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深夜, 一人一蛇都围在火堆边,宁如抱着腿吃着芋泥糕,变回黑蛇的宴止川窝在干草圆窝里, 时不时用蛇尾卷起干木, 灵巧地丢进火堆。
纯纯人工添火。
一人一蛇的神情都略显疲惫。
在等待村长到访的期间, 宁如曾想抓起小蛇看它尾巴的伤口, 哪知黑蛇动作灵活的很,钻地爬柱子绕圈圈,跟贪吃蛇似的。
后来她放弃了,便给它讲尊老爱幼的故事, 打算走耳濡目染路线,感动?小?蛇分毫。
黑蛇倒是也认真听, 只不过整个蛇身盘成一个圈,蛇尾更是好?好?的藏在身体下,藏得可深。
宁如是耗了一晚上都没找到机会?。
宁如:很好?, 彻底放弃。
直到凌晨三时,门被轻轻敲响, 村长果然来了,身边竟跟着鲁任。
他进门后,给鲁任使了个眼色,鲁任便留在了门外。
鲁任原来不是路人,作用重要得很。
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宁如二人和他面对?而坐,火光印得村长干裂的唇纹十分明?显。
村长先开了口,神色为?难:“实不相瞒, 我?有事想求助二位。”
*
原来,止川村沿河建立, 之前水源充沛,气候宜人,如世外桃源一般存在。
在止川村的北边山上,供奉着一朵神花,名为?若水。
若水花据说?是千年前的神仙若水落下的一滴泪,由此生长成花,一直庇护着村庄。
春季开花,花瓣可制药,夏季枝繁叶茂,给以庇荫,秋季产以花蜜,可以食用,陪伴着村庄度过了数个春秋。
宁如反应过来,问?:“是那朵巨大的鲜红的花?”
在自然界,长相越艳丽之物?,就越有可能蕴含剧烈的毒性,蛇如此,花也如此。
仙界之物?更是如此,看上去令人心情宁静,如高山白雪,干净纯洁。
所以那一看上去每片枝叶都写着我?有毒的花是神花?
不可能吧?
像是看穿了宁如的疑问?,村长叹了口气,接着说?。
原来,若水花从几年前开始,根叶慢慢变得巨大,粗壮的根部在土地下密密麻麻,汲取的营养也越来越多。
随着它的体型变大,河流减少,到最后,经过村庄的河流彻底干涸。
有一天?,她的根狠扎在土壤之下,竟封住了水源,不仅如此,若水花长相愈来愈丑恶,原本素白的花瓣变成了鲜艳的红,危险又妖冶。
逐渐地,有人仍视若水花为?守护神,有人却在心中认为?它是洪水猛兽,罪魁祸首。
村庄分成两派,一派是反对?砍花的守护派,一派是想要生存,被批为?辱灭先祖的生存派。
直到近日,有村民说?看到若水花吞食了一个小?孩,两派斗争变得更为?尖锐。
守护派占了上风,掌握了村中的权力,更是派人盯住了守护派。
这个时间守护派要浇花,因此村长才有时间与他们交谈。
宁如明?白了,黄二醉是守护派,而村长则是生存派。
“我?们只是想活着。”
村长说?到这面露痛苦,拳头攥紧,“若再不行动?,止川村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宴止川神色淡淡:“你们打算怎么做。”
“若水花喜光,后日便是天?狗食日,三个太阳会?在一条线上。那日天?空阴暗,若水花是最虚弱之时,也是最容易动?手之刻,五年了,只有这一次机会?。”
村长稍稍直起身子,目光坚定,“二位有所不知,我?们一直在偷偷布阵,现已布下了四角,只差最后一角。针对?若水花的阵法布好?,加上天?狗食日,砍花就能成功。”
宴止川问?:“那你们又想我?们怎么做。”
“这是从妖界取来的回转珠,将它放置西边几里外的废弃山庙里,结界便可形成。”
宁如和宴止川对?视一眼,含糊道:“村长,你突然和我?们说?这事……我?们……”
村长也不是傻子,一下明?白宁如的言外之意,目光闪了闪,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二位是外村人,也不该牵扯到这事,是、是我?心急唐突了。”
宁如:“村长也是操劳心切。”
村长摇摇头,感慨说?道:“我?只是想到数年前,外边的农田土壤肥沃,每年的收成惊人那副场景,就忍不住动?容。现在啊……”
“真想再次看到那漂亮的丰收场景,那时的秸秆,长得有数丈高,一眼都望不到头。”
他怀念般的说?了几句,又回过神,认真地对?两人说?:“既是如此,二位最好?明?日就离开村庄,。”
宁如: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多谢您的提醒。”
村长站起身,走到门边,低落地说?了句:“不过现如今,又何尝不是一片地狱景色呢。”
村长和鲁任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宁如问?:“可不可以理解为?干旱就是幻境的关键词?”
悬挂在天?空的三个太阳,仿若龟裂土地的天?空夜色,干枯的玉米地,护花派和生存派之间的斗争,通通指向一个词——干旱。
宴止川抱着胸:“你觉得他是幻境之主?吗?”
没确定幻境之主?,他们刚刚也不敢轻易答应村长的请求。
“不知道。”宁如摇摇头,“不过有个办法可以确认。”
“什么办法?”
宁如朝着宴止川,双手做出开枪的姿势,“变身。”
“?”
郑旭伟和鲁任一前一后走在村间的小?路,望着破破烂烂的房屋,他轻轻叹了口气。
鲁任担忧地说?:“村长……”
“没什么,不管多少人,我?们一定要让村庄变回原样。”
郑旭伟拍了拍鲁任的肩膀,语气坚定。
“嗯。”
郑旭伟很快回到自己的家中,他的院子宽敞,院中有几棵高大的枯木。
殊不知,围墙上多了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宁如蹲在旁边的围墙,怀中抱着一只小?蛇,小?蛇表情不善,明?显不大高兴。
她将怀中的小?蛇抛了出去,“去吧皮卡川。”
黑蛇抛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在空中体型变得越来越大。
郑旭伟听到了动?静,回过头。
正好?与院中的黑蛇对?上了视线,黑蛇体型巨大,它逐渐直起身子,冲他微俯着身子,高傲地吐了吐蛇信子。
没错,若郑旭伟没有一丝害怕,就证明?他允许这样的巨物?出现,换句话说?,他就是幻境之主?。
本来她想让宴止川做些?指定动?作,尾巴卷起郑旭伟冲他露出利齿最好?再吼上一声,交谈几句什么的,但宴止川死活不肯。
说?是不想做出刻意做作的动?作。
于?是,便变成了冷漠地投射冰冷视线。
吐槽归吐槽,宁如的视线紧紧地落在郑旭伟的身上。
但凡有一点害怕……有一点不接受……
郑旭伟苦涩一笑,“小?蛇,我?这也没喝的了,你要往东走八百里,那有座城,那有水,这啊不适合生存。”
宁如:……不仅淡定接受还叫人小?蛇!不对?它哪里小?了!
“哎对?,等等。”
郑旭伟想到什么,忙道,“对?了,我?记得家中还有两个鸡蛋,不过是生的,还没煮,你等一会?。”
宁如:……不仅不害怕蛇还要投喂!是把?它当成什么饿肚子的小?猫了吗!
黑蛇无语地别开头:“……”
“嘬嘬嘬。”
像是要吸引黑蛇的视线,村长发出了逗猫的声音,冲他道:“等一下我?。”
郑旭伟转身离开后,黑蛇马上变成人型,跳到宁如身边,一脸不爽, “这下确认了?”
“嗯嗯。”想到要投喂鸡蛋的画面,宁如郑重道:“不愧是幻境之主?。”
“那走吧。”
宁如调侃道,“怎么,不吃鸡蛋了。”
宴止川先一步跳下围墙:“……要吃你吃。”
“哎,等一下!哎!嘬嘬嘬!”
