也真是没用,还不如安安心心的养好伤,到时候才能早些回去。
陶溪见沈沐听进去了,便笑道:“你现在腿伤严重,只能卧床休养,等两天我再带你出门透透气,看看这外面景色。你不知道吧,这里虽然偏远,可是景色还是不错的。前面有河,后面有大山,我就是跟着老伯进山里抓到的野鸡兔子。”
“山里的野鸡兔子这么好抓吗?”沈沐被他的话带偏了,跟着好奇的问。
“那你也不看看是谁去抓……”陶溪的声音响起,有一股自得之意。“我跟你说,我跟老伯还在山里设了套子,只需要隔上几日去看看有没有中套的猎物或者偶尔修补一下损坏的套子就行了。到时候如果抓到猎物也能多给你补补。”
陶溪绘声绘色的说着山里的事情,沈沐默默听着,时不时插嘴问上一句,倒也其乐融融。
之后几天,陶溪也不长时间出现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来匆匆去也匆匆,想起他之前还说要带自己出去透气来着,现在人影都不见了。
沈沐有些郁闷,可是,他也怨不了对方。毕竟自己的腿伤动不了,成了拖累,对方没有埋怨自己已经算好了,自己还能多求什么呢?
就在沈沐自怨自艾,抑郁难持时,陶溪笑眯眯的走进来,看沈沐郁郁寡欢的样子,也没往他自己身上想,还以为对方是无聊了。想想也是,成日里躺着,面对黑漆漆的屋顶,便是好端端的人也得给整郁闷了。
还未走近,就听沈沐幽幽道:“你这时候过来做甚?不是有事情忙吗?”
“已经忙完了啊。”陶溪说着,走到他面前,笑道:“怎么了?之前我不是说了过两日带你出去看看,正好今儿个天气不错,你也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病才好的快。”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啊!沈沐这话还没出口,身子突然腾空而起,受惊之下双手乱抓,正好抓住了陶溪的衣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陶溪打横着公主抱。
“你……”哪有人说都不说一下就突然动手的!
耳边传来陶溪低沉磁性的笑声,显然沈沐的反应取悦了他,“你不抓紧点可要掉下去了啊。”
沈沐被他取笑得手足无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陶溪却道:“你的手环住我的脖子啊,不然摔下去伤上加伤可不关我的事啊。”
沈沐闻言这才搂住了陶溪的脖子,这下子,两人的距离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近了。听着陶溪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沈沐一向清俊的脸颊渐渐染上点点红晕。
陶溪低头看他,沈沐那不做作的羞涩,让他在这一瞬间楚楚动人,他的美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使人情不自禁想要沉醉其中。
他心中一动,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冷静下来,他抱着的这人是友人,是伙伴,自己怎么能胡思乱想?虽说他是个哥儿吧,可本质上却是男人,他可没想过……但是哥儿到底跟男人不一样,哥儿可以嫁人,甚至生孩子……
打住!陶溪连忙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天人交战掐灭,甚至对自己刚刚的想法生出了几分愧疚,沈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他怎么能生出这样龌龊的想法?
陶溪面色复杂,沈沐却半分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心中的慌乱更不比陶溪少。
好在这样的情况持续时间不长,很快陶溪就将沈沐放在了轮椅上。
沈沐惊讶,什么时候有了轮椅的?
“你,怎么会……”话刚出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这几天就是忙着给我做这个轮椅?”
陶溪点点头,“怎么样,坐上去感觉会不会不舒服?主要这里没什么材料,只能在座椅上垫点软和的干草。如果你坐着不舒服了,你开口告诉我,我就带你回去躺着。”
沈沐手指轻轻摩挲着扶手,感受着手里光滑的触感。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打造出来轮椅,而且细致周到的将他能直接接触到得地方都打磨光滑细腻,足可见他的用心了。
可笑自己这些天还怨他没有时间来陪自己……沈沐想到自己之前的怨怼之心,没来由愧疚起来。又听到陶溪关怀的处处为他着想的问询之言,他的心情复杂得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一时间鼻头都开始酸涩起来了。
陶溪见沈沐低着头没说话,还以为他是坐着这个轮椅不舒适。连忙蹲下身来,正要问话,却看到沈沐微红的眼眶,心中诧异,“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都怪我,急着抱你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沐阻止了,“我没事,只是外面有风,有沙子进眼睛了。这个轮椅坐着很舒服,我很喜欢,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陶溪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这又有什么?咱们是患难与共的合作伙伴嘛,为你做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既然你没事,我就带你去河边转转。”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进屋去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衣出来,给沈沐披在身上,“差点忘了,河边风大,你多披件衣服,可别受了凉。”
沈沐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来用力紧了紧衣领,低下头,鼻尖隐隐有对方熟悉的气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纷乱复杂。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河边,也就是沈沐他们上岸的地方。河水蜿蜒流淌,也不知道距离他们出事的地点有多远。
“等你腿伤大好了我们再回去,就顺着这条河往上,想来是能回去的。”陶溪说道。
沈沐回头看他,这才问起陶溪一路追过来的经过。
“当时听说你出事后,我便与曹平急着赶过来,后来秦老将军也听说了此事,便派出几十骑精英跟随我们先行过来,后面还有几千兵马接应。我们到了你们出事的村子,事后看起来满目疮痍,我就怕你也跟着出事,好在我发现了你留下的暗号标记,这才一路跟着你留下来的记号过来的。原本以为跟你配合着,营救计划会很顺利,没想到却……”
陶溪没有说完,沈沐也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歉意的道:“只是连累你了。”
后面的事情他也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哪怕再来一次,他也没办法先扔下那些人独自先逃。
陶溪明白沈沐的心思,摇摇头笑道:“其实这也不怪你,只能怪对方实在是太过精明,这么快就想到了你身份的重要性,不然还能蒙混过关的。”
陶溪说的轻松,沈沐见他没有怪自己,对他的话不由会心一笑。
“对了,你也跟我说说,你这一路被他们俘虏来,可有受到什么委屈?”陶溪说道。
沈沐摇摇头,也将自己一路来的事情说了一遍,“我隐藏得很好,根本没人注意到我。后来我又认识了一起被俘的阿秀姐弟俩,有他们俩的帮忙,记号也能顺利留下来。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否都安全了。”
陶溪道:“我们已经将人都救出来了,而且敌人因为骚乱损伤大半,其战力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形成。我之前也叮嘱过底下的人,让他们务必好好营救安顿好这些人,所以他们的安危根本就不用担心。”
沈沐笑了笑:“如此就好。说起来,幸好当初听了你一言,约定好了这样奇特的记号,我才能有此转机,否则我此时只怕已经不知道被发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想到这样的情形发生,那时候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知什么样的命运会降临到他身上,这种后果光是想想就后怕。
“所以啊,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这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陶溪说到这里,盯着河面的眼睛蓦然一亮,“哎呀!有鱼,看我去抓了来,给你熬鱼汤喝!”
说着,人已经扑了过去,只不过扑腾了一脸水却徒劳无功。只得恨恨盯着悠哉悠哉游走得鱼儿生闷气。
沈沐噗嗤一笑,这人当真是……当初怎么认为他是那个人呢?分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人啊。
“喂!你别笑话啊,等着吧,明儿个我一定给你炖鱼汤喝!”陶溪叉着腰信誓旦旦的承诺。
“好啊!”沈沐眉眼弯弯,好看的眼中仿佛盛满了星子。
陶溪看得愣住了,他知道沈沐是很好看的,只是他鲜少有如此明媚的笑容,此时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身上,令他的笑容更添了几分瑰色,让陶溪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此景。
许久之后,陶溪才呐呐说了一句,“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沈沐闻言脸色绯红,却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嗔怒道:“怎么?你是说我平时就难看咯?”
