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普外科病室外, 凄厉的叫喊声穿透墙面，引来门外排队等号的同病症患者不寒而栗。
徐冬冬靠在躺椅上，此时的他已经做完了拔甲手术, 麻药药效正逐渐褪去，轻微疼痛感正缓慢传入大脑。
虽然打了麻药没那么痛，但眼睁睁看着医生拔掉自己的脚趾甲, 那感觉还真是叫人瑟瑟发抖。
一旁的父母正听着医生交代注意事项，很快医生走后，杨静来到徐冬冬身旁，担忧地看着他的脚：“冬冬啊, 还疼吗？你这是咋搞得啊？”
徐冬冬忍着冷汗，苍白着脸色疲软笑道：“就是不小心踢到茶几了……”
他没说时鸣有两副面孔, 只是简单找了个借口。
徐冬冬觉得, 寄宿在他家里的“表弟”有点不正常。
他还记得昏倒时看到的最后一眼, 外表可爱的小表弟如同小恶魔般, 露出了邪恶的笑，尖尖的虎牙就像是传说中吸血鬼的尖牙一般令人寒颤。
徐冬冬怀疑——“表弟”不是一个小孩！
字面意思！哪有正常小孩变脸这么快, 就像前段时间电影院里看的《孤X怨》一样，徐冬冬深刻怀疑，时鸣或许就和电影里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外表年幼小正太，实际上年龄已经是个30多岁的抠脚大汉了！
甚至，他那不幸去世的表姑父，很有可能是不小心发现了“儿子”的真面目, 才会倒霉地死在车祸上。
想到这里, 徐冬冬莫名惊悚。
虽然不知道“表弟”为什么在他面前这么坦荡，但徐冬冬决定暂时保持现状, 尽量不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毕竟，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可干不过性情残忍的变态。
最重要的是，徐冬冬怕自己说了，要么父母不相信，要么父母半信半疑，与时鸣相处时提起一丝警惕，让他察觉到不对劲从而引起对方恶意，反倒是害了父母。
虽然说最大可能是那两人不仅不相信他说的话，说不定还会把他的话当作笑话讲给时鸣听。
一想到这个可能，徐冬冬忍不住捏紧拳头，感觉自家父母大部分时候比时鸣气人得多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还是非常有可能，徐冬冬了解他的父母，一对烂好心但运气特别好的小夫妻，平时就喜欢照顾一下隔壁父母经常不在家的小女孩，觉得全世界的好人大于坏人。
这次学校放假三天，徐冬冬本来是做完手术便提前回学校，但时鸣的存在，让他决定再请几天假，最好是能在回学校之前，将时鸣这个大麻烦解决掉。
徐冬冬捏着他爸从家里顺手带的桃子，紧紧皱着眉，思索着该怎么在不激怒时鸣、全家安全的情况下，将对方赶走。
他想着，脑中有一缕思绪快速划过，他正要捕捉，然而下一秒，一股刺激的疼痛穿过大脑，惊跑所有灵感——
“嗷！！！”
徐冬冬扯着嗓子，急了：“妈你别捏我脚啊！！”
立马直起身的杨静表情尴尬心虚：“哈哈哈……不碰了不碰了，妈就是好奇……”
——
卧室里，周明明看着手机里莫名出现的陌生短信，一脸疑惑。
这是谁发来的短信？
【陌生人：好久不见啊。】
他顿了顿，脑中有身影闪过，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觉得应该不是那人。
但对面很快又发来信息。
【陌生人：好久没见过花溪市的栾树了，冬天是不是也和夏季一样漂亮。】
周明明神情一愣，瞬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咬牙切齿。
他立即发信息过去质问：
【是不是你！】
【陌生人：你猜？】
周明明咬了咬牙，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远在芒菓市里那人恶趣味的笑。
【周明明：是你！绝对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送，然而对面人显然不可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陌生人：嘘，现在还不是透露谜底的时候，等迎来大结局，你会知道的：）】
看着那个可恶的颠倒笑脸，周明明越发气愤，但无论是双方距离还是双方武力值，他都不可能抓到那个家伙狠狠揍一顿。
周明明突然感到泄气，神情一瞬间有些茫然。
这样有什么意思？照着他的戏份继续下去吗？
而对面人仿佛看穿了他的软弱，安慰着道：
【陌生人：别太难过，你可是我最看重的protagonist，我会帮你的，毕竟……】
这段文字并未说尽，但周明明又想起那段经历，不由攥紧了手指。
但对方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陌生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人要去找你了，ta会给你带来帮助。】
【是谁？】
而对面却笑嘻嘻地避开问题：
【陌生人：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你会知道的。】
周明明皱着眉，很想吐槽谜语人不得好死，但想了想，犹豫着打下最后的疑问，发送短信：
【你到底是谁？】
这个藏在周明明心中思索过无数次的问题，明明有过答案，却又惧怕般拒绝它。
周明明紧紧地盯着屏幕，等待着新的短信，而那边很开便发来了新消息。
【陌生人：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周明明睁大眼，在短信消失的前一秒立即拨打过去。
然而意料之中的，这是一串空号。
“嘟嘟嘟……”
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电话空号的声音，周明明呆坐在靠椅上，表情变化莫测。
——
“妈！我回来了！”
周明白冲着屋里喊道。
他今天回到了宋女士的家中，好久未见父母了，若是在不见他们，怕是又要打电话给哥哥了。
宋女士正在厨房煲汤，听到动静欣喜地擦了擦手，向着周明白拥去。
“明白啊，你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你哥那，你哥也不嫌你烦。”
周明白冲着宋女士瘪嘴：“哪里会？我哥最疼我了，我们可是兄弟！”
宋女士拍了拍他的脑袋：“话虽然这么说，但你哥都快三十了，整天带着你算什么回事，关系太近伤感情，更何况你们俩……”她似乎要说什么，但立马意识到换了句话。
“兄弟两个人总不可能老凑在一起吧，你哥还得找工作找女朋友呢。”
周明白不着痕迹地撇了撇眉：“好啦好啦，妈，饭好了没，我好饿啊。”他说着，推着宋女士的肩往厨房去。
此时的周同志正在里面炒菜，他听见了俩人的对话，笑着道：“炒完这道菜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个手。”
“好嘞！”周明白欢呼一声，挤在父母中间打开了水龙头，一家人的气氛温馨和睦。
餐桌上，宋女士一个劲地给周明白夹菜。
“多吃点，你爱吃的可乐中翅和虾，平时学习很累吧，吃多些。”
“好啦，再多就吃不完了。”看着满满一碗小山样的菜，周明白面露为难。
宋女士絮絮叨叨：“你还是17岁，多吃点才会长高，你哥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每天吃一大缸饭，你看你，整天跟个小猫似的，就吃一小小碗，所以才长不高。”
她责怪样地多说了两句，一旁的周同志怕周明白听烦了，连忙制止：“明白这不是再吃了吗？再说这身高又不是单单吃出来的。”
“我这不是怕明白太矮了嘛，”宋女士瞪了眼周同志，索性放下筷子，向他冲击：“周为海！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白从小就体弱多病，我让他多吃点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周为海神情无奈：“这也得看孩子愿不愿意吃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女士打断了，她红着眼眶擦着泪：“好好好，我知道，周为海你还是怪我，怪我当初怀孕……”
“好不容易有了明白，却因为身体原因导致明白早产，要是明白能和明明那样身体健康就好了……”
眼看着宋女士要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周为海赶紧安抚道：“好了好了，怪我怪我，别难过了……”他连忙放下筷子将妻子搂在怀里。
而在他们对面的周明白面无表情地咽下饭，然后起身丢下一句话：“我吃饱了。”他离开了客厅，回到了卧室里。
“哒。”
房门紧紧关上后上了锁，周明白坐在床上，未开灯的卧室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门外隐隐约约能听到客厅里宋女士的声音。
“……你说这孩子，怎么又吃这点…周为海，你说要是当初…明明也是我生的就好了……”
很快就被周为海噤声：“嘘，孩子还在屋里呢……”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电视的声音响起，是宋女士最近爱看的相亲档综艺节目。
第172章 熟客将至
傍晚时分, 高铁站。
列车穿过黑隆隆的隧道，如庞然野兽般在站点前呼啸而过。夕阳划过漫长轨道，余晖仿佛晕开的金箔, 铺满了整个站台。
“尊敬的乘客，您好！本次T-5484班次列车已到站，请乘客们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随着一声“叮咚”响起, 列车到站的播报声传入所有旅客的耳中，熙熙攘攘的人潮提着行李依次下车离去。
“嗒。”
伴随着行李箱轮子落地的声响，一双哑光黑色长靴踩在站台，一袭黑色修女风长裙的少女表情庄穆严肃, 而羽毛圆礼帽下的眼睛却闪烁着不知名的光亮。
——
徐冬冬正躺在病床上休息，一旁是他死皮赖脸哭爹喊娘哀求着留下来的老妈。
本来他是可以直接回家养病的, 但他怕自己一个人干不过家里的小表弟, 保护不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父母, 只好找借口让老妈留下陪他。
至于老爸——徐冬冬悲痛握拳：没办法了, 他总不可能让老爸老妈两个人一起看护他，那样就太明显了, 只能委屈一下老爸了。
要是老爸不幸出事，他一定会在每年清明好好慰问一下他老人家的！
“徐冬冬，你在那想什么呢？该吃饭了！”
端着盒饭走进病房的杨静看了眼莫名悲愤的傻儿子, 嫌弃地撇了撇嘴。
徐冬冬恍然回神，悻悻笑道：“来了、来了……”
两人香喷喷地吃着医院的盒饭晚餐，而隔壁病床在这时转来了新病友。
徐冬冬匆忙干饭之中抬头瞥了隔壁一眼，霎那间犹如闪电劈过浑然一震——对啊！我为什么不找警察呢？！！
没错, 隔壁的新病友还是个熟人, 徐冬冬恰好认识，正是曾经“共患难”过的警察大叔——程响。
“队长, 你好好休息，我们这段时间会注意好……”
“是啊是啊，队长你就好好养病……”
制服警察们纷沓而至，一个个簇拥在程响的病床前，满脸担忧地看着对方受伤的脚，纷纷安抚。
徐冬冬在一旁一边扒饭一边竖起耳朵偷听，身边的杨静则是趁着对方不注意，从自己碗里扒拉蒜苔到他碗里去。
“冬冬啊，多吃点蒜苔，吃多点对身体好……”
家里没一个人爱吃蒜苔，家里的饭桌上就从来没出现过这类食物。
很快，警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女警站在床前，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程响说。
那名女警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正巧杨静吃完了，拿着盒饭和垃圾袋往门外走去。
留下眼睛一左一右各写着“没心机”和“傻白甜”、表情还故作严肃的徐冬冬，两眼死死盯着前方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
孙晓烟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神情微肃，垂眸低声道：“程队，你有没有察觉到，随着各大高校芯片进度加快，学生的数值普遍比中老年人的数值要高上许多。”
“就比如这次你受伤……”
徐冬冬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偷听，只是孙晓烟的声音太小了，只能朦朦胧胧地听到什么“学校霸凌”“跳楼”“自杀”这样断断续续的词语。