“闭嘴!”
郑旭伟拿着两个鸡蛋从房中走出,,目露迷茫,院子死寂一片,巨大黑蛇也不复存在。
只有土地上,留下了被蛇尾划出的“好?”字。
他眼中燃起了火焰。
*
第二日,宁如和宴止川应邀去村长家吃饭。
桌上摆着几盘简陋的菜,村长尴尬地一笑,“抱歉,这是我?们能拿出来最好?的了。”
宁如:“没关系。感谢村长招待。”
“我?已吩咐别人打包了些?干粮给你们备在路上,二位用完餐后往东边走八百里,就可以到达最近的随变城了。”
吃完饭后,村长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不是故意驱赶二位,是止川村实在复杂,不想牵连二位。”
“多谢村长。”
宁如接了包袱,摸到了回转珠的存在。
他们走出村长的屋中,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守护派的代表——长着两张嘴的黄二醉老伯。
黄二醉勾起唇角,连同?脸颊旁的唇也阴森森地弯了起来,“二位和村长聊得很是愉快啊,是不是要上路了?”
“嗯。”宁如晃了晃手中的包袱,“我?们准备就离开,这日叨扰了。”
在即将擦肩而过时,黄二醉沉沉开口,“我?不知道你们和他聊了什么,但是不要掺和我?们村的事,有些?事可不是一面之词就能概括的,你们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村子。”
宁如答应着,连忙拉着宴止川离开了。
他们在黄二醉凶狠的“目送”下走出了村庄,离开视线之内便马上拐了路线,争取到村西的山庙,去放下反转珠,形成针对?若水花的结界。
天?狗食日在正午,距离正午还有三个时辰。
宁如轻轻拍了拍黑蛇的额头,现在乘蛇已是驾轻就熟了,“驾,再快些?,争分夺秒啊小?蛇。”
黑蛇用低沉厚重的声音反驳:“我?又不是马……!”
“只是调节气氛,别这么严肃……”
“再多说?一句你自己跑着去。”
“行行行不逗你了,话说?回来,三个太阳的日食,这不就是在一条线上吗?”
宁如坐在黑蛇的额上,看着逐渐阴沉的天?空,“三体人大概很喜欢今天?吧。”
黑蛇没听懂:“什么意思?”
宁如摆手:“没有。”
“我?听到了,三体,六体,是什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而已。”
宁如指着前方,喜道:“小?蛇,我?看到山庙了。”
黑蛇金瞳沉了沉,宁如时常的隐瞒,他不喜欢。
像是没有共同?语言一样。
他们很快来到了山庙,山庙看上去荒芜许久,破破烂烂的,长满了野草,断壁残垣上挂着稀落的蜘蛛网。
山庙的中心,供着位盘腿坐着的佛像。
将回转珠放在佛像交叠的双手中心,结界便可形成。
宁如从村长给的包袱中取出回转珠,准备放下去,不住喃喃:“结界形成,砍花成功,我?们也能出去了吧?”
“谁知道呢。”
“哇不要说?这么沮丧的话好?吗,我?们要说?希望的话,做有希望的人!你要说?绝对?可以。”
宴止川冷漠脸:“嗯,绝对?可以。”
“不好?,你这么一说?,反倒像立了什么FLAG。”
“你说?的付来歌又是什么意思?”
宴止川双目炯炯地盯着她,固执地追问?,“这次我?可听到了,不能避而不谈。”
“嗯……是事情可能失败的意思。”
救,宴止川说?FLAG莫名地搞笑。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宴止川的声音突地轻快起来,他转过身,看着庙门,“那这付来歌……你说?对?了。”
宁如还没来得及笑,听到这句话吓得回过了头。
庙门站着一群人,他们有的拿斧头,有的拿长耙,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们。
而人群正前方,黄二醉背着手,“把?回转珠给我?们!”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宁如拉着宴止川后退一步,村长明?明?说?过,结界和回转珠的事只有四个人知道。
只有她,宴止川,村长和站在黄二醉身边的鲁任。
宁如捂脸:“……原来有间谍啊!”
鲁任,一点也不路人!
宴止川小?声提醒:“他们带着武器,最好?先离开,不要起冲突,我?找时机,你吸引注意力。”
宴止川说?得没错,山庙又宅又挤,他们人多,在这对?上是下策。
宁如开始与他们周旋,“不砍掉若水花,你们想渴死吗?”
“渴死?”
黄二醉笑了,“你要不要听听他们的想法?”
身后的村民们凶神恶煞,似乎想将他们拆解入腹,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若水花不可以被砍掉。”
“他是保佑我?们的一切!”
“把?它砍掉我?们才会?死!”
“你们什么都不懂!”
……
宁如不为?所动?,捏紧了手中的回转珠,“我?没办法跟你们继续交谈。”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若水花汲取了所有水源。”
黄二醉说?,“是朵会?吃人的邪花。”
“但事实根本不是那样,偏偏有了若水花,这座村庄才能存活至今。”黄二醉抬高音量,气愤的指向远方,“你们被骗了,他们是骗子,他们才想让我?们死!”
“那位村长,口中可没有一句真话。”
“把?回转珠给我?们,赶紧滚!”
黄二醉说?,“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身后的村民激动?地举起武器,步步逼近。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宴止川先发制人变为?巨蛇。
巨蛇直起身子,冲村民大吼一声,顿时地动?山摇,他们目露惊恐,纷纷被呵退。
趁村民们一瞬间的涣散,它衔起宁如,冲破人群,飞快的游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站在人群后的一位老者,他手中什么也没拿。
比起周围或惊恐或大叫或退散的群众,他的眼眸波澜不惊。
黑蛇和他对?上了视线,金瞳一缩。
第三十二章
黑蛇衔着她一路横冲直撞, 很快甩掉了护花派。
它在一处树丛将宁如放下?,这遍布人高的野草。容易藏身。
它变回人类,将手中的回转珠收入囊中, 看向一脸落寞的宁如。
宁如情绪不算高涨, 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宴止川走到她旁边, 低声道:“别急, 还?有时间。”
他说完,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古怪地强调,“不是?在安慰你。”
宁如难得没?搭腔, 只是?皱着眉,望向不远处巨大的若水花, 艳红的花瓣似乎将天空染红。它直立于远处却?给人带来无限的压迫感。
宴止川察觉到不对,蹙眉道:“怎么了?”
“我们……”宁如指向远处的山头,“我们到那座山头去吧, 村民们要?阻止我们放回转珠,和提防生存派砍花, 不会浪费资源再追捕我们。”
“那座山顶。”
宴止川微微眯起了眼睛,思忖片刻:“你是?想去看花?”
“嗯,被你发现了。”
“哦?”
宴止川露出意外?的笑意,勾唇问道:“因为那番话开始动摇了?你在怀疑村长撒谎?你相信黄二醉?”