陶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补救道:“哪里哪里,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本来就好看,但是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沈沐抿唇,眼底是遮不去的笑意,“是么?”
“是是!必须是啊!”陶溪忙不迭的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要相信我。”
“……”
夕阳余晖下,陶溪推着轮椅缓缓而行。两人的影子斜斜长长的映照在地上,相依相偎,再难分你我。
第105章 第 105 章
次日, 沈沐果然喝上了鱼汤。
是陶溪一大早起来,自己做了鱼竿去河边钓的。这鱼汤味美鲜香,沈沐觉得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喝过最好喝的一次鱼汤。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沈沐伤势渐渐愈合, 也能慢慢下地走动了。
因为沈沐忧心事情太多, 稍微好一点就提出想要早些回去。陶溪虽然担心, 但还是拗不过他, 只能答应他, 再十天半月, 做好充足准备再离开。
另外他们也不能不顾老伯俩夫妇, 老伯本就是大衍人, 老妪却是鞑罕人,这边地百姓互相通婚,杂居的甚多, 早就融为一体, 然而两国争端,苦的也只有这些边民。所以老伯一家为了躲避战乱祸患,才会迁徙到此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们受老伯老妪救命之恩,也不能不管不顾,两人已经年迈, 加上儿子早死,身边没有一个看顾之人如何能行?
本来他们想让两人跟着一起回大衍。然而老伯他们早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又不愿意离自己的儿子太远, 到时候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思来想去后, 还是决定留在此地,了却余生。
沈沐两人轮番劝说无果, 也只能放弃。虽然如此,但怎么也要对老伯俩人有个安排才能离开。
思虑良久,陶溪还是决定趁着这十天半月,给老伯俩人尽量多备些干菜野味什么的。等他们回去以后,再派人时不时过来送上些生活用品之类的。
于是陶溪更加勤于上山下河,打野味,找野菜,捕鱼捉虾。
只是这些东西想要保存得长久,就不能不用盐腌制风干,这用盐量就不在少数。而盐不论是在大衍还是在鞑罕都是管制很严的战略物品。
其实陶溪也很奇怪,老伯一家来这里这么多年,几乎与世隔绝,吃穿用度都自给自足,这盐是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他们怎么得来的。
对于这个疑问,陶溪也问了,老伯并没有隐瞒,从厨房中取出一个陶罐来,“这是我从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刮下来的盐,每次吃完了就去刮一些,能用上好久。”
“湖边的石头上刮下来的?”陶溪有些错愕。
老伯点点头,说了缘由。
就在离此不到十里,有一个洼地,丰水季的时候,就会形成一个湖,然而枯水期,湖水没有了,就会有很多这样长了盐的石头,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一家才选择了在这个地方安居。
陶溪又询问了几个关键处,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想。
等他回头跟沈沐提起时,说道:“听了老伯的话,我觉得那里很有可能是个盐湖,地下有丰富的盐。”
沈沐听得一惊,“真的?”
现在不论是大衍还是鞑罕,盐铁之类的物资,都是属于朝廷管控很稀有的,这其中的利益不可谓不高,也是为何私盐贩子猖獗,屡禁不止的原因。
如果真在这个无人之地发现一个盐场,那……那……沈沐想到此,就忍不住心潮腾涌起来。
陶溪点点头,“我打算明天让老伯带我去看看,如果可以,这个盐场开发出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沈沐也笑了起来,不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反而眉头轻蹙,踌躇道:“只是此地属于鞑罕地界,我们要来此取盐怕是不好办。”
“的确是要好好谋划才行,不过,咱们只要打探清楚,确定有其事,那等到时机成熟再行事得了。”陶溪说道。
沈沐想想也对,反正如果是盐场,那谁也搬不走,以后有机会再考虑此事也可。
两人商量了,次日陶溪便与老伯一同前往查看,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这里的确是一个天然盐场。如果派人前来开采,加工制作,定能大量出盐,届时,这些盐不管是运回大衍,以皇商的名义贩卖还是随商队运往他国出手,都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只是现在也只能看着,或是做些简单规划,单单就凭他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陶溪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回去的准备上。
等到东西准备齐全,两人便与老伯夫妻道别。两老夫妻虽然不舍,心中却也明白,这两人非是池中物,早晚都是要离开的,等他们离开以后,有生之年只怕是再难相见了。
依依惜别之后,回程的路上,沈沐心情有些沉重。
“人生中总有许多过客,总不能将每一个都留住。”陶溪看出沈沐心思,笑着道。
他虽然也有离别愁绪在心,可并没有表露出来,毕竟相处这么久,老伯夫妻二人又对他们真心实意的好,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人总要往前走,不可能一直在原地停留,他们这次离开,以后也还有机会回来。不像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算是想回去他以前的地方也不可得。
虽说如此,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心绪透露半分,劝解道:“有时候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这个地方我们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现在也别伤感太过了。”
沈沐身体才好一些,伤情太过也对身子不利,因此为沈沐着想,还是要控制情绪才行。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这句话倒是有意思,你说得没错。所以你离开了自己熟悉的世界,自己的亲人,定然也有锥心之痛的吧?”沈沐盯着他,说道。
陶溪经历过,感触更深,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说,反而来安慰自己,这样的男人,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陶溪也没想到沈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神情一顿,不想让沈沐担心,随即笑道:“都已经过去了,虽然一开始的确如此,不过好在遇到了你们,沈老太爷和沈老爷也都没把我当外人,一直对我很好……”
“就这些?”沈沐撇撇嘴,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
陶溪看穿了沈沐的小心思,点头故意道:“对啊,就这些。”
沈沐转过头,很明显生气了。
陶溪嘿嘿一笑,快走两步,拦在他身前,话锋一转,“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遇到了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交好友。”
听到这话,沈沐心中一动,却也因为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底有些许失落,喃喃道:“只是至交好友么?”
这句话太过小声,陶溪没有听清,疑惑的问了一句,“什么?”
沈沐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脸上一红,随即又想着,能得他另眼相待,已经是不错了,还能奢望什么呢?
陶溪看沈沐摇头,也没有在意,拉了他的手,“快些赶路吧,总要过了这荒山野岭,到前面找到人家才好歇歇脚。”
只要找到人家,他们才能辨别方向,寻路回大衍。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跟着老伯俩夫妻也学了鞑罕话,更了解了不少鞑罕的风土人情,为的就是装作鞑罕人,好方便行事。只要他们自己小心点,便不会露馅,等他们回到大衍之后方才能安全。
事实证明,两人的小心谨慎是对的。因为两国战争,边地鱼龙混杂,而且关卡等地盘查严密,要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只怕早就露馅被抓了。
好在他们遇上了一队走商的商队,陶溪见到商队领头人,请求带他们一程,一开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领头之人并不愿意稍上他们,毕竟他们这样的商队,各种贵重物品都有,除了自己人能相信,这种外来之人,万一有什么问题,反而会惹上麻烦。
陶溪见人不肯松口,便拿出一小包雪白的精盐,商队领头人一见眼睛都瞪圆了,现在市面上的盐,就连最好的都是泛黄的粗盐,哪里见过这种像雪一样,又白又细的盐?
这盐是陶溪在盐湖边几经试验才弄出来的,当然,因为时间问题,他也只准备了一包大约一两斤的样子。
这次作为交换条件,陶溪也只拿出五分之一的量,就这么些,已经让商队领头人频频啧舌,连连答应两人随商队一起走,而且还特别照顾的腾了一辆马车给夫夫两人。
当然了,这中间也少不了让人明里暗里来打探这盐的出处,都被沈沐二人给忽悠搪塞了过去。
“我已经打听过了,再过两个关口,就能到达大衍的地界了。”陶溪回到马车上,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沈沐。
沈沐的手正抚在受过伤的腿上,眉间隐有些许痛楚之色。
陶溪见状,眉头一皱,关切问道:“怎么腿伤又发作了?”
