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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绯红


    这条街因为靠近皇宫,所设店铺中物什精美珍贵,价格也高,平民百姓少有出入。


    此刻长街行人寥寥,合欢花偶尔会被清风吹拂,桑窈原本憋着的气在谢韫来到后突然一下散了个干净。


    她站在谢韫身侧,肩膀上似乎还存留着方才男人手指的触感。


    李瑶阁掐着掌心,在看见桑窈身边的男人后,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对着谢韫,很想端出温和有礼的笑,可她真的笑不出来。


    她声音轻了轻,弯着唇角,同谢韫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跟窈窈打招呼而已。”


    她又问:“对了谢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寻常人碰见对方是个女人兴许还会注意几分,但谢韫的漠然向来一视同仁,他道:“谢某认为这大概不关你的事。”


    李瑶阁抿住唇,不由看向了谢韫身边的桑窈。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幸灾乐祸,挑衅,通通没有。


    她只是静静的待在谢韫身边,可她越是这样,李瑶阁就越觉得自己是在被羞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知道桑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谢韫对她另眼相看,可无论是什么,她此刻好像都在宣告着她有多么可笑。


    她掐住掌心,又问:“窈窈,你怎么又同谢大人单独在一起。”


    这话意在强调单独二字。


    当初李瑶阁就是这样质问桑窈的。


    “窈窈,你为什么会和我父亲单独在一起。”


    但那时只是桑窈去花园帮她捡东西,碰巧碰见了路过的李尚书,出于礼节,她行了个礼而已。


    结果正是因为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礼节,她就被李瑶阁当着众人的面指责。


    她不停的辩解,但没用。


    后来她明白过来,李瑶阁可能不是真的认为她对李尚书有意,也不是真的讨厌她,她可能只是觉得生活太乏味,所以想给生活添乐趣,所以才盯上了她。


    至于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与苦难,这并不在李瑶阁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此刻听闻这熟悉的问话,桑窈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去反驳,解释,但才一张开嘴,她这这不利索的嘴皮子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了。


    谢韫站在桑窈身侧,闻言睨视着她,他没有像桑窈预想中一样去解释,而是自然而然道:“怎么,我同我夫人出来还要得你的准允?”


    “……”


    他在说什么?


    桑窈原先还在兀自恼怒,谢韫的话一说出口,她顿时睁大了双眸。


    我夫人几个字仿佛是在她耳边放烟花一般,震的她耳膜颤抖。


    非常怪异!


    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心脏砰砰跳,明明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虽然他们连亲都没定,这样实在于礼不合,可想来谢韫好像没干过几件合礼的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她就是从谢韫说出这句话起就她就莫名觉得自己心脏停了一拍,脸颊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泛红。


    这会还没成亲呢,他进入角色也太快了点。


    不是,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她这会也顾不上生气了,满脑子都是谢韫方才那无波无澜的声音,震的她半天缓不过来。


    李瑶阁表情僵住,她看了看谢韫,又看了看桑窈,颤着声音道:“你们……”


    其实若是单纯论喜欢,她对谢韫的情意并不比她表露的那般。


    就算谢韫的确是个很容易让人一眼心动的人。


    他高高在上,满身清辉,仅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身上的清贵感也往往拒人于千里之外,叫人很难真的去爱上他。


    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对谢韫的执念通常都是为了证明自己。


    可是现在,她努力了很久而得不到回应的,被旁人稀松平常的得到了。


    谢韫懒得再理她,不等李瑶阁反应过来,他便顺势拉住了桑窈的手腕,带她阔步离开。


    桑窈被迫伸着手任他拉着。


    不过片刻,两人便来到了马车旁,谢韫松开她的手,道:“上去。”


    桑窈还愣愣的,弯着腰,动作有几分迟钝,上了半天也没上去。


    谢韫站在她身后,因为角度问题,他的目光很难不被少女因为弯腰而翘起的臀吸引。


    他心里很不想看,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被攫取,这非他所愿。


    停留片刻后,他的余光中忽而瞥见净敛的衣角。


    男人脸色一黑,冷眸扫向净敛:“谁准你站在这的?”


    正在认真观察前面屋檐上到底站了几只鸟的净敛突然被骂,他不明所以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试探性的看向谢韫:“……公子恕罪。”


    谢韫没再理他。


    桑窈在两人说话间已经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跨步走了进去。


    谢韫也同来时一样坐在她的对面。


    两人相顾无言。


    桑窈抿着唇,她端端正正的坐着,脊背挺的很直,面上没什么表情,正努力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


    但实际上,她这会还非常没出息的在脑子发懵,他的那句称呼属实吓到她了。


    而日后这或许会会成为常态。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此刻,她日后跟谢韫会朝夕相处的场景才在她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很难想象。


    稍微想象一点,就觉得非常羞耻。


    而谢韫已经观察对面很久了。


    他亲眼看着桑窈的脸越来越红,从耳垂一路红到锁骨,白里透着淡淡的桃花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片桃花的花瓣。


    谢韫盯了很久。


    但对面那个少女一直半垂着目光,很明显是在避开他。


    谢韫甚至怀疑马车里若是有个洞,她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桑窈真的不是刻意的。


    原先跟谢韫单独相处时,她很少会觉得尴尬,可这会不知道为什么,她尴尬的要命。


    谢韫的目光犹如实质,桑窈越发觉得窘迫,在这样的目光中,她总觉得自己仿佛没穿衣裳一般。


    寂静之中,谢韫看着她的红脸,火上浇油的道:“桑姑娘,你就那么害羞吗?”


    桑窈的脸更红了,她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害羞。”


    谢韫紧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桑窈强行抬头,然后把目光落在了谢韫那张冷淡的脸上,面无表情道:“我看了。”


    谢韫对上她的目光,“你看起来很勉强。”


    桑窈道:“我不勉强。”


    谢韫懒得同她争辩,不再多言。


    这一天过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翌日清晨,桑窈睁眼时,时间已至辰初时分。


    想起今天的日子,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缓了缓。


    谢家要来提亲了。


    一番梳洗后,太阳又升高了几分。


    待到一切都弄完后,她坐在花几旁,明明她今日不必露面,可心中还是忍不住焦虑。


    为了转移注意,她开始拿起了前几天没绣完的帕子,熟练的穿针引线,然后落针,针脚细密,手下是当下并不普及的掺针绣法。


    桑窈人反应慢,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她手指细长又灵巧,帕上图案已初现端倪,是一只正在喵喵叫的小猫。


    她想把白白绣上。


    桑窈在此之前闲暇时其实绣过这些,是一方旧帕子,只是那帕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丢了,兴许是让她放在哪忘记了。


    清晨间隐有雾气,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外面偶然有人走动,脚步匆匆。


    隔了一会儿,燃冬推开门,站在桑窈身边低声禀报道:“小姐,媒官来了。”


    桑窈手上的动作并没因此而停下来,她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可等到小猫尾巴绣完后,她还是缓缓停住了动作,幼态的小猫已经绣出一半,她已经没什么心思再绣下去了。


    她静静的看着窗外,偶然有侍女经过,脚步也是急匆匆的。


    燃冬瞧出桑窈的忐忑,便低声道:“小姐您放心,谢大人今日没有过来的。”


    桑窈朝支摘窗外看了一眼,明明离得远,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能够听见正堂内的喧闹。


    今日行纳采礼,谢韫不必来,她也用不着露面,一切都交给她爹就行了,桑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


    但心脏就是不听她控制的一直狂跳。


    就这样坐了好一会,燃冬瞥见桑窈实在是紧张,便主动同桑窈道:“小姐,这才只是开始罢了,等到六礼流程走完要好久呢。”


    “等您定下婚期,最起码也是下个月底的事情。更别提真正成亲了,怎么也该三月后,那时都快九月了。”


    “您同谢大人兴许也熟悉一些了。”


    桑窈捏着细针,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面前的软布。


    她心想她倒是希望如此,可是谢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他想象中要急的多。


    还九月份呢,照谢韫这个猴急样,九月份谢韫兴许就要拉着她生宝宝了。


    想到这里,桑窈更痛苦了。


    早知道昨天再跟谢韫商量一下这个了。


    至少也得到明年吧。


    第62章 婚期


    正堂之内,主座之上唯有桑印一人。


    正堂在昨日就被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此刻桑印神采奕奕的坐着。


    为了今日,他昨天激动的半宿都没睡着,晨起时还特地剃了须,抹了点头油,越发的喜气洋洋。


    今早去上朝时,在朝中一向威严有加的谢阁老还在下朝时第一回 主动过来跟他搭了话。


    他原只以为,以谢阁老的为人,不会去介意门第之别。


    其实到谢家这个地步,除非娶的是个公主,否则很难门当户对。


    但没想到,谢环之何止是不介意。


    今日看见一向绷着脸的谢阁老面带笑意的朝他走过来,他表面平静无波,心里其实说是受宠若惊都含蓄了,他简直要吓死了。


    但旁边人多,都在看着呢,他可不能露怯,遂而硬生生的忍住,拱手作辑道:“谢阁老。”


    谢环之脸色难得的和善,虚扶了一下他,众目睽睽中同他客客气气道:“桑大人不必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离谢环之离的近,莫名觉得谢环之这话语调扬的高,甚至有点吵耳朵,好像是不止是说给他听一样。


    不出所料的,旁边的几个大臣也都听见了,纷纷上前来。


    “诶?谢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桑印还在思考如何措辞才能了无痕迹的显摆时,谢环之已经喜气洋洋率先开口道:“也无甚大事,就是我儿不日将与桑大人的小女儿成婚。”


    “婚期暂还未定,待定了会给诸位投帖,届时还请各位前来捧场。”


    桑印:“……”


    就这么说出来了?


    他今天早上来上朝时一直战战兢兢不敢宣扬,没想到被谢环之一下说出来了!


    “这……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桑大人提起分毫。”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害怕被谢家人说沉不住气啊!


    没想到谢环之比他还沉不住气!


    不过既然如此,他这边作为女方家长,自然是要矜持一点,他微微笑了笑,状做随口道:“婚期定了再说也不迟。”


    原本他今日还要去刑部点卯,为显重视特地向圣上告了假。


    桑窈自幼没有母亲,桑印也未曾再娶,家中无主母,大小琐事一向都是桑窈的大伯母负责,但这般场合让桑窈的大伯母来定然是不合适的,


    还是得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出席才方显重视。


    媒官来了以后,桑印按着礼仪有条不紊的进行,言辞间不卑不亢,在拿捏住礼节的同时,又有几分内敛,该问的问,该提的提,不管心里怎么想,总之他绝对不会让谢家人觉得他家窈窈上赶着。


    在换了庚贴,收了一堆纳采礼后,此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桑印送着媒官出门,府外此刻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桑印腰板挺直,然后广袖一挥,带人回了府。


    桑窈没有出门,隔了一会后,有人来通报她媒官已经离开,继而一名小厮过来将一樽玉雕置在了桌案上。


    红绸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雁。


    用的是和田羊脂玉,珍贵自是不必说,玉体通体盈润,儒雅骨感,触之滑腻温润。


    雁在历来都象征着爱情,桑窈看着这尊雁雕,忽而想起了在不久之前,她跟谢韫似乎还是两个一年到头都说不了一句话的陌生人。


    他们俩之前屈指可数的见面,大多数都是在人声鼎沸中,她随同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那个从小到大就万众瞩目的男人身上。


    桑窈不喜同人交往,更遑论是个男人。谢韫也不会主动跟她说话,不会多看她一眼,甚至她摔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扶。


    原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如今才不到三个月,竟然就要这样成亲了。


    燃冬现在桑窈身后,同桑窈道:“小姐,古来人们送雁都喜送活物,要男子亲自猎来,作为纳采礼送予女方,很是不方便,还是现在好,瞧这玉多漂亮啊。”


    说起亲自狩猎,桑窈不由又想起了谢韫。


    想起了他那张清贵的脸以及他身上不染尘埃的气质,她有点想象不出来谢韫去猎雁的模样。


    桑窈戳着雁羽,道:“亏得如此,他就是个书呆子,哪里做的了这种活?”


    燃冬诶了一声,道:“小姐,这您就错了。”


    桑窈嗯了一声,道:“哪里错了?”


    谢韫自幼饱读圣贤书,他在朝堂崭露头角的时候,桑窈还满脑子糕点烧鸡漂亮裙子,自她稍微对京中权利层有点了解的时候,谢韫就已经是朝堂新贵了。


    燃冬道:“小姐,谢大人骑射功夫也是顶好的,他在十四岁曾同当初的谢将军去过边境,别瞧谢大人当时年纪小,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拿过人头得过战功呢。”


    “虽然记得都是小功,但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已是十分出众了。”


    她所说的谢将军正是谢家已故的谢迎之,曾经救过陆荔的那一位,生前战功赫赫,也算是谢韫的大伯。


    拿人头这话属实让桑窈愣了愣,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谢韫平日那慢条斯理的矜贵模样,也很难叫人把他跟战场联系到一起。


    她微微张唇,啊了一声。


    “不过谢大人就待了一年就回来了,他对做将军好像没什么兴趣。”


    桑窈第一回 见谢韫的时候,他好像是十二三岁,那时候的他没有现在这么高,也没那么挺拔,虽然从容冷静,但眉眼之间尚有稚气。


    十四岁的他估计跟那时差距不大。


    桑窈没法想象,那么小的谢韫是怎么上战场的。


    “奴婢听说,谢大人之所以后来坐了朝堂,没有选择进军队,好像是因为……”


    燃冬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匪夷所思的神情来,继而不确定补充道:“因为嫌脏?”