“不,我谁都不信。昨晚是?我太急躁了,得把事?情看个完全才能下?定论。”
宁如说,扭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恢复以往的做派, “这是?教?你偏听则暗的道理,学好了吗小蛇。”
“我还?轮不到你教?。”
宴止川肩膀一挑, 抖开她的手。
“要?去就赶紧去。”
宁如轻车熟路的跳上黑蛇的额头,目光注视着若水花的方向。
他们飞快穿梭于丛林间,把黑蛇当坐骑,宁如也从一开始的头晕目眩,到如今能在额头上大言不惭地说做俯卧撑,当然被宴止川狠狠拒绝了。
他们很快到了山顶,往悬崖下?看去,正?好能将生长在崖底的若水花一览无遗。
若水花周围有拿着短刀的村民把守,也有几位头戴着黑布的人跪坐在地上,是?在进行祈祷仪式。
黄二嘴站在不远处,背着手和手下?交谈着什么。
若水花从远看以足够骇人,近看却?更?为吓人,巨大团团花瓣展开,看久了,像是?混搅着血液的漩涡,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拉入地狱。狭长的叶片根脉清晰可见,像会跳动的脉搏。整朵花,壮丽恐怖,诡异妖冶。
宁如捂脸评价:“嗯……确实长得像怪物。”
这长相上就写满了我是?怪物啊。
宴止川在她身边,神情淡淡的问:“所?以你觉得它是?怪物吗。”
“不是?。”
宁如摇了摇头,“它可是?神花。”
“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又不是?以貌取花。”
宴止川不吃她这套,“我要?你认真的答案。”
“好好好,你看,小蛇。”
宁如抬手一指,目光严肃,“你看到了吗?若水花的花瓣旁有蝴蝶,有蜜蜂,枝叶中?甚至有松鼠,围绕着无数的生物。若真是?罪大恶极的邪花,早该一片寸土不生的毁灭之景。”
“你这是?人类的刻板印象。”
宴止川笑道:“谁说邪花就该破坏力强大,惹得周围寸草不生?”
“对,你说对了。”
宁如点?头,“所?以作为幻境之主的人类,他的想法都体现在这个幻境里。他认为若水花是?吃人的邪物,就不该出现这充满生气的矛盾景象。或许……幻境之主另有其人。”
少年面色平静地听完,对宁如得出的结论像是?毫不意外?,“那你有头绪了吗?”
“之前我觉得幻境的关?键词是?干旱,其实关?键词,或者?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这朵若水花。”
宁如继续推断,“幻境之主他大概……一方面觉得若水花样貌恐怖,这反映在花的样貌上。一方面又从心底认可它不会害人。”
宴止川默了默,冷声道:“……真是?又矛盾又无用的想法。”
宁如没?听明白,狐疑地转向宴止川。少年漂亮的侧脸带着些许阴霾,她皱起眉,刚想问怎么了。
少年转过头,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眸中?的阴冷早已悄无踪迹,“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是?看错了?
宁如摇摇头,“再一起去个地方吧。”
*
时间来到正?午,悬挂在空中?的三个太阳在逐渐靠近,天气变得炎热。
就在此刻,宁如和宴止川回到了村口,看到面前的景象,宁如露出惊愕的目光。
村庄曾经历过一场剧烈的争斗,地上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到处燃着大火,房屋在火中?被摧毁。
整个村庄没?有一个人,安静的空气中?,嘈杂的火声格外?明显。
宁如沉吟
片刻:“去若水花处!村民们都在那。”
宴止川回过神,才收回视线,轻声应了声嗯。
村头那家房屋,早被烧了个干净。
他们迅速赶到若水花前,面前景象再次出乎他们意料。
全村的村民几乎聚集于此,而两派的争斗显然有了结果。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村民们的尸体,淌出的鲜血在若水花的映照下?刺眼得很。
村长和几个人一起站在花前,抬头说着什么,他们的身上同样沾染着血液,甚至手上仍提着武器。
旁边,是?以黄二醉为首的几位生存派,他们被粗绳捆在树上,恶狠狠地盯着护花派,身边站着持刀的鲁任,他在担任守卫一责。
宁如:……6。
敢情这位名字如此路人的鲁任是?三面间谍啊!
嗯,一点?也不鲁任。
村长很快看到了他俩,面上浮起和善笑容,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急切道:“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回转珠呢?是?否已放好完毕?”
村长笑容柔和,唇色苍白,和脸上沾上的鲜血形成了鲜明对比。
宁如没?来由地,觉得有丝诡异。
她后退了一步,“没?放。”
村长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很快便消失不见。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鲜血,不安一笑,“没?关?系,没?关?系,
那把回转珠给我们吧。”
宁如没?答声,面上满是?警惕。
村长似乎从她的表情中?猜到了什么,笑着打圆场:“不过不用结界我们也能砍掉花,虽然会辛苦一些,大家加油干,这朵花消失的话,我们就有水了,多谢你们。”
宁如看着他,冷静地说:“村长,干旱不是?这朵花的原因。”
村长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们刚才沿着曾经的河道,去到了它的源头。”
宁如说,“河流真正?干旱的原因是?,因为之前地震引起山体落石,河流被改道了,曾经的河道被落石堵塞,再也没?法流淌,这才是?真正?原因。”
村长一言不发盯着她说完,沉默了几秒,唇角勾出柔和的笑容,多了几分阴森:“哦,原来你们是?守护派?”
“不是?。”
他是?没?听懂吗,宁如皱眉:“我们什么派都不是?。”
村长声音抬高了些:“那你们为什么不帮我们呢,是?想被渴死?你们,想杀人?”
宁如:“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河流干旱的真正?原因是?……”
“把他们也给我绑起来!”
村长扭头,大声呵道。
听到命令的村民转过身,缓步向他们走来,目光凶狠。
宁如看着提着刀走近的村民,不解地问:“你们是?听不到吗?”
“不用跟他们废话。”
一直沉默的少年伸出手,拦在她面前,“你看到了吧,他们只想听他们想听的,真正?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宁如:“你说得对,他们在想什么毫无关?系。但只要?让一个人听到……”
宴止川一怔,“你是?在跟……”
宁如毫无对焦地朝着人群中?大喊,“你这矛盾的人很在意这朵花吧,我现在已经把真相说出声了,你听到了吧!不是?很愧疚吗?不是?愧疚到创造出了这个梦境吗?这次还?要?躲在后面吗?有什么用啊。”
宴止川目光闪了闪,挡在宁如面前,取出剑,自嘲一笑:“他不会出来的,别浪费力气了。”
“你往后去!”
宁如再次把宴止川拉到身后,看着前方,面对着不知藏在哪的幻境之主,“你出来,我们还?可以好好谈
一谈!”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已经将他们逼到了角落。
宴止川恼了:“你做什么!你能打!?”
“我能以一敌百,你安安静静地让我输出完!”
宁如指着花,抬高音量:“你再不站出来,花就被砍断,这是?你想要?的结局?”
“宁如。”
宴止川再次一步跨到她面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背对着围来的村民,面对着她一字一句道:“不管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出现危机时,能让他们团结的唯一办法,便是?统一的敌人,而不同于人类的种族,则是?天然的敌人,听懂了吗?花就是?敌人。”
宁如听懂了,若水花是?用来转移干旱的矛盾,她说:“这是?件不公平的事?。”
宴止川目光闪了闪,唇角露出笑意,带着自嘲:“对花不公平……不公平那又如何。这本是?件没?人在意的事?,花是?牺牲品也无所?谓,因为它是?花。”
“不,有人在意,有人是?在保护花。”
宁如说。
“……确实啊,在这个幻境里,很多人守护了花。”
少年沉默几秒,感慨地应了声,身后是?举着刀和火把的村民,火焰的金光给他的脸庞染上漂亮的柔光。
他的眉目轻轻一弯,声音难得柔和。
“这次还?有你。”
宁如懵了:“什、什么意思?”
宴止川将手中?的逐月放到她手上,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村民,恢复以往的桀骜不驯:“这些人交给你了,能以一打百的宁老师,只用留一个人给我。”
“啊?”
“把幻境之主留给我就好。”
说完他跃入人群,从一位村民中?夺过一把刀,指了指宁如,“回转珠在她那。”
宁如:!?
“留给你?!我又认不出是?谁!”
村民已经将宁如围了个团转,宁如将剑横在面前,“你说这话?你认出来了?”
宴止川的身影慢慢淹没?在人群中?,只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少年音,“你反应得也太慢了。”
宁如崩溃道:“好歹提前说一声啊小蛇!”
“不是?说对你要?有信任吗?我以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信任。”
“卧、卧槽你个老六……”
宁如的声音逐渐被碰撞的刀剑声盖过。
“老六又是?什么意思?”