这引得他的好奇心更重了，身体也愈发向隔壁病床方向倾斜。
“啪嗒”一声，一个没注意，打翻了床头边上的手机，引来隔壁两人的侧目。
一下子对上两道来自警官锐利视线的徐冬冬瞬间冷汗直流，尴尬地傻笑着：“嘿嘿、嘿嘿嘿……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对着那位娃娃脸女警警惕的目光，徐冬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明明只是偷听心里却莫名升起自己杀人犯罪的心虚感。
好在一旁的程警官认出了他，朝着女警挥挥手，笑道：“没事晓烟，我认得他，他叫徐冬冬，阳清大学哲学系的学生。”
程响能一下子想起对方是谁，主要是当初徐冬冬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任谁看到有人飞奔而来，临近时一个踉跄在脚边五体投地，谁都能一直记着，更别提当时这人身后又引来了个持刀伤人的罪犯。
虽然程响说他认识徐冬冬，但孙晓烟并未放下所有戒备。
她收住了未尽的话语，对着程响点点头，“程队，我就先离开了，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说完，女警目不斜视地向着门口走去，而一旁的徐冬冬从女警看过去的时候就成了只埋进土里的鸵鸟，一直等到女警离去的脚步声听不见为止，他才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
只剩下两个病患的病房，倏忽安静了下来。
徐冬冬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家里小表弟的事情和警察说，可光凭一张嘴，警察是不会相信的……
不行，他得先找个人透露商量一下对策！
徐冬冬很理解自己，有点脑子但不多，能考上阳清大学纯属当时高考超常发挥，而这种遇到危险人物的时候，还是需要专门人士为他出谋划策。
清澈男大咕噜咕噜转动着眼珠，很快就想到了这位谋士的人选。
而同样伤到脚的程响则是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起淡淡尴尬。
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因为碰到还是学生的潜在犯没有反抗，便想起了自己同样是高中生的女儿，不由放松了些，结果却被潜在犯狠狠上了一课。
好在最后自己只是崴了脚，不然真让人逃走伤了人，他怕是没脸见自己的队员了。
程响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已经也快休息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他发的短信。
两人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等丢完垃圾的杨静回来，病房里的气氛莫名古怪
她犹疑的眼神瞅了瞅隔壁床正轻声给女儿打电话的警官，又瞅了瞅咧着嘴噼里啪啦打字的傻儿子，摇了摇头，感叹着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
【徐冬冬拍了拍你的猫，并投喂了个罐头】
【徐冬冬：哥——！！】
【徐冬冬：弟危！速回！！！】
【对面正在输入文字……】
【周明明：……】
【周明明：怎么了？】
【徐冬冬：线条小狗眼泪汪汪.jpg】
【徐冬冬：学长「爆哭」「爆哭」我遇到小恶魔了！！！】
【周明明：？】
【徐冬冬：是这样的，学校不是给我们放了三天假回去做手术吗？我回到家，家里居然多了个没见过的远房表弟！！】
【徐冬冬：那个家伙居然还有两面面孔，对着我爸妈乖巧懂事，对着我面无表情态度恶劣「怒火」「怒火」】
【周明明：「笑脸」别太紧张了，说不定那个孩子只是一下子离开家过于紧张了呢？】
【徐冬冬：不！你没见过他的那个笑！就像是恶魔一样，邪恶，危险，充满杀意……绝对不会错的，这是我身为男人的第六感！】
【徐冬冬：我以我未来单身二十年保证，他绝对绝对！就像孤x院的女主一样！是个外表初中生实际三十多岁的变态杀人犯！】
周明明看着“变态杀人犯”这五个字，DNA忽然动了一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抚一下对面人的情绪，打字问道：
【周明明：他叫什么？说不定我还认识。】
徐冬冬看着这条消息，虽然有些不明白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学长有点相信的意思，立马激动地发去消息。
【徐冬冬：他叫时鸣！他妈姓万，至于叫啥……我忘记问我妈了「尴尬」】
【徐冬冬：不过我妈说他爸出车祸去世了，他妈一下子腾不出时间，便住宿在我家……】
徐冬冬那边还在不断发来消息，然而周明明的注意已经不在后面的文字上了，目光盯着“时鸣”两个字，心中掀起了波澜。
时鸣……
如果不是同名的话——
男人嘴角浅浅上扬。
【找到你了。】
第173章 人工智能
两个小时后, 独自回到警局的孙晓烟开始对最近突发的高中生自杀事件以及学生普遍过高的心理数值展开调查。
看着屏幕里显示的各项线索，孙晓烟眉头紧锁。
还是和上次调查出来的结果一样，自杀的学生都有各自的原因, 学习压力，同学欺凌，老师凌辱, 或是家长忽视……
这些情况都是普遍自杀学生的原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鼠标停在某一学生的聊天记录上，孙晓烟顿了顿动作。
——“……今天晚上我们还要做任务吗？”
——“为什么不？等做完网站上的基础任务，我们就去开直播, 那些有钱人肯定愿意给我们打赏的！”
——“可是……我感觉我自己变得有点奇怪了……”
孙晓烟的眼神变得尖锐，视线凝在这段对话中。
看似没有什么异常的对话, 在当初调查该学生自杀时被略过, 注意力集中在学生被同学冷暴力的线索上。
然而当她再次回头仔细查看, 却惊疑地发现, 这段对话中隐藏着另一个事物的存在。
孙晓烟快速翻开这名学生所有的资料，包括与他聊天的好友。
很快, 她发现，这名学生的明显变化是从接触到一个未知的网站开始。
找到了一个重要线索，证明她所怀疑的事情并非虚言, 然而孙晓烟却并没有多大高兴。
尤其是当她迅速翻看其他人的资料之后——她的怀疑是正确的。
那些无论是自杀还是数值偏高的学生，他们的聊天记录里皆提到过一个网站的存在。
无人的休息室里，孙晓烟凝视着她身前贴满聊天记录的线索墙，无数红线交错相织, 如同巨大蛛网般无声地收拢着猎物。
——
竖日, 周明明久违地来到学校接周明白。
出门前下了场太阳雨，正午的天空仿佛被雨水冲刷般蔚蓝透亮。
等到把人接上, 雨便很快停了，下过雨的地面积了几处小水洼，倒映着天空的颜色。三两车辆缓缓驶过，刚放学的小学生穿着透明雨衣，踩着五颜六色的雨靴欢快地跳入洼里，水花四溅。
周明明收起伞，有几滴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一阵风吹过后被空气中湿漉的水雾裹挟着吹拂脸颊，凉意使得人意识愈发清醒。
这时，身旁的周明白忽停下了脚步，“哥，那是什么？”
周明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红绿灯旁突兀出现的柱形物体，带着帽子的工程师傅正在调试些什么。
而当他放眼看去，整条街道上，除了每隔数十米便有一个高大如路灯般的柱形物体，周明明还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明里暗里多出的摄像头。
就比如在他身旁，眨着巨大电子眼球的摄像头正随着他的靠近而转动。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指尖轻抵在电子眼球的中心，他不禁低喃。
周明明缓缓靠近，注意到摄像头闪着绿光，眼球里出现文字——【该芯片携带者心理数值56，安全】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后脚却意外抵住一个坚硬的东西。
周明明低头看去，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
“机器人？”周明白忍不住惊叹。
周明明站住身体，这才发现挡住他的是个半米高的圆筒机器人——或者说，人工智障。
此时的它正不停地往他身上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有点蠢……”不远处急忙跑来一个工程师傅，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位师傅。
他对着周明明歉意地笑了笑，艰难地按住机器人，用指纹打开了它的脑壳，不知道按了哪里，机器人自动回到红绿灯旁的柱子下。
周明明注视着这一番动作，视线停在那根奇怪的柱子上，
“师傅，刚刚那是智能机器人吗？干什么用的啊？”他向工程师傅问道。
师傅没好气地道：“哪里啊，都是些人工智障，动不动就乱跑，我今天都抓三回了。”
“不过等过段时间，系统全面上线了应该会好些。”
工程师傅离开了，忙着去抓另一边跑丢的人工智障，周明明收回视线，继续和周明白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而他眼神飘忽，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人工智能……事情加快了……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声音。
“大叔！大叔！”
熟悉活跃的嗓音高声大喊，周明明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又有点意料之中。
原来那人说的“ta”是她啊……
周明明轻啧一声，只有身旁的周明白能听见。
“哥？”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然而周明明却驻足转身。
越过三两人群，令人熟悉的少女撑着站在人行道的另一端，惊喜地朝他高高挥手。
“滴。”
红绿灯闪烁着，绿色亮起，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越过斑马线。
而站在那端的少女跨过小水洼，鞋后跟的蝴蝶结随着她的步伐微微荡起，裙摆飘扬，少女向他小跑奔去。
“大叔——”
精致的小洋伞落在地面，迎面而来的风吹起少女粉紫色的双马尾，在周明白眼前划过一道弧度。
然后下一秒，那位打扮夸张、模样从未见过的女孩便在他的目光下，紧紧抱住了他的兄长，亲昵地拥着他的胳膊。
钱小绿拉着周明明的手，笑容狡黠：“大叔，见到我有没有感到很惊喜！”
“……哈哈哈，”周明明的笑容略微敷衍，细看还有些抽搐。
“确实很惊喜。”其实是惊吓。
“大叔，你是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久，可辛苦了！”
“是吗？”
“对啊，在你消失之后，我一眼就看出那个冒牌货是假的，于是我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威胁着他从他口中得到了你的消息……”
男人和少女说着话，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周明明融入不进的气氛，谈论的内容也让他听不明白。
什么叫“找了很久”？什么又是“冒牌货”？
这个女孩是谁？她为什么会认识哥哥？而哥哥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两人这般互相熟稔的模样，看起来认识了很久，可周明白从未长时间离开过周明明，从未在周明明身边见过这样的人。
“哥……”
周明白忍不住打破他们的交谈。
他看向那个陌生的少女，心里下意识地排斥，而眼睛掠过周明明的一瞬间，脸上露出温和礼貌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一如周明明时常挂在脸上的表情。
“哥，这位是谁啊？”他好奇地问道，背着周明明的视线收敛隐晦。
钱小绿对上大叔身旁高中生的眼神，面上神情愈发趣味。
【这就是大叔的弟弟吗……】
她上下打量着周明白，短短几眼便得出结论。
【看起来并不怎样。】
这么想着，钱小绿松开周明明的胳膊，捡起地上的小洋伞。