    不知道为什么,放在谢韫身上,这样好像也有几分合理。


    桑窈哦了一声,命人将这只大雁收起来,虽然心里觉得谢韫好厉害,但偏偏要占些嘴上的便宜,嘟囔了一句道:“他可真娇气。”


    燃冬捂着唇笑了笑,道:“所以小姐,您要是想要活的大雁,尽管同谢大人说,他一定能猎给你的。”


    桑窈低着头,继续摆弄着自己没做完的帕子,小声道:“我才不要呢。”


    若是不急的话,三书六礼整个流程走下来少说也要半年,但不管是谢环之那边,还是桑印都希望两人尽快完婚,恐生变故。谢韫就不必说了,桑窈也因为本身对此没什么要求,害怕戎晏会在这期间对她做什么小动作所以一切都听从桑印的意见。


    虽然谢韫很想六月初就把桑窈娶回家,但繁复的流程在这摆着,他不会为了快而省去一些,所以这婚期最终还是定在了八月份。


    六月份太快,难免准备匆忙,不管是桑印还是谢家,都不想因此怠慢桑窈,所以最快只能是七月。


    为此谢阁老还悄悄去了礼部找人算了算,七月九月有清明与重公,通俗点来说即为鬼节,卦象也显示不宜嫁娶,于是在几回商议后,两人的婚期被定在了八月十五。


    也即中秋节那一天。


    如今正是五月下旬,距离中秋还剩三个月不到。


    按礼制,桑窈需在婚前给谢韫绣一个香囊。


    绣活类东西对桑窈而言几乎没什么难度。


    她得知消息后,在六月初就完成了香囊的绣制。


    香囊上的绣样是极为传统的鸳鸯戏水样,寻常人成亲绣的也大差不差都是这个。


    只是后来,她盯着这香囊,又总觉得不满意,便换了其他针法,重绣了一回。


    可她两厢对比,又瞧不出后者能比前者好多少。


    真麻烦。


    转眼时间已至八月初,桑窈的香囊仍然未有定论。


    燃冬捧着木匣子,里头少说也有七八个一直制好的香囊,余下的是绣好的绣样,连制成香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桑窈给作废了。


    事实上,依她的手艺,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拿出去,都足以让人惊叹。


    燃冬道:“小姐,这个分明很好看呀,您怎么又不满意了?”


    桑窈摇了摇脑袋,道:“有一块绣线颜色用错了。”


    “换成蓝色会好一些。”


    燃冬叹了口气,道:“小姐,大小姐在宫内传了话过来,想让您去见她。”


    桑窈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自从婚期定下以后,桑窈就鲜少出门了,这段时日给桑家投帖的格外的多。


    大部分都是那些贵女圈子里组织的这样那样的宴会或是活动,好些个都是桑窈曾经要好的朋友,其中不乏有想跟她重归于好的,言辞之恳切几乎让人见之落泪。


    桑窈一个没搭理。


    一开始她以为时日还长,可这一到了八月,府中各类事宜就已经开始准备,她才有一种要成亲了的紧迫感。


    第二日,桑窈就进了宫。


    才进到寂月宫,桑姝便迎了过来,她拉着桑窈的手上下扫量了一眼,继而夸赞道:“两个月没见,窈窈又变漂亮了。”


    “就是怎么瘦了点儿?”


    桑窈有几分心虚,因为时节步入八月,天气热,穿的越发单薄,衣料一单薄,就显得她身前的物什越发明显。


    旁人都是平坦一片,或是仅有小小的隆起。唯她,胸前有着十分明显的弧度,再加之她腰细背薄,就看着就越发的不正经。


    她将之归结于一定是她太胖的缘故,便悄悄开始减肥。


    她已经半个月没吃晚膳了,每到半夜就馋的不行,但她都忍住了。


    这事仅有燃冬知道,因为传出去了他们肯定要认为是她因为谢韫在减肥,为了当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她才不是。


    她只是碰巧这段时间想减肥而已。


    桑窈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不太熟练的撒谎道:“……夏日总是没什么胃口。”


    桑姝没有拆穿她,而是转而道:“窈窈,谢韫他待你如何?”


    桑窈怕姐姐担心,就未曾提及戎晏,道:“挺好的。”


    虽然他好多时候懒得搭理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脾气臭,总跟她阴阳怪气,但总体……也算个好人吧,


    桑姝温柔的笑了笑,道:“我也瞧谢韫应当还算不错。”


    她摸了摸桑窈的脸蛋,道:“叫他捡便宜了。”


    “窈窈,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姐姐就满足了。日后他若是有待你不好的地方,你只管同姐姐说就好。”


    桑窈嗯了一声,然后抬头,小声道:“……可是姐姐,咱俩好像都惹不起他。”


    桑姝笑了出来,然后义正言辞道:“谁说惹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桑窈心想,这话也跟谢韫没关系啊,不管是河东还是河西,他永远都在风水好的那边。


    但她面上还是应了一声,道:“我才不怕他呢。”


    “他要是惹我,我就跟他吵架!”


    桑姝掩唇笑了笑,其实她不担心谢韫会欺负桑窈,按他的行事作风,既然娶了,那该给的都会给,也不会在外沾花惹草。


    她只是担心谢韫不爱桑窈。


    桑窈跟她不同,娘亲好歹还陪了她几年,可桑窈几乎是一出生就没有娘亲,又因为从娘胎里落的病症,小时候没少受苦。


    桑姝是个要强的性子,因为她大一些,小时没人给她撑腰,所以她会自己强势。


    后来她入宫,不择手段的上位。


    但她不愿意让妹妹变成她一样的人,她想让桑窈在爱与保护中长大,不必去考虑那么多,快快乐乐就好,所以桑姝总是尽她所能的去保护桑窈。


    这也就是为什么,桑窈能够养成这样的性子。虽然桑窈幼时总是生病,偶尔会被欺负,但大多数时候,都有人给她撑腰。


    她在桑姝和桑印尽其所能的爱与保护中长大。


    所以桑窈直到现在都十分依赖父亲和姐姐,她小时候就喜欢跟人贴贴抱抱,长大以后有所收敛,但仍是个黏人的姑娘。


    可谢韫太冷漠了。


    桑姝没有同桑窈提起这些,她今日让桑窈过来也不是为了恭喜她。


    她抬了抬手,道:“听黛,把东西拿过来。”


    听黛应了一声,然后捧出了一个木匣,上面上了锁。


    桑窈不明所以道:“阿姐,这是什么?”


    桑姝将木匣的钥匙放在桑窈掌心,道:“窈窈,这个匣子你待到婚前一晚再打开看。”


    桑窈越发疑惑,她道:“怎么神神秘秘的。”


    桑姝道:“你到时就知道了,千万别提前打开哦。”


    桑窈乖乖嗯了一声。


    桑姝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低声同桑窈道:“窈窈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好好学习。”


    她意有所指道:“对付男人很有用的。”


    桑窈脸色红了红,心道哄男人难道还有什么秘笈不成,她道:“放心吧阿姐,我一定好好学。”


    不能叫谢韫欺负她。


    等到从寂月宫后,她跟着引路的小太监一路走出了内宫,然后在西华门,碰见了一身官服的杨温川。


    他迎面向她走来,再看见她时目光顿了顿,然后停下步子,道:“窈窈。”


    桑窈跟着停下脚步,像以前一样同他打招呼道:“杨大哥,你要进宫啊。”


    杨温川抿唇嗯了一声,继而道:“你来见你姐姐?”


    桑窈点了点头。


    见杨温川不语,桑窈心想杨温川可能是有事,便不欲多打扰,继续道:“那杨大哥……我就先走了。”


    “窈窈,等一下。”


    桑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有几分诧异的看向杨温川。


    “怎么啦?”


    杨温川看向少女那张不施粉黛就秾艳精致的脸。


    她真的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小时候那个软糯的小女孩最终还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亭亭玉立。


    小时候她叫他阿川哥哥,是把他当兄长,长大以后,她渐渐晓了人事会叫他杨大哥,把他当朋友。


    自从他们见面后,虽然有着幼时短暂的情分,但她看他的目光其实始终不曾变化。


    和善,敬佩,还有几分疏离。


    他问:“窈窈,最近怎么样?”


    桑窈点了点头道:“可以的,杨大哥呢?”


    杨温川也嗯了一声,清风穿过狭长的甬道,掠过两人。


    这两个月里,杨温川其实见过桑窈几回。


    可在每一次状若平常的对话中,他都自欺欺人的没有去提及那场婚事。


    但此次,他不知道日后他还有没有再跟她这样说话的机会。


    在沉默中,杨温川还是道:“你同谢韫的婚事……可是你自愿?”


    这样问其实有几分冒犯,可杨温川不知道还能怎么问。


    他不想去问桑窈到底喜不喜欢谢韫。


    桑窈思忖了片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自愿,总归是没那么抵触。


    所以桑窈嗯了一声,道:“怎么啦?”


    杨温川站在她面前,两人间隔着合礼的距离,他又想了那天在北行宫的对话。


    其实那个时候,他对桑窈的想法有一点察觉。


    她似乎并不要求两人间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她要尊重就好了。


    可那天他犹豫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没有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


    所以现在,他想问桑窈,如果那天他跟她说了,她会答应吗?


    可隔了半晌,他也没能说出口。


    那时他不问只是因为他不敢。


    而现在,他已经不能去问了。


    杨温川弯起唇,脸上笑意温和,他道:“没怎么,只是想说到时候谢韫若是欺负你的话,只管同我说。”


    桑窈也笑了起来,她应了一声:“好啊。”


    日暮四合,夕阳的余晖落在宫道上,天际汹涌着璀璨的红。


    像朋友间的匆匆寒暄,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一个出宫一个进宫,分开了。


    他想,上京同江南是不一样的。


    这里没有朦胧的烟雨,不能挽起裤脚抓鱼,不能肆无忌惮的去放风筝,桑家也有各种各样的糕点。


    桑窈不会再眼巴巴的羡慕凑在一起玩的小孩,也不会再期待他的小糕点。


    一切都变了。


    一切都没有变。


    而对于桑窈来说,婚期转瞬即至,这十几天过得飞快。


    在她无知无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十四。


    第63章 大婚


    八月十四一早,府里明显忙碌了起来。


    事实上,从好几日前起,府内就总萦绕着种紧张的气氛。


    也早在几日前,谢家的聘礼就已经被送至桑家府邸。


    作为谢家继任家主,谢韫成婚本就惹人注目,又因谢家有意大办,前些日子送聘礼的车队,一连排了好几条街。


    声势浩大的往桑家抬,桑窈在家静静看着自己家那几个小厮来来回回的不停奔走,同桑印脸上的欣慰不同,她面上只有惊愕,然后偷偷问桑印:“爹,咱家放的下吗?”


    桑印道:“放心,前几天特地叫人把仓库收拾出来了。”


    桑窈哦了一声,她对这身外之物没什么感觉,这一箱接着一箱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她眼里只有小厮抬起时沉甸甸的重量。


    桑印又侧了侧头,低声道:“窈窈,这些东西日后都是你的。”


    “这家里谁也别想动你的。”


    桑家算不上是多么富庶的家庭,虽然家中加上桑印与桑晏和,有四个男人在朝为官,但桑家如今的财富也都是最近六七年积攒下来的。


    毕竟在桑印未曾得势时,桑窈想吃块糕点都得看人脸色。


    如今谢家送来的聘礼,对于桑家众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天降横财。


    众人现在不提,但日后待到桑窈进了谢家,这些东西会不会被盯上还两说。


    桑窈浑不在意道:“我要这些做什么,爹你拿着就好了。”


    桑印眉头一皱,道:“哪有当爹的拿女儿聘礼的说法!下回可别说这种话。”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声音难免有几分低落,道:“不过都怪爹没出息,到时你的嫁妆可能没法跟谢家送来的聘礼相比。”


    事实上,桑窈觉得桑印已经十分厉害了。


    他也不是科考出身,能从一个小小的修书使做到当今刑部侍郎。


    当初她姐姐入宫,在得宠时送了她爹第一阵东风,让她爹外派到偏远的西北。


    当时那个差事在朝中几乎没人愿意去,又苦又累,还捞不到油水,也难以升迁,别人不愿去,这对于桑印来说确实机会。


    是一个能在圣上面前露脸,且证明自己的机会。


    那一路艰难自是不必说,桑印用了整整两年的时候做出政绩,然后熬回了京城,仕途这才有了起色。


    他的确是个对上谄媚对下耍威风的人,但这些年里,他从未干出搜刮民脂民膏这事,哪怕寻常爱占便宜,但心中也有底线。


    桑窈总是在想,他爹之所以爱显摆,并不仅仅是因为那虚荣心。


    而是他实在经历了太多被忽视,被蔑视的日子。


    “不过这两年爹一直在给你攒嫁妆,到现在也攒出不少来,绝对不给你掉份儿。”


    这几年的光景一一在眼前掠过。


    桑窈觉得眼睛酸涩,低着头,随同桑印走进房间,不吭声。


    虽然这些年桑印又当爹又当娘,但许多时候,终究是不比母亲方便,他低声道:“窈窈,去了谢家以后可得留个心眼,别轻易相信旁人。”


    桑窈嗯了一声。


    桑印又道:“你年岁还小,若是他们急着要孩子,你就想办法拖一拖。”


    其实桑窈不算小了,在她这个年龄有小孩的女子比比皆是,但桑印总觉得桑窈还是个小孩,还是大一些再生的好。


    桑窈又嗯了一声,她不想在桑印面前哭出来,低低说了一句:“我知道的。”


    话至这里,其余的桑印也没什么可说了。


    嫁给谢韫,对于桑窈来说已经很合适了。


    他身边没有复杂的妻妾关系,也能洞察身边的阴谋诡计,对桑窈也算尊重,也能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


    没什么可说的。


    晚间家宴散席后,桑窈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没过一会,便有人来敲响了房门。


    桑窈打开门,是她的大伯母苏和。


    “伯母,有什么事吗?”


    桑老夫人平日不怎么管事,这府中的锁事平日都是苏和负责,包括桑窈成亲,她作为府中主母,也要统筹上下。


    桑窈没有母亲,姐姐又远在深宫,一些责任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在了苏和身上。


    她轻声道:“窈窈还没睡呢。”


    苏和身边跟了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嬷嬷手中捧着个小箱子,桑窈错开身子让两人进来。


    她道:“还早呢伯母。”


    嬷嬷将木箱放在案桌上。


    桑窈疑惑道:“伯母,这是……”


    苏和笑意温和,示意了一下身侧的嬷嬷,嬷嬷将木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个带着盖儿的瓷盆。


    苏和将瓷盆推至桑窈面前。


    桑窈十分不解,隔了一会儿,在苏和的目光示意下,她十分自然的抬手将瓷盖掀开——


    “……”救命!