宴止川不满地嘀咕一声,回头看了眼在村民中?挥剑的宁如,莫名自豪的笑意取代了不满,“嘁,还?算游刃有余。”
他转过身,来到一个躲在树后的老人面前。
老人佝偻着身体,面色苍白,目露恐慌。
他是?村头的住户,是?个哑巴,见到宴止川走来,他下?意识避开眼神,像是?要?逃跑。
宴止川开口:“可以结束了吧。”
老人脚步停在了原地,惊愕地抬起头,张了张嘴。
宴止川:“早说过两清,不必一次次制造幻境,你的心情我不在意。”
老人皱起眉,布满着皱纹的眼睛一挤,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他颤抖着手朝宴止川的脸伸去,嘴巴张张合合,在含糊地发声,“啊……哇……哇……”
仔细听,是?……小川、小川……
下?一秒,老人的胸口被长剑刺透。他定了定,低头看了眼剑,又看了看宴止川。
宴止川声音浅淡,漆黑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可不像她这种烂好人,总想着开导别人。”
这时,突破重围的宁如也来到宴止川身后。
宁如惊讶道:“这是?……什么……”
宴止川听到她的声音,拔出了剑。
老人踉跄倒地,视线却?从未离开宴止川的脸。
同时,周边的世界像是?被冲洗的油画,景色变得扭曲,最后露出一片黑暗的画板。画面消失,接着消失的是?声音,争吵声,刀剑声,所?有的声音都被黑暗吞噬。
“他是?幻境之主,至于怎么认出的话。”
少年手中?的剑也随之消失,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冷峻的脸上毫无波澜。
“因为我曾是?这幻境中?,这朵被称为罪魁祸首的花。”
第三十三章
年仅八岁的少年被宴诺罗捡到是在冬天。
那时他刚学会化人形不久, 不?仅法力消耗过度,加上长期食不?果腹,他摇摇晃晃没走几步, 就晕倒在一片玉米地中。
正在除草的宴诺罗将少年捡回了家?中。
宴诺罗是村庄里的老好人, 性?格和善, 听说修过仙, 但最后归隐山田,大半辈子没与其他人起过冲突。
他发妻早亡,只有一个生着病,日日卧床不?起?的女儿小九, 别人为他扼腕叹息,他总是平和地笑, 不?会怨天尤人,但一直没放弃任何救治女儿的希望。
少年是在第三日醒了过来,醒来后第一件事, 是循着香味,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馒头看。
宴诺罗笑着摇摇头, 把馒头给了他,他毫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
他已?经饿了很久了。
“还吃吗?”
少年刚化为人,别说人们之间交往的那虚幻玩意儿,甚至连表达自我都不?会。
他伸手就想抓。
宴诺罗却将盘子一收,“我在给你食物?,你得表达感谢,要说谢谢。”
少年思索了几秒,有学有样道:“谢谢。”
“嗯。给。”
少年大概是饿坏了, 一声不?吭地把盘子中的馒头一个个吃下,直到几欲呕吐, 宴诺罗夺回了盘子。
少年看着他:“谢谢。”
“不?是谢谢,看来你是什么都不?会啊。”宴诺罗摇摇头,和声道:“我这有吃的,能让你不?再?挨饿,你吃饱了就说吃饱了,没关系的。”
少年没理解透,但乖乖点点头。
宴诺罗拍了拍他的脑袋,又补了句,“当然也不?能让你白食,你需要帮我干些农活,怎样?”
“干活,白食……”
这显然对少年来说是个新颖的词汇,他跟着喃了句,思索几秒后说:“谢谢。”
“这倒不?用说了。”
宴诺罗笑着说,“我给你饭吃,你帮我干活,我们谁也不?欠谁。”
少年想了想,“嗯。”
少年理所?当然地在宴诺罗的家?中住了下来。
刚开始,他只是会做些帮忙提水、施肥砍柴等杂活,学会的词汇也只限于好,不?好,吃饱了,谢谢等简单的交流。
村民纷纷笑说宴诺罗捡了个小傻子回来,宴诺罗却摇摇头说,他可比谁都聪明。
这话果然没错,再?过了段时间,少年可以进行更具体的交流,甚至识了字,没事的时候就捧着本书。
复杂的为人处世之道,也总算明白了几分。
日子本可相?安无事,直到有日,少年难以维持人形,在宴诺罗面前变回了原型。
少年捕捉到了他眼中震惊的情?绪,顿时羞愧难忍,飞快地转头离开。
最后宴诺罗是在一个树窝中捞起?了盘起?来的小蛇,他珍惜地说,“我也不?是没有看过志怪小说,不?就是蛇修炼成人吗?”
黑蛇恢复人形,推开他,“我是蛇,你们是人,你怕我。”
“我不?怕你。”
宴诺罗笑着,眼角挤出了皱纹,“我只是惊讶,你竟是黑灵蛇,是个厉害又稀有的种族啊。”
少年怔了怔:“是蛇……没关系。”
“嗯,对我来说没关系。”宴诺罗喃喃道。
“相?反……我很期待你的到来。”
他低声喃喃道。
少年回了村,才?知道这对他来说没关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宴诺罗虽然给他做了蛇窝,会为他清理鳞片,但是他变回蛇时,是不?允许出门的,也经常被叮嘱小心被看到原型。
少年知道别人害怕自己?,但宴诺罗不?会。
不?过少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跟宴诺罗一起?生活了两年,青春期的少年个子开始蹿升,黑蛇体型也跟着变长变大。
那时他未能自由控制体型,一开始它还能睡下火堆旁的草窝,到后来只能在院中睡马棚了。
平静的日子,在一次山洪来袭中被彻底打?乱。
那日下了数天大雨,轰雷震震,急流冲下,必须马上转移。
宴诺罗背着女儿,少年在他身?前探路。
猛烈的山洪袭来,人身?根本无法抵挡汹涌山洪,在即将被冲走之时,少年当机立断地变回原型,用尾巴卷起?他们,成功逃离。
宴诺罗说,少年比他想象中强大,竟能强大到,能让川流停止的地步。
于是,少年在那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止川。
也有了姓氏,跟着宴诺罗一样,姓宴。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传闻的开端是,玩耍的小孩子翻墙进院子,正巧看到少年从黑蛇变回了人形。
那时,少年刚卷完木材,正准备劈材烧火。
小孩哭着跑着对父母说黑蛇会移山倒海之术。
村子很小,这条怂人听闻的传言传得人尽皆知。
最开始开始,只是说村庄中出现了蛇妖。不?知怎么的,黑蛇与山洪扯上了关系。传着传着,变成了山洪是蛇妖带来的诅咒。
村中最初的打?算是请修士杀死黑蛇,是宴诺罗苦苦哀求村长,才?从杀死黑蛇变成了驱赶黑蛇。
少年只看到,往院子扔石头的人越来越多,而?村民们联合起?来,似乎在制作驱魔阵。
那夜,少年直面地问宴诺罗,是留下还是离开。
“所?以,他的回答是什么?”