对着周明白，少女脸上缓缓浮现笑意，友善地朝着高中生伸出手。
“你好，我叫钱小绿。”
周明白先是看了眼周明明，哥哥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好看，他收回视线，轻轻搭上少女的手。
“你好……”
【哥哥在想什么……】
思绪还未聚拢，被拉住的手忽然传来一道力，让周明白措不及防向前微倾，诧异的双眼与对面少女的目光交互——她眼中恶意乍现，直晃晃地对上他的眼，仿佛并不惧怕对方会向男人告状。
“小心点啊弟弟。”少女恶劣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周明白面色一沉，甩开钱小绿的手。
他站稳身体，定睛再看去时，钱小绿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钱小绿欢快地拉住周明明的手，“大叔，你家住哪啊？带我去参观参观呗。”
“……待会你没其他事情要做吗？”
“没事啊，我来这就是来找你哒！”
周明明笑容无奈，然而钱小绿仿佛看不见他的敷衍，拉着他的胳膊强制性地向前走。
在他们身后，周明白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表情逐渐变得难看。
第174章 曾经的承诺
“咔嚓。”
门被打开, 周明明走进屋里。
在周明白身旁，一道欢快的身影先一步踏入屋内，抬头环视着屋里的环境。
“这就是大叔的家吗？”钱小绿收起手中的小洋伞, 下巴微昂地打量着四周。
“果然还是一样的狭小啊……”她感叹着，口中的话语不由令周明明面色一黑。
“对啊对啊，大小姐你还是回你的酒店里休息吧, 我这真的是又小又简陋。”
周明明接过她手中的小洋伞，挂在门后的架子上，然后拆了双新拖鞋递给她：“你给我回来，把鞋换了再进去。”
“好哦。”
钱小绿坐在玄关处换鞋, 周明白掠过她走进厨房，切了盘水果。
周明明来到他身边, 低声道：“有些事情一下子说不清楚, 待会你先去卧室里坐一会儿, 等把人打发走我再和你解释。”说完, 他端着切好了橙子去了客厅。
客厅里，钱小绿打开了电视, 正好是城市新闻频道，上面播报着近日新闻。
“截止到目前，花溪市居民芯片植入人数已达到了70%, 部分地区关于智能监测犯罪建设正在快速完工，预测在一周后，花溪市全体植入芯片，智能监测系统联通全城, 迎来全城智能监测化犯罪时代……”
周明明将果盘放置在茶几上, 钱小绿坐在沙发上，宽大的裙摆如同朵绽放的花般展开, 她指着电视上的画面惊叹着说道：
“大叔，你老家发展得真快，居然还有机器人！”
“不过这机器人看着真眼熟，我今天在街上逛的时候就看到有奇怪的东西往草丛里钻……”
“听说你们这是什么监测犯罪芯片的试点地区，”钱小绿摸着下巴，凑近好奇地道：“芯片是什么样子的啊？它真的有用吗？大叔你有没有植入芯片啊？”
周明明坐在了她一旁，思忖了一会儿，挽起袖子露出手腕处的一点凸起，“没什么特别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多了个实时监测身体健康的医疗设备。”
钱小绿伸出指尖戳了戳那处凸起的地方，“真的和指甲盖一样大小……”
她像只猫一样，涂着粉色亮油的甲片在手腕处留下一条白痕。
厨房里的周明白走进了卧室，门“嘭”的一下关上，钱小绿收回手，瘫在沙发上忽然叹了口气。
“大叔，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兄弟啊？”
放下衣袖的手微微一顿，“你是说周明白吗？”他表情无奈：“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欺负他。”
钱小绿扁着嘴：“我哪有……拜托，我看着比他还小一点好吧。”
周明明没有吭声，他当然注意到在街道上时对方的表现，无论是故意用力拉倒周明白，还是靠近周明白耳边威胁，周明明都看得一清二楚。
瞧着周明明面无表情的脸，钱小绿耸耸肩：“好吧。”
她转移了话题。
“大叔，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钱小绿笑眯眯地向周明明靠近。
周明明默不作声地吃橙子。
他当然清楚，能知道周明明在哪的人只有“周明明”。
“他要你来有什么事？”
钱小绿皱起脸，抱怨道：“我和他能有什么事，那个家伙每天不是站在窗边看热闹，就是挤在诊室门口看医闹。”
她想起当时的画面，那人坐在轮椅上当瘸子，恰好被医闹家属卡着轮子挟持用来威胁医院，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还真唬住了不少人。
“来找你是我的事，他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钱小绿撇撇嘴。
她转了转眼珠，幽怨道：“大叔，你不会是忘了什么事情吧……”
钱小绿幽幽地注视着周明明，紫黑色的眼线勾勒着猫眼，显得几分幽深。
周明明一时有些恍惚。
什么事情？
脑中闪过一些片段，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你只要帮我和那个固执到秃头的王医生说一下，我就帮你策划一场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表演。”
——“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们都注意到你，不必再像个可怜虫一样，可怜又可悲地汲取着那点短暂怜悯的目光。”
周明明略微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视线集中在钱小绿那涂着唇蜜的嘴，一张一合，一字不漏地念着重复着他曾经的话。
她站起身，一步步靠近。
钱小绿低头俯视着那双灰褐色的眼眸，眼中各种情绪快速闪过。
最后，她双眼微弯，露出甜甜的笑容。
——“大叔，你说过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
“诶——我真的不可以在这住下吗？”
“拜托拜托，我很听话的，绝对绝对不会乱动东西！”
钱小绿扒拉着门框，可怜兮兮地看着男人。
“不行！”周明明一脸冷酷。
“快回你的酒店去吧，女孩子还是一个人住更安全。”
“这个意思是指大叔你很危险吗？”钱小绿眨了眨眼。
“没错没错，我太危险了，我就是个变态杀人魔，最喜欢活剥像你这种女孩子的皮了，所以你就快点回酒店吧……”
周明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门后的小洋伞递给她，催促着人赶紧走。
“好吧……”钱小绿失望地说着，“那大叔明天见！”
话语刚落，门“嘭”的一声就关上了。
周明明迫不及待地送走钱小绿，刚关上门，卧室的门又打开了，周明白握着饮料瓶，站在房间门口幽幽地望着他。
“……”
天杀的，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好糊弄。
眼看着钱小绿的出现与自己当初说的“真相”形成偏差，引起了周明白的怀疑，周明明不由感到一阵头痛。
果然，一个谎言的漏洞需要另一个谎言来补充。
第175章 沉默与阳光
周明明从未想过钱小绿会出现在这。
在他的认知里, 此刻以及未来的短时间里，她都应该是待在芒菓市，无论她是否意识到两个“周明明”之间的区别, 都会佯作毫无察觉的模样。
而现在，她来到了花溪市。
不仅找到了他家，还提到了周明明曾经胡言乱语的“承诺”——什么帮她策划一场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表演……
——他乱说的啊！她怎么就当真了呢！！
周明明一步步走向周明白, 眉眼低垂显得几分无奈，他抽走了周明白手中空瘪的易拉罐，用故作轻松的口味编织着谎言：“她叫钱小绿，是个精神病患者, 家里有家私人医院……海天医院。”
周明明并没有提及自己与钱小绿是认识的缘由，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话语中却蕴含着大量信息。
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弥补。
钱小绿的出现使周明明的谎言出现了漏洞, 在周明白的视角下, 莫名昏迷的周明明是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而不是分身出现在芒菓市。
不过好在，即使周明白最近变得偏执, 但他依旧是无条件地信任着周明明。
——他要的只是一个解释。
周明白低低地应了声，从周明明手中又接过那瓶空易拉罐，远远地投向垃圾桶。
“我知道了, 哥。”
“砰咻……”
易拉罐精准投入，周明白顺着垃圾桶注视着窗外，树梢上的大眼摄像头正对着他们的窗户，大眼珠正咕噜咕噜地转动着。
他说：“哥, 我今天在学校看到那个女警了。”
——
早上, 数小时前。
那时正下着小雨，头顶太阳明媚, 比昨日阴冷的阳光要温暖些。
一夜未睡的孙晓烟换上了生活常服，她习惯穿中性的服装，只是今天米色渔夫帽与灰棕色格子围巾衬着她那张娃娃脸显得更嫩了。
对着车窗看了一会儿，她摸出了一个口罩。
孙晓烟来到了阳清附中。
站在校门口，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着浓厚黑眼圈的她看起来又有几分可疑。
门口的门卫大爷已经用警惕的目光扫视她三遍了，握着扫把棍的手跃跃欲试。
她只好先把口罩摘了，慢慢靠近大爷，然后悄咪咪地从灯芯绒夹克里掏出证件。
“大爷，我是临安区警局执行官，负责调查一起刑事案件，需要进入学校侦查一下……”
她小声地说着，将证件打开向大爷展示。
金色警徽熠熠生辉，证件照里的孙晓烟身着警服，绷着脸直视着前方。
还以为是可疑人物的大爷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握着扫把棍的手，他仔细盯着照片上的人端详了一会儿，焕然大悟道：“我认得你——”
大爷指着孙晓烟满是惊喜：“你就是前几天电视里救人的女警长啊！”
警、警长？
孙晓烟表情一尬，连连应道：“是我是我。”
“你是个好警察，我看了你的直播，你是这个——”大爷爽朗一笑，对着孙晓烟比了个大拇指。
孙晓烟悻悻笑了笑，被人认出来，心里有种又麻又酥的刺挠感，既爽又尴尬。
好在大爷很快就放过了她，挥着手将她放了进去。
“警长，注意安全啊……”
跨过校园大门，孙晓烟听到大爷压低的声线。
步伐一顿，她微偏过头，看到那双混浊的眼中透露着担忧。
再次前行时，脚步轻快了不少。
孙晓烟目视着前方，戴上口罩，眼中满是坚定与笑意。
果然呐，做警察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事。
——
体育中心的面积很大，显得里面的人不是很多，除去学生，还能看到一些校外的社会人士。
坐在稍远的围观台上，孙晓烟注视着运动馆里活动的学生们，寻找着某个高中生的身影。
五分钟过去了，未果。
孙晓烟眉头微皱。
难道不在体育中心？
她从课表中得知了这群学生的课程，如果没有哪位老师占课的话，这节课理应是体育课。
正当她思索着人在哪时，远处传来一声呐喊，少年口中的名字让她下意识看过去。
“——周明白！”
阳光青春的少年朝着个头矮小的高中生扑去，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一瓶饮料，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着。
孙晓烟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阳光少年的身上，而是注视着沉默不语的周明白。
树下的这个角度，远远的视线看去，只能窥视到高中生的一点侧脸——即使在这种活跃奔放的环境下，他也依旧沉默……不，或许应该换一种更准确的说法——冷漠。
他站在荫蔽的角落里，除了那个名叫薛西晓的学生，没有人与他搭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隐隐避开他的视线，像是正负极般，互相排斥着对方的存在。
这样的学生，很像近期档案中一名潜在犯学生的情况——关于所有潜在犯的资料，局里将其归纳整理，而孙晓烟便是负责其中的一员。
她还记得那份档案，该潜在犯受家庭影响性格阴暗自卑，后来又因虐杀小动物被同学发现遭受到所有人的排挤，在植入芯片的那一刻芯片报警，心理数值高达118。
而在后续的调查中，她们发现，该潜在犯已经存在某种犯罪事实，甚至还在他与他人的聊天中发现谋杀同桌的计划书。