沈沐当初伤势很重,又在水中泡了太久,即便后来伤养得差不多了,可是每每天气变化,都会隐隐作痛。
陶溪一开始并不知道,因为沈沐一直没有表现出异样来,然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沈沐腿伤复发频率也越大了。陶溪无意之中见沈沐因为腿疼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番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用沈沐的话来说,就是这点痛也不算什么,自己忍忍也就过了。陶溪气得恨不得打他屁股,这种事怎么能逞强藏着掖着?他虽然不能帮沈沐分担痛楚,但是想办法替他减轻痛楚还是可以的。
陶溪用力搓搓手,将自己的手搓热后,方才抚上沈沐的伤腿,替他轻轻按摩穴位。
沈沐轻轻缓了一口气,不得不说陶溪按摩穴位的手法的确娴熟,有了陶溪的按揉,腿上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就缓解了不少。
沈沐这才回过神来,借着刚刚陶溪的话,询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们快到了吗?”
第106章 第 106 章
陶溪点点头, 心中未免疑惑,沈沐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回到大衍吗?怎么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之前的急迫了?
“怎么了?”陶溪问。
沈沐似乎有些犹豫,在陶溪的一再追问之下,才开口说道:“我想在回去之前, 再去办件事。”
陶溪一愣, 之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很重要的事吗?”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 沈沐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沈沐看了一眼陶溪, “之前听你提起边地局势,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哦?”陶溪听他这么说, 倒也起了些兴趣来, “什么事?”
沈沐组织语言, 许久才小声说道:“这个时候,鞑罕王庭可不平静啊。”
陶溪神色微动,他们大衍不是没有探子去那边, 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沈沐说得如此笃定, 那应该也是他前世的消息了。
陶溪猜的没错,这的确是上辈子沈沐得到的消息,只是他现在不确定,这一世是否还是原定的轨迹。然而这一路上,他听陶溪说起了在秦老将军军中的情况,再结合两人在商队中有意无意暗中打听来的消息, 他的猜想得到了印证,才决定说出来。
“虽然今生前世可能不尽相同,然而这一路上我们打探来的消息却足以说明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于是陶溪坐正了身子, “说来听听看。”
沈沐却皱着眉, 说道:“听说鞑罕大王子得胜而归,已经被鞑罕王赐爵……”
陶溪点头, 这是他从商队领头人处打听来的消息,应该是确切的。毕竟一个商队走商各处,最要紧的便是不能漏了地方上的任何消息,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判断局势的重要途径。
沈沐接着说道:“四王子这个人,野心也不小,而且培养了不少忠于自己的势力,为的也是搏一搏那个位置。如今大王子立了大功回朝,在鞑罕王朝内的声望也是达到了顶点……”
陶溪沉吟,想了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想要从这入手,做些文章?”
沈沐见陶溪闻其声而知其意,心中也是高兴,点头道:“正有此意。”
谁知陶溪却摇摇头,“虽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是这其中变数太多,大王子名望权利集于一身,四王子只怕很难望其项背。”
只是听了沈沐的叙述,陶溪便分析出了鞑罕的局势,而且与前世四王子败退结局一样,沈沐心底也是佩服。
“上辈子的确如此没错。正是因为四王子在争位中失败,大王子上位之后便将大衍作为第一目标,大举发兵攻打大衍。秦老将军便是于此战中捐躯,并且大军一路长虹,势如破竹攻破好几个城池。这样一来,京城大佬们可是坐不住了,眼看鞑罕军队就要过潼北关,朝着京城而来,谁都知道潼北关乃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潼北关一破,京城便会失守。他们世世代代纸醉金迷高高在上,如何能容得这种事发生?于是朝廷大佬慌乱中急急求和,割地赔款,几乎耗尽了所有,才换来几年的和平。”
陶溪眼睛微眯,思索一番已经想到了沈沐的意图,惊疑不定的问道:“你该不会想要改变这件事吧?”
得到沈沐肯定的回答,陶溪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可不是你我一般人能改变的,而且这种事一旦卷入其中,只怕很难善了。”
沈沐却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而是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不一定要自己出面,而是与四王子结盟合作,从背后支持四王子的势力,说不定能就此改变命运的走向。”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鞑罕人不像大衍人讲究道义,与四王子结盟,不说人愿不愿意,哪怕结盟成功,谁又能保证四王子和大王子不一样,他登位之后,又不会与大衍为敌?”
沈沐明显也是想过这些的,“虽说如此,可不试一下如何得知,四王子这个人,虽然也有野心,但到底行事比大王子温和得多。如果我们支持四王子,将来念及此,与大衍国之间也必会留有余地。”
陶溪低头思索,他并不了解大王子,更鲜少听闻大王子的事迹,只知道大王子这个人战功赫赫,颇有威名。而四王子这个人的风评也是不错的,沈沐既然经历过前世种种,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沈沐继续道:“据我所知,四王子之所以领军前来,就是因为大王子军功越来越甚,他也想立下军功来增加自己的筹码,方才将目光投向我们大衍。只不过,大王子如今夺得先机,四王子却僵持不下,现在得到大王子的消息,只怕是急得跳脚了。”
说到这里,他莞尔一笑,“此时的四王子可以说是势单力孤,我想正是我们能插一手的好时机。”
陶溪不解的看向他,沈沐眉尾轻轻一挑,对于陶溪罕见露出来的不解表情表示满意,随即便解释道:“要知道四王子的手段魄力都能与大王子争上一争,上辈子他之所以失败,却是后来财力不足以拉拢重要势力,后又被心腹之人背叛所致。”
顿了顿,他又道:“大王子凯旋而归,四王子必定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时候四王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王子风光无限。然而,他身陷此地,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无可奈何鞭长莫及,咱们便是要趁他这不上不下的时候,才好与之谈和结盟。”
陶溪皱了皱眉,开口道:“又焉知他是否会答应谈和一事?更别提结盟了。”
“不,四王子这个时候必然想尽快回王庭主持局面,继续留在此地意义并不大,咱们此时上门谈和,他正求之不得。”对于这个问题,沈沐似乎很笃定。
陶溪却摇摇头,“鞑罕与大衍早成势不两立之态势,四王子如果与大衍谈和,又如何能得到王庭的支持?正如你所说,这个时候正是敏感的时候,大王子能改旋而归,而四王子却只能谈和,这就已经输了一筹,换做是我,也定然不会有谈和之举。”
沈沐撇撇嘴,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你说的也是,不过,谈和结盟之事也不一定要摆在明面上。”
陶溪眉头皱得更深了。
“所以不能惊动太过,更不能直接以大衍朝廷之人的身份前往,而我不过是一介商贾,以此身份前往最合适不过了。”
陶溪一惊,“这事我们也不能私自做主,还要看朝廷如何抉择。不行,咱们还是得先行回去,与秦老将军商量之后再看如何行事。”
沈沐摇头,“时间不等人,回去后再商量决策已经来不及了。我打算一面去信将此事禀报朝廷,一面做好前去敌营的准备。”
“你疯了,你就这样前去,就不怕丢了小命?”
沈沐咬牙,他怕,如何能不怕?可是时机一瞬即逝,以朝廷的尿性,等商量出结果来,黄花菜都凉了。如果不抓住时机,等四王子回王庭,一切都晚了。
陶溪没有等来沈沐的回答,却看到了沈沐坚定的神色,他心下一突,长久以来的相处,他已经了解了沈沐这个人,看似柔弱,可一旦下定了决心的事,是任何人都无法劝阻的。
陶溪深吸了一口气,还在做最后的劝慰,“你私自行动,与敌人谈和结盟,就不怕朝廷给你一个通敌之罪?就不怕连累家里之人?”