宁如看着宴止川平静的侧脸,他口吻浅淡,像是在讲自己?无关的事。
“留下。”
宴止川语气毫无波澜,看着身?边巨大的蘑菇,判断他们已?经离开幻境回到现实,继续说:“他让我留下,我听他的,就留了下来。但我已?不?适合住在村子,他找了个附近的山脚,每日给我送饭,说每到十五,就可以回家?。”
少年白日变成黑蛇,在半人高、不?易被发现的玉米地,帮宴诺罗做农活。到晚上时,就去?找找小九需要的草药,累了就到附近的山洞,蜷成一团睡过去?。
他不?喜欢住山洞,他更喜欢潮湿的地方,只因山洞是宴诺罗与他约定之地。
那时的少年,只愿追寻宴诺罗。将其视为亲人。
偶然有一日,在山洞盘成圈的黑蛇嗅到危险的气息——是妖兽在袭击村庄。
少年果断变回原型,挡在全村人的身?前。
那是它第一次变得如此巨大,全力击倒了妖兽,救下了所?有人。
战斗完后,耗费太多体力的它,虚弱地倒在地上,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只见到朝它丢石子的小孩子,小步跑了过来,脸上泛着奇异的红光。
少年在那刻突然想起?他问过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帮了村民,可以换来他们的接受吗。
宴诺罗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小孩子走到它身?边,先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
它努力甩了甩沉重的尾巴,以示回应,金瞳已?全然模糊。
许是见它没有反应,小孩抬起?脚,往它身?子处狠狠踹上一脚,然后举起?双手,大声道:“我打?赢它了!”
举着火把、提着刀剑的村民们将他团团围起?,大声提议趁它虚弱之时将它彻底杀死。
黑蛇很疼,不?知道是哪疼,浑身?都疼。村民们憎恶的神情?它看得不?算清楚,唯一看到的是,躲在人群最后的宴诺罗,小小地张口,对它做了快跑的口型。
黑蛇听它的,忍受着浑身?剧痛冲开了人群。
这个问题,真是愚蠢啊。
它这么想道。
黑蛇足足两个月没力气变成人形,好在宴诺罗会照顾他,替他养伤。两人颇有默契地对那日之事绝口不?提。
它也没再?回过村庄。
直到有一次,少年遇到了稀有的药草,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跑回了村中,正巧听到村长和宴诺罗的对话。
“那只蛇妖,你还没养大么?”
宴诺罗:“快了,再?过段日子,就能取内丹了。”
村长:“你打?算怎么取?需要我们帮你吗?”
“不?用了。”宴诺罗笑着摇摇头,“我自己?来吧。”
“哎,你夫人被蛇妖残害而?死,女儿又需蛇妖的内丹救命,这算不?算天理循环呢。”
宴诺罗没出声。
“取了内丹之后你想怎么做,村庄附近留着它可是个祸害,你忘了上次它与妖兽的搏斗了吗?太惊人的破坏力了。”
宴诺罗声音低了许多:“村长,取了内丹后,不?一定能活下去?。”
少年在门外垂下了脑袋。
这场对话后,宴诺罗仍每日给他送饭,看不?出任何异样,少年却是越来越沉默。
或许是为了逗他开心,宴诺罗说十五想接他回家?。
十五那日,宴诺罗做了一桌的菜,和许久前那样,两人同坐一桌。
“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烧鸡,鸽子汤,净
炒老鼠,这道你自己?吃吧,哈哈。”宴诺罗和蔼一笑。
少年问:“小九呢,还好吗。”
“好了不?少,你前些日子摘回的药物?十分有用。”
“那太好了。”
少年说完这句话,又陷入了沉默。
宴诺罗给他盛了碗汤,热情?地说:“快吃吧,先喝汤。”
少年沉默地看着汤碗,最后摇了摇头。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诺罗教?会我的第一个道理,是等价交换。”
少年垂目看着汤上的涟漪,稚嫩的声音努力克制着平静,“所?以救我、养育我长大的诺罗想取内丹,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下毒。”
宴诺罗一怔。
少年抬掌,袭向自己?胸口处,硬生生从胸口处一颗透白的内丹,放在了桌上。
他脸色苍白,“这是我的内丹。诺罗,你救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宴诺罗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嗫嚅着嘴唇,满脸歉意:“……对、对不?起?小川。”
“刚才?已?经说了,你没欠我。”
少年果断地说,“我也不?再?欠你。为了不?再?欠你,这顿饭我不?吃了。”
少年淡淡抛下这句话,站起?身?离开。
取出内丹的他极其虚弱,甚至连身?型都无法维持,但好强的他硬是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院子。
他硬是走到了院子外,在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彻底落不?到宴诺罗眼中时,他支撑不?住地变回原型。
“等等,小川,前面是……”
黑蛇贴着地面,听到了他追出来的声音,它充耳不?闻地往前。
咔嚓一声,尾巴传来剧痛,转头一看,是施了灵力的束缚法器。
宴诺罗害怕他不?配合,真是准备充分。
“等一下,小川,我帮你解开,你硬扯会受伤的!”
黑蛇的金瞳毫无涟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靠自己?强硬挣脱了束缚。
它拖着血迹斑斑的身?体钻入了黑暗中,就算宴诺罗再?怎么呼唤,它也没再?回头。
“大概就是这样。”
宴止川声音沉静,漆黑的眼眸犹如一潭湖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回到现实了。”
说完他看到了宁如的表情?,神色略微一僵,竟皱起?眉,有了火气:“露出这副表情?,大可不?必。”
他所?说的这副表情?,指的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秀眉微微蹙起?,抿着唇,眼底浸染着哀伤的情?绪。
是在心疼。
宁如语气复杂地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去?山庙放回转珠时,他的眼神与其他人不?同。”
原来在那刻,他就猜出幻境的主人是谁,猜到花可能代表自己?,那他是抱有怎样的心情?,再?去?重复经历这一切?
宁如:“那你尾巴上的伤……”
“嗯,是那时留下的。”
宴止川不?咸不?淡地说,见到宁如一脸担忧,抬高音量强调,一副故意要抬杠的语气,“早好得差不?多了,没废,没残,挺能用。”
这抬杠或许是他故意的,只是为了不?想再?看到她担忧的神色。
要是平时,宁如早与他拌嘴了,这刻她紧蹙着眉头,“你曾说过,之前也遇到过幻境。”
“……”
宴止川脸色一变,别过头,低低道:“嗯,不?知他到底创造了多少个幻境。”
宁如目光闪了闪,抬眸,出声:“转过头来。”
“……做什么?”
四指并拢,指尖落到少年的额心,宁如轻轻念出咒语,“取忆。”
宴止川微微瞪大眼睛,“你……”
宁如放下手,“我找到他在哪了。”
宴止川一脸抗拒:“你想做什么?”
宁如斩钉截铁的说:“去?见宴诺罗。他在后悔,总是制造出与你相?关的幻境。”
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宴诺罗一直在后悔,因为没有好好保护的事,因为背叛的事。
他生出执念,幻境是基于现实生出的,在他强烈的悔意中,幻境中的一半村民甚至幻化成了护花派,与生存派抗争。
宴止川面色铁青,隐隐要发怒,“为什么去?见他?因为他的幻境围绕着我,充满着悔意,就必须去?见他?去?开解他?”
宴止川的算法很简单,他们之间的恩情?仇恨早在分离那一刻斩断。
他不?想再?有什么纠葛。
“哦。”
宴止川冷冷笑了声,夹枪带棒地说:“莫非宁如老师又要大发善心,去?为这位老者开解心结吧。”
“不?是,宴止川。”
宁如看着他,认真地摇摇头,“他如何悔恨如何痛苦,都不?关我事。但是,因为他一直拥有这强烈的负面情?绪,会一直制造出相?似的幻境。”
顿了顿,她道:“我不?想你再?进入他的幻境,同样的事情?,本不?该再?经历第二?遍了,不?是吗。”
宴止川呼吸一窒,抬起?眼,视线怔怔凝视着宁如。
宁如柔下声音,嘴角挤出笑容,“所?以,我去?帮你把这件事了结掉。”
宴止川皱着眉,带着困惑和不?可置信,声音有一丝干涩:“你打?算怎么做。”
“教?训他一顿,然后消除记忆咯。”
宁如摊开手心,放出一缕青烟,似乎正欲与人传信,“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叫清心宗其他弟子来接你。”
突然,她的手腕被翻转拽下,压到了身?后,少年面色冷冷,倾下身?,咬着牙低声道:“怎么?为什么总是小看我。”
宁如试图挣脱,却被攥得更紧。
“宁如,看着我,听我说。”
宴止川盯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一字一句都在强调着什么,“我可以自己?了结。”
“什么?”