    冲击太大,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桑窈吓得简直要把盖子被摔出去。


    她面色通红,指着这瓷碗语无伦次道:“这这这这……”


    只见瓷碗里赫然男女交合的图画,色彩绚丽,栩栩如生。


    在某一处刻画的格外细致,


    甚至连双方脸上的神情都十分生动。


    苏和缓声道:“窈窈,明日你就要同谢大人圆房,这房中事,你也应该知晓的。”


    她低声道:“听闻谢大人如今虽已二十好几,身边无妻妾亦无通房,也不知对此事可有经验。”


    桑窈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这会还顶着张大红脸,一眼也不敢往下看,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眼睛会受伤。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直观的去了解所谓男女情事具体是怎样操作。


    跟她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以至于她现在看一眼就觉得十分抵触。


    “窈窈你可知道?”


    桑窈局促的摇了摇头,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


    苏和又道:“倘若谢大人没有的话,窈窈你可得注意些。”


    桑窈艰难道:“注意……什么?”


    “男人初尝情事难免莽撞,窈窈你引导着他,别伤着你。”


    “……”


    桑窈的脸更红了。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她根本没法接受有旁人的东西进她身体里,就算是谢韫她也得犹豫犹豫。


    原本桑窈以为那手册已经十分露骨了,可仔细回想,那册子虽乍一看十分淫秽,其中却并无直接描绘男女怎样那什么的过程。


    至多也就是亲亲这亲亲那说两句不堪入耳的话,一到这部分,就用风花雪月盖过了。


    直到今晚,桑窈才终于对此事有了具像的了解。


    “你前几日进宫,你姐姐未曾同你提起吗?”


    桑窈飞快的摇了摇头,抗拒道:“我姐姐同我说这个干嘛?”


    姐姐只给了她一本拿捏男人的秘笈。


    虽然她还未曾将那匣子打开,不知那秘笈是里头说的是什么。


    桑窈苦着张脸,询问道:“……伯母,我跟他可不可以不干这事啊?”


    苏和拍了拍她的手臂,正色起来道:“新婚哪有不圆房的道理,你还小,不懂,若是不圆,还是窈窈你自己吃亏。”


    就算桑窈是谢韫三媒六聘一样不落娶进来的,新婚夜不圆房也难免会落人口舌,到时桑窈想在谢家立稳脚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和走后,房内便只剩下桑窈一人。


    她越发高兴不起来了。


    缓了好一会后,她才心不在焉的起身沐了浴,然后着单衣独自躺在榻上。


    这是她在桑家的最后一夜。


    脑中纷乱,她想了很多事情,最后画面停在了谢韫那张清隽的脸上。


    这段时间来,她同谢韫其实也见过几面,他似乎有事在忙,两人说话的机会也不多。


    不过她跟谢韫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他们要成亲了,但仍旧有点陌生。


    不过婚姻大约都是如此,同一个不太熟的人关一个房子,时间久了,就熟了。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那个瓷碗。


    桑窈翻了个身,羞耻极了。


    原本她只是出嫁前的忐忑,这下好了,她要开始焦虑了。


    其实桑窈的接受度非常高,在她眼里,不管是什么,咬咬牙都能过去。


    这件事也不例外,可坚持归坚持,愿意归愿意。


    除了抵触外,她还有点害怕。


    别说是她不喜欢谢韫,就算喜欢,她也没法接受谢韫戳她啊。


    而且她跟着谢韫到目前为止,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上回她主动亲他一口。


    越想她就越觉得这婚结不下去了。


    但八月十五这日还是如期而至。


    从清早桑窈睁开眼睛起,整个桑府就忙成了一团。


    匆匆的用完早膳,桑窈就没怎么闲下来过,她要在进谢家前就对谢家有个基本的了解,这所带的首饰,也要一一问过她的喜好。


    临近中午时,桑窈便坐在铜镜前被好几个侍女摆弄着上妆,挽发。


    她本就生一副浓颜,平日不施粉黛时就娇艳无比,如今上了层厚厚的妆,越发显得国色天香。


    申正时分,终于一切终了。


    谢家的迎亲队伍已至桑家门口。


    红绸覆上,桑窈视线被遮挡。


    她被桑晏和背出门,走出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继而被缓缓放在了宽敞的车舆上。


    从清晨到现在,她一直都被动的忙碌着。


    此刻她垂眸,只能看见自己一身鲜红的嫁衣。


    她隐约听见桑晏和和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男人嗯了一声。


    声音冷冽,无甚波澜。


    是谢韫,她在他的身侧。


    忙了一天,她总觉得自己仿若在虚空当中,不知自己在忙些什么。


    直到此刻,她才仿佛找到些实感。


    头饰很重,但她还是默默挺直了腰背。


    桑窈其实有点想象不出来谢韫着婚服的模样,他平日的衣着大多都是墨色为主,或是什么其他深色的衣裳,连白色都很少穿。


    喜官这时高喊:“吉时到——”


    车輿驶动,街市喧闹起来。


    一路无言。


    直到走下车舆时,她因为婚服繁重,行动不方便,身侧才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牢牢的扣住了她的手臂,扶着她下了车舆。


    她因为盖着红盖头,周边又喧闹,对四周的感知都弱了下来,只记得那只手,几乎一直在拉着她。


    在一通复杂的流程后,终于送了洞房。


    谢韫走在她身侧,在重重衣料遮挡下,扶着少女的小臂。


    喝过合卺酒后,喜婆婆还有一众人等退了出去,桑窈独自坐在榻上,喧闹过后,周边寂静无比。


    该挑盖头了。


    可身边太静,她不知道谢韫还在不在这里。


    正当她思索时,眼前的红绸忽而被挑起一角,桑窈顿时紧张起来。


    紧接着,盖头被一下挑开。


    谢韫收紧掌心,低头看着他的新娘。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格外精致又艳丽的脸庞。


    她鲜少会上这么重的妆,描着花钿,乌发红唇,出其的美艳,她还是她,但别具一格。


    有点好看。


    两人四目相对。


    谢韫率先移开目光,将帕子置在一旁。


    桑窈上次见他时,还是在半个月前,那时他们已有婚约在身,按礼制最好还是不要见面。


    但谢韫显然不是什么遵礼制的人,所以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下,他也丝毫不知避嫌,直接来问她关于婚礼的事宜。


    甚至还自然而然的像跟她共乘一舆。


    但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不温柔,他根本就不是温柔的人。


    桑窈看着他,率先道:“一会你要出去吗?”


    谢韫嗯了一声。


    提起这事,男人的神色间就略显烦躁。


    照以往,谢韫是怎么都做不出迎宾客这事的。


    看来他以前选择不成亲真是个无比明智的选择,成亲这事,真的很麻烦。


    这辈子绝不会有第二次。


    桑窈哦了一声,因为许久未曾说话,这会嗓子有几分干涩,她道:“那我等你?”


    才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废话吗。


    谢韫靠在桌案边缘,道:“随你。”


    言罢,随手倒了杯茶递给桑窈。


    桑窈抬手接过,动作间,衣袖滑落一些,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客气道:“谢谢你。”


    谢韫的目光扫了眼少女的手腕,继而蹙眉道:“你怎么瘦了?”


    桑窈浑身一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她其实并没有瘦很多,脸还跟以前一样带点肉感,胸还是一样的让她觉得烦恼,肉还跟以前一样软,没紧实多少。


    目前发现她瘦了的,只有姐姐和谢韫。


    她低下头抿着茶,打算敷衍过去:“没有吧。”


    谢韫只当听不见,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美艳的少女身上,自然而然道:“你这是因为要跟我成亲,所以紧张的?”


    桑窈:“……”


    他也太会自欺欺人了,他们的这场婚约本就是各取所需,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桑窈将瓷杯放下,道:“我才不紧张。”


    谢韫此刻站在桑窈面前。


    桑窈坐着,一抬眼就是男人的腰胯。


    革带下,男人腰身劲瘦,藏着力量,她目光往下一点,看见了他修长的双腿。


    两人一坐一站,桑窈的正望着男人革带下配的香囊出神。


    那是她绣的。


    是她在十几个香囊中,精挑细选出的一个。


    上面是一只白鹤,姿态傲然,跟他有点像。


    隔了一会,头顶忽而传来一道声音:“你在看什么?”


    桑窈仰头,刚欲回答。


    就见谢韫蹙着眉,神色间有几分不满盯着她道:“桑姑娘,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大概一个半时辰,请你自重。”


    他在说什么?


    桑窈又看了一眼那香囊。


    这才发现,香囊挂在革带上,垂落的高度恰与他的胯平齐。


    她又是坐着,从谢韫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盯着这一块不动,而看不见她的目光其实偏移在他腿边。


    “……”


    第64章 在等


    宽阔的房间内,在布置上处处都透着新婚的欢喜,谢韫一身大红婚服,但喜庆这个词看起来跟他仍没什么关系。


    他的神色看起来格外的正经。


    垂下双眸看她,仍然那么有压迫感。


    桑窈因为他方才的话又气又羞,她脸颊发热,急忙小声道:“我看的是你腿边的香囊!”


    她还抬起手指给他看道:“就是这个啊。”


    谢韫却并不相信,他嗯了一声,多少有点敷衍。


    说起香囊,这个香囊是在成婚的前一日送到谢韫手中的,他以前从未佩戴过香囊,对此也并不了解。


    只是之前他听说这种香囊上的绣样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可桑窈送他的,上面却仅有一只白鹤。


    他琢磨了很久没琢磨出来她为什么绣什么,为什么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他这里就孤零零的。


    不太满意。


    “你在家里绣的时候还没看够吗。”


    “桑姑娘,你就算承认,我也不会笑你的。”


    “……”


    桑窈很无语,她捏着衣袖提起一口气,正打算仔细的解释一遍,谢韫却忽而有几分烦躁的看了一眼窗外。


    桑窈也跟着看了过去,只瞧见个模糊的人影。


    好像是催谢韫出去迎客的。


    谢韫这些年特立独行惯了,公事上从来都是他催别人,私事上没被催过。


    因为结了个亲,这段时间没少被推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虽然这场婚事定的急,但该走的流程一项一向都没落。


    他再次坚定了这辈子不会再同别的女人有牵扯的想法。


    谢韫绷直唇角,这所谓的送入洞房,他甚至还没跟桑窈说几句完整的话。


    这点让他很不悦,但礼制如此,他又不能不出去。


    他同桑窈道:“先出去了。”


    他都这样说了,桑窈若是叫住他去强行解释,就显得她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遂而有几分憋屈的闭了嘴,然后哦了一声。


    拜完堂后正是黄昏时分。


    一个半时辰后,天色应该会完全暗下来。


    房门被关上,脚步声消失。


    桑窈顶着沉重的头饰,起身将手里的瓷杯放在案桌上。


    谢韫走后,房内变的静悄悄。


    她这才有机会环顾房间,宽敞却不空荡,陈设布局简朴精巧,可令她十分陌生。


    兴许是她不必出去迎客,对谢家也并不熟悉的缘故,此刻她又想起了她在桑府那小小的院落,此刻颇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明明是她的亲事,可她却莫名觉得外面的喧闹与她无关。


    令她觉得真实的,唯有头顶这繁复的头饰,还有这婚服带来的闷热。


    就这样成亲了。


    跟一个好像很熟,又好像不太熟的人。


    隔了一会,燃冬还有另一名她从桑家带过来的小丫头从外面进来。


    燃冬替她开了窗,房内才显得没有那么闷。


    她轻声问道:“小姐,您是想现在用膳还是待会沐浴后再用膳?”


    桑窈随口道:“沐浴后吧。”


    燃冬扶着桑窈下了榻坐在铜镜前,一名侍女上前为桑窈卸下妆面,沉重的头饰被取下,桑窈终于觉得脖子轻松了一些。


    她不由心想,这妆面从吃过午膳就开始画,画了快两个时辰才画完,中间盖着红盖头,也没几个人瞧见。


    临走前桑茵玥简直要给她夸上天,说这不得迷死新郎官,可桑窈想了想,刚才谢韫瞧见她,也没夸她好看呀。


    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被她迷住,


    费劲的画上,又得费劲的卸下来。


    成亲可真是麻烦。


    一番折腾后,桑窈终于沐了浴,继而换上了红色的寝衣,安安静静的坐在榻上。


    这寝衣她总觉得与她平日穿的有细微的不同,料子似乎更薄,更贴身,动作间还能瞧见她里面小衣的丝带以及小衣上绣纹的起伏。


    但只要她不动就看的不明显。


    桑窈不太想穿,可她是个顺从的性子,心想这兴许是洞房的一个流程,挣扎后她还是十分勉强的将之穿在了身上。


    很不自在。


    她并着双膝,等谢韫回来。


    沐浴时水里好像加了点花香的滴露,以至于桑窈这会偶尔都能闻见自己身上扩散开来的香味。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面的喧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了下来。


    时节已至夏日,不远处的铜盘内是新上的冰,晚间没有白日那么热,她身着也单薄,但现在桑窈还是觉得燥得慌。


    沉默了半天,她忍不住问燃冬:“……燃冬,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问这可不是期待谢韫回来,而是觉得忐忑。


    因为这昏沉的夜色仿佛在暗示另一件事的到来。


    这婚事颇有几分盲婚哑嫁的意思。


    而且一开始谢韫同她说娶她是因为躲避家族催促,可其中真实缘由她心里有数,这次好不容易成亲了,这男人那么色,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但她对此毫无经验,如今她跟人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几个月前主动对着谢韫的唇亲了一口,其余的触碰也多是因为意外,大可忽略。


    且不提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挡子事对现在的她而言有点难以接受,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赤裸相对翻云覆雨,就这么强行的凑了对儿。


    可这亲已经成了,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燃冬道:“小姐,估摸是快了,兴许还要一柱香。”


    “不过奴婢听说姑爷今日沾酒不多,您且放心。”


    他喝不喝酒都跟她没什么关系,桑窈根本就不关心这个。


    燃冬瞧出桑窈的不安,猜测了一番后,不由又出声安慰道:“小姐没关系,您若是成亲,都有这一遭的。”


    顿了顿,她又压低声音,道:“只怕姑爷对此没什么经验,小姐您到时别害羞,引导着他就好。”


    桑窈:“……”


    她自己还什么都不会,怎么去引导谢韫啊。


    她原本想着强行凑对就凑对吧,婚都成了,再咬咬牙把这事挺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谢韫既然帮了她,她总得吃点苦。


    结果谢韫这厮可能也不会,还得她去引导。


    杀了她算了。


    不会就不能不做吗。


    桑窈没再继续说下去。


    又坐了一会,她实在是觉得难熬,便道:“我姐姐给我的匣子可带来?”