沈沐眼神悠远,幽幽叹息道:“朝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库空虚,战争又能拖几年?陛下早已经是骑虎难下,如今有这样的好时机能够有谈和结盟的希望,你说陛下愿不愿意下这个台阶呢?”
“呃……”沈沐看的明白,陶溪竟无言以对。
“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将此事促成,一是为边地百姓安稳不再受战争之苦,二是为了咱们费尽心血的榷场能茁壮成长。陶溪,我觉得你应该是最能体会与理解我此举之人,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百般劝阻我,而是应该与我共同携手,将这个计划完善得更完美无缺。”
陶溪扶额苦笑,“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那四王子我根本就不甚了解,现在说再多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万一四王子根本就不想谈和结盟什么的,一切不都白忙活。”
看陶溪已经有了松口的迹象,沈沐唇角弯了弯,说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他会的,且不说他的母亲是大衍人,他也是有一半的大衍血统,如果不是为了与大王子争锋,获得鞑罕王的认可,他也不会与大衍为敌。
要知道,上辈子夺位失败后,他曾秘密派人前往大衍,将大王子计划南下的事告知。只不过那个时候大衍坐山观虎斗,认为这只是四王子的阴谋,想挑起大衍与大王子矛盾,以此祸水东引。因此朝廷大佬们对此并不相信,甚至嗤之以鼻,此事便不了了之。直到后来,大王子登上王位,果然第一个攻伐的目标便是大衍。此时众人才知道当初四王子的消息的确是真的,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大衍毫无准备面对鞑罕铁骑,只落下个节节败退的份。”
陶溪听得连连惊叹,还真是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他当初看得小说,也就是些什么情情爱爱之类的,可没有将这些大事事无巨细的都写出来。
“真是没想到,竟会如此。”陶溪感叹。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只是,现在情况不明,四王子也并没有走到绝地,就算你想要以结盟襄助四王子登位,四王子未必能答应。再有一点,就算我们襄助于四王子,这其中变数太大,谁又能知道结局会不会跟之前一样。”
沈沐眼神闪了闪,“可是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那结局必然还是会和上辈子一样,我们辛苦经营的榷场也会化为泡影。”
他看陶溪微微皱眉,心知陶溪听进去了,继续说道:“可如果我们选对时机,在此时插手,或许可以规避上辈子的错漏之处。如果能因此改变上辈子的轨迹,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陶溪伸手抚着下颌,思考着沈沐的话,沈沐静静等待着。许久之后,陶溪方才沉吟道:“那你想要如何做?”
沈沐道:“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沈沐也不确定,但是一想到,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心下便坚定起来。
陶溪盯着他半晌,直到沈沐心下愈发忐忑,这才笑了起来,“行吧,既然你想,那就去做。”
第107章 第 107 章
沈沐惊讶的抬头看他, 本以为自己会找更多的理由才能够说服对方,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得到对方的赞同。
看到沈沐脸上的不可置信之色,陶溪笑着摸了摸沈沐的头。这些日子也以来,两人朝夕相处, 早就习惯了一些亲昵动作, 在外人眼中, 夫夫二人如此相处, 倒也是在情理之中。这也是外人没有怀疑两人关系的原因之一。
“怎么?我看你这几天思虑重重, 想得倒是挺多的。”
沈沐轻轻一笑, 原来自己的异样早被他看在眼里了。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沈沐说道:“只是我也没底, 毕竟以我的身份, 不要说说服一个敌国王子,就是见面只怕都难。到底还是我异想天开了。”
说到这里,沈沐不由叹了一口气。
哪知陶溪却嘿嘿一笑, “其实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行。”
沈沐闻言眼睛一亮, 一把抓住他的手,“莫非你有办法?”
陶溪点点头,沉吟道:“我有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沈沐连忙询问,陶溪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你忘了我们手上的半包精盐了?”
沈沐一愣, 开始思索陶溪这话是什么意思,良久他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我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用刚发现的盐场以及精盐的方法跟四王子换取合作机会。”
沈沐的聪颖让陶溪赞赏的点头, 根本不用他多说,沈沐就能理解他的意思, 足以说明两人的脑回路越来越在同一条线上了。
陶溪打了个响指,笑道:“没错。我就不相信,咱们拿出这样东西来,那四王子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然而沈沐却踌躇了,脸上满是不舍之色。这个盐场加上陶溪的制作精盐之法,其价值可是比任何产业都大得多,就这么拱手让人,他心中着实不甘。
陶溪看他一副财迷样,心下莞尔,“你呀,也不想想,这盐场可是在鞑罕地界,我们想要完全占有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用这些本就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换取四王子合作,那可是一本万利啊,只要四王子应下,不仅能换来边地和平,榷场那边也能顺利进行,榷场之事可是比区区一个盐场重要多了。”
陶溪所言的确在理,沈沐自然没话可说。
“不过此事还不急,当务之急还是要去信禀报皇帝,等过了明路,我们才好行动,不然真要是被人抓了个通敌的罪名就不好了。”
陶溪想得更为深远一些。毕竟他可是见识过五千年历史上层出不穷的宫斗政斗之类的,必须要将他们自己的退路先安排好,才能万无一失。
沈沐也知朝廷派系争斗复杂,只有得到皇帝的首肯才无后顾之忧,不然他们很可能就成为朝中争斗的马前卒。
很快就调整好心情,点头说道:“既如此,我这就去信禀明,尽力说服陛下,得到皇帝陛下的首肯。”
“那我去跟商队头领说一声,就此别过。”陶溪说完,两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头领听陶溪要就此别过,心中诧异,“你们不是说要到前面大衍边界吗?怎地现在就要离开了?”
陶溪夫夫二人这些日子在商队中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在陶溪提出离开时,头领才会有此一语。
陶溪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他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找了一套合适的说辞,又糊弄了一番,倒是让商队头领没话可说。很快就同意了陶溪的要求,最后因着陶溪的那一小包精盐,头领还送了他一点特产礼物,这才相互别过。
京城
天边还是一片青黑,城门还没到打开的时候,但是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他们大多是远地方来的,因着错过宿头,或者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要赶着进城,便只待天明城门一开,能第一时间进城。
因着时辰还早,这些人三三俩俩坐在道旁,或打瞌睡,或窃窃私语着。
这本是一个很寻常的黎明,然而远处一骑绝尘,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前。
道旁的人们被惊起,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那一人一骑来到城门口,见到紧闭着的城门,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直直上前,直到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众人一愣,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要知道,城门开关均有固定的时辰,更别说京城堂堂帝都了,这人上去惹事,怕不会被人乱棍打死。
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就见守城之人呵斥了几句,那人也不知道从怀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来,递了上去。
守城门的队长叫刘彰,也是家中有点小资本,才能谋得这么个好差事。
他正眯眼打盹,却来了个不长眼的家伙,不知道这城门没有特定的手令或者陛下的旨意是不能乱开的吗?
刚喝骂了几句,那人就拿出一个令牌来,“这是边地八百里加急快报,速速开城门让我进去。”
刘彰惊疑不定的接过令牌,反反复复仔细的检查了好几遍,方才确认了,这并不是假的。
他心中也十分疑惑,他并未曾听说过边地有什么大人物拿到过这种代表皇帝身份的令牌,见此令,如皇帝亲临。他这么多年守城门,哪里会不清楚各种通行令牌,因此他并不会认错。
事态紧急,他也不敢怠慢,一边挥手让手下人开城门,一边谄笑着问道:“兄弟,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么?”