倘若芯片植入再晚一些，那位倒霉的同桌怕是要惨遭不幸了。
黄绿色的网球从眼前划过，孙晓烟的视线落在了高中生脚边的网球上。
【他会怎么做呢？】
丢回去……还是忽略掉？
孙晓烟紧紧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周明白还未动作，便有一名学生小跑过来，蹲下身捡起了那枚网球。
“不好意思啊，没打到你吧……”同学有些紧张地问道，周明白摇了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的孙晓烟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周明白看起来只是过于安静独立了，和同学的关系稍微生分。
意识到自己在期盼一个孩子有问题的孙晓烟神情一暗，抿紧唇在心里斥责着自己不端正的思想。
收敛了过于情绪化的心理，孙晓烟放松情绪，尝试着以正常的态度去看待周明白。
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忽然移到了另一个高中生的身上——那个叫做薛西晓的学生。
他似乎是周明白唯一的朋友，但他不只有周明白一个朋友。
性格开朗活泼，外表俊气阳光，身边围着很多人，看起来并不缺朋友与关注。
这样一个完美受欢迎的学生，孙晓烟忽然想起那天他在警局的行为。
与周明白一同目睹了跳楼者的死状，在警局时却丝毫没有一丝害怕的表现，仍然像平时一样洋溢着笑容，在警局那种严肃的环境下与第一次见面的警察搭话聊天——或许不正常的，应该是他。
孙晓烟思索着，就在这时，球场上突然爆发了冲突，薛西晓冲着对面一学生的脸狠狠发球砸去，喧闹声响起，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孙晓烟猛地站起身，正要翻身上去控制场面，但她下一刻顿住了。
她来阳清附中是为了暗中调查怀疑的对象，不能暴露她的存在。
孙晓烟抑制着动作，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下方闹成一团的学生们。
她在十几分钟前看到过他们的体育老师，接了个电话后便一直待在外边和人聊天。
现在最有效的方法是找到他们的老师。
这么想着，孙晓烟动了起来，跨过阶梯穿过运动馆后门寻找着老师的踪迹。
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待在角落里的周明白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第176章 “是我女儿自杀了。”
半夜两点, 徐冬冬起来上厕所发现一件事，他妈不见了。
意识到这个事情后的他慌得差点摔进坑里，然而等他勾着脚一蹦一跳地回到病房, 发现不仅是他妈不见了，连带着他妈买的水果也不见了。
对着空荡荡的桌面，徐冬冬呆了一秒, 隔壁被惊醒的程响迷迷糊糊看到床前站着个人，吓得整个人彻底清醒。
发生了徐冬冬后，他缓了口气。
见徐冬冬一直盯着旁边无人的陪床，程响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你在找杨女士吗？她应该是在家里……”
徐冬冬如遭雷劈。
他早该意料到, 他妈绝不可能老老实实地陪房的！
怪不得老妈这两天吃完晚饭就找借口说要和楼下老阿姨们跳舞，每次睡着了都不见回来, 而徐冬冬醒得又晚, 到了第二天中午饭点又能见着人。
徐冬冬咬了咬牙, 瞅着这夜色, 决定先睡一晚，第二天早点赶回去。
他酝酿着睡意, 闭着眼睛好不容易要睡着，手机忽然响了。
不是他的，是程响的手机在响。
程响迷迷瞪瞪地摸索着手机, 大脑还在休眠状态，然而等孙晓烟的声音响起，程响彻底精神了——“程队！程云袖出事了！”
这句话直接把程响惊得从床上蹦起来，连扭伤的脚都不觉得痛了。
“什么？云袖出事了？！她怎么了？！”
听到自己女儿出事的消息, 程响一下子没了睡意, 快速起身询问着情况。
而同样惊醒的还有徐冬冬。
看着程响迅速办理出院的架势，徐冬冬彻底睡不着了。
程响明显失去了冷静, 就下床这一段路都被他走得踉踉跄跄。
瞅着对方慌乱焦急的模样，徐冬冬小声地问了句：“程哥，你还好吗？”
程响顿了顿，脸色十分难看，但看着徐冬冬被他吵醒的模样，还是歉意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没有……”徐冬冬连连挥手。
他谨慎地问道：“程哥，是发生什么重大案件了吗……”
“不是……”
已经走在门口的程响顿住了身体，他没有转身，徐冬冬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只听见了对方颤抖的嗓音。
“是我女儿自杀了。”
徐冬冬睁大了眼睛。
程响迅速办理了出院，而躺在病床上的徐冬冬再也没有了睡意，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徐冬冬见过自杀的人，那是以前高中的时候，同校的一个女生从6楼的高台跳下，摔成了瘫痪。
那女孩平时很爱笑，然而躺在病床上全身瘫痪的她表情灰暗，像是一朵花突然失去了所有阳光，彻底枯萎。
这让当时的徐冬冬感到惊悚和愕然，而再次听到对方的消息，是她再一次自杀成功后——
徐冬冬睁着眼睛，一直醒到了白天，护士来查房。
他猛地坐起身。
——“医生！我要办理出院！”
早上九点，天气不错，一路想着事情的徐冬冬没注意到大街上出现的新设施，直奔无人的家中。
这个时候，是杨静买菜、许昌平去公园下棋的时间。
而作为初中生的时鸣，徐冬冬在做完手术之后就从杨静口中得知，对方一周前就转去了平江小学，正是上学的时候。
趁这个时候，徐冬冬决定潜入时鸣的房里，找到对方异常的证据，顺便再拿回他的珍藏。
——直觉告诉他时鸣很危险，就如同当时在街上面对两名杀人犯一样。
徐冬冬站在家里的大门前，熟练地从门口绿植花盆下掏出里面的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大门。
屋里一片静谧，桌上放置着早上还未吃完的早餐，用菜罩笼着，茶几上摆放着他爸吃剩下的绿豆糕，室内的环境还保持着所有人离开时的模样。
徐冬冬来到他原来的卧室门前，转动把手“咔”——锁上了。
“哼哼……”徐冬冬哼笑两声，对此毫不意外。
以为把门反锁就能让他进不去吗？！
不是徐冬冬他吹，就这屋里，即使是他爸都有三种办法把门打开。
把门反锁这样的小把戏他早在小学就不用了——徐冬冬掏出一根回别针，蹲下身，轻车熟路地往门锁里一捅，一道“咔吱”声轻微响起，徐冬冬动作一顿，直起身伸手压在把手上，得意一笑，打开了房门。
他的房间门早在高中与杨静斗智斗勇时弄坏了，之后也没人提出修理，最后他怒而雄起，借了楼下修锁店的书自己捣鼓，结果真让他给修好了，而且还练就了一手铁丝撬万锁的独门绝技。
不管这门究竟是以前的锁，还是换的新锁，都难不倒他万能的回别针！
门“哒”的一声打开了，徐冬冬缓缓推开房门，客厅的光线洒入昏暗密闭的屋内。
依旧是他曾经那狭小的卧室，只是室内装饰发生大方向变动，窗帘紧紧拉起，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的幽幽蓝光。
徐冬冬被吓了一跳，在看到电脑还亮着的时候，他还以为时鸣在屋里。
但等他再定睛一看时，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徐冬冬踩在卧室的地板上，伸手打开灯，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
他环视着室内，和他前两日在门缝里看到的模样没有多大差别，整个房间环境大变。
徐冬冬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的电脑上，四台显示器的巨大屏幕让他不禁想起自己修修补补又三年的笔记本，不由悲从中来。
“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有实力的吗？！”
想当初他念初中的时候，连部智能机都没有，用的还是他姥换下来的老年机。
徐冬冬抹了一把悲伤的脸，难掩激动地来到电脑桌前，盯着屏幕跃跃欲试。
不知是忘了，还是上学太过匆忙，时鸣并没有关电脑，屏幕页面停留在一个奇怪的网站上。
徐冬冬靠近电脑屏幕，灰暗的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看着页面中央显示的英文，目露疑惑地念出来：“Pseudo person……伪人？”
“这个网站名字叫‘伪人’？”
“这网站名字哪个伪人取的，这么奇怪……”他吐槽着，手搭在鼠标上，移动着光标寻找着进入方式，点开【登入】时发现账号密码全都输好了。
徐冬冬没有想太多，他以为这只是个很普通的网站，也想不到时鸣早便想到了他会潜入卧室，就这么直接登入了网站。
入眼便是一个动态视频，几个疑似高中生的孩子围坐在一起。
还未等徐冬冬看清楚，便听到门外楼道里“哒哒哒”的脚步声。
如此熟悉的声音令他后背一紧，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拍了张照，条件反射般快速将桌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就在他将要退出房间时，忽然想起自己潜入卧室的另一个目的——此时门外已经传来钥匙相撞的清脆声响，徐冬冬咬咬牙，看了眼床底，决定下次再来拿他的珍藏，然后迅速关灯离开了卧室。
就当他刚关上卧室房门时，“咔嚓”一声，大门打开，买菜回来的杨静一脸懵逼地看着在家的徐冬冬。
看了眼杨静身后背着书包的时鸣，徐冬冬不禁松了口气，手心发汗。
还好他动作快……
“徐冬冬？！你怎么在这？”看到徐冬冬的杨静十分意外，疑惑地问道：“你不应该是在医院吗？”
避开时鸣看过来的眼神，徐冬冬装作满脸怨念的样子，幽幽地道：“对啊，我应该是待在医院里，和我亲爱的妈妈一起……”
提到自己这两天晚上找借口跑路的事情，杨静立马心虚起来，不再问徐冬冬为何突然出院，也忘记问他回来为什么锁门：“哎呀，出院也挺好的，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支支吾吾地嘟喃着，拎着菜篮子躲进了厨房，留下俩“表兄弟”大眼瞪小眼。
对上时鸣探究性的眼神，徐冬冬本想佯作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谁知道这哈欠一打停不下来了。
他是真的一夜没睡，困得要死。
“哈欠……好困，医院里根本睡不安稳……对了，表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学校今天提前下课了？”
徐冬冬的声音不大，但客厅里的任何动静在厨房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的杨静肯定在竖着耳朵听声音。
就算时鸣怀疑他做了什么事，对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直接问他。
果然，时鸣充满稚气的声音响起：“老师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吓人了，让我们回家好好休息。”
打着哈欠的徐冬冬表情一愣。
还没等他进一步询问学校发生什么吓人的事情，厨房里的杨静探出脑袋：“今天小时学校发现一个潜在犯，学校的监测器探测报警后还想反抗伤人，还好那些执行官动作快，把人抓到了，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躲进厨房的原因：“小时今天都被吓到了，那个潜在犯就在他们班隔壁，还是数学老师，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徐冬冬放下了手，注意力全在“时鸣被吓到”的话上。
他盯着时鸣看了一会儿，可爱小表弟的脸上满是天真与无邪，完全看不出来前几天小恶魔的模样，也完全不像是老妈口中被吓到的样子。
而面对徐冬冬的打量，时鸣表情依旧乖巧，他很有礼貌地甜甜一笑，细声细气道：“冬冬表哥，我先回卧室里放一下书包。”
一听对方要回卧室，徐冬冬瞬间忘了自己在想什么，紧张都快写在脸上了自己还不知道。
“哈哈哈哈去吧去吧，你这书包看着还怪重的，赶紧放下来……”
目送着时鸣用钥匙打开卧室门，徐冬冬心虚地收回视线，拖着拔了脚趾甲的右脚，一瘸一拐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就看一眼微掩的房门。