    燃冬道:“带了带了,今日特地给装上了。”


    桑窈道:“那你拿过来我瞧瞧。”


    原本是要昨天晚上打开的,但昨夜她被那个小瓷碗吓住,硬生生把这事给忘了,今日又被摆弄了一天,也没有顾得去看。


    燃冬将匣子拿了过来,她替桑窈开了锁,但并未帮她打开。


    眼看时辰越来越近,谢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前庭回来,燃冬总是待在这里恐是不合适,所以她犹疑了一会还是道:“小姐,奴婢前去外面候着,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


    桑窈不太情愿的嗯了一声。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走下了床,坐在案前,打开了姐姐送她的小木匣。


    她觉得是因为谢韫位高权重的关系所以才会紧张,如今她都成他夫人了,可就不必这么觉得了。


    为了以后不被谢韫欺负,这拿捏男人秘笈她必须早日学会。


    这匣子里果真有本书,桑窈伸手拿起,迅速翻开。


    “……”


    看了两眼,桑窈又重新阖上。


    还当是什么,原来又是春宫图。


    正儿八经的春宫图!


    桑窈燥着张脸,一连两晚被冲击,她这会满脑子都是那可怕的画面。


    好歹是姐姐送的,桑窈虽然不想看,但还是小心的重新放回了匣子里,但也是此刻,她碰到这匣子底部好像放了几个铜钱。


    她有点好奇,然后捏起了一枚。


    对着烛火一照,铜钱上赫然有着风花雪月几个大字。


    桑窈松了口气。


    看吧,这铜钱就就内敛多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是燃冬的声音,她在跟谢韫行礼。


    “姑爷。”


    桑窈心神一紧,啪的一下阖上木匣,然后迅速的转身,坐回了床上。


    房门被蓦然打开。


    谢韫站进来,少女此刻已经乖乖巧巧的坐在了榻上。


    是作为他妻子的身份。


    他稍顿了下脚步,看向她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铜钱还被她紧紧捏在手里,桑窈道:“在等你回来。”


    谢韫进门,然后顺手阖上了房门。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应该沐浴以后再来找的桑窈,只是他就没穿红色的寝衣,而是一件家居的长袍。


    桑窈有点不满意,凭什么只有她穿着奇怪的衣裳。


    谢韫的目光落在桑窈身上,她脸上很明显有几分心虚,但他不想拆穿她。


    今日那艳丽的妆面已经被洗去,露出一张出水芙蓉般的脸蛋。


    在经过无数次的确认后,谢韫觉得桑窈就是比旁人要漂亮,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庞,不管什么风格都各有千秋。


    为了缓解尴尬,桑窈努力自然的开口道:“你回来啦。”


    这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句话。


    以前母亲也总是对父亲这样说,谢韫这段时间以来要忙的事情很多,他其实并没有怎么幻想过与桑窈的婚后。


    但现在,他其实对此有了具像。


    其实这种感觉虽然怪异,但并不差。


    他低低嗯了一声。


    他缓步朝她这边走过来,桑窈莫名开始紧张起来,她不由自主的僵住了身子,肩膀微微缩了一下。


    她的动作被谢韫看在眼里。


    褪去繁复的婚服以后,越发能看出她就是瘦了点,虽然并不明显,但肩颈处的线条分明更加的清晰了。


    谢韫没有行至床边,他停在了圆桌旁。


    可桑窈却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她的小匣子还放在上面,也未曾上锁,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躺在谢韫的目光里。


    谢韫稍稍抬手。


    桑窈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谢韫他还不如来床上。


    那春宫图要是被谢韫看见,她连地缝都不用找了,直接死了算了。


    第65章 练习


    桑窈绷着身体坐在床上,手指紧紧的捏着那枚铜钱,目光始终落在谢韫身上。


    男人姿态从容,动作不急不慢。


    谢韫的手抬高又落下,桑窈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时间在她眼中仿佛无限拉长。


    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那个小木匣,终于,她还是没能沉住气,抬起手臂,扬声制止道:“等一下——”


    原本被她捏住的铜钱因为她的动作,一下没捏紧,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谢韫的手落在木匣旁的茶壶。


    他动作顿了顿。


    方才的那枚铜钱从桑窈手里掉落,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它掉在了榻前,然后在两人的目光下一路滚到了谢韫脚边。


    沉默中,谢韫看了一眼慌忙的桑窈,然后又垂眸看向自己脚边的铜钱。


    她松了口气,两人的目光聚集到这枚小小的铜钱上。


    区区一枚铜钱罢了,那风花雪月几个大字虽说沾点暧昧,但跟那小匣子比可好多了。


    谢韫道:“你紧张什么?”


    言罢,谢韫弯腰捡起那枚铜钱,桑窈看他的动作,心虚道:“……没什么。”


    她随口胡扯道:“这是之前一个老道给我的,据说是开过道的物什,虽说你我成婚并非出于情爱,但婚后和睦也很重要。”


    谢韫站起身来,将这枚铜钱捏在手中。


    铜钱正面刻着风月雪月几个字,他将铜钱随手翻转过来。


    烛火晃荡,使得铜钱背部的图案格外清晰。


    桑窈还在继续道:“我特地将它带来,就是希望日后我们能相处和睦,你可不要欺负我哦。”


    谢韫静静的盯着这图案上堪称大胆的动作。


    片刻后,将目光缓缓落在了老老实实坐在榻上的少女身上。


    她穿着身轻薄的寝衣,因为褪去了厚重的妆面,所以脸上的绯红显得非常明显,她的紧张实在太明显,谢韫想忽略都难。


    从拜完堂起,她就在紧张了。


    谢韫将铜钱收拢掌心,静静问:“哪方面和睦?”


    他又道:“我为什么要欺负你?”


    桑窈答不上来,其实谢韫也没欺负过她。


    谢韫似乎也不关心她的答案,缓步朝她走了过来,桑窈连忙将双腿收拢置床榻上,然后朝里挪了挪,给谢韫腾出位置。


    他将铜钱递到她面前,询问道:“你刚才是要拿着它睡觉?”


    桑窈仰着头看他高大的身影,睡这个字又让她敏感起来,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帮我放那就好。”


    谢韫将这枚铜钱放在床边的矮桌上。


    一张床就这么大,谢韫自走近她,她身上那种清凌的花香就侵袭了过来。


    她因为挪身子的动作,使得这件特殊的轻薄寝衣印出里面瓷白的肌肤。


    关于她的身体,谢韫很早之前就曾窥得一角,也早在方才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件衣裳的特殊。


    她拘束着动作,以为这样就能遮挡住什么,但其实不顶什么用。


    谢韫也不想提醒她。


    从六月到八月,这场婚事对他而言比他处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繁复。


    他向来厌恶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流程琐事,其实他也完全可以选择简单一些,这样不必到八月,六月就能嫁进来。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按照礼制,一样都没给她落下。


    如今这件事终于宣告结束,他反倒不急着去把她一探究竟了。


    夜色已深,外面一片寂静。


    谢韫姿态自然的脱下身上那层松垮的外袍,然后将之置在铜钱旁边。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桑窈这里放大。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烛火被吹熄一盏,房里暗了不少。


    他半躺在她身侧,可他未曾动作。


    “……”


    他怎么不动!


    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先动吧。


    桑窈鼓起勇气,朝他身边挪了挪,让自己碰到他,然后提醒道:“我们睡……睡吧。”


    谢韫这才朝她看了过来。


    她的脸颊依旧带着让他熟悉的肉感,长发乖巧的披散在肩头,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看得出这句提议已经耗费她所有的勇气了。


    这不行。


    谢韫眸光低垂,如她所愿,朝她伸出手来。


    桑窈下意识躲了一下,但男人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他的指尖强行落在她的脸颊,指腹擦过她的下巴。


    桑窈不敢动了。


    这是桑窈第一次被他以欲的名义抚摸,她紧紧抿住唇,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开始发麻。


    她其实并不厌恶谢韫的靠近,只是他每一次碰她,都让她从身体和心里觉得难熬,像是沸腾的水,她控制不住的会很紧张,想找个被子把自己蒙住。


    谢韫的手来到了她的脖颈,像在抚摸一件精美的瓷器。


    桑窈觉得好痒。


    然后他继续往下,直到手指碰到她的衣襟,他知道在下面不远处,藏着一颗小痣。


    他轻轻将之挑开一点。


    桑窈不知道他的动作为什么那么慢,这比直接让她褪下衣裳还煎熬。


    他终于如愿,完整的看见了那颗痣,在危险之处的边际。


    他很满意。


    越发觉得当初决定娶她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可他耐着性子,他并未伸手去碰。


    桑窈一直僵着不敢动,她觉得自己心口清凉,等到谢韫再次动作,仿佛无意间碰到她的时候,心里的羞耻终于达到了顶峰。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可刚退她就后悔了,她其实没有拒绝,只是未曾经历过,他动作又慢,这才实在没忍住。


    桑窈原以为谢韫会像刚才一样追上来。


    可他没有。


    那张清隽冷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与欲望相关的东西。


    两人目光相对,谢韫镇静的收回手。


    方才的旖旎似乎被他一并带走,他低声道:“睡吧。”


    桑窈愣了愣,什么意思,他这是生气了吗?


    甚至没顾得整理自己的衣裳,她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臂,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谢韫则道:“不圆也没事的。”


    桑窈:“真的可以?”


    谢韫嗯了一声,继而道:“这是你我之事,不必管旁人。”


    “你若是不喜欢就算了。”


    “……”


    他不说还好,一说桑窈就添了几分负罪感。哪有人成亲不圆房的,她不能这样使性子,临走之前包括大伯母在内好些人提醒过她,她原本还打算引导他呢。


    现在这算是什么?


    而且她刚才动作八成是伤到他了。他这副样子,肯定是生气了。


    她又贴近了些谢韫,然后小声跟他解释:“……我没有抗拒,我只是有点害怕,你还不准人害怕了吗?”


    她轻颤着伸出手,僵硬着搂住了谢韫的腰,然后道:“你别生气。”


    想了想,她又顶着张大红脸,补了一句:“我们继续吧。”


    她将脑袋贴在谢韫的肩膀处,细软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甚至能感受到他腰腹上的肌肉。


    但她若是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男人的脸上其实看不出丝毫生气的痕迹。


    被她这样主动的搂了会,谢韫才慢悠悠的答道:“你不是紧张吗?”


    桑窈就是紧张,哪怕是现在,她都不太能接受那件事。


    桑窈道:“我只是没试过,我不是很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韫闻言,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然后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那我勉强可以帮你练习一下。”


    桑窈:“……啊?”


    这事怎么练习?


    谢韫道:“你我之间除却你当初亲我一下,就再未曾接触过。”


    “你紧张也是情理之中,但日后若是亲近习惯了,此事自然水到渠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一样。”


    桑窈换了个姿势,她跪坐在谢韫面前,俏丽的脸蛋还带着粉,大脑正飞速思考着谢韫的这个提议。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


    不管是谢韫还是她,这种事都有点突然,她不会,谢韫也不会,不如一起摸索摸索。


    正好也给彼此一些缓冲的机会,这样循序渐进,不必从一开始就进行那么可怕的事情。


    这样一来,她应当也不会很快的怀孕生小孩。


    那么问题来了。


    “……那怎么练习呀?”


    谢韫面色不改,薄唇轻启,看着她道:“桑姑娘,请你过来吻我。”


    桑窈闻言呼吸滞了滞,但她的脸已经没法再红了。其实这个提议也不是很过分,因为她以前亲过谢韫。


    犹疑了半天,桑窈面带羞赧,然后撑着手臂凑近谢韫。


    她闻到他身上的冷香。


    然后,在男人的目光下,她闭上眼睛,对着他的唇轻轻贴了一下。


    呼吸交融。


    片刻后,桑窈同他分开一些,避开他的目光,声若蚊吟道:“亲好了。”


    谢韫仍旧没有动作,他按耐住抬手把她按自己身上的冲动,冷静道:“这不算。”


    桑窈抬起头,红唇微微张开,啊了一声。


    这还不算,她觉得自己已经贴很久了。


    桑窈道:“那怎么亲啊?”


    谢韫耐心道:“我可以教你。”


    桑窈道:“那……你教教我?”


    得到准许,谢韫这才道貌岸然的揽住了她的腰,柔韧的腰身隔着一层绸布,被谢韫牢牢掌控。


    两人再次贴近,这次是谢韫主动吻了她,桑窈心跳快的不像话,可这件事并未就此终止。


    他低声道:“张嘴。”


    这件事对于谢韫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十分熟稔。


    桑窈抓住他的衣袖,继而听话的张开了唇。然后她就分明察觉到谢韫舔了她一下她的下唇,还没等她反应,唇舌就被占有。


    她睁大双眸,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在一片混乱中,她听见谢韫会说出两句话教她回应,可是她真的不会。


    虽然谢韫动作带着强横,可他不曾催她,继续耐心的一边吻一边教她。


    桑窈没太听懂,最后她有些着急,胡乱的动了动,舔到了他。


    谢韫的动作顿了顿。


    桑窈又紧张又害羞,她胸口起伏,在这潮湿又暧昧的环境中不敢看他,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对。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腰下,似乎有点满意,低声哄她:“再来一遍。”


    后来他的吻渐渐不局限于她的唇,他开始不断的向下,微弱的痛感传来。


    桑窈不知道自己亲了多久,她舌头都累的不想动了,谢韫才觉得她过关。


    分开后,桑窈从谢韫身上慢吞吞的爬起来,同他对上目光。


    记忆犹新,嘴还痛着。


    “……”受不了了。


    她立马转头,逃回床脚,然后如愿以偿让被子把自己蒙住,这辈子都不想出来了。


    谢韫也没催她。


    隔了一会,等到少女被差不多要被闷出汗的时候,谢韫才道:“你要睡了?”