那人神情严肃的看了他一眼,“事关重大,可不是你我能知晓的。”
“呃……”刘彰顿了顿,尴尬的笑道:“那是那是。”
说话间,城门已经打开了一骑能过的口子。那人也不再耽搁,一鞭挥下,便马不停蹄往内城而去。
刘彰望着远去的背影,看围观群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心下颇为不耐,挥手让人关上城门,口中嘀咕道:“该不会是北地又局势紧张了吧?或者是鞑罕攻打进来了?”
想了想不得要领,不过这种事还真是与他没多大关系,现在还早,还可以打个盹。
内城城门打开,永宁殿灯火通明,很快就有人看到丞相魏东篱匆匆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皇宫。
不多时,就连请病假在家休养的兵部尚书也急匆匆的被人接进宫。
这些消息逃不过朝中大臣们的耳朵,所有人都睡不着了。有人心底猜测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人第一时间就派出人出去打探更进一步的消息。
然而,人们猜疑打探,无论想尽什么办法,都没有打听到任何的风声。
两天之后。
永宁殿殿门打开,魏丞相与兵部尚书才一前一后离开。
人们试图从两人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然而,这两人都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前两天连夜扣城门,又连夜进宫之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实在没有消息,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众人也都歇了心思。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两位大佬出宫之后,一骑快马连夜出了京。
为了节省时间,沈沐他们与商队分道扬镳之后也并没有回去大衍,而是去信给周尹曹平以及秦老将军报了平安,便往东北四王子大营的方向去了。
沈沐在等,不仅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更在等朝廷的消息。
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他实在不知道朝廷对此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怕朝廷商量来商量去都没个结果,更怕会因此错过时机,到后来他明知道结局还是无力改变最终重蹈覆辙。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沈沐一路上都忧心忡忡,反而是陶溪,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过来安慰他,“尽人事听天命,很多事情并不是人力能左右的,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忧心也没用。”
沈沐听了他的话,虽然还是担心,好歹缓解的不少。
陶溪见状,又笑道:“放心吧,我们理由已经给的很充分了,列出的条件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朝廷大佬们都是精明之人,懂得审时度势,任谁也无法拒绝如此优渥的条件的。换做是我,总归会试一试,即便失败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陶溪可谓是拿捏人心极准了,这一点上沈沐也是极其佩服的。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了?那就等等看吧。
好在果然如陶溪所说,他们也没等多久。就收到了皇帝下发的手令。
谕旨自然也下达了,让他们便宜行事。皇帝果然也是懂他们的意思,一句便宜行事就给了他们很大的发挥空间,也不枉他们等这许多时候。
有了这道谕旨那就好办了,沈沐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地狠狠抱了抱陶溪。
陶溪笑的一脸的云淡风轻,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等沈沐的激动劲儿过了,方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伸手抚过沈沐鬓角的乱发,语气淡然的道:“好了,现在咱们师出有名了,可以去跟四王子谈谈了。”
沈沐笑着点点头,忽而又问道:“你有把握吗?你就不怕四王子将咱们俩当做妖言惑众之人给拖出去砍了?”
陶溪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怕啊?不过咱们死也死在一起,这算不算有难同当?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夫夫这也算同生共死了吧?”
陶溪嘴上玩笑着,沈沐却将这话听进了心里,“要真是同生共死,倒也没那么可怕了。”
比起他上辈子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荒野雪堆下,有这么一个人相陪,也无憾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四王子一脸深不可测的打量着面前这两人, 见这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未免有些诧异,这两人胆子倒是不小。
这两人的来历他已经让人查清楚了,也正是知道了这两人的来历, 他才有些犯嘀咕, 不知道这两人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你们想要求见本王子?”四王子又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一包雪白的盐, 按耐下心中疑惑, 缓缓开口了。
当时听到有人求见, 而且还是两个大衍人, 四王子心中很是不屑。他身为大军统帅, 还是鞑罕四王子, 岂是一般人说见就能见到的?更别说来求见的是大衍人了。
于是他想都没想,直接便让人自行处置。没想到通报之人却拿出了一包雪白的称为精盐的东西。
这是盐?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雪白漂亮的盐。他们身为王室贵族, 所用之物自然是倾全国之力最好的, 然而所用的盐,也是泛黄的颜色,并不如眼前这般亮眼。
出于好奇,他多出言询问了一下,听到通报之人说来人想与四王子做这独一无二的买卖时,他嗤笑了一声。对方什么身份, 也敢大言不惭说出这话来,敢戏耍于他,真是不要命了么?
偷瞄了一眼四王子的神色, 通报之人心中咯噔一下, 偷偷摸了摸身上被那两人塞过来的金叶,还有两人信誓旦旦说送给他这一场富贵。有道是财帛动人心, 富贵险中求,不拼一把如何甘心?想到这里,他不由吞了吞唾沫,心下一横,说道:“禀殿下,那两人说要送给殿下一个盐场,还有这种制精盐的技术……”
一听到盐场,四王子便坐正了身子,他微微眯眼,脑中飞快思索起来。送他一个盐场,加上这种精盐的工艺,这两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要知道盐铁可是一国之命脉,几乎所有的盐场一经发现,便归朝廷所有,他还未听过有所遗漏的,这两人敢这么说,是什么原因呢?难道……
难道是一个未被发现开采的盐场?
想到此,绕是四王子这般地位之人也惊疑不定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有必要见见这两人了。
沈沐与陶溪一进到中军大帐,就看到了两旁肃立着的,拿着明晃晃的刀剑的精英护卫。
而大帐中间,坐着一位不过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他冷着脸,浑身气度不凡,不用说便是如今大衍的首要之敌,鞑罕四王子了。
两人看清形式,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怯意,上前一步,一起行礼道:“沈沐/陶溪见过四王子。”
四王子眼神晦暗莫名,沉着脸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我鞑罕与大衍为死敌,你们还敢送上门来,是特意来送死么?”
这话不仅没有吓到两人,其中一人反而嗤笑了一声。
四王子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就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四王子既然有心要见我们,那定然是对我们的提议感兴趣,又何必说这些吓唬人的话?”
语声不卑不亢,这话一出口,帐中气氛蓦然静了一瞬,空气中都是剑拔弩张的味道。更有护卫剑出半鞘,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动手。
四王子眼中兴味愈浓,呵呵笑了两声,“倒也有点意思。”
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沈沐两人也不禁舒了一口气,刚刚沈沐说这话也是豁出去了。他们既然来了,那就应该要站在对等的位置上谈判,而不是低人一等,将谈判的条件推到对手手中。
思虑一番,沈沐这才决定赌一把,现在看来他还是赌对了。四王子没有一上来就将他们拉出去斩了,那他们就有了多一分的胜算。
“好,本王子给你们一个机会,说说看你们来此是为何。”
沈沐与陶溪对视了一眼,陶溪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来此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寻求与四王子的合作,为殿下您铺路。”
“就你们?也敢说跟本王合作?”四王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当真是大言不惭。”
陶溪并不以为杵,游刃有余的道:“为什么不呢?我们可以给四王子殿下您需要的,只要双方都有利可图,合作便是最好的方法。”
四王子眼睛微眯,“本王子身为鞑罕王子,有钱有势,什么没有见过?还需要什么?”
“是吗?”陶溪微微一笑,“四王子难道不缺钱么?现在的世道,哪里不需要银钱打点?像普通的人家,随便养点家仆下人心腹什么的,那可就得不少的银钱,再一个人情往来什么的,更不可细算。更何况四王子这样的人物,手底下哪能没点本钱?没钱谁跟着你打转?我们大衍有句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银钱什么的赚再多都不算多。四王子认为呢?”
四王子沉默了一瞬,话糙理不糙,这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不过想要以此拿捏他,恐怕是打错主意了吧?
他还没说话,就听陶溪继续说道:“当然了,四王子如果看不上区区一个盐场以及精盐制作的这点小利,那就当这事儿不存在,我们另外再找人寻求合作便是了。想来鞑罕其他王子不会不在意一个盐场的收益吧?”