“我可以自己?面对。”
宴止川声音沉沉,“早说过,我比你想象中的强。”
说完,他的唇角慢慢逸出一抹弧度,
言语在埋怨,语气难得的温和,“到底为什么把我看成一个心灵脆弱的小孩啊?”
宁如看向宴止川,少年刚才?拽着她的手,坚定认真地表态时,眼中都闪着耀眼的锋芒。
不?得不?承认,桀骜不?驯,是十足的帅气。
她移开目光,头一次有了些难为情?,“知道了。”
蛇蛇骄傲:“呵,早该知道了。”
宁如:“对,唉,是我看走眼了……”
“……你用的是什么词?”
“不?是看走眼,难道是看对眼啊?”
“……不?和你讨论这种无聊的问答。”
……
*
宴诺罗住在不?远处的村庄。在现实中,村庄拥有普通的村名——高扬村,也没有遇上干旱,主要种植玉米、稻谷。
由于四处环山,往来交通不?便,随着村庄发展,有很多人早已?迁出了村庄,只有一些老人留下。
“还是这间院子。”
宴止川走到村头,房屋和梦境中的构造一样,只不?过冷寂许多。
院内十分冷清,野草疯长,落叶积了厚厚一层,显然很久没打?理过了,院中石桌石椅上早爬满青苔。
宴止川三步两步穿过院子,走到屋前,房屋门虚掩着,从里头飘出袅袅青烟。
有人在里边。
他在门停下了脚步,身?边的宁如道:“不?然我来……”
在路上,宴止川三令五申地“警告”宁如,不?准插手这件事,最好连一句话都不?要讲。
务必让他自己?了结这段往事。
宴止川的自尊心很奇怪,带着不?由分说的固执。
他的视线落到了宁如脸上,一声不?吭地凝视了一会,像是从中得到了力量,轻轻挽起?唇,大步跨了进去?。
他不?想从她脸上看到心疼,怜惜,这表情?让他心情?烦躁。
想要消除这烦躁的情?绪,就是要变得强大,她便再?也无法怜惜弱小的自己?。
宁如:“……?”
……是什么意思?
屋内昏暗,弥漫着浓烈的烟味,靠着火盆,背对坐着位老人,老人佝偻着身?体,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木块,在雕刻木雕。
屋正中摆着祭台,祭台上立着三个牌位。
宁如仔细一看,写着爱妻、爱女和小川。
宴止川的视线淡淡扫过一眼,并没说什么。
“是谁来了?”
宴诺罗苍老的声音响起?,他摸索到桌边的拐杖,拄了起?来,才?慢慢转过身?,“是谁?”
宴止川直视着他:“是我。”
宴诺罗身?型一僵,语气不?可置信:“小川?是小川?”
“嗯。”
宴诺罗摇摇晃晃地走来,他实在太老了,走路都费劲,但沙哑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喜意,“是你,你、你没死……”
宴止川:“嗯,没死,活下来了。”
宴诺罗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情?绪崩溃地说:“你真的来见我了……果然有用……果然有用……”
宴诺罗不?知为何,重复了好几遍果然有用,又怔怔望向宴止川,声音颤抖,“小川,你、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一直很想再?见你一面,我当时……”
宴诺罗边说边朝宴止川走去?,似乎想伸出手,再?去?碰一碰他的脸。
少年后退了一步,满脸疏离。
宴诺罗察觉到了,尴尬地抿唇笑了笑,手放在拐杖上有点不?知所?措。
“小川,我几十年来每日都睡不?好,日日夜夜都痛苦难耐,我知道你恨我,也不?肯见我……为此我才?……果然有用……”
“诺罗,你错了。”
宴止川用的依旧是当年的称呼,却再?无任何情?绪,“没有怪罪,谈何原谅。和当年的我说的话一样,我们两清。”
“小川……”
宴诺罗皱起?眉,苍老的眼睛涌出泪水。他突然想到什么,用手抹去?泪水,“那你等一下,先别走。”
说完他翻箱倒柜,终于取出了一个小木盒,双手盛给宴止川,“这是我找到的灵丹,可用来增补灵力,对你有用。”
宴止川摇了摇头。
“那这个……这个是最好的药……”
“这个是方圆百里最利的剑…”
眼见宴止川全然拒绝,宴诺罗眼中的光黯淡下去?,突地他发现什么,眼神一亮,从木盒中取出一个木制圆柱。
“这个是你最喜欢的玩具、当时你总喜欢捆着睡,你还记得吗,我后来又重新做了个……”
宴诺罗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宴止川合下眼帘,收下了玩具。
“太好了。”
宴诺罗欣慰一笑,“就知道你还……”
下一秒,他看到宴止川走到了火盆边,将玩具丢进来了火堆。火舌很快将木制玩具吞噬。
“是我曾经最喜欢的玩具,但也曾是曾经了。”
“我这次回来,只是想跟诺罗说明白。”
宴止川抬眸看他,声线清冷:“过去?的事对我而?言,仅仅是经历,不?再?是回忆。”
“小川……”
宴诺罗眼底的情?绪赫然一震,随之沉寂,他绝望地看向宴止川。
宴止川没再?看他,只是冲宁如说了句,“走吧。”
“嗯。”
宁如跟上他。
离开前她再?次回头看了眼宴诺罗,这位老人单手拄着拐杖,垂着头,面色黯淡的看着火盆。
宴止川对他再?无悲喜,他的心情?,大概如同被火焰吞噬的玩具,心如死灰。
宁如:“小蛇。”
宴止川偏过头,“做什么?”
“做得很棒。”宁如冲他一笑,甚至还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宴止川微微瞪大眼睛,躲开了她的触碰,声音大了些,“谁要你的肯定啊!”
“哇你不?要我就不?能给吗?”
“不?要!”
宴止川态度强硬地拒绝,目光却隐隐闪动。
“不?是真的,从愿术是骗人的……”
宴诺罗呆呆望着火盆,“许下了希望他回来的愿望,他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骗人的。”
他重复地呢喃着。
*
“所?以说,幻境中的人物?各有指代?甚至按照他的想法,衍生出新的人物?。”
“嗯。”
宴止川点点头,“在过去?,没有人帮我,这次以黄二?醉为首……”
他意识到了什么,沉思道,“原来那张嘴代表的是这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
“在幻境中,诺罗是个哑巴,而?他的嘴……”
“长在黄二?醉脸上!”
宁如反应极快地接了下去?,“这什么古怪的设定。在梦中他依旧不?敢站出来,不?仅幻想了一群人护花,自己?想说的话也寄托别人说出来。”
宴止川轻轻嗯了声。
宁如看着他漂亮的侧脸,皱起?眉头。
宴诺罗救过宴止川,平日对他呵护体贴,却没有在他需要保护的时候站出来。
难以下定义?,他对宴止川到底能不?能称得上好。
她这么想,就越觉得宴止川背负了太多,忍不?住开口,无比认真道:“但是没关系,以后有我,我罩你。”
宴止川深黑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这次难得没有出声辩驳。
不?是这句话没有槽点,是宴止川将那句以后有我听了进去?。
这几个字,自然地从她口中吐出,真实动人,像暖风掀起?白色纱帘的一角,悄悄钻了进去?。
或许是宴止川沉默地看着她,宁如觉得气氛古怪起?来,急忙又补上几句:“首先声明,我没有种族歧视,平等爱护着每一只可爱的小蛇。”
宴止川才?急急收回视线,用回怼掩盖自己?的不?自然:“……那真是太幸运了,正巧不?在你爱护的范围中。”
爱护的范围=可爱的小蛇。
他一点也不?可爱,也不?愿意被划入可爱范围。
两人都有些许
“幸运?这得要感到极度悲伤吧。”
“不?是,是天大的好事。”
宴止川利索地怼完,迈开脚步,“做梦都能笑醒。”
宁如轻哼一声,“你这小年轻,知道我身?后是什么吗?我身?后可是清心宗……”
清心宗三字落下,宁如突然卡壳了。
“怎么?”