    这时候,被子才动了动,一颗乌发凌乱的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她睁着双潋滟的眼睛看向他,小心发问:“可以明晚再练习亲亲吗?”


    谢韫盯着她脖颈上的红痕,满意应允。


    桑窈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继续坐在谢韫面前。


    谢韫审视了面前的少女,心底恶劣又不堪说道的想法再次清晰,但他丝毫未曾表露。


    她像一朵初开的白色小花,在他榻上,他想让她想成什么颜色她就是什么颜色。


    这是一项有几分艰巨的任务。


    在她还未曾熟悉以前,他必须要先克制。


    桑窈腿有点软,但此刻她仍认为谢韫是为了她好,然后配合她练习。


    其实亲完以后,她觉得好像还好啦。


    而且她学会了新的亲亲方法,谢韫刚刚还夸她了。


    谢韫道:“还有明天的内容,你可以提前练习。”


    桑窈问:“什么?那我试试吧。”


    谢韫靠在床栏上,盯着她身上的单薄衣料,顶着一张冷淡俊美的脸庞,道:“衣服脱了。”


    第66章 别急


    因为熄了一盏灯,房内有几分昏暗,但这足以让谢韫看清面前的这个漂亮女郎。


    是清醒状态下的桑窈。


    她的唇真的很容易肿,桑窈原就不是薄唇,她的唇同她的脸颊一样,带着几分肉感,挺翘又盈润,她委屈若是生气的时候会不自觉的鼓起脸颊,这样这张红唇就会轻轻撅起,总带着少女的娇憨。


    现在因为亲吻而微微肿着,给这份娇憨带了一点风情。


    脱衣服。


    桑窈闻言又僵住了。


    她看向谢韫平静的目光,然后垂眸看了看自己略显凌乱的寝衣。


    因为亲了一遭,她觉得自己同谢韫之间那种微妙的距离感似乎减少了一些,以至于方才一直没顾上整理自己。


    她捏住衣袖,明明是夏天,却觉得自己身上莫名有点发凉。


    桑窈有点退却了。


    但她又看了看谢韫,他耐心的等着她,没有劝她,眼神也很平静,没有半点强求的意思。


    他如果想要她,其实可以直接圆房的。


    她会害怕,但不会拒绝。


    但是他还是选择让自己先适应适应,和戳来戳去比,脱个衣服又算什么。


    桑窈觉得,她之所以没那么抗拒谢韫,有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这张冷淡的脸。


    以前桑窈碰到过不少垂涎她身子的人,那些人的目光总是粘腻,带着很下流的东西,盯着她移不开目光,还会对她说一些怪异的话。


    但是谢韫从来不会,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克制的,从头到尾都没让桑窈觉得冒犯过。


    虽然她有时比较迟钝,但她觉得自己能够分辨善意的或是恶意的目光,比如说一开始的陆廷,哪怕他装的再光风霁月,桑窈都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目光。


    而谢韫就不太一样了。


    桑窈直觉上他就不是什么坏人。


    且观他此刻,身上衣衫仍然工整,就算领口敞开了一点也只显得他越发慵懒散漫,那张脸更是瞧不出刚刚才发狠的吻过她。


    他的双眸半阖着,看着她的脸,没什么波澜。


    桑窈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不满意了。


    她被吻的晕头转向,他真的没一点感觉吗?


    她默默在谢韫面前坐直身子,小声道:“……现在脱吗?”


    谢韫淡淡道:“如果你想明天也可以。”


    明天的话她还得做一番心理准备,今天刚亲完,这会脱肯定比明天突然好好的要脱衣服强。


    她抿住唇,商量道:“那……我脱的时候,你能别看我吗?”


    谢韫目光未从她身上移走片刻,道:“可以,如果你想让这练习毫无意义的话。”


    “……”


    桑窈捏住衣角,她不太想露怯,但手臂的颤抖已经出卖了她。


    她屏住呼吸,避开谢韫直视的目光。继而缓缓抬手,拉开了腰侧的细带,脱离束缚,红衫松松垮垮的垂下。


    衣襟大敞,她穿的小衣是她从府里带过来的,原先这里也有给她准备,可是她嫌那款式实在不妥,所以还是穿了自己原先的。


    是抹胸试样,前方束胸,后方以两天交叉的丝带固定,颜色呈浅淡的粉,长度至肚脐处,边角是她自己绣的芙蓉花。


    同那件大胆的寝衣相比,这件小衣似乎更符合她纯粹的气质。


    这种浅浅的粉映衬着少女奶白的肌肤,腰肢玲珑,细白的颈显得尤为脆弱。


    因为骨架小,她看起来很纤细,但她身上并不干柴,有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肉欲感,抹胸因为束的紧,同她紧紧贴合,身前是一片可观,但并不夸张的起伏。


    谢韫眸光暗了几分,他唇角绷直。


    空气于此刻静默。


    桑窈肩膀轻颤,隔了好久,她听不见谢韫出声,便悄悄的抬眼看他,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他声音平静:“继续。”


    桑窈心跳飞快,他明明没什么反应,可她就是十分羞耻,好像没穿衣服一样。


    不过这次她确实没穿什么衣服。


    她的手撑在床榻上,掌下是谢韫的衣袖,她下意识揪着他的衣袖,指节泛红,因为太过紧张,双眸盈着水光。


    她再次抬手,去够她身后的细带。


    可是低头时,她动作又顿住了。


    她看见了那块一直让自己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因为有点大且软,小衣边缘甚至轻轻的陷进去。


    她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减肥。


    她一直都不太满意她这里,因为跟别人不太一样。


    虽然没有人嘲讽过她,但是有时候就是有一些异样的目光。


    这地方寻常只有她自己看见也没什么,这会要给谢韫看了,又突然忐忑起来。


    他会不会嫌弃她有点胖?


    桑窈默默抬手挡了下,然后为自己找补道:“……我平常真的吃的不多。”


    “我可能天生就……就有点胖。”


    谢韫微微抬手,掐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放下,他的语调同以往没什么区别,缓缓道:“谁说你胖了。”


    他的目光从她的身前移到她的脸,目光认真,道:“你很漂亮。”


    不管怎样。


    桑窈被他握着手腕,僵着身体看他。


    脸很热,感觉要熟了,心里咕噜噜的冒着泡,她好像要炸开了。


    她紧紧抿住唇,隔了一会后实在受不了,然后熟练的转身,飞快的扯住被子盖住自己,小鹌鹑似的窝在了谢韫身边。


    因为动作太快,谢韫的手也被她带进了被窝,她呼出一口气,蒙着被子缓解了一会后,才重新把被子掀开。


    裸露的肩膀露了出来,她带着被子挪了挪,手指按在谢韫的腿上,然后将脑袋放在他的腰腹。


    谢韫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桑窈并未注意。


    她趴在他身上,因为动作的原因,被她不喜的地方无意贴在他的侧腰。


    桑窈可怜巴巴的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小声道:“我在被窝里脱一下,你偷偷看一眼可以吗?”


    她比划出一根手指,“就看一眼,剩下的我们明天在练习。”


    谢韫没有出声。


    她趴在他腰胯处,手按在他的腿上,他没法出声。


    谢韫从小到大自制力一向极优,但现在,他的理智似乎已经不能控制他。


    桑窈又挪了挪身子,想要靠前一点,谢韫眉头紧蹙,按住了她的肩膀。


    桑窈觉得身下好像有点不对,她不敢动了,轻声问:“怎么了?”


    她的提议其实没什么用。


    这项练习现在就可以终止,他就算是反悔要圆房也没什么,别说一眼,就是一夜也行。


    隔了一会,正当桑窈想要再次询问时,谢韫却忽而一言不发的推开她,径直起了身,然后越过屏风走进了湢室。


    桑窈坐起身子,乌发凌乱,一个人在床上发懵。


    隔了很久,谢韫才从里面出来。


    桑窈已经穿好衣裳躺在床上,她窝在床里,快要等睡着了。


    等到谢韫再次上床时,夜又深了几分,桑窈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她不太满意,问:“你又沐浴了吗?”


    谢韫嗯了一声,桑窈朝他这边挪了挪,道:“为什么?”


    谢韫:“你很想知道吗?”


    桑窈点了点头。


    谢韫道:“再脱一下就告诉你。”


    桑窈双唇抿住,挪远了一点。


    这会还脱什么脱,他已经错过机会了,桑窈哼了一声,道:“我不提前练习了。”


    她又补充道:“明天再说!”


    谢韫没再回她,吹熄了另一盏灯。


    房内陷入一片昏暗,桑窈侧身睡在谢韫身边,两人间隔了有一臂距离。


    桑窈睡觉时喜欢侧着身,微微蜷一下身子,而谢韫的睡姿没她这么不老实,因为房内昏暗,桑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闭眼。


    她这样躺着,只能看见他的轮廓。


    这是桑窈第一回 跟人共寝,还是跟谢韫。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奇妙的心情,其实在婚前她真的害怕了很久那样戳来戳去的动作,今晚没有直接那样,让她很庆幸。


    伸舌头接吻好像也还行。


    她对谢韫的接受度比她想象中好像还高一些。


    爹爹以前说谢韫对不管对什么,都有着非常敏锐精确的判断,那他说她很漂亮,一定是真的。


    谢韫可很少夸人的。


    她一直盯着黑暗中谢韫的轮廓,盯着盯着,又没忍住朝他靠近了一点。


    就一点点。


    但这一点很快就被谢韫察觉了,他伸出手臂搂住了她,轻易将她待到自己身边,然后于黑暗中道:“别偷看我。”


    桑窈靠在他肩头,低声道:“谁偷看你了。”


    顿了顿,她又道:“抱抱也是练习的一部分吗?”


    谢韫道:“你说呢。”


    桑窈没法说,她觉得应该是吧。


    她回想起他们接吻时,谢韫教她的回应,她想了想,继而无师自通的伸出手也搂住了他,同他贴近。


    他看起来冷冰冰,身上却比她要热的多。


    桑窈的手小心的落在他腰前的肌肉上,然后道:“我会举一反三哦。”


    谢韫低低嗯了一声,夸赞道:“继续保持。”


    至少桑窈眼里,这属于夸赞。


    她悄悄翘起唇角,然后闭上了眼睛。


    以前她总不爱提成婚这事,现在来看,跟一个人同床共枕,似乎没那么糟糕。


    长夜变蓝。


    月亮落下枝头,桑窈很快就睡着了,她做了个混乱的梦,但她醒来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睁开眼睛时,太阳才将将升起,鲜艳的朝霞在天边汹涌璀璨,几道绚丽的彩光透过窗隙照了进来,天色已经亮的差不多了。


    桑窈按习惯躺在床上缓了缓神,隔了一会,她觉得有点不对。


    她好像睡在谁的身上。


    记忆回笼,她昨天成亲了。


    跟谢韫。


    桑窈迅速清醒过来,不同于昨晚的还算规矩的睡法,现在她整个人都在谢韫怀里,腿也搭在他的腿上,甚至半边身子都在他身上。


    桑窈抬起眼眸,看见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谢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的看着她。


    “……”


    她默默得从谢韫身上收回自己的腿,试探着道:“我怎么睡在你身上啊?”


    谢韫毫不心虚的反问:“难道是我主动抱你上来的吗。”


    桑窈默了默,然后退开一点,道:“我压到你了吗,对不起,我可能不太老实。”


    其实她睡觉不爱滚来滚去,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真丢人。


    才退开,桑窈又忽然想起什么,蹭的一下坐起身,道:“快快快!敬茶!”


    谢韫揽过她,道:“还早。”


    桑窈道:“真的?”


    谢韫嗯了一声,他坐起身,掀开了被子,道:“你可以多睡一会。”


    桑窈睡不着了,她跟着一起下了床,刚要问谢韫今天怎么没有去上朝,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男人赤裸的脊背。


    他背对着他,正弯腰在小几上拿衣裳。


    桑窈吓得立马移开目光。


    隔了一会,她又默默移了回来。


    她都成亲了,她看一眼怎么了。


    谢韫一向衣冠整洁,他的衣裳从来都是墨色的宽袖袍,又因为身量挺拔,是文臣典范,所以总有种修长削瘦之感。


    但如今脱了衣裳,桑窈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好像真的可以去帮她猎鹰。


    他肩膀宽阔,带着力量感,背肌硬实,腰身精瘦,线条十分流畅。


    最为扎眼的还是在他下腰处,有一块张扬凌厉的刺青。


    桑窈看不全是什么,另一小半收在裤腰里,当她想在努力辨认一番时,他已经穿上了衣裳。


    在桑窈猝不及防时,谢韫已经转了身。


    他望着她,道:“你在看什么?”


    桑窈避开她的目光,自顾自的穿鞋,心虚道:“我没有偷看你。”


    谢韫已经缓步行至她面前,系上革带后,她将矮桌上昨日放在上面的铜钱递给她。然后垂眸看着她,低声道:


    “别心急,会让你看的。”


    第67章 有点快


    面前的谢韫已经穿戴整齐,桑窈曾见过他这身衣服,外袍对襟处有金色暗纹,袖袍宽大,严谨肃穆,衬得他整个人格外的不近人情。


    以前他这样子时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在人群瞩目之处,现在却在她面前。


    这种微妙的感觉她难以描述。


    桑窈闻言,脸颊带了点浅红,她刚才只是好奇罢了,哪里是想看。


    她道:“我才不要看。”


    她看向谢韫递在她面前的铜钱,很不理解谢韫为什么要专门把这铜钱递给她,她伸手接过,道:“放那就好了呀。”


    桑窈随便扫了一眼铜钱,觉得上面的图案好像跟她昨天看的时候似乎有点差别。


    她捏着铜钱仔细看了一眼。


    大胆狂野的纠缠姿势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这已经是桑窈第三次看这东西了,好歹忍住了没把铜钱扔出去。


    她瞳孔微缩,磕磕巴巴道:“这这……”


    她突然间反应过来,迅速将铜钱一翻,是那熟悉的风花雪月几个字。


    她昨晚怎么完全没想到把这玩意翻过来看看,就知道那个匣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说谢韫昨天晚上就看见了,那时她还在胡诌……


    谢韫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适时道:“你的开道宝物,不应当随身携带吗。”


    桑窈:“……”


    她迅速将铜钱收拢掌心,又羞又气的抬眸看着他,憋了半天,仗着现在婚已经成了,她多少没那么害怕他了。


    一冲动,把一直以来的心里话念了出来,她瞪了他一眼:“你好讨厌!”