四王子面色有些不愉,冷哼一声道:“你当本王子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沈沐上前一步,挡在陶溪身前道:“四王子,身为一国王子,竟毫无容人之量么?”
陶溪见沈沐毫不犹豫挡在身前的背影,有些动容,伸手拍了拍沈沐的肩膀,以示安抚,这才道:“阿沐你多心了,四王子岂会是是非不分之人?”
说完又朝着四王子笑道:“有道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四王子殿下不是不知理之人,我们也是奉了大衍陛下的旨意,才走这一趟,为的也是与四王子寻求合作双赢的机会。四王子应该不会把这样的机会往外推吧。”
四王子还真没有想过对这两人如何,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罢了,然而下马威没有给到,反而是被人用话给堵严实了。
如果他给一顿杀威棒,岂不就成了这两人口中无容人之量,不知理的人了?然而这口气咽不下去又上不来,倒是生生将自己给憋闷坏了。
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会往外推,否则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人面见?
四王子重重哼了一声,“口说无凭,单凭你们一面之词,又如何让本王子信服?”
沈沐不愿意躲在陶溪身后,闻言站了出来,将皇帝派人带给他们的旨意取了出来,“身为大衍使者,自然不会信口雌黄,此乃我朝皇帝陛下亲拟圣旨,授权与我俩全权处置与四王子殿下的联盟事宜,还请四王子殿下过目。”
有亲随将圣旨呈上,四王子反复看了许久,又敛目沉思了半晌,似乎才相信了这两人的话。
不过他仍旧没有服软的意思,强硬道:“大衍想要与本王子联盟合作,未免诚意不够啊,区区一个盐场,就想要边地化干戈为玉帛,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了啊?”
这是还想要得寸进尺的意思了。
沈沐轻轻一笑,摇头道:“四王子殿下此言差矣,我们大衍联盟四王子殿下,可不是为了自己。难道四王子对自己如今的处境还一无所知吗?”
四王子脸色一变,声音也重了几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关乎你们王庭之变局,更与四王子您性命攸关,四王子殿下您确定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讨论此事么?”
陶溪笑着说道,一边看向两旁列阵,刀剑森然的护卫们。
谈判嘛,当然要平起平坐,有来有往才正常嘛,受人威胁算怎么一回事?
四王子顺着陶溪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挥手,让人下去。
护卫队长一愣,说好了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的,这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让他们退场了?
“殿下,这两人来历成谜,不能轻信,殿下万金之躯怎可单独面对?……”护卫队长还待劝说一二,四王子一个冷眼扫过去,他自然不敢再多言。知道四王子心意已决,只得应了一声是,带着人鱼贯而出。
等到所有护卫都退了出去,仅仅留下一个心腹之人,四王子这才开口道:“本王子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俩看起来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胆敢糊弄本王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沈沐与陶溪相视一笑,看来四王子是将他们的话听进去了,这第一步他们已经能稳稳拿捏了。
沈沐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想法,当即说道:“鞑罕大王子如今风头强盛,似皓月当空,听说鞑罕王已经属意于他,只等百年之后便是鞑罕新的王。
而四王子您呢?如今孤立无援,又远在边地,若是能一战得以大胜,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但是如今你们与大衍的对战局面,您认为您还有必胜的把握吗?别忘了,你们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大败。如果您不与我们大衍结盟,我实在是想不到您如何能与大王子相争?”
随着沈沐的话,四王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沐所言属实,他也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然而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跟着这人的思路走,那不就正落入此人的算计了?
他轻笑一声,仿佛是看穿了沈沐的伎俩,“大哥军功卓著,得万民爱戴,是父王看重的继承人,本王子对大哥也是敬重有加。你在本王子面前说出这样挑拨离间之语,是何用意?大衍皇帝派你们俩过来,就为了挑拨本王子与大哥之间的关系,那可是打错算盘了。”
沈沐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挑了挑眉,“哦?真是这样吗?这话说出来,四王子殿下您自己相信吗?大王子何种样的人,四王子必然是比我清楚的,等大王子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后,真能如四王子所言的兄友弟恭吗?如果四王子相信会是这样的局面,那今日我们便是白走这一趟,这便回去复命,四王子无需我们大衍的支持。”
沈沐说完,便与陶溪一同行礼转身离去。
就在他们还未走到门口,心中的数也还未数到三,就听身后四王子的声音响起,“站住!”
沈沐与陶溪站定,回身询问道:“不知四王子还有何事?”
四王子盯着两人,许久之后才悠悠道:“说说结盟的条件吧!”
第109章 第 109 章
从鞑罕军中出来, 沈沐还有些不敢置信。
“事情……真成了?陶溪,你快掐我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沈沐不相信的道。
陶溪屈指轻轻朝着他额头一弹,笑道:“怎样?梦醒了没?”
沈沐揉了揉额头, 额头的痛感清晰明了, 也让他确定了这并不是梦, 也更让他相信了, 原来他真的可以凭一己之力, 将上辈子的遗憾补全, 原来那所谓的话本, 命运, 是真的有改变的一天。
想到此,他的眼中不由有了一丝湿意。
陶溪见状一愣,心道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 连忙伸手替他揉着额头, 小心赔不是道:“哎!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是不是很疼啊?”
沈沐顺势扑到他怀里,语带哽咽,“不疼,我这是高兴的,我没想到,没想到事情真的能被我亲手改变。那以后, 以后我是不是真的就不再重复上辈子的命运了?陶溪,我不想家破人亡,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死在漫天大雪中。”
陶溪双手搂着他, 心疼的用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安抚着他的情绪。“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 你还有我。”
他也能够理解沈沐此时的心情,也不需要说太多,只需等他慢慢平复下来即可。
不久后,沈沐总算是平复下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禁有些羞赧,连忙从陶溪怀中起开,后退一步。
只是没想到,他一后退,没了人支撑,腿便不受控制的软了,接着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
陶溪见状不对,连忙伸手扶住他,“怎么了?”
沈沐摇摇头,“没事,应该是旧伤复发,歇一歇就好了。”
先前在敌军大帐中,不能有半分示弱,他只能强撑着。现在出来了,他的心情松懈下来,腿上抽筋似的疼,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沈沐本是想坐下来歇一会,却见陶溪背对着他蹲下身子,就在他不明所以时,陶溪笑道:“来,我背你。”
“这……”沈沐脸色微红,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快上来啊,莫非你还想在敌人的地盘上逗留些时日?你的腿伤还是要尽快回到大衍之后找大夫好好调理才是。”
沈沐现在事情已了,自然是归心似箭,然而,让这人背他,到底是授受不亲。可是,他又不是旁人,他是他的夫君,背他也无可厚非吧?
就在沈沐心中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陶溪已经有些不耐,索性自己牵了沈沐的手搭在肩上,将人背了起来。
沈沐一惊,就要挣扎,陶溪一巴掌却打在他的屁股上,“听话,别闹。我先背你走一段,说不定等到了前面就能遇到牛车骡车,我们还能搭乘一段路。”
沈沐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再动,只能僵直着身子趴在陶溪的背上,原本白皙的脸却红成一片。“他……他怎么敢打……他。”
陶溪看不到沈沐的情状,却也能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想了想便也明白了,便打趣道:“咱们都是夫夫了,你还害羞呢?”
“那……那又不作数的,只不过是权宜……”沈沐听了陶溪的话,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酸涩。如果真是夫夫倒也还好了,可惜,这么久以来,陶溪对他跟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这让他很是失落。
“怎么就不做数了?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我未婚你未嫁,到时候便凑合着一起过日子来着。现在你反悔了?”
“没有反悔!”沈沐大声说完这句,似乎觉得有些不对,解释道:“不是,当初说好的可是……”
陶溪轻笑,“那好,既然没有反悔,那便遵守约定便是了。所以现在什么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咱们夫夫二人之间就别提了吧?”