虽然说徐冬冬脸上藏不住事，但他对于自己这数十年与杨静斗智斗勇习得的反侦察技术还是很自信的。
徐冬冬敢保证，凭他数十年学生期的“特工”经历，时鸣绝对发现不了！
然而，回到卧室的时鸣一踏入房内，便察觉到有人来过。
身量矮小的初中生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墙角处的摄像头，将书包往地上一丢，爬上椅子打开了监控回放。
屏幕画面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早上9：18。无人的卧室里忽然响起声音，房门手把向下压动，拖着瘸腿的徐冬冬贼眉鼠眼般溜了进来，走到了电脑面前……
——猎物已经上钩了。
时鸣荡着小腿，心情颇为愉悦地点开了徐冬冬未看完的视频。
几名高中生围坐在一起，昏暗的画面显得每个人的表情灰暗僵硬，手握着小刀在手腕处划下伤痕……
时鸣皱着眉关掉视频，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样的画面。
不过好在，徐冬冬看到了。
他那个愚蠢的“表哥”，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时鸣的心情又高兴了起来，他将监控回放拖到了末尾，注意到对方离开前最后的动作，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床底。
他跳下椅子，来到床底蹲下，伸手往里摸索。
很快，时鸣在床底板摸到了一个硬质的书本。
他将书拿了出来，拍了拍灰尘，看清了书的名字，面色一顿，目露嫌弃。
“啧……肮脏的成年人。”
——
与此同时，客厅沙发坐着的徐冬冬空闲下来，点开了他拍摄的照片。
——“啪嗒！”
一个没拿稳，手中的手机丢落在地。
厨房里的杨静高声呼道：“冬冬，怎么了？！”
而看到照片的徐冬冬余惊未定，连忙回道：“没事！”
他缓了缓情绪，弯下腰拾起手机，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再次点开了照片。
惊魂不定的双眼重新聚焦，视线落在手机里的画面上。
照片里，图像略显模糊失焦，但仍能清楚地看清电脑里的画面。
身穿阳清附中校服的学生们围坐在一起，手中的美工刀惨白尖锐，衬得手腕处淌出的鲜血格外显目。
——画面堪比鬼片。
第177章 自杀的学生
餐桌上, 徐冬冬略显失神，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桌面，夹着米粒干吃饭。
杨静端着碗, 瞅了瞅徐冬冬的表情，然后与身旁的许昌平一眼，两人面面相觑；一旁的时鸣安静吃着饭, 乖巧的模样就像是普通初中生，仿佛丝毫察觉不了餐桌上明显不对劲的气氛。
很快，时鸣放下碗筷，对着其他人露出笑脸：“舅舅舅妈, 我吃好了。”
杨静收回觑视徐冬冬的眼神，应道：“好嘞, 冰箱里还有梨, 小时你吃点饭后水果再回屋里吧。”
“好。”
时鸣迈着两条小短腿走进了厨房, 同时徐冬冬回过神来, 立马说道：“我也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徐冬冬下了桌, 转身毫不停留地回到书房。
身后的杨静放下筷子，满脸不解：“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连爱吃的鱼杂萝卜都没吃一口。”
许昌平安抚道：“大概在想什么事情吧，瞅他那副表情, 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父母的声音被房门隔开，徐冬冬坐在榻榻米上，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和时鸣那摆满桌子的四个显示屏相比，他的14寸笔记本显得格外小巧。
他翻出那张照片, 忍着翻涌的情绪看向网站的地址, 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其打在搜索框里，搜索跳转。
暗色调的页面出现在电脑屏幕, 时刻跳动的阿拉伯数字在一点点攀升。
徐冬冬想要登入这个网站，查看那还未看完的视频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
徐冬冬点击登入，准备注册个新账号。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是个需要邀请码才能登入的网站。
看着屏幕中央跳出的输入框，徐冬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
早上九点四十三分，程响走出了病房。
忙碌一夜的他脸上冒出了青灰胡茬，此时他单脚立在窗边，眉目疲倦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赤红的火星在寒冷干燥的空气中点燃，燃烧的烟味在鼻翼间涌动，幽幽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此刻男人的神色。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孙晓烟带着文件夹快步走到程响身边。
“程队，小袖现在……还好吗？”孙晓烟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低声询问道。
程响碾灭烟头，吐出一口烟雾，嗓音沙哑：“还好，刚睡下，就是一直不说话。”
孙晓烟看了看程响的脸色，不由有些欲言又止。
“程哥，你别只顾着小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脚伤都还没好……”
程响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犹如寒潭般幽幽深邃。
“晓烟，我就小袖一个女儿，小袖她妈走得早，临走前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她……”他盯着窗外，淡淡的语气中蕴含着一股刺痛的冷。
程响当了数年的社区民警，努力敬业，细心负责，是局里公认的最老实、最具亲和力的区警。
然而很少有人还记得，他曾经也是花溪市刑侦大队最优秀的刑警。
而这中间巨大的转折点，源自于他妻子的逝去——因为一个罪犯的报复。
程响一直都记着那晚，在他调查完最新一起十分恶劣的凶杀案，准备回家休息时，悲剧发生了。
凶手的同伙在得知案件主要负责人的家中地址后，趁其不在家，潜入杀害了他的妻子。
鲜血染红了温馨的小家，妻子的尸体躺在血泊里，右手臂被硬生生砍下，在男人手中上下抛起，丢入了当时只有13岁的女儿的怀里。
恐惧的尖叫，肆意的狞笑声，浓郁的血腥味……眼前的一切都令他绝望愤怒。
——“禾箐！”
满心的怒火让他射空了弹夹，直到女儿尖锐的哭泣声将他惊醒。
“小袖！”他癫若疯魔地来到女儿身边，唤着她的名字。
妻子已经死了，但他的女儿还活着。
他的女儿、他的小袖……她才11岁，她还这么年幼，她失去了母亲，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残忍杀害的过程，而她的父亲……什么也做不到。
凶手的同伙被他击毙，妻子很快下了葬，女儿住进了医院，夜夜惊魇，每晚都困于那夜的噩梦之中，不得安稳。
为了女儿的安全，以及擅自使用枪械，他主动打报告提出了离职。
但局长阻止了他，权衡利弊，最终他决定离开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岗位，来到了临安区做区警。
而这小小区警，一做便是六年。
直到现在——
程响望着楼下街道来往的行人，他们一如既往，仿佛从未察觉到身边涌动的罪恶。
他不禁想起当年的那个清晨，妻子为他整理着衣领，亲昵地在脸颊处留下一个吻，女儿背着可爱的粉色猫书包，一蹦一跳地跑来牵他的手。
“响哥，路上牵好小袖的手，别让她在马路上乱跑。”
“我才不会乱跑呢！明明是爸爸，他看见旁边有小妹妹迷路了……”
妻女的笑声仿佛在耳边响起，淡雅的桂花香随着妻子的动作萦绕在脖颈处。
“响哥，照顾好小袖。”
禾箐……
程响闭了闭眼，掩住眼底的哀伤，默念着亡妻的名字。
数秒后，他重新睁开眼，眼中一片冰冷。
“晓烟，把你这几天调查的情况和我仔细讲讲。”
孙晓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将她带来的资料递给程响，同时口中讲述着这段时间她调查出来的情况。
“程队，截止到目前为止，警局接到有学生自杀报案的只有7例，但根据这些时间追踪调查，临安区存在数十名学生自杀，其中死亡人数便达到12人……”
念完这些，她自己都感觉惊愕，眉头紧皱：“那些孩子平日里都是沉默内向的性格，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家庭以及学校的负面影响，于是在接到报案后调解员都是以安抚调解为主。”
“但在前天，我从一个跳楼孩子的聊天记录中，发现了可疑点。”
孙晓烟将那段资料指示给程响看：“Pseudo person，这是这个网站的名字，除了那个孩子的聊天记录里，我在其他学生的聊天记录中也发现它的存在。”
“他们似乎很信任这个网站，有人提到在网站里做任务赚钱，也有人说在网站里交到好朋友、聊天室里的博主很亲切……”
“但他们的改变无疑是从接触到这个网站后开始——”
孙晓烟眼神锐利。
她抬头看向正在翻阅资料的程响：“程哥，我怀疑小袖也接触过这个网站。”
捻着纸页的手指一顿，程响的表情阴沉下去。
——
客厅里，周明明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有些好奇。
这一次徐冬冬又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他？
在前两天徐冬冬向他倾诉家里突如其来的“表弟”后，周明明便时不时便能收到徐冬冬发来的吐槽。
他还听说对方在回家的当晚便因为甲沟炎住进了医院，为了避免自己母亲受到“表弟”残害，死皮赖脸地拉着人陪护。
更巧的是，徐冬冬隔壁床位还是个执行官队长，也是因为脚伤住的院。
于是，即使徐冬冬这两天的消息频繁了些，但看在他告知时鸣的线下身份的份上，他发来的每条消息周明明都会看一眼。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徐冬冬算是他的福星加眼线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看着还在输入中的提示，周明明挑了挑眉，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徐冬冬这么纠结。
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才能纠结完，周明明先去厨房削了个哈密瓜，等他再回来时，一连串的消息跳了出来。
【徐冬冬：学长……】
【徐冬冬：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徐冬冬：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很深的圈套里。】
【徐冬冬：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冬冬：我希望那是假的，又怕那是真的……】
【徐冬冬：但要我袖手旁观当做没看到……我肯定做不到】
【徐冬冬：你绝对想不到我究竟发现了什么事情……】
【徐冬冬：学长……你说我该怎么办？】
【徐冬冬：「焦虑」「焦虑」】
周明明将牙签插在果肉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回道：
【周明明：要不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了解情况再帮你想想办法？】
【徐冬冬：！！！学长「感动」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感动」「感动」】
【徐冬冬：这事憋在我心里有一个小时了，我都不知道该和谁讲，还好有你「感动」】
这次徐冬冬回复的很快，像是一直守在手机边上，等着他的消息。