    谢韫嗯了一声应下,还道:“下次记得让人开光点正经的东西。”


    桑窈鼓着脸颊,不想理他了,她噌的一下坐起身来,背过身去自己穿衣裳。


    隔了一会没说话,桑窈又默默转过身来,他看向正在不远处案桌前翻找卷宗的谢韫,又主动跟他说话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去上朝啊?”


    谢韫头也没抬,道:“桑姑娘不知道有婚假的存在吗。”


    桑窈已经差不多习惯他这样,她随口道:“几天呀。”


    谢韫:“九天。”


    九天,听起来好像还挺长的。


    不过之前听爹爹说,谢韫一年到头几乎都不休沐,每天都忙来忙去。


    桑窈原本还以为他能腾出一天来陪自己结婚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一休就是九天,那这九天她岂不是都要同谢韫朝夕相处?


    她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看看话本刺刺绣。


    两个人在一起能干什么?


    她哦了一声。


    等到桑窈穿上衣服,门外候着的侍女才轻敲了几下门,得到准许后推门而入,同两人行了个礼后便开始伺候他们洗漱。


    谢韫寻常用不着这些伺候起居的侍女,他自己给自己解决后,便坐在一旁等着桑窈。


    桑窈坐在铜镜前,一个小丫头正为她盘发。


    桑窈透过铜镜,目光不自觉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谢韫。


    他坐在长条案前,手里将刚才翻找出来的卷宗摊开放在面前,神色专注,修长的手指点在案上。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卷宗,谢韫好用功。


    这种书她看两眼就想睡觉,他这样的严谨认真,怪不得什么事都能做好。


    这让桑窈对他的“练习”计划,越发的信服。


    看了一会后,桑窈收回目光,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双唇还有点肿,涂上口脂应该也不碍事。


    只是脖子上……


    桑窈顿时吸了口气,她道:“谢韫!”


    谢韫抬眸,道:“说。”


    桑窈扭头看他,道:“你看!我的脖子!”


    她脖颈至锁骨处至少有四处吻痕,下面可能还有,只是被衣料遮挡了。


    怪不得她昨日觉得有点痛。


    谢韫道:“没关系,别遮。”


    他神情认真,桑窈就莫名觉得他这样说有他的考量,便没做反驳,只问了句:“真的吗?”


    谢韫嗯了一声。


    等到桑窈梳妆后,两人才坐在一起用了早膳。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朝霞隐去,太阳高悬在天上。


    桑窈有点紧张,临出门时,她凑近他,低声道:“待会我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要偷偷提醒我啊。”


    谢韫站在门边,看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忧愁,裸露出的脖颈上是他的痕迹,他其实没太听进去她的话。


    等到桑窈说完,他嗯了一声,道:“你该吻我了。”


    桑窈还在担心待会会不会出差错,闻言愣了一下,仰头道:“啊?”


    谢韫面不改色的道:“寻常夫妻临走前都会接吻。”


    言罢,他又补充道:“我可以配合你练习。”


    桑窈站直身子,大清早的,总觉这样多少有点不太好。


    她没见过寻常夫妻是怎样,但猜想谢韫应该不会骗她。


    她抿着唇犹疑片刻,然后望了眼他的唇,道:“那我亲了哦。”


    说完,她踮起脚尖,双手揽住了谢韫脖颈,然后吻了他。


    在贴上时,她下意识的张开唇,在他探进来后青涩的迎接,回应。


    谢韫的手熟练的搂住她的腰,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直接托起一些,使这个吻更加的深入。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桑窈喘不过气的时候,谢韫才松开她。


    其实桑窈学的很慢,在好几次的练习后,她也仅仅只记住了要搂他,要张嘴,要动一动舌头。


    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在接吻中途换气,到现在还是紧张的一口气憋到底。


    上的那层口脂已经完全晕开,有一部分甚至沾在了谢韫的唇上,那张俊美冷淡的脸同那份红艳很不相配,桑窈羞愧的低下头来。


    最后还是谢韫擦了擦她的唇,然后用她用过的帕子再擦了擦自己。


    等到两人出门时,桑窈总是担心自己去的迟,惹人不快,所以一路脚步都很快。


    谢家她之前来过一趟,那时只记得谢家很大,曲曲折折走了很久才找到谢韫。


    同谢氏这显赫门第给人的固有印象不同,府里并不如何金碧荧煌,反倒透着股古朴典雅,一路雕栏玉砌,层楼叠榭,道路两边绿植十分茂盛且高大,有的甚至已经蔓延至脚边。


    几名小厮从桑窈身旁经过,他们驻足,弯腰道:“少夫人好。”


    桑窈有几分不自在,以前在桑府的时候,因为家中仆役并不算多,也没有太明显的等级之别,那些礼仪方面就不比谢家严谨。


    平日家中仆役都是各忙各的,只有她叫谁,那人才会过来跟她行礼。


    所以下意识想回一句“好”,但想想又不太妥当,端出了个贤淑大方的架子,镇定的嗯了一声。


    然后这一路就是“少夫人好。”


    “嗯。”


    “少夫人有礼。”


    “嗯。”


    “请少夫人福安。”


    “嗯。”


    “少夫人……”


    桑窈嗯不出来了,她好累。


    瞥了眼谢韫,他正看着她,桑窈觉得他是在看她笑话。


    桑窈不满意起来,她刚要说话,男人便握住了她的手腕,道:“你答应什么。”


    他拉着桑窈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没什么人再来同她请安了,大多都是驻足,然后弯了下腰。


    谢韫解释道:“你越回同你说话的就越多。”


    而此刻,谢夫人与谢环之早已经坐在了正堂主位,两边是包括谢檐在内的一众谢氏众人。


    谢环之也跟着被赐了三天假,一向沉着脸终于在今日展露了难得的笑容。


    谢夫人身边站着净敛,两人皆喜气洋洋,她正夸赞道:“这段时日你做的不错,今年的暗训你就不必去了。”


    净敛简直热泪盈眶,他道:“多谢夫人!”


    谢氏暗卫一年会有一次的暗训,净敛作为位份最高的家臣,每年不仅要跟着一起训,还要再千人中取得前十才算是合格。


    他爱桑姑娘!


    桑姑娘就是他的小福星!


    多亏了她,主子才不至于孤独终老,今日他们才能喜气洋洋的齐聚一堂,他们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谢阁老和谢夫人今天总算是不催他了。


    沈妙仪从早上起,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她又担心道:“我们这么多生人都在这等着,待会窈窈来了,会不会吓着她?”


    谢檐道:“不会的,弟妹她之前见过你我,弟妹看起来很喜欢您。”


    沈妙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道:“上回窈窈来,我就知道是个好姑娘。”


    “不怪阿韫痴心等她那么久。”


    正是此时,有人来通报谢韫和桑窈已经进了前院。


    一厅人即刻安静下来,还有几个昨日没瞧见桑窈的小孩,也好奇的探着脑袋去看那个传闻里特别好看的新娘。


    须臾后,一位面容姝绝,举止娴静的少女跨进门槛。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汇集在桑窈身上,她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亲和感,明明美艳,气质上确是温吞的,让人看着轻易就生出好感。


    而这还不是最扎眼的。


    她是被那个向来目空一切的谢韫牵进来的。


    不是谢家人恐怕很难理解这种感觉。


    毕竟谢韫那前二十几年,别说是什么小姐,就算是同侍女说话都很少。


    身边几乎只有一个净敛包揽一切。


    桑窈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迅速甩开谢韫的手,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着谢环之和沈妙仪行了个礼。


    沈妙仪连忙道:“窈窈不必多礼。”


    走的近了,桑窈脖颈上的红痕才明显起来,沈妙仪感动极了,态度越发和善,她道:“日后都是一家人,行什么礼,反倒生分了。”


    净敛也感动极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好想哭,没人懂他!


    万万没想到,他因着自己的喜好,偷偷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凑了对,一凑凑了好多年,本以为这注定是他痴心妄想。


    结果居然成真了。


    谢韫站在桑窈身边,等她敬完茶。


    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桑窈抬手接过,然后对着谢环之道:“父亲,您请喝茶。”


    谢环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点,他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桑窈对谢夫人道:“母亲,您请喝茶。”


    谢夫人应了一声,立刻接过茶,然后低头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后,她拉过桑窈的手,在一番寒暄后,她低声道:“窈窈,阿韫他哪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差,你也别惯着他。”


    “他若是欺负你,你且来告诉娘。”


    桑窈看了一眼身后的谢韫,然后如实道:“娘,他对我挺好的。”


    这厅中人太多,大部分都是想过来瞧瞧桑窈,谢夫人带着桑窈一一认了人。


    谢家比她自己家人要多的多,这里面她只认识谢檐,只是现在,他身侧多了一位温柔端庄的姑娘,是她的妻子。


    除却谢檐,还有几个小叔,几个弟弟妹妹等,桑窈一下没记住,她默默想着待会回去后得让谢韫带她复习一遍。


    好歹是新婚夫妻,沈妙仪不想多打扰他们俩,带着桑窈熟悉一番后,便在谢韫那隐隐不耐的目光中散了场,安排了晚上的家宴。


    桑窈同谢韫离开后,沈妙仪同谢檐的妻子虞枝一同坐在房内。


    虞枝嫁进来已有五六年了,如今怀有身孕,沈妙仪因为谢韫不争气,又总气她,所以成天都喜欢虞枝陪着她。


    她同虞枝很投缘,两人间年岁差的不算太多,沈妙仪又不是个古板迂腐的,故而同虞枝说话也没什么太大顾忌。


    两人说了会桑窈后,沈妙仪越发对这个儿媳妇满意。之前相中李瑶阁,是因为那么大一个上京城,只有李瑶阁敢如此胆大的接近谢韫且表露爱慕,那时他们便想在后面推一把,成则成,不成也在意料之中。


    但其实对于谢家而言,并不想娶一个心机深沉,处处都在打小算盘的女子进来,不是说这般不好,而是磨合上实在需要时间。


    可满意着满意着,她又想起了别的事。


    既谢韫总是对女子没兴趣后,她产生了新的苦恼。


    她叹了口气。


    虞枝道:“伯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妙仪语重心长道:“小枝,你说此事算是正常吗?”


    虞枝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沈妙仪低声道:“你也别笑话,听说昨日阿韫从进房到要水,这中间才隔了不到一柱香。”


    “据闻阿韫进去后,同窈窈说了好一会的话,那撇出这说话的空闲,也就不到一刻钟。”


    她委婉道:“一刻钟就要了水……这是不是有些快了?”


    她好不容易娶进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儿媳妇,可不能因为儿子不争气而让人家嫌弃。


    “可我若是叫太夫去给他看,他那性子恐怕还不愿意。”


    “这……确实有点麻烦。”


    两人皆凝着眉,虞枝沉吟片刻,然后出主意道:“要不炖些可增心阳,旺命火的补汤送去?就说有安神之效。”


    沈妙仪沉默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她道:“可万一他不喝呢?”


    虞枝拍了拍沈妙仪的手背,笑道:“这有何难,伯母你让弟妹送去不就成了。”


    第68章 小痣


    坦白来说,桑窈一开始听闻与谢韫的婚事时,并没有当初要嫁给陆廷时的那种失落感。


    她在短暂的一番惊讶后,就开始忧虑。


    忧虑着要侍奉公婆,要学着管家,也忧虑说不定倒霉点这里的下人或是其他主子还会嫌弃她门户低刁难她。


    她都想好怎么跟谢韫告状了,结果这一切看起来好像还行。


    用过午膳后,丫鬟进来撤下碗筷,继而又鱼贯而入,端上来好几盘小小的糕点。


    桑窈心想这会才吃过午膳,怎么这么快就上点心,可谢韫面色如常,正静静等着这些点心上完。


    面前的这些小糕点各个都精巧至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粗略的数一数,大致有□□盘。


    桑窈吃饱了没什么胃口,但不妨碍她一眼就在这几盘糕点注意到了那份不太起眼的糯米奶糕。


    这是她曾经在公主府吃过的,杨温川还给她做过。


    桑窈咦了一声,有些诧异的捏起一块,道:“你们家的糕点师傅也会做这个呀?”


    这么多份糕点,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这盘,谢韫不太满意,他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桑窈尝了一口,味道和上回公主府的一模一样,她惊喜的点了点头道:“和我上次在公主府吃的一模一样!”


    “同一个人做的,能不一样吗。”


    桑窈愣了一下,旋即脑瓜子转了转,看向他不太确定的轻声问:“那位师傅在你家呀,是你跟公主殿下要求的吗?”


    谢韫更不悦了,他纠正她:“你我是一家。”


    他怎么那么爱抠字眼,桑窈哦了一声。


    不过刚才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好像是默认了。


    桑窈顿了一瞬,一个大胆的猜想渐渐浮现。


    她盯着谢韫这张没什么七情六欲的脸,不太确定道:“是……因为我?”


    谢韫直直的看向她,仍然没有否认。他转而道:“桑姑娘,一盘小小的糕点算不了什么。”


    “希望你明白,你当初为了一盘糕点被杨温川收买,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


    他抬了下手,桑窈便顺着他的手,再次看向这一桌各式各样的糕点。


    “你喜欢的那块奶糕,于此是味道最普通的一种,我想你应该将目光放长远,然后就会发现,比它可口的糕点多的是。”


    桑窈:“……”


    她一时无言。


    谢韫说的对,可他难道不觉得现在突然跟她提起几个月前的事情很怪异吗。


    而且她当初只是单纯的觉得那块小奶糕有点好吃,她没有多想,更没有被谁收买。


    此事根本不足以说道。


    她一时没有回答,隔了好久,才对着男人这张从容的脸庞问道:“所以公主府那天,你在偷看我吗?”