宴止川没听到她出声,回头看。
此时的宁如脸色煞白,忙查看任务,搞了半天,居然把这茬都给忘了。
【任务倒计时——一个时辰。】
她把凌时初的任务给忘了!
宁如连忙取出法器,是一卷书卷,这可以定位凌时初在什么位置。
她忙不?迭展开书轴,书卷上有一个红点在闪动,这是凌时初的所?在之处。
不?管怎么说,先过去?吧。
宁如两指并拢,指到红点处,小声念了句,“瞬移之术。”
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换,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有阳光从交叠的叶片投射下来,在面前十余米处,长着一棵巨大的菩提树,叶片圆润伸展,上有晶莹露水闪烁。
这是落霞林的神树,凌时初为完成任务,定要在来此处收集露水。
耳边响起?阴恻恻的声音,“所?以说来这是做什么,和你的同门汇合?”
“对……我一会要在这给他……”
宁如一顿,糟糕,忘记小蛇这茬了。
系统专门发过警告,不?能自行主导他们相?见。
她想了想,转头商讨道:“不?然你先回去?吧?”
宴止川不?擅长隐瞒生气的情?绪,言语中的不?满呼之欲出,“为什么又赶我走?”
“因、因为我要在这等挺久的,你这几日也累了,要多多休息,我完成任务后马上回去?。”
“……哦。”
宴止川看着她,出乎意料地,乖乖点了点头。
宁如刚松口气。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
少年固执的声音又响起?,哪还有什么乖巧的模样,彻底击碎了宁如的幻想:“我一点都不?累,我就呆在这。”
“宴止川你怎么这么固执?”
“固执的是你吧?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我见到?”
宴止川声音愈发冷下,“不?让我见,我偏要见。”
“不?、不?是。”
宁如轻咳两声,眼神飘忽地说,打?算好言相?劝,“你看,你身?上还有伤,尾巴都没好全,要多加休息才?是。”
“早回去?又不?会好得更快。”
宴止川停顿了下,“你怎么又偷看我尾巴?”
宁如和宴止川相?处的方式很奇特,又格外的合拍,例如会在无聊的问题上认真地斗嘴。
“不?是偷看,就坐在你脑袋上的时候,看到了。”
宴止川明显生气了:“这就是偷看!”
“不?是吧!你尾巴又不?穿衣服。”
宁如大呼冤枉。
“你强词夺理倒是很在行……!”
宁如刚想接上,却听到树丛发来一阵窸窣声。
她伸出双手做出投降姿势,“等、等等,先休战。”
“我说你!”
然而?宴止川并没领会到她的意思,也许被偷看尾巴是真的对他影响很大,他拽过她的手腕,一手抵在树上,将宁如禁锢在怀中,咬牙道:“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廉耻?”
宁如被压在树干上,正好看到宴止川身?后的树丛中,有位少年在慢慢走来,她倒吸一口气,“啊。”
卧槽来了。
完了完了。
可不?能让他们相?见。
偏偏宴止川见她走神,是更气了,压下身?子,眼神凌厉地盯着她,“这时候,走神?”
宁如眼神飘忽,脑中疯狂拉响警报。而?凌时初的身?影在交掩的树丛中愈发清晰。
“宁如。”
宴止川皱眉:“到底在想什么?”
他思索几秒,也顺着宁如飘忽的视线,正要回头望去?。
“我、我在想!”
宁如大声开口,夺回了他的视线。
“什么?”
少年抬眉。
宁如咽了口唾沫,答:“是有一点点,但不?太多吧。”
“什么意思?”
宴止川还未想明白,宁如突然张开双手,一脸视死如归地抱住了少年。
少年身?子僵直,瞪大了双眼。
几秒后,宁如从地上拎起?看上去?有点晕乎的小黑蛇,慌忙塞入了织袋。
*
凌时初早知道神树前藏着一个人,他微微眯起?眼睛,手中就要召唤出焚心。
还是她吗?难道还是躲不?过?
明明都已?经改变这么多了。
他心中无比厌烦,甚至释放着杀意。
若是旁人见到,见到脸色阴沉的凌时初,大抵迅速溜到十米开外。
因此宁如出现时,凌时初的表情?状态堪称教?科书级的变脸。
少年哪还有什么戾气,连眼神都纯真可爱起?来,宛若见到主人归家?的小狗,满是喜意,他喜不?自禁地就要开口,“师……”
下一秒,他的话语被法术堵住,是宁如对他使?用改口术。
为了不?让织袋里的小蛇听到凌时初的名字,也不?让小蛇发现他们的关系。
师尊被宁如施法屏蔽掉,只要凌时初发出师尊二?字,自动就被改成小如。
这是高阶法术,凌时初本人会毫无察觉。
纯纯给织袋里的小蛇演戏罢了。
“小初……”宁如咳嗽几声,直接含糊改了口:“小、小朱,你这一路过得还好?”
一个字也不?给小蛇透露!
凌时初抿唇一笑,目光看着她,声音柔和如水,“小如,我还好,您……怎么会在这啊。”
“小朱,你没受伤吧?”
宁如正准备走剧情?,织袋中的小蛇却在剧烈动弹,她一把按住织袋。
凌时初微微睁大眼眸,目光似有隐藏,一脸回避地说:“没有的事,谢小如关心。”
他的神色自然,但又能让人看出他在隐瞒伤势。
宁如回忆了一下任务,需要治疗受伤的男主,并对他感情?进行开导。
这不?正好是任务内容么?
宁如板起?脸,心下却是高兴得很,恨不?得马上把任务做完,她道:“好了,别骗我了,走吧,先去?找个欧安静之地。”
“不?用了,劳烦小如挂心,我真没什么事。”
少年蹙眉,一脸抱歉地说。
“现在别说话了。”
宁如不?再?啰嗦:“听话。”
又一把拍下在疯狂蠕动着的织袋,再?次强调了一遍,“听、话。”
“是。”
凌时初抿起?唇,乖乖跟在宁如身?后。
织袋里的小蛇在疯狂越狱,宁如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疯狂给他加上结界。
而?谦恭跟在身?后的少年,始终与自己?的师尊保持几步距离,偶尔掀起?纤长的睫毛,露出的黑沉目光却令人琢磨不?透。
小如。
他早已?察觉到了宁如对他使?了改口术,但从第二?声开始,便不?在是改口术控制下的发声。
他叫的不?是师尊,是小如。
小如,小如。
竟可以用这么亲近的昵称。
他抬眸凝望身?前的宁如,宛若深潭的眼底浮现满足的笑意。
第三十四章
宁如带着凌时初来到神树边上的?小木屋, 落霞林常年有弟子修行,相当于清心宗定向培训基地,因此在神?树旁边, 特地建了座小木屋, 以供弟子休整。
宁如再次点开任务, 浏览一遍任务。
【主线任务:初出茅庐。
暗中保护帮助男主成功来到神树处(已完成)
救治受伤的?男主(未完成)
对男主进?行正确的?感情引导(未完成)】
暗中保护这条任务, 竟已标上已完成的?状态?