【徐冬冬：学长，我先给你发张照片，你帮我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具体情况我在仔细跟你讲。】
【徐冬冬：照片有点吓人，学长你做好心理准备。】
徐冬冬这番前方高能提前预警的架势让周明明不由产生一点好奇心，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凶杀现场还要吓人。
周明明插了块果肉，牙齿咀嚼着缓慢咽下肚。
他散发脑洞，不会是张死人照片吧。
照片很快发送了过来，未点开时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能朦胧看见几个人影坐在一起。
周明明一边吃着哈密瓜，一边点开了照片。
第一眼便是刺目的鲜红——流淌的鲜血，打磨过的美术刀，低垂的人脸……
周明明握着签子插向哈密瓜的动作不停，直到看清那群学生身上的校服，熟悉的服饰让他停住了嘴。
首先的第一反应是再次看向照片里的人脸，仔细分辨了一番，不是认识的人。
周明明又放松了下来。
而聊天框里出现徐冬冬大段大段的文字，讲述着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周明明大致浏览了一遍，很快便了解到具体情况，视线落在徐冬冬最后发来的几条消息上——
【徐冬冬：我刚刚登入了那个网站，但是进不去，需要邀请码……学长，你说我要不要和程警官说一下，就是那个医院住我隔壁床位的执行官，之前我还见过他，刚好说我和学长你认识的那一天……】
【徐冬冬：不过他最近可能会没有这个精力了……】
周明明指尖动了动，打字问道：【为什么？执行官也是警察，如果这张照片是真的，数名学生结伴自残，背后一定有人在诱导，警方势必会进行调查。】
徐冬冬含糊地解释着：【其实是昨天半夜他接到电话，说他女儿自杀了……】
“……”
周明明眸光一闪，立马意识到程响的女儿有很大可能接触过网站。
虽然不排除自身与家庭的原因，但周明明记得徐冬冬提起过一件事，程响向他寻求帮助，询问高中生的游戏喜好以及他是如何与父亲相处。
徐冬冬还曾酸酸地表示自己父母都没这么好，肯花大几千买游戏机，就因为孩子爱玩游戏。
一般来说，作为父亲，更何况是警察，因为职业与身份的原因，他与自己孩子的关系都不会太亲密，父女之间更是因为性别带着点生疏和别扭。
而执行官却会因为女儿的兴趣向年轻人询问，这样看，父女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好。
但周明明却敏锐地察觉到程响对女儿的小心翼翼与生疏，女儿对父亲的排斥，以及这个家庭里母亲的“失踪”。
周明明打字询问了一个问题：【那位执行官的妻子去世了？】
徐冬冬很震惊：【你怎么知道？！！】
【徐冬冬：他之前和我聊游戏的时候我无意间问过，他老婆在他女儿11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
周明明幽幽叹息着，眼神晦暗。
看来，那位执行官队长在职场上风生水起，家庭却是存在着无法解开的结啊。
第178章 薛西晓不可能是潜在犯？！
唐朝谢他们构建网站的最开始, 所选择的用户都是些道德底线灵活低下、生活压抑苦难的成年人，然而随着网站逐步完善，占据用户人数第二多的群体却是14岁-18岁的未成年。
那群思想尚未成熟的孩子, 如同一群无知无畏的小羊羔般，在经历浏览了大量色情暴力视频文章后，很快便扭曲了性情。
或许现实中还未显露出来, 但在无人知晓身份年龄的网络上，他们仿佛游鱼般肆意游动，发表着恶劣黄暴的言论和看法。
只是，在这个警方本就活跃的时期, 唐朝谢早便交代了其他人安分下来。
近期除了今日徐冬冬提到的高中生自残视频，执行官女儿的自杀……周明明前不久还听到周明白提起学校有人因为学习压力大跳楼的事情——关于学习压力大这个原因, 现在或许得打上问号了……
而时间再往前翻, 周明明最早听到自杀的时候, 是在他的聊天室里, God带着受辱女孩杀人后自杀的“证据”来到Adam的聊天室，指控他他教唆他人杀人。
在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 周明明便感到了奇怪。
那个女孩不可能自杀。
虽然这样说有些自夸，但那天女孩与他连线后，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里周明明还能看到她的ID出现在弹幕里，文字充满了活力。
这样的女孩，是不可能突然自杀的……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这么奇怪。
只是那时以为是God为了拉下他乱编的消息, 之后却再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ID出现在聊天室里。
看来, 那只“鸽子”是真的飞走了……
周明明低垂眼睛，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淡淡的阴影。
——有人在背后诱导未成年自杀。
徐冬冬又发来了几条信息, 但周明明没再去回复，而是打开了电脑，登入Adam的账号。
Adam的账号目前只有他和唐朝谢能登入，作为当初网站的第一批用户，Adam有五个邀请码。
周明明将其中一串邀请码复制，粘贴发送给徐冬冬，并回复道：
【你想要登入网站吗？或许这串邀请码能够帮到你。】
【周明明：WsXYjdhbDLdkdvjjo】
——
【学长：……或许这串邀请码能够帮到你。】
看着那串邀请码，徐冬冬缓缓地睁大眼睛，心中思绪如潮水般波澜翻涌。
学长…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有网站的邀请码？！！
徐冬冬扣着手心，大脑有些混乱。
当他看清他拍摄的那张照片时，他在怀疑网站的限制性，怀疑那是个类似于暗网的网站。不然网站也不会如此限制用户，需要邀请码才能登入网站。
然而，前一秒徐冬冬还在为如何获取邀请码登入网站而发愁，下一秒，原本只是打算倾诉苦恼的对象一下子掏出邀请码。
这让他不禁怀疑起周明明的身份。
看着对面猫咪的头像，徐冬冬放在键盘上的手停住了动作。
纠结再三，他放弃了询问，复制那串邀请码，粘贴到网站上。
登入正在旋转，新用户的账号正在创建……
【您好，第62755名登入者，请创建您的用户名，用于和其他用户交流……】
徐冬冬随便打了几个字，快速创建好账号，登进了网站。
网站的页面看起来和其他网站没有什么区别，首页最顶端是名为【Adam】的直播视频回放，下方是一些很正常的鸡汤文章。
徐冬冬不由皱起了眉，难道是他猜错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网站？
徐冬冬有些难以置信，一个普通网站登入要什么邀请码。
就在他将整个网站都探索了个遍的时候，另一边的周明明已经起身把果盘洗了。
对于徐冬冬毫无收获的结果，周明明一点也不意外。
他之前就说过，现在临安区警方很活跃，唐朝谢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除去让他们安分些，还把整个网站都净化了一遍，就算是警方查到网站，也看不出有哪些不对劲。
当然，这样的改动，网站的那些老用户们肯定很愤怒。所以，唐朝谢特地发了公告，还让网站的头部主播们在直播时说明情况。
实际上，网站还是那个网站，只是限制了时间——只有在每个小时的23分登入，才会进入到以前的网站。
而这样隐蔽的登入方式，徐冬冬一个新用户，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
静默的病房里，程响坐在病床前，低垂着眼注视着好不容易睡下的女儿。
手指轻轻拂过女儿额前的碎发，程响的眼中满是悲痛。
“小袖……”
低低的声音消散在半空中，病房里，男人凝视着女孩的眼神逐渐冰冷。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
上午11点51分，校门口处。
周明白走出校门，身前上了车的薛西晓拉下车窗，朝着他挥手告别。
“周明白，下午见！”
周明白微微点头，目送着对方黑色的埃尔法在拥挤的车辆中缓缓驶去。
嘈杂人声与车辆鸣笛声交错在一起，远处建筑上的摄像头监控着周围的一切，飞鸟低低地掠过树梢，似乎快要下雨了。
周明白收回视线，伸手拢了拢脖颈处的围巾，抬腿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川崎400穿梭人群与车辆缝隙，如同一阵风般停在他的面前。
女骑动作利索地摘下头盔，露出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周明白微不可察地微缩瞳孔，在女警看过来时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面带困惑，微仰着头看向身高一米七的女人，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周明白语气迟疑地问道：“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孙晓烟打量着眼前这位男高中生，怎么看都觉得她那段时间的怀疑是错觉，周明白和普通高中生完全没有区别，只是性情安静了些。
孙晓烟摩挲着头盔的外壳，眼神在周明白困惑的脸上划过。
虽然周明白现在没那么可疑，但他的同学薛西晓，孙晓烟能够十分肯定对方接触过那个网站。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还是选择先来找了周明白。
孙晓烟从内衬中拿出执行官证件，沉声道：“你好，执行官孙晓烟，前段时间我们见过面，在临安分局的接待室里。”
周明白佯作紧张慌乱的模样，抓紧了肩上的背包带子。
“请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看着高中生紧张的模样，孙晓烟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怀疑错了人，眼含歉意地安抚了下他。
“别紧张，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这次来是想询问关于另一桩案件的一些问题。”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喧闹的环境，用着商量的语气询问道：“这样，周同学，你现在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吧。”
周明白低着头，孙晓烟没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顿了顿，犹豫地说道：“有的，不过我得先打个电话给我哥。”
“好的，我明白。”孙晓烟理解地点了点头。
在女警注视的目光下，周明白站在原地，拨打了周明明的电话。
“喂，哥，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去了……对，有些事情，临安分局执行官找我询问一些案件的事情……”
“好，好的，我知道了，哥，你先吃饭吧。”
很快，周明白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向孙晓烟。
“可以了，我们走吧。”
孙晓烟挑了挑眉，问道：“就交代完了？”
周明白抿着唇，点了点头。
孙晓烟还记得周明白他哥的模样，是个很有亲和力的男人，外表也很俊朗。
她再次打量了一番周明白，才发现这兄弟两人完全就是两类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周明白注意到女警比较的眼神，面上不由一沉，眼中快速闪过一丝阴霾。
他抬起头，迷惑地问道：“怎么了？是还有别的事情吗？”
孙晓烟回过神来，悻悻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周围，神色微正，对周明白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上我车，我带你找个安静的地方。”
周明白眸色闪了闪，上前蹬上孙晓烟的机车，前者从后座挂钩处拿起另一个头盔递给他。
“带好头盔，我们出发了。”
隔着厚重的头盔，周明白放出闷闷的声音：“嗯……”
“嗡嗡……”发动机启动发出低沉的声响，前方的女警握紧车把手，车身犹如离弦之箭般驶出校门。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很快，车停在了一处咖啡馆前。