    不然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那个奶糕的。


    空气静默几分。


    谢韫薄唇抿了一下,移开同她对视的目光,道:“别想太多。”


    谢韫的回答让桑窈对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她没忍住翘起唇角,凑近了些他,肯定道:“谢韫,所以你就是在偷看我对不对。”


    她偷看他被逮着好几回,这会终于扳回一局。


    桑窈开心极了,她偏着脑袋去看谢韫的脸,小脸上得意之色非常明显,她变本加厉道:“你怎么不说话,你心虚了是不是。”


    谢韫嗤笑一声,终于对上她的目光,他道:“我为什么要心虚。”


    桑窈只是迟钝,不是傻,她如实道:“谢韫,你嘴好硬哦。”


    “你在吃杨大哥的醋吗?”


    看看这可能吗。


    谢韫不知道她是怎么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的,可她看起来对此非常坚信,眼眸明亮,直直的看他。


    谢韫忽而抬手,手指掐住了少女雪白下颌,拇指碰到了她的红唇,桑窈浑身僵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几分。


    她轻声道:“怎么了?”


    谢韫眼眸半阖,他道:“我嘴硬不硬你不知道吗?”


    桑窈竟然一下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脸色发红,低声道:“……你说这干嘛啊。”


    她觉得自从成亲以后谢韫就怪怪的,说不上来,反正以前的谢韫肯定不会动不动就碰她,还跟她说这种话。


    可能是练习有点成效,仅仅一个晚上,她对谢韫的距离感就消失了大半,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挣脱开谢韫的控制,哼了一声道:“我要睡觉了。”


    桑窈转过身朝床榻走去,她原本就有午睡的习惯,下意识以为谢韫也跟她一样,心想他应该会追上来跟她一起睡觉。


    但等她坐到床上,才发现谢韫不仅没来,还起身走向了那张长条案。


    那上面又盖了些新的东西,各式各样的,看起来很繁复。


    他坐了下来,然后从容翻开了一份邸报。


    也没看她。


    桑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她坐在床上看着谢韫,觉得他大有像上次一样看一中午的架势。


    看就看嘛,跟她说一声也好。


    又等了一会,他还是没说话,看邸报看的可认真了,一眼都往她这边瞧。


    桑窈道:“你不是说有九天婚假吗。”


    谢韫仍没看她,只道:“你不必管我。”


    桑窈哦了一声。


    谢韫没再理她。


    他不说话,桑窈就也不说话,她气愤的踢掉鞋子,然后自己躺在宽阔的大床上。


    夏日屋外蝉鸣声声,桑窈背对着谢韫侧躺,蝉鸣越发衬的房内寂静。


    可她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后,她又转过身,面向谢韫躺着。


    他已经换了一本文书,狼毫笔被他握在手里,偶尔会批注一下。此刻正静静的垂着眸,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上没什么情绪。


    一开始桑窈看他,还有点担心被他发现。


    结果她都盯了半刻钟了,这人连眼睛都没抬。


    她心里那点隐晦的不满更加明显了。


    原先是要睡觉来着,这会她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谢韫,脸颊又渐渐鼓起,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正当她打算翻个身不看他的时候,谢韫忽然搁下笔,抬眼,直直的看向她。


    桑窈心中一紧,气势上弱了下来。


    谢韫对她道:“过来。”


    桑窈才不过去,刚才他还让她别管他。


    可谢韫一直在看她。


    坚持不过片刻,桑窈便闷闷的哦了一声,然后慢吞吞的坐起了身,朝他走了过来。


    行至长条案前,桑窈对他道:“有事吗?”


    谢韫靠在椅背上,狼毫笔上的墨水缓缓滴在了文书上,他道:“确实忘了一件事。”


    桑窈:“……什么?”


    谢韫拉过桑窈的手腕,桑窈同他靠近了一些。


    他坐在太师椅上,同站着的桑窈道:“低头,我慢慢跟你说。”


    桑窈面露不解,她半信半疑的弯了下腰,然后侧耳靠近谢韫,低声道:“是要这样吗?”


    谢韫嗯了一声,他抬手,扣住了桑窈的脖颈,在桑窈诧异的转头看他时,将她压向他,再次吻住了她。


    桑窈有些发愣,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推开他,而是犹疑着抬起手臂,搂住他去回应。


    那种怪异感又来了。


    她的确不抗拒谢韫的吻,她回应他好像也不仅是因为这短暂的练习形成的下意识。


    而且她每次跟谢韫接吻时心跳都会很快,好像要跳出来,可就算如此,也不太想去反抗。


    难道是成亲了的原因?


    这个姿势桑窈很别扭,没亲一会,她就觉得有点累了,谢韫的手适时落在她的腿上,稍一用力,就把桑窈按在了自己腿上。


    等到稍稍分开时,桑窈才轻喘着气,小声问他:“中午也要亲亲吗?”


    谢韫嗯了一声,声音有几分喑哑,道:“下次记得提醒我。”


    他身体稍稍后仰,长条案上的纸张被桑窈带落,谢韫的手落在桑窈的腰上,在说完这句话后,又重新吻了一下她。


    不同于方才的疾风骤雨,这次要和缓的多,但很快,他的吻就不在局限于这张盈润的红唇。


    她的下巴与天鹅般的细颈,上面还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他将痕迹加深,桑窈眼尾有些发红,实在是受不了,便小小的挣扎道:“别亲这了。”


    谢韫的手渐渐从她的后颈来到她的脸颊,他垂着眸,动作少有的温柔,将桑窈耳侧的发缓缓揽到耳后。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可声音很轻,好像是在哄她:“乖,别动。”


    桑窈很没出息的被哄住,不动了。


    谢韫的手向下,在一片雪白中,他看见了那颗小小的红痣。


    在不久之前,它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它身甚至入了他的梦。


    他抬起眼眸,虽然谢韫不怎么爱笑,但桑窈觉得他此刻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礼貌询问:“我可以再亲亲它吗?”


    “……”


    这人真的太讨厌,他为什么还要问问她。


    反正他昨天都亲过了,这会还有什么好问的。


    桑窈很想拒绝,但她的嘴好像不听使唤。


    隔了一会,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心中羞愧极了。她一边痛斥自己好没出息,又一边自暴自弃的配合,搂着他默认了。


    她在心里不停的跟自己说,这才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只是配合谢韫练习而已。


    那个谁谁不是说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吗。


    最后谢韫还是没有来陪她睡午觉。


    但是等她再次回到榻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很快就睡着了,也不再想看他了。


    等到晚上,桑窈同谢韫一同去参加家宴,这是桑窈来的第一天,家宴设在凝香亭,丫鬟小厮匆忙来往,桑窈过去后,她原待在谢韫身侧,但很快就被虞枝叫了过去。


    “窈窈,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


    桑窈嗯了一声,道:“多谢二嫂关心,习惯的。”


    虞枝拉着桑窈的手,道:“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底下人。”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你刚嫁进来,定然有不自在的地方,我当年也是如此。”


    桑窈其实真的没感觉有多不自在。


    谢家大的超乎想象,这府里人虽多,其实并不容易碰见。


    而且她特别喜欢沈妙仪和虞枝,这两个人从长相上就特别符合她的喜好,她喜欢那种温温柔柔像仙女一样的人。


    桑窈嗯了一声,道:“没关系二嫂,我熟悉两天应当就好了。”


    虞枝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韫,然后偷偷同桑窈道:“窈窈你发现没,阿韫一直在看你呢。”


    桑窈闻言看了眼谢韫,却见谢韫正同一位小叔说着话,根本没看她。


    “他可能是碰巧瞧了我一眼。”


    虞枝道:“他是见你看过去才别开脸的,你可别信他。”


    其实沈妙仪对桑窈满意的一个重要缘由还是她是谢韫亲自选的人。


    作为继任家主,就算谢韫做事总是一意孤行惹人生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各个方面都有着突出的能力。


    他们相信谢韫,自然也相信谢韫选的妻子。


    晚膳时,桑窈坐在谢韫旁边,一开始话题还落在她身上,后来说着说着大家打开了话匣,便说起了别的。


    等到散席时,原本要走的桑窈被沈妙仪叫住。


    第69章 偷看


    夏日暑气重,房内放了两座冰鉴,婢女持着扇,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摇。


    桑窈坐在沈妙仪对面,面前的茶盏热气已散,沈妙仪同她道:“窈窈,你每日不必起早来我这里,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清早你同阿韫可以多睡一会。”


    桑窈道:“……没事的娘,不早。”


    她又道:“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娘你不必忧心我。”


    她从小没有娘亲,在她没满一岁的时候,娘亲就因病去世。一直以来都是桑印和丫鬟在照顾她,所以她几乎没体会过有母亲是什么感觉。


    沈妙仪待她亲和,她同沈妙仪说话时就总是忍不住想亲近她。


    明明谢阁老和谢夫人都是非常亲和可爱的人,怎么就生出谢韫这个闷葫芦来,桑窈想不明白。


    桑窈原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才嫁进来一天,不必去帮家里做什么,也没什么人主动找她。


    她同谢韫住得地方远,可能是因为今天一天谢韫都在身边,她觉得过得还挺快。


    她对谢家虽不熟悉,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又说了会话后,时辰也越来越晚了。


    沈妙仪轻咳了两声,进入了正题,她柔声问道:“窈窈,阿韫他啊,平日公务繁忙,若不是同你成亲,我瞧他今年一天都不会修。”


    “所以他平日总会夜不得眠,日日忧虑心情抑郁,让他身体欠佳。”


    她严肃道:“体虚也不是什么大事,窈窈你别介意,只要稍加调理,定会强健起来的。”


    桑窈怔了一下,然后迟钝的啊了一声。


    虽然确实很忙,但桑窈瞧他不管干什么都镇定自如,从没焦虑过什么。


    心情抑郁更是不至于,他倒是挺能让别人抑郁的。


    而且,谢韫很虚吗?


    应该没有吧,他看起来很强健。


    桑窈不太了解,又觉得沈妙仪这样说定然有她的道理,便道:“……可我也没见他喝什么药呀。”


    沈妙仪啧了一声,桑窈这问法无疑是问到点子上了,她道:“可不是嘛!”


    沈妙仪又道:“是他不愿承认,就爱逞强罢了。”


    桑窈蹙眉道:“身体可不是儿戏,他怎么在这方面逞强,用些药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妙仪叹了口气,道:“就是说啊,他因为夜夜无法安睡,小厨房日日都会给他备安神药膳,可他一点也不碰。”


    桑窈昨夜没注意谢韫到底睡没睡,她顺势道:“……那可如何是好?”


    沈妙仪把握住桑窈的手,郑重道:“窈窈,这事还得麻烦你。”


    桑窈默默坐直身子,道:“娘想让我做什么?”


    她甚至不问一句为什么,沈妙仪既欣喜又感动,越发坚定决不能让桑窈受委屈的想法,她道:“窈窈,只要是你给他端过去,他一定会喝的。”


    桑窈想起谢韫那臭脾气,心中觉得对他来说,不管谁端恐怕都一样。


    但这是沈妙仪交代给她的,她不想拒绝,便道:“……那娘亲,我就试试?”


    沈妙仪嗯了一声,道:“那我待会让人把汤送到西行苑的小厨房。”


    而与此同时,原本应当早早回去谢韫仍站在长廊下。


    月下花影凌乱,石灯里散着发黄的光,净敛从正堂走出来,看见谢韫在这里还颇感意外,他加快了些脚步,道:“公子。”


    谢韫连理都没理他,净敛早已经习惯,他默默站在谢韫身后,道:“公子您是在等少夫人吗?”


    谢韫这才开口,不无嘲讽的道:“不等她难道是在等你。”


    净敛抿住唇,不吭声了。


    隔了一会。


    净敛默默抬起头,看向檐柱旁的谢韫。


    虽然从几个月前起,事情的发展他就渐渐看不懂了,他也一度猜测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目前来看,哪有什么误会,他家主子是真的变了。


    以前谢韫可从没刻意等过谁。


    还是这种在他眼里“毫无意义”的等。


    以前的他在这个点,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他会雷打不动的去书房。


    现在桑窈一开始都叫他先走了,他居然没听,还特地在这等着桑窈出来。


    净敛叹息着摇了摇头,谁能说这不算爱呢。


    静默了半天,谢韫忽而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你在这干什么?”


    一句话把净敛问懵了,他跟在他身边不是很正常吗?


    他扫了一眼周边,大脑飞速思考,这附近下人不多,待会桑姑娘来了以后,他们俩可以一起回去,那他站在好像是有点多余。


    “……”


    反应不过片刻,他便道:“属下这就告退。”


    净敛才走没多久,桑窈便从沈妙仪那出了门。她身后跟着侍女,长廊寂静,曲折环复。


    转过一个转角,桑窈看见了月色下独身而立的谢韫。


    他身形落拓,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肩头,目光穿过遥遥的长廊,落在了她身上。


    桑窈看着他,脚步缓了下来。


    她低声同身侧的侍女道:“你不必送我了,快些回去吧。”


    那名侍女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谢韫,弓身道:“那少夫人,奴婢就先告退了。”


    桑窈加快脚步朝谢韫走过去,临近时,她道:“我不是让你先走吗。”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谢韫道:“从这到西行苑可不近,你能找到路吗。”


    桑窈不是第一回 在他面前因为找不到路而被嘲笑了。


    她原本还以为谢韫是特地想在这里等她跟她一起回去,闻言有几分不悦的哼了一声,道:“我都走三回了,肯定找得到啊。”


    “再说了,这儿人那么多,你不等我娘也会派人送我的。”


    “你下回不准再嘲讽我不认得路了。”


    两人穿过一道小径,谢韫对她的控诉不置可否,一句没搭理她。


    桑窈也没再吭声,默默得走在他身边。


    她低下头,突然发现她同谢韫步调一致,行至间衣摆会擦在一起。


    她记得在不久之前,在她还没有跟谢韫成亲的时候。


    那是的谢韫嘴更硬,别说是跟她说话,连目光都很少停留在她身上,那时她跟谢韫走在一起,总是很难跟上他的脚步,要小跑着才行。


    好多时候,她仰起头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和宽阔的肩膀。


    这这个认知让桑窈有点微妙的雀跃。


    但想想这其实没什么好开心的。


    一路无言,两人回到房间。


    谢韫率先进了湢室沐浴,桑窈听着里面的动静,掐着点去小厨房把那盅药膳端了进来。


    左右是夏天,也不担心它凉。


    一刻钟左右后,谢韫从里面出来,桑窈非常认真的对待这次任务,她坐在圆凳上,见谢韫来了赶忙招手,道:“谢韫谢韫,你快过来。”