沈沐总觉得不对,当初他们之间的确有过约定,可是那难道不是他们俩之间的玩笑之言吗?他答应十年为期,是想给对方反悔的余地,而不是要将两人死死绑在一起。
不过此时陶溪说出这话来,却让他生出了小小的希冀来,“你是认真的吗?”沈沐小声问道。
“嗯?什么?”陶溪没有听清。
“你说我们凑合过日子,是认真的吗?”沈沐有些不确定的问,心跳却开始加速起来,他忐忑不安的等他的答案,他希望的又是什么样的答案呢?
“当然了,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陶溪侧过头,“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明确的答案让沈沐欣喜,等到陶溪最后一句出口时,沈沐又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他立即提高了声音,“不!我没有不愿意,只不过你要知道,真跟我一起过日子,那决不能有其他人,你要是做了负心汉,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是沈沐的心结,也是他的底线,陶溪也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陶溪其实一直有跟沈沐过下去的想法,他与沈沐相处越久,心中便越是钦佩。在这样的世界里,沈沐这样一个哥儿,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思想,更是敢爱敢恨嫉恶如仇,这就很对他的胃口。有这样一个人,他不及时抓住,等到以后真错过了,自己可是连哭得地儿都没有。
“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陶溪背着沈沐稳稳往前走,声音也是沉稳可靠的。
沈沐眼眶微红,轻轻呢喃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这样的人,也能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是啊,你看我们俩,什么生死困境都经历过了,也算得上历经考验了吧?就这样互相依靠着走完这一辈子,不离不弃就算是完美了吧?”
沈沐趴伏依靠在陶溪背上,宽阔厚实的背脊让他生出些许的安全感。想起自己重生后,一路走来,都是他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旁,更甚者自己身陷险地,他也是第一个不顾一切与他一起面对。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他,“那好,说定了,那就谁都不许反悔了。”
陶溪笑了,“谁反悔谁是小狗。”
“噗嗤!”沈沐也被逗笑了,拳头轻轻捶打了下陶溪的肩膀,“说终生大事呢,这么儿戏的吗?”
“终生大事不是只靠嘴说说的,而是要看行动的。”
“我看你就是油嘴滑舌……”
……
四王子因着怕事情暴露,或是引起其他势力的眼线关注,只让人悄悄送了两人出来,并未派人护送二人回大衍。
好在此地离大衍已经不算远,两人一路上或搭乘百姓的牛车,或自行走路,倒也平安无事。
因着天气越来越冷,沈沐的腿伤发作时间也越来越频繁。虽然他能忍,可还是被细心的陶溪发现了,于是大多数赶路的时间,都是在陶溪背上。
这一点让沈沐心生愧疚,认为自己拖累了陶溪,如果不是自己的伤,他们早就回到大衍地界了。
也是陶溪,到现在还有心情打趣道:“怎么说来着?当初我说过吧,就算背也要把你背回来,这下子还真是一语成谶了。早知道说话这么灵验,我就不会说这话了。所以啊,说来说去还是怪我。”
沈沐早就不记得他说过这样的话了,听他这么一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他们早就传出了消息说明情况,刚到大衍地界就遇上了等着迎接他们的曹平等人。陶溪也不敢耽搁,连忙让跟随着的大夫给沈沐看伤。
曹平见两人安然无恙回来,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想当初,两人坠崖,还以为有死无生,他奉命保护两人,却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人送死。虽然当时的情况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可是,两人真没了那他也是要被问罪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组织人手寻找,就在没有任何希望,他也准备上书请罪之时,他们竟然有了消息传回来。
他竟然也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时他就想前去鞑罕地界接两人,只是陶溪直接跟他说了,他们还有要事要在那边逗留些日子,让他不必过来,就怕有什么变故,引起不便。
曹平左思后想之后,决定遵照两人的意思。直到近日,他总算得到两人回转大衍的消息,并照陶溪的意思,找了个看外伤厉害的大夫跟着。
“沈公子他没事吧?”曹平听到沈沐受伤的消息,一直心存忧心,于是找了个机会问陶溪。
陶溪将沈沐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将他们掉下崖之后的事情也挑拣着简单说了。连曹平都不由感慨这两人真的是福大命大。
“我这里有密信上凑陛下,你挑两个信得过之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进京。”陶溪在第一时间吩咐了曹平。
他们前往四王子处合作谈判之事,应该尽早送给陛下,以便后续安排,能尽快实施便能早日解决战事。
虽然当初陛下给出的指示是让他们俩便宜行事,可是具体的事项还是要汇报上去的。曹平是陛下亲自指派之人,也是信得过的,由他来安排最为妥当。
看到陶溪神色肃穆,曹平心中就是一咯噔。联想到沈沐受伤未愈,却并没有径直回大衍,反而在鞑罕逗留了不少的日子,这其中必定有关联。
他是一个聪明人,皇帝派这两人前来北地,可不只是行商这般简单。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早就见识过了两人的本事,加上临行之前,皇帝的吩咐,也可以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两人的看重。
他当即也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前去安排。
解决了首要之事,陶溪便置于脑后不管了。至于之后会因为这事儿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那也不是他的事了。
此时的陶溪最为关切的是沈沐的腿伤,就怕沈沐以后会因腿伤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毕竟现在的医术可不比后世,沈沐还年轻,万一以后真有什么,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等老大夫看过之后,陶溪连忙开口询问。
“公子腿伤的厉害,又泡了水,能保住这条腿已经是万幸了。只是他的腿还没完全养好,又经过长途跋涉,经脉受损只怕是伤了根本……”
陶溪心急,“大夫,你就说以后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要怎样才能完全治好?放心,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
大夫摇摇头,“我已经尽力了,以后每每天气寒凉总要收些罪,只能好生将养,莫要受寒受累。或许以后有高明的大夫,你们也可以询问询问看看能否解决。”
陶溪闻言,虽然失望,但也知道也不强求,只能听老大夫叮嘱了不少注意事项,又开了不少的药材,这才送人离开。
第110章 第 110 章
等他回转到车上, 沈沐看他一脸抑郁的样子,有些好笑,“干嘛这幅样子?”
陶溪拿起一边的狐裘毯子,给他搭在腿上, “大夫说了你的腿受不得寒凉, 要不然有得你罪受的。”
沈沐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腿担忧, 拉过他的手笑道:“你担心什么, 我这腿还在呢, 又不是断了瘸了, 不过是受点痛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他上辈子将命丢在北地苍茫雪地中, 这点痛算什么?这回能保住这条性命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他这条腿还能慢慢走路,虽然跟正常的腿不能相比, 上天已经待他不薄了。总不能事事周全, 好处他全得了吧?
看沈沐满不在乎的样子,陶溪气的不行,“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顾惜,你还指望别人不成?你别以为这是小伤小痛,等你以后老了,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沈沐听着他絮叨的话语,眉眼弯弯,心中更是熨贴不已。
他就这么盯着陶溪, 从精致的眉眼到挺直的鼻梁再到薄薄的唇。像是被蛊惑一般, 将头缓缓凑近,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在他唇边一吻便缩了回去。
陶溪原本还喋喋不休,唇边的异样让他呆了一瞬,待看见沈沐如偷腥的猫儿一般,心下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唇角微勾,“这是你先惹我的。”
“唔!”沈沐不由自主亲了陶溪一下,见到陶溪唇边的笑便心觉不妙,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陶溪却不容分说便吻了上来,令他躲闪不及。
沈沐还要退缩,陶溪哪里会让他得逞,一只手已经牢牢扣住了他的后脑勺,霸道而炽烈。
许久,沈沐快要缺氧,觉得整个车厢都快要烧起来了,陶溪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
沈沐脸色涨红,手足无措,恨不得将车厢底挖个洞逃出去。
耳边传来陶溪愉悦的声音,“这才叫吻,学到了吗?”