“到了，下来吧。”
女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周明白颤巍巍地睁开眼，松开了抓紧的后扶手。
站稳在地面，周明白将头盔递还给了孙晓烟。
孙晓烟将机车停好，带着周明白走进了咖啡馆。
落坐在座位上，一名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他们，孙晓烟让周明白点了一杯后，自己点了杯茉莉轻乳茶和几份甜品。
服务员离开了，孙晓烟开始步入正题。
“周同学，在问事情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周明白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心里对于孙晓烟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有了想法。
在与周明明通话的那三分钟里，周明明向他告知了女警来找他的原因以及可能会询问到的问题。
哥哥说，女警这次来是调查大量学生自杀自残的案件，他们怀疑，有人在背后诱导学生自杀，而很大可能是自杀学生聊天记录中提到的网站。
所以，这个女警会问什么呢？
是询问他是否接触过网站？还是询问他班上有谁最近不太对劲……
无论对方问什么，周明白都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周明明而感到激动和兴奋。
然而下一秒，对面的女警问道：
“你和薛西晓是朋友吗？”
脑袋低垂的脸上，周明白的表情瞬间耷拉了下去。
又是这个问题，问什么问题不好，问这种晦气的问题。
但很快，周明白收拾好表情，认真回道：“是的，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他不经意间咬紧牙关，余光看向窗外，总觉得乱说话下一刻天空便会出现一道闪电冲他劈过来。
孙晓烟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她端正姿势，严肃地看向周明白：“周同学，如果你的好朋友误入歧途，你是否会向警方报案？”
周明白表情一愣，对上孙晓烟认真严肃的眼神——说真的，他差点绷不住笑出声。
如果真的有证据拿捏薛西晓，他能在一分钟内拨通警方的电话举报。
周明白收敛了下有些扭曲的表情，在孙晓烟看来是惊愕与纠结的神色。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沉痛地说道：“薛西晓是我的朋友……但他若是真的误入歧途，我一定会劝他及时回头的！”
虽然周明白的话很委婉，但孙晓烟能听出他大义灭友的决心，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警官，薛西晓他是做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吗？！”意识到孙晓烟话中意思的周明白反应了过来，连忙焦急问道。
孙晓烟安抚着他：“不不不，你先冷静一下，目前我们还只是怀疑，这才需要向你询问一下最近他有什么异常……”
正好饮品和甜点陆续上来了，孙晓烟将其中一份巴斯克蛋糕推到周明白面前。
“你先吃点东西，好好想想，对方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周明白神情恍惚地将叉子插在蛋糕上，面上做出思忖的模样。
终于，在孙晓烟干掉一份杨枝甘露切件后，周明白恍然道：“我想起来了！”
孙晓烟提起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看向周明白。
高中生握着叉子，眉头微皱：“在前段时间，大概是第一次上心理公开课的时候，学校安排了一个姓唐的心理老师。”
“我作为临时课代表，帮忙收集课上填写的心理健康表，当时薛西晓就坐在我旁边，和身边人讨论什么网站直播之类的话题……”
“之后我把表收到心理咨询室，唐老师似乎察觉到薛西晓有些不对劲，让我多多注意一下薛西晓的情况，那天过后薛西晓就因为心理健康表的得分太高，被喊去了心理咨询室。”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晓烟忍不住打断了周明白的话：“得分太高为什么要被叫到心理室？”
周明白怪异地看了眼孙晓烟：“唐老师编写的表没有上限，得分越低越安全，薛西晓得了92分。”
孙晓烟尴尬一笑，示意周明白接着说。
“薛西晓去了心理室很久，等他回来后便去了医务室植入芯片，虽然数值偏高，但好在处于安全范围……”
孙晓烟再一次打断他：“数值偏高？具体是多少分？”
周明白想了想，说道：“好像是86，之后全班植入了芯片，这个分数在班上也是最高的。”
孙晓烟皱起眉，忽然多问了一句：“那你的数值是多少？”
周明白的反应很正常。
“之前吗？”他想了想，“似乎是58。”他说着，低头点开手机的芯片监测APP。
“现在是56。”
他看向孙晓烟，面部表情很平和：“孙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孙晓烟的表情有些烦躁，虽然周明白口中的话能说明薛西晓确实有问题，但数值未超过100，人也没有实施犯罪。
就在这时，孙晓烟脑中忽有灵光一闪，她看向周明白：“周同学，你认为你的朋友薛西晓有犯罪倾向吗？”
周明白的瞳孔控制不住放大。
很显然，他被惊到了。
周明白慌乱地站起身：“怎、怎么可能？！”
“薛西晓不可能是潜在犯？！！”
第179章 “你是一个普通高中生”
“不可能！薛西晓绝对不是潜在犯！！”
咖啡厅里人很少, 但“潜在犯”这三个在目前的临安区人眼中，是个需要十分警惕的词。
听到“潜在犯”一词，立即有不少人被吸引去视线。
注意到其他人视线的孙晓烟眉头微皱, 连忙安抚道：“别紧张，我只是打个比方，并没有说薛同学是潜在犯……”
周明白被安抚着坐了回去, 嘴里还嘟喃着“不可能”。
看着周明白恍惚的神情，孙晓烟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对于一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来说，自己的朋友是潜在犯这一可能, 还是太过惊愕了。
孙晓烟给了周明白一个缓冲时间，让他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五分钟后, 周明白眼眶泛红地看向孙晓烟, 嗓音轻微颤抖：“所以……薛西晓他是犯了什么错？”
孙晓烟低头喝了口轻乳茶, 并未回答他的话, 反而轻叹道：“周同学，你是阳清附中的学生, 应该有听说过学校里有学生自杀的事情吧。”
周明白微愣，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近期我们发现大量的自杀事件发生在学院里，其中阳清附中便出现了数十例。”
周明白皱着眉：“你是说有人在背后诱导学生自杀？！”
孙晓烟点了点头。
周明白急了, 他表现的就像是薛西晓的好兄弟一样：“但这和薛西晓有什么关系！？”就差说薛西晓不是背后诱导自杀的人了。
孙晓烟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抬眼看向周明白：“周同学，我知道薛同学只是个学生，自杀的事情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但却也牵扯到了一些东西。”
她靠近周明白：“你还记得薛同学聊天提到过的网站吗？他是不是无意间提起过什么网站和直播……”
“那些自杀学生的聊天记录里都曾提到过的网站。”
“周同学, 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窗外的风忽然停了下来，咖啡厅里的女警低声拜托着：
“……帮我……”
——
“咔嚓……”
一道身影走入屋内, 弯下换鞋。
周明明盯着手机消息没有抬头，随口喊道：“明白，帮我拿瓶可乐！”
周明白丢下背包，直直走进厨房，带着两瓶可乐坐在周明明身边。
冰镇过的饮料罐子有些冻手，他将易拉罐的拉环打开，黑色的液体微微晃荡，气泡噗呲噗呲地绽开。
周明白将打开的饮料递给身旁的周明白，然后又打开另外一瓶。
周明明接过可乐，仰头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冻得他牙齿发颤，忍不住“嘶”了一声。
“冬天喝冰可乐就是不一样……”他感慨着。
握着瓶身，周明明冷不丁地开口道：“你见到那个女警了。”
是肯定的语气。
周明白也仰头喝了一口，感受着气泡在口腔跳动的滋味，冰冷的液体让他忍不住龇牙。
但很快他回道：“嗯！我一放学就看到她了！”
周明白抿着嘴笑着，双眼亮晶晶，脸上是明显掩饰不住的兴奋。
“哥！她怀疑薛西晓有犯罪倾向，还怀疑他暗地里参与了某些犯罪活动。”
周明明毫无意外，神情淡然：“她要你帮忙盯着薛西晓是吗？”
周明白连连点头，对于周明明那副一切尽在计划中的模样满脸崇拜。
“哥，果然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个女警要我去探薛西晓的情况，从他那得到网站的消息。”
“我装作和薛西晓关系很好的样子，做出很担忧薛西晓的模样，那个执行官一下子就误会了，询问我是否愿意‘当卧底’，为他们找到进入网站的办法。”
高中生说着，表情略微得意，看向哥哥的眼神就像是小狗，一副寻求夸赞的模样。
周明明没忍住摸了摸周明白的脑袋，对方很信赖地往他那边靠。
周明白蹭着周明明的肩膀，抬眼亮晶晶地问道：“哥，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很显然，这样不仅有趣、还能帮到哥哥的事情，对于周明白来说，非常愉快。
“薛西晓那边暂时不变，至于执行官那里……”
周明白压着肩膀有些难受，周明明像撸狗一样撸了两下就嫌烦了，推着他的脑袋移开了些。
“那个女警要你怎么和她联系？”
被推开的周明白扁了扁嘴，像只小鸭子，他说着：“加了电话和微信。”
周明白打开自己的手机递给周明明。
周明明看到了一个蓝色天空的头像，看对方朋友圈，有几条关于风景的照片分享和自拍，是个私人微信。
周明明将手机还给周明白：“下午你发消息给她，就说薛西晓邀请你放学去他家看恐怖电影。”
周明白一怔：“恐怖电影？”
周明明翘起嘴角，他看向自己手机里的信息，群里此刻正热闹着，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线发言。
就在半个小时前，徐冬冬发来消息之后，有人往群里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唐朝谢】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警察已经盯上网站了。】
一条消息，炸出了群里所有人，连带着一直潜水的几人。
周明明随手回复了一条消息，抬头看向周明白：“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好朋友之间邀请对方去自己家玩，不是很正常吗？”
“今天晚上有人会现场直播自杀，到时候我会把链接发给你，你记得通知执行官自杀者位置。”
周明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下一秒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上午找我谈话，下午就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么突然，她会不会怀疑？”
周明明笑了笑，怎么会怀疑呢？
“你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只是最好的朋友误入了歧途，他想拉你下水，正巧而已。”
“上次他拉着你去看跳楼，这次邀请你去他家看自杀直播，再下次，他便会带着你进行犯罪。”
周明明站起身，俯视着他的弟弟：“他是个潜在犯，不是吗？”
高中生愣了愣，很快眼中迸发出光亮。
——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最近太多学生自杀，警察已经盯上网站了。】
【暴怒の神威：啧，又是那群家伙，我早就说了把他们弄死，现在好了，被盯上了吧。】