    谢韫一眼就看见了那盅汤,他缓步走过去,道:“你最好不是让我来喝汤的。”


    桑窈乞求道:“这是我特地去小厨房给你端的,你尝一尝吧。”


    之前沈妙仪也总会给他准备些功效奇怪的补汤,但谢韫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根本用不着这些。


    而且他原本饮食清淡,这些汤里多数都是油腻之物,他很少去碰。


    以前沈妙仪就算送过来,也是直接倒了。


    谢韫道:“既然这样,那你喝吧。”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后又回到了那长条案前。


    桑窈跟着走到长条案边,她顿在他旁边,道:“娘说此汤有安神之效,你平日看这些那么辛苦,一定需要的。”


    谢韫不理她。


    桑窈又凑近一些,甚至蹲在了谢韫腿边,纤细的手臂落在他面前的文书上,捏着他的衣袖,小声乞求道:“谢韫,你喝一喝吧。”


    “求求你了。”


    据她观察,每次她用这种语气跟谢韫说话的时候,他都会耐心很多。


    谢韫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执着,他说不用就是不用,而且他根本不喜欢。


    这次他十分无情的拿开桑窈的手,道:“去沐浴。”


    桑窈抿住唇,满脸写着不开心。


    她想起了沈妙议说的话。


    “只要是你给他端过去,他一定会喝的。”


    太高估她了,谢韫根本不听她的话。


    桑窈蹲着没动,看身边这无动于衷的男人,不由开始委屈。


    眼泪说来就来,顷刻就蓄满了眼眶。


    泪珠无声滚落。


    沉默静静蔓延。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蹲在谢韫旁边,时不时抬起袖子抹一下眼泪。


    “……”


    片刻后,谢韫啪的一下阖上文书。


    男人一手支着太阳穴,眉眼间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蹙眉道:“端过来。”


    桑窈迅速止了眼泪,提着裙摆就站起身,然后跑回了案桌前,将汤盅小心的端了过来,放在了谢韫面前。


    她一边走还一边道:“我不骗你,很补的。”


    “我也是为你好嘛,你刚刚干嘛不理我。”


    谢韫接过来,面无表情的掀了盖,汤体浓郁,混杂着多重药材和不知是什么肉香。


    因为提前备好,所以也不烫。谢韫眉头稍蹙,一眼不想多看,他拿开汤匙,仰着头两口喝完了。


    桑窈满意极了,她将汤盅放回原位,苦口婆心的劝他道:“生病了就是要好好调理。”


    “嗯,但我没生病。”


    “不管病没病,你也要补身子啊,以后不能这样抗拒了。”


    她歪着脑袋,不等谢韫回答便道:“那我去沐浴啦!”


    谢韫漱了漱口,心道这汤在他这可没什么以后。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湢室内没过一会便传来阵阵水声。


    烛火渐渐燃烧,起初还一切正常。


    一刻钟后,他就觉得这房内闷热不少,几步外偶尔传来的水声明显起来。


    又是一刻钟过去。


    谢韫终于无声的看向了那碗玉瓷汤盅。


    桑窈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方才大费周章的给谢韫喝了什么,她沐浴总是比谢韫慢很多,这会坐在木桶里,还在想着明天应该怎么骗谢韫喝汤。


    虽说当初她与谢韫成亲非她所愿,但嫁狗随狗,谢韫若是不小心死了,她可就是小寡妇了。


    虽然他有时候很让人恼怒,但总体还行啦。


    比方说圆房这事,她们还不是特别熟呢,一开始就直接戳她实在太恐怖了。


    想着想着,桑窈突然间意识到,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他们要进行第二课了。


    第二课是什么来着?


    还没继续往下想,外面便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桑窈缩在水里,害怕谢韫嫌她慢,便道:“我待会就好啦!”


    谢韫没有回她,桑窈也没有觉得哪不对,她扶着浴桶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方才进来的急,忘记带寝衣了。


    以前都是燃冬会给她准备,但是谢韫好像习惯自己做这些,沐浴时除了送水的小厮,没人会来。


    以至于桑窈自己也给忘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对着外面道:“谢韫,你把我的衣服搭屏风上一下。”


    她是站着身体说这话的,还以为面前屏风会挡住她。


    事实上也的确挡住了,只是烛火闪烁下,将她的身影完美映了出来。


    从线条流畅的肩颈,到胸前的挺圆的轮廓,以及纤细的腰。


    男人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自己出来拿。”


    桑窈不满意道:“我没法拿。”


    谢韫声音有些远,他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偷看你”


    桑窈:“……”


    她没想到夫妻一场,谢韫连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帮她。


    木桶中的水泡的她有点难受,这旁边除了她脱下的旧衣也没别的衣物。


    挣扎了半天,桑窈还是道:“……那你可不准看我。”


    谢韫没有回答。


    桑窈嘴上不说,心里对谢韫其实很是信任,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很靠谱。


    踟蹰不过片刻,她便下了地,匆匆擦了下身子,然后拿了块宽大的巾帕堪堪裹了下身体,就赤着脚走出了屏风。


    房内静悄悄,她没在长条案旁看见谢韫的身影。


    她试探着道:“谢韫,你在吗?”


    好一会都没人理她。


    桑窈松了口气,他可能是出去了。


    她快步走过屏风,继而飞速行至衣厢前,没穿衣裳的感觉实在难受,她总担心谢韫突然进来,所以手下的动作也难免慌乱。


    她微微弯着腰,臀部便顺势翘了起来,又因动作使然,她身上那块布料遮不全,修长的双腿全部裸露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身后凉飕飕的。


    因为慌乱,又要一手按着巾帕,所以这衣裳她翻了有一会。


    拿到衣裳后,桑窈迅速站起身转过头来。


    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此刻正在她对面的床榻上的谢韫。


    她刚才过来的急,满心满眼都是衣厢,根本没注意身后的榻。


    谢韫姿态散漫,衣衫整洁。


    他的目光此刻也很明显,正毫不遮掩的落在她身上。


    面不改色的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第70章 成果


    房内灯烛明亮。


    明亮到桑窈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都十分清楚的映入谢韫眼中。


    桑窈捏着刚拿好的衣服挡在身前,小脸瞬间红了个彻底,她现在简直恨不得钻衣柜里。


    惊慌中,桑窈吓得叫了一声,靠在了衣厢上,肩膀轻轻颤抖,因为太过羞赧,眼眶都逼出了泪水。


    情理之下,她只能磕磕巴巴的对谢韫道:“你你你你……把眼睛闭上!”


    谢韫无动于衷,桑窈甚至发现他的目光在她的毫无遮挡的腿上多停了一会。


    她好想跑,可是这样跑的话,她的身后岂不又暴露在谢韫眼前了,本来她身上的这块巾帕就遮不全,方才也堪堪只能遮住屁股。


    她又羞又气,情不自禁的又开始掉眼泪,可是谢韫他还是没有丝毫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他还对她道:“过来。”


    桑窈站着不动,她捏着身前小小布料,抽抽搭搭,可怜巴巴对他道:“……你别看我。”


    谢韫缓下声音,对着她招了下手,道:“你先过来。”


    “我不碰你。”


    桑窈其实不在意他碰不碰她,反正他昨天也碰过了,她只是受不了光着身子被他这样看着。


    僵持了半晌,桑窈开始挪动脚步,朝他走了过去,她心想等她过去了,她一定快速冲到榻上,然后用被子蒙住自己,再也不出来了。


    但等她慢吞吞走到床边,正打算迅速窝到床上时,谢韫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稍一用力,桑窈就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她脸红更甚,整个人羞愤欲死,她推着谢韫的手挣扎道:“你放开我。”


    谢韫将她按在自己身上,道:“别动。”


    桑窈越想越委屈,泪珠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道:“你刚才说不会偷看我的,你骗人。”


    谢韫抬手,拇指擦过她的眼泪,道:“我是为你好。”


    桑窈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道:“你看我,你还说为我好!”


    谢韫的手来到她的下巴,拇指一挑,桑窈就被迫扬起头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谢韫,看起来委屈极了。


    谢韫则缓缓道:“你忘了吗,我们在练习。”


    “这是第二课,你要做什么还记得吗?”


    他声音轻缓,颇有种循循善诱的味道,桑窈忍不住跟着思考,她回想了一下,然后小声道:“……脱衣服。”


    谢韫嗯了一声。


    他道:“我若是不帮你,你会好意思脱吗?”


    “……”


    桑窈沉默了片刻,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她的确不好意思,毕竟这种情形都叫她难受成这样了,更何况待会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脱衣裳。


    桑窈忍着泪水,默默道:“真的吗?”


    谢韫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哄她道:“吻我。”


    桑窈还有点没缓过来,她这会这样子靠在谢韫怀里,很不自在。


    以前即便是燃冬,她都没样在她面前过。


    她对上谢韫的目光,隔了一会还是忍住眼泪,抬手搂住了他,然后撑起身子,将红艳柔软的唇送到他面前去吻他,继而熟练的张开嘴,同他唇舌交缠。


    她身上还裹着那张巾帕,谢韫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吻着吻着,桑窈就觉得身上一轻,最后的那层衣料也被谢韫扯开,扔在了一旁。


    混乱之中,桑窈嗯了一声,然后匆匆同他分开,极致的羞耻想让她躲起来,可谢韫牢牢的控着她的腰,不准她动弹。


    桑窈又哭了,她紧紧贴在谢韫身上,好像这样就能靠着他遮挡住一些,她无助的哀求道:“谢韫……你让我缓一缓。”


    “呜呜呜我想盖被子,求求你别看我。”


    谢韫的手还在她的腰上。


    男人声音有些低哑,但他仍然没有真正的做什么,而是耐心问:“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羞愧是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并不好看。


    尤其是让她苦恼的那块地方。


    昨天晚上好歹还裹了层东西,这会却是毫无阻碍,还这样贴在他身上还被压变形了。


    谢韫对此的感受非常明显。


    桑窈不吭声。


    谢韫便微微分开两人的距离,桑窈还继续搂着他,不愿意松手。


    谢韫就道:“乖,听话。”


    谢韫每每缓下声音,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语调跟她说话时,桑窈就有些抵挡不住,她垂着脑袋,小声道:“……没什么好看的。”


    谢韫道:“你昨天表现的不是很好吗。”


    桑窈又想起昨天来,昨天谢韫还夸她了。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她连接吻都能学会,在谢韫面前袒露身体也又有什么?


    她心里其实没有很抗拒,只是这种事情,让人怎么好意思。


    她默默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松开了搂住谢韫的手,同他退开一步,并拢双腿,坐在他面前。


    桑窈垂下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但她能够感受到,谢韫在看她,而且很仔细。


    他的目光好像有温度,桑窈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胸,她索性闭上眼睛。


    谢韫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悦,他说:“你那么漂亮,不看看自己吗。”


    桑窈已经不是第一回 被他夸漂亮了,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开心,现下这个情况,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睁开了眼睛。


    谢韫半躺在床上,单腿曲着,搂住桑窈的腰,把人重新待到自己面前,然后开始吻她。


    这个吻一开始还很正常,直到她感觉自己被罩住。


    桑窈倏然睁大眼睛,她想推拒,可谢韫不允许,桑窈被吻的七荤八素。


    在这一片混乱中,桑窈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


    那事还发生在她小时候,在一个光线昏暗的下午,那时她站在狭小的小厨房里,面前有一盆面。


    而且是一盆发好的面,雪白弹软,有人将这团面从盆里捞出来,然后放在案板上,沾了面,开始随心所欲的揉来揉去。


    一开始还带着点探究,胡乱的揉,后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开始照着规律。


    意识短暂回笼,谢韫已经不再吻她的唇。


    她听见谢韫又问了她那句话。


    “我可以亲亲吗?”


    可这跟上次不太一样。


    桑窈人已经有点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为了方便,她已经换了坐姿。此刻闻言她也只是抿着唇,一声不吭。


    后来过了一会,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谢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这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他不知廉耻的握住了她的手,跟她道:“你不是想看看吗。”


    桑窈:“……”


    不知何时起,外面的鸟鸣声已经歇了下来。


    桑窈觉得今天晚上这一课有点多,她有好多东西根本接受不了,更别提学会了。


    她谢韫一声接着一声的诱哄中,见识了她不该在现在见识的东西。


    谢韫实在是生了一副冷淡的脸庞。


    他生的也很好看,五官无可挑剔,他是个锋芒毕露的人,但单论长相,他其实算的斯文,有种冰霜一般的清冷感。


    但桑窈没想到,这样的脸,会有那样强横的东西。


    灯火熄灭,谢韫带着一身水汽重新回到床上,桑窈已经穿上衣裳,背对着他躺着。


    她听见声音,默默朝里挪了挪,一眼都没看他。


    桑窈觉得,她整个人要死了。


    她脑袋发麻,半趴在床上,手指自然而然的落在她的脸颊旁。


    可她的手心里还存在着那奇怪的触感,总不由自主的让她想起方才。


    桑窈并不是全然不懂。


    临出嫁时,那个嬷嬷同她说道其实还算细致,她懂一点的。


    她刚才做的不算好,她甚至连看都没好意思看,总觉得手不听使唤,别提学了。她没有主动动过,一直都是谢韫带着她的手动。


    一直到最后,她手心发麻发热,累的丁点也动不了,谢韫才松开她,然后吻了吻她,再次去了湢室。


    她感觉到谢韫躺在她身边。


    放在几个月之前,桑窈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握住他,她心如死灰的躺着,只觉得昨日那算什么。


    区区亲亲罢了。


    如今来看,她最会的就是亲亲了。


    桑窈不知道谢韫说的练习,从昨天到今天的跨越算不算大。


    她觉得很大。


    比如最后的那个,她觉得应该放在第三课进行。


    桑窈胡乱的想着,越想越觉得难受。


    不只是心里难以接受,羞愧的没法见人,还有她手心红了,不太舒服,胸前也不舒服,嘴唇也麻麻的。


    她不知道还要上几节课,这才第二课,她就那么难接受了,后面可怎么办。


    隔了一会,谢韫自然而然的把她揽过来还安慰她道:“没关系,多学几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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