沈沐捂着脸,恨不得一脚将人给踹下马车,声若蚊蝇,骂了句,“无赖!”
陶溪哈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沈沐纯情的模样,越看越是喜欢。
他也知道要循序渐进,可不能将人给惹毛了,便道:“行了不逗你了,我去看看你的药配好了没有。”
说完跳下马车,留给他单独的空间。
沈沐松了一口气,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唇,回味着刚刚炽烈的吻,脸上笑意渐浓。
等到那抹人影消失在眼帘,沈沐这才收敛了笑意,手指收缩几回最终捏紧,眼中带着一丝决然,喃喃道:“陶溪啊陶溪,既然你对我说出这样的话,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再拱手让人,哪怕那人是天之骄女,我也要争上一争的。如果敢负了我,那便是挫骨扬灰,上碧落下黄泉也绝不放过!”
陶溪并不知道沈沐此时的想法,他配药煎药一把抓,事事都亲力亲为,就怕出了丝毫的差错。
就这样,沈沐回到营地,被陶溪拘着养伤,哪里都不能去,即便外头转转,那也只能坐着轮椅晒晒太阳什么的,可把沈沐给闷坏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形瘦弱颀长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沈沐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等到终于确定下来,惊到猛然站起身来,“魏,魏丞相,您,您老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阔别已久的魏东篱魏丞相。
魏东篱连忙摆手让他坐下:“你站起来干什么?快坐下,老夫听说你腿伤严重,可别再伤到了。”
沈沐闻言脸上一红,呐呐道:“魏丞相,我没事,这腿伤算不得什么,回来后又将养了这么久,早就好了,您别听阿溪他瞎说。”
不用想也知道是陶溪在魏丞相这里说了什么,才会让魏丞相误会他的腿伤严重的。想到这里,沈沐不由瞪了魏丞相身后的陶溪一眼。
陶溪也不将他的瞪视看在眼里,过来扶着他,反驳道:“大夫说了要好好养着的,怎么就没事了。”
沈沐暗地里掐了陶溪一把,警告他莫要在魏丞相面前失了礼数。
陶溪也不管这许多,怕沈沐站着累,便扶着沈沐,又招呼魏东篱进屋中坐。
魏东篱抚须笑盈盈的看着这小两口,心中一叹,还是年轻好啊,从刚开始认识两人到现在,眼看着两人感情与日俱增,倒也颇让人欣慰了。
三人在屋中坐定,沈沐已经迫不及待的问出来,“魏丞相,您怎么来边地了,这里危险万分,路程又远,即便是要事,又哪里用得着您亲自过来?”
魏丞相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老夫不亲自跑一趟实在是不放心。而且这件事还需慎之又慎,换做别人不一定能办妥,老夫思来想去,与其托付旁人不如自己亲自来,因此,这才恳请陛下让老夫前来。老夫此次过来并未惊动任何人,两位还要为老夫保密才是。”
沈沐与陶溪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魏丞相的打算。
沈沐沉吟片刻,这才道:“丞相大人的意思,是要秘密谈判?”
魏东篱微笑,“没错,此事不宜过于声张,等到事情成埃落定,朝廷必定会论功行赏。只不过现在,只怕是要委屈二位了。”
与四王子结盟之事,可以说是由面前这两人全力促成,如果结盟商谈顺利,这两人可谓是头功。
不过这种事,属于密谋,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所以沈沐陶溪二人的功劳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行表彰,也是因此,魏东篱才会有此言。
沈沐与陶溪并不是贪图功劳之人,沈沐之所以极力促成此事,也是想着尽绵薄之力,改变大衍与鞑罕的局势,让边地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当然了,如果这件事成了,可以说是连国运都有了改变,那与他息息相关的命运必然也会有所改变。
他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沈沐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此事。
沈沐摇摇头,“魏丞相言重了。我与阿溪不过是适逢其会,算不上什么功劳,如果此举与国与民有利,便是朝廷之幸。陛下不怪我们擅作主张便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敢贪功?”
陶溪听着沈沐的话,不禁牙都酸了半边,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夫郎,官场话术那是一套一套的。
魏东篱笑着连连点头,瞟了一眼一旁的陶溪,看看人家沐哥儿多会说话,哪像你这个没半点礼数的家伙?
他呵呵笑了几声,“沐哥儿过谦了。你们所作所为陛下自然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陛下奖赏你们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怪罪之意?”
客套完几句,便提及正事。
魏东篱问起了他们与四王子会面谈了些什么,沈沐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将四王子当时接见他们时所有谈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魏东篱听完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四王子有意那个位置,想要与大王子一争高低?”这事儿他们怎么都没打探出来,反倒是让一个小哥儿知道了?
沈沐点点头,虽然这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可是通过上次见到四王子,四王子的野心也都暴露无遗,否则,自己怎么可能说动四王子与大衍结盟合作?
魏东篱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沐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陶溪在一旁插话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听说得啊,有什么问题吗?”
魏东篱瞪了他一眼,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是好奇你们从何而知罢了。毕竟我们在鞑罕王庭的探子也未打探出来这个消息,所以老夫一直心存疑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之类的,也未可知。”
此事关乎重大,魏东篱怀疑也是人之常情,连魏东篱都心存疑虑,更别说皇帝陛下了,可即便如此,皇帝陛下和魏丞相依旧全力支持二人,让他们便宜行事,不得不说皇帝和魏东篱都有放手一搏的打算。
“丞相大人此时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未免太晚了吧?”陶溪呵呵笑道。
魏东篱面色有些赧然,虽说他是相信沈沐与陶溪二人的,但是,这毕竟是关乎国家大事,还是所有人都最为头疼的北地战事,他不得不多思虑一番。
他此次说出来,也是想探探二人的底。奈何却被陶溪一眼看穿,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沈沐也确实不知道还如何对魏东篱说,总不能将他前世发生过的事给说出来吧?就算说出来,对方也不可能相信。
于是沈沐求助的看向了陶溪。
陶溪只能站出来说道:“魏丞相,你也不必拐弯抹角的打探我们的消息来源,既然我们敢禀告给陛下,就说明我们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你也不必担心四王子使诈,如果四王子不寻求我们大衍合作,他回去后只怕会被吞得渣都不剩。该如何抉择,别说四王子这样的聪明人了,便是普通人也懂得如何趋利避害吧。”
陶溪顿了顿,继续道:“况且,魏丞相你亲自过来,不正是为了验证这个四王子是否真心求合作吗?”
“呃……”魏东篱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被这小子看穿了。
“所以有魏丞相你这样的人精……额,能人出面,也不怕四王子耍什么花样。至少目前为止,我们所想到的谈判方案,所有条件都是对大衍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谈不成没什么损失,谈成了,不仅能解决北地长久以来的战事,将来大衍与鞑罕还能成为邦交之国,百年和平不在话下。”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为此,陛下也不会动心,自己也不会跑这一趟。无论如何,只为这和平二字,即便是冒险也是值得的。
打定了主意,又与沈沐陶溪二人商量了与四王子结盟和谈事宜,各种应对方案等等……
有备无患嘛。
好在沈沐与陶溪之前就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又专门派人着手调查了一番,知己知彼。再加上陶溪提出了一些具有建设性的宝贵意见,倒是很快就商量出来几个可行性方案出来。
魏东篱抚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他就知道有了沈沐和陶溪两人,此行必定收获不菲。
“好,很好。如此一来,老夫定然不负所托,将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既然丞相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夫夫二人便以茶代酒,祝丞相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沈沐举起茶盏。
“哈哈哈,好!如此老夫便领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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