【明：被盯上是早晚的事，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太好：）】
【上班为了下班：本来是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谁知道对方怎么能躲，反倒是让警察找到了网站】
【东看西看：当初我设计网站的时候只设计了诱导人犯罪，可没让人自杀哈。】
【v我40看看实力：临安区警察这么能干的吗？！我怎么感觉是有人在做局呢？】
【v我40看看实力：小鬼，你能保证消息的可靠性吗？@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滚，不信拉倒「嗤笑」@v我40看看实力】
【网恋找我：啊啊啊啊啊啊那我们是不是要都被抓了？】
【网恋找我：「大哭」「大哭」我还没谈到甜甜的恋爱，我还不想坐牢啊！！】
【网恋找我：@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唐朝谢@明……】
【网恋找我：大佬们！怎么办怎么办啊「哭泣」「大哭」】
【网恋找我：嚎啕大哭.jpg】
【网恋找我：悲伤逆流成河.jpg】
……
在贺嘉音一连串的表情包炸屏之后，唐朝谢被炸了出来。
【唐朝谢：@网恋找我贺小姐，请你冷静一下，事情还没那么严重】
【唐朝谢：各位，先让我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第180章 谁是内鬼
【唐朝谢：@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小时, 能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有人在背后搞鬼呗「微笑」「浅笑」「大笑」】
【暴怒の神威：……有内鬼？】
【网恋找我：什么？！！有内鬼？！！！】
【网恋找我：是谁？！是谁这么讨厌！！！】
【唐朝谢：大家都安静点@网恋找我】
被单独艾特的贺嘉音忿忿地敲了一下键盘。
【唐朝谢：小时你接着说@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本来那些学生自杀的案子都被当作普通案件处理，但执行官里有个叫孙晓烟的女警，从那些学生的聊天记录里找到了网站的存在。】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现在她已经和一个接触过网站的学生联系上了, 估计过不久就能查到网站。】
群里短暂的没了声音，都在思考这句话中的意思。
而周明明双眼微眯，意识到对方在把火往他这边烧。
他很清楚对方是个计算机天才, 虚拟世界对其而言没有秘密，他所做的那些怕不是都在他的视线下。
贺嘉音这一次的反应很快，或许说她比较笨，大家都在等待出头鸟。
【网恋找我：学生？哪个学生？】
【网恋找我：@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小时, 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我们快找机会把他解决掉！】
对着贺嘉音从不经过大脑的发言，时鸣有些感到无奈, 不过也正好有她, 让他能够顺势而为。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网恋找我这个学生的身份, 或许我们应该问问明先生……】
【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毕竟, 不会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弟弟了：）】
像是在恶心周明明一样，时鸣在这句话的最后加上了周明明经常使用的颜文字。
群里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不少人意识到“青春期猴头少年不会梦见高数”在向“明”发难。
周明明躺在沙发上，手机高举头顶慢悠悠地打字：【我弟弟吗？目前名义上确实是。】
【明：另外，也确实是我让他接触那名执行官的：）】
周明明完全没有一丝的隐瞒, 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认下了。
但群里能存活到现在的人都是老油条，各有各的想法，没人会只听时鸣的片面之词就确定周明明是内鬼。
更何况，“明”的另一个身份是网站的头号主播“Adam”。若是网站被执行官登入, 比起群里其他人, 作为网站主播的“明”更让人感到怀疑。
所以他们更相信“明”这么做有他的特殊目的。
很快，有人谨慎地开口问道：【明先生, 您这么做是有什么计划吗？】
“明”很爽快地回道：【当然有啦。】
【明：我可爱的弟弟被执行官盯上了，连带着他的小伙伴，为了不牵扯到我，只好把人送去当卧底了「叹气」】
群里人盯着这条消息，有点摸不清这一行为的始末。
然而自始至终监视着他的时鸣十分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打字逼问道：【你这样做，不就是把网站送到他们面前吗！】
这下子，连唐朝谢也按耐不住了，网站花费了他大量心思，他不可能就这么把网站丢掉。
【唐朝谢：明先生，请你解释一下。】
但周明明一点也不慌。
【明：除了芯片，你们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打字道：【临安区要变天了。】
【明：全城智能监测化时代就要来临，这位不喜欢高数的猴头少年，你优秀的视奸能力可能要大打折扣了：）】
打到这里的时候，周明明还发散思维，想着看到这个称呼的时鸣会不会为自己当初随意取的网名感到后悔。
他接着道：【为了迎来美好的智能监测化时代，警方那边的净网行动会先一步开始。你们觉得，到时候，“Pseudo person”能坚持多久？】
贼不与官斗，虽然说群里这些人视法律为无物，但仍不敢小看警方的势力。
这群人看似变态罪犯，但能在逃脱法律制裁这么久，都是有着一百分的谨慎。若不是当初一时倒霉，谁会被抓着植入芯片丢入临安区。
群里没了新消息，不少人正在思考未来去向。
临时搭伙的“有志青年们”在勉强坚持了一个月后，终于要迎来了解散——已经有社畜在想着要不要自首入个编了。
他相信群里不止一个人有他这样的想法，说不定早就有人被招安了，毕竟现在头像还没暗下去的群友都有些特殊技能在身，特殊人群走到哪都会有人欢迎。
现在这个环境，在哪打工不是打工，而且社畜也不是一定要犯罪，只是社畜运气不好，遇到的老板不是资本家就是葛朗台，社畜也不想杀人的。
半晌，群里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上班为了下班：网站是不是要完蛋了？】
他在确认最后一件事。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心怀叵测、毫无道德的罪犯，在面临巨大危机时临时拼凑的组织，遇到困难时想要走人散伙并不奇怪。
随着这条消息的出现，群里重新“热闹”起来。
【暴怒の神威：当初我就说过建网站不是个好主意，你看看，还没啥卵用就要完蛋了】
【东看西看：@暴怒の神威 姓郑的？！你什么意思？！老娘构建的网站没啥用？！！我看你才是个废物！！之前让你劫个人都能把人弄丢，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白痴的杀人犯……】
【v我40看看实力：得了，这个群早该解散了，大家该自首自首，该干嘛干嘛，趁这几天估计还能砍几个人，在这浪费时间多没意思……】
【今天你吃了吗：@明周先生你准备怎么做？】
【明：还能怎么做？做个普通人喽：）还别说，有个弟弟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网恋找我：那个……大家、就这么摆烂了吗？】
一时之间，群里乱成了一锅粥，唐朝谢要是再不出声，这个群怕是真的要解散了。
【群主开启了全员禁言。】
……
【你已被群主禁言。】
一发禁言术，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唐朝谢在发言。
【唐朝谢：现在大家冷静下来了吗？】
【唐朝谢：冷静下来我们就开始讲讲今天这件事。】
【群主解除了明的禁言。】
唐朝谢点了周明明：【周先生，请你向大家好好解释一下，你接近执行官故意暴露网站的原因】
似乎是对群里快速变化的情况感到愤怒，连文字中都能感受到他的阴沉。
见唐朝谢是真的生气了，周明明稍微收敛了一下，坐起身回道：
【网站吃枣药丸……】
【明撤回了一条消息】
【明：不好意思打错字了>w<】
【明：我觉得网站还能救一下。】
不提周明明发的颜文字，单是他那前后不一的话术就让人感到恶寒。
要不是唐朝谢把群禁言了，他保准要被人骂了。
【唐朝谢：把话说清楚】
【明：以前的网站是救不了了，像群主前段时间给网站的更新，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外表看上去是个清水网站，但内在还是不变，根本瞒不过监测系统。】
【明：要想让网站存活下来，那就让它和外表一样，变成清水网站。】
【唐朝谢：……】
这番言论让人深感无语，连唐朝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要的是那个全是心灵鸡汤的网站吗？
【唐朝谢：你是在开玩笑吗？】
【明：我哪有开玩笑了，我很认真的：）】
【明：做个普通人不好吗？网站还能救又怎样？反正也要完蛋了。】
周明明彻底撕掉了众人以网站为争吵原因的遮布。
谁不知道网站只是个幌子，它能有什么用，不过是把鱼塘搅混浑水摸鱼罢了。
但现在，鱼塘要换水了，塘主还在周围增加了摄像头，他们这群被放入鱼塘的“鳄雀鳝”能躲到哪去——
在找出芯片监测原理之前，他们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塘主的鱼网慢慢罩到脑袋上。
【明：我们就要完蛋啦：）】
唐朝谢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禁言，但躺在最下方的还是周明明的消息，没人在回复。
直到时鸣幽幽冒出，直接道出周明明的名字：【周明明，你到底是谁？】
【明：你都喊我名字了，我还能是谁？】
【明：对了，要说内鬼是谁……时鸣弟弟，你觉得会是谁呢？】
躲在屋里的时鸣神情一凛。
群友们又潜起了水，他们算是看出来，今天群里躁动的缘由，就是这两人在打擂台。
唯一一无所知、懵懵懂懂的只有贺嘉音。
【网恋找我：明先生……时鸣之前不是怀疑你是内鬼吗？】
看到这条颤颤巍巍的消息，周明明忍不住噗呲一下，贺嘉音简直是傻的可爱。
【明：是吗？哪有人贼喊捉贼的啊……】
【明：你说对吧，时鸣弟弟，故意让你的小表哥看到网站流传的自杀视频，不会只是为了吓唬他吧？】
时鸣佯作镇定：【不可以吗？】
【明：当然可以啦，只是……你不会不知道，执行官队长的女儿自杀，你的表哥和他住在同一个病房吧。】
【明：你不怕把人吓得直接报警，执行官发现你这个天才黑客……】
【明：说不定他们还缺个网络安全顾问。】
在未来几天后的全城智能监测时代，做黑客或许略逊一筹，但做顾问，那倒是锦上添花。
时鸣不说话了。
潜水窥屏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两人背地里都要弃暗投明，现在在互相揭露。
不过“明”要坦然点，只是想洗白做普通人，但时鸣就不一样了，居然还想招安入编。
这下子，人心浮动，不止社畜一个人想到换工作了，大家都想换个阵营，思忖着自己的能力够不够洗白。
他们可没周明明那个把握能让系统查不到过去的犯罪史，也按耐不住只做个普通人，被警方招安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只是，真正是内鬼的宋秀霖坐不住了。
他的任务是要这群人搞事，尽最大可能测试芯片，而不是让他们绞尽脑汁把自己洗白的！
更何况，一群罪孽深重的杀人犯，怎么敢妄想换个身份，继续潇洒地活着？！！
对于这群杀人犯的打算，宋秀霖感到满心怒火。
他怒然决然，浩气凛然地发出诘责——
【够了！】
【命由己造：你们这些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墙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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