可自己明明都在幻境里,没?有暗中帮助。
难道说重点?放在后半句,因为男主成功来到神?树处,所以这条标记已完成。
看来……
宁如垂眸琢磨, 这任务是?有空子可以钻。
“小如。”
凌时初开口,苍白的?脸上满是?抱歉, “真的?不需要,我?自己……”
宁如坐下,示意了身?边的?位置, 态度强硬,“什么地方受伤了。”
师命不可不从。
凌时初抿起薄唇, 走到宁如身?前,双膝跪下,双手?并着,翻过手?腕,朝她伸去。
凌时初是?循规蹈矩之人,因此不会跟师尊平起平坐。
宁如顺其自然,看向?他的?手?腕,发现他洁白骨劲的?手?腕上有一圈深红的?伤痕, 划破了皮肉,像是?被什么绳索狠狠勒过。
宁如问:“这是?什么弄的??”
凌时初目光动了动, 垂下头,神?情像犯错的?小狗,“在幻境的?时候,遇上了余茵蔓,被困住了一会,是?我?无能……”
原来是?在自责自己没?用,神?情太过可怜,宁如都忍不住安慰几句:“你大有潜力,不必沮丧。”
凌时初目光闪闪,轻轻应了声是?。
宁如伸出手?,掌心在离他皮肤仅有一寸的?地方停下,有淡淡的?金光亮起,她在使用治疗术替他疗伤。
凌时初在这过程中一直微垂着眉眼,视线落到宁如的?手?上,目光深邃。
宁如治好了他手?腕的?伤口,又问:“还?伤到了别的?地方吗?”
余茵蔓这类生物生长在荫蔽处,不算强大,就是?恶心人,拥有无数条藤蔓,喜欢用藤蔓捕捉路过的?生物,送入花苞处,跟触手?差不多。
凌时初身?型往后一躲,“我?自己可以……”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宁如就板起了脸,一副势必要帮他治好的?态势。
凌时初无法违抗师命,抬起手?,迟疑地扯开衣领,头向?一侧偏去,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在接近锁骨处,有一圈红色伤痕。
果然有。
宁如埋下身?子,拉近了与他的?距离,掌心贴到他裸露的?皮肤处,专心致志地帮他疗伤。
他微微仰起头,目光流转,落到了宁如的?脸上。
好近。
近到能看到她颤动的?眼睫。
漆黑的?眼眸中翻搅起异样的?神?色,气?息微微急促。
宁如察觉到了气?息变化:“疼?”
凌时初一愣,目光慌乱,“没?、没?有。”
原来男主也是?会怕疼的?,宁如说:“没?事,快好了。”
治疗很快结束,宁如直起身?子,系统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好了。”
“谢……小如替我?疗伤。”
凌时初冲她乖顺一笑?,拉上了衣领。
不得不说,凌时初身?型清瘦,皮肤苍白,带着独有的?破碎美感。
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原著中描述的?清冷正直、担当负责有些许出入。
看来此男主处于幼年期啊,需要经历几段恋情才能成长。
恋情?
这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宁如顿感不对,“你入了幻境?是?你一个人吗?”
凌时初目光一亮,声音抬高,脸上隐隐有骄傲的?神?色,“嗯,是?我?一人。”
宁如吃惊问:“在这路上,没?有遇到别人?”宁如困惑问。
“是?。”
凌时初冲她弯唇一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宁如脑中轰地一声,凌时初怎么没?遇上大小姐?
她在系统中紧急询问,系统听完后只淡定?地答,主角要做什么,甚至他们自行改变剧情都没?关系。
宁如:“那他都没?遇上大小姐,我?这怎么跟他灌输断绝情爱的?理念?”
【不影响。】
宁如明白了,主角们可以任意违背剧情,但工具人必须要完成特定?的?剧情。
比如,到斩杀当日,就算凌时初不杀宁如,宁如也得赶上去等着被杀。
宁如:……工具人,没?人权。
凌时初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宁如身?前,见她沉默不语,问:“小如,怎么了?”
宁如琢磨了一会,板起了脸,“小朱,你有心仪之人吗?”
问完她也一阵尴尬,这问题毫无铺垫,是?直接干巴巴的?切入,可她也没?有办法,大小姐这剧情直接被诡异地漏过了啊!
果然两人的?气?氛变得异样起来,凌时初安静地沉默一会,看向?她的?双目,视线些微凌厉,“我?不明白小如的?意思,若是?有的?话,那小如希望我?怎么做。”
凌时初领会能力实在过人。
既然都给了台阶,宁如轻咳两声,照本宣科,开始“恐吓”凌时初:“情爱于我?们修仙之人,百害而无一用处。你潜心修炼,必成大器,七情六欲只会阻碍你的?步伐。”
她刚说完这句话,系统就响起完成任务的?提示。
果然主角听不听得进?去不重要,宁如只要完成既定?任务就好了。
凌时初沉默半晌,看向?她,缓缓开口:“小如是?让我?断绝情爱,是?吗?”
宁如点?点?头。
凌时初听到回?答,双眸泛起雾气?,嘴角扯出无奈的?角度,轻声问:“那小如教教我?,该怎么做?”
宁如:“……”
被问倒了。
她哪知道啊!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剧情上根本没?有!
凌时初垂下眼,语意嘲讽,“是?不是?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宁如郑重点?点?头,清了清嗓,只能走三?令五申,每日做思想工作的?警示路线。
“对,就是?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所以碰都不要碰,一旦坠入爱河,就如同坠入地狱。在清心宗,你不允许有任何牵扯。”
当然,她说是?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走剧情罢了。
毕竟,男主在原著里对白月光的?箭头也粗得很。
凌时初轻声答道:“是?,谨听教诲。”
宁如察觉到他的?低落,感觉不对,“你……不会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吧?”
在宁如穿书?后,系统给她浏览过原著内容,但仅仅是?她活着的?情节。
她对自己“死后”的?情节不甚明晰,只知道男主有个白月光,但并不知道是?后宫中的?哪一位。
凌时初安静地看着宁如,目光中有宁如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宁如:“嗯?”
为什么目光如此深沉?
少年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小如多虑了,是?这问题一下超出了我?的?认知,有点?难以回?答。”
“如此,起来吧。”
宁如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神?树,“对了,晨露你可收集完毕?”
“还?未完成。”
“去吧。”
宁如起身?,神?色出现一丝慌乱,语气?急促,“完成任务再回?去。”
“小如……要先走了么?”
凌时初露出难以抑制的?失望之色,他在宁如面?前,表情一直很明显。
相遇便喜,离别便哀。
宁如将这反应理解为男主雏鸟行为之离别综合症。
宁如整了整自己腰间的?衣裳,“我?有事先行离开。”
“……是?。”
宁如急匆匆转身?离去,凌时初则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垂眸喃喃道:“……可惜时初早已入了深渊。”
宁如保持着清冷的?师尊姿态走了几步,直到彻底消失在凌时初的?可观望范围内,她忙躲入树后,连忙看向?腰间的?织袋。
宴止川这段时间,是?拼了命的?,跟永动机似的?在袋中扭动。
直到感觉织袋快撑不住了,宁如才斩钉截铁地结束与凌时初的?对话。
她拿起织袋,也就在此时,黑蛇竟真的?成功在织袋上凿出了个洞,一条小蛇落了出来,变回?了人形。
“我?的?天啊!你是?使了多少的?劲啊,这可是?用天蚕丝制成的?织袋啊。”
宁如拎起织袋,绝望地看着织带上的?大洞。
宴止川用手?背抹去唇角的?鲜血,一脸傲气?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语气?嘲讽道:“呵,你为什么会觉得用那种东西可以关住我??”
是?的?,是?她疏忽了。
她忘了贴在宴止川这人身?上雷打不动的?标签,倔强,坚持。
可以拍一部《蛇申克的?救赎》。
宁如捂脸:“确实是?没?想到。”
“所以,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宴止川向?她走近一步,俊眉一皱,满脸不爽。
“这个啊……”宁如视线飘忽,在脑中开始整合理由。
“宁如,对你而言。”
宴止川盯着她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见不得人?还?是?那只猪妖?”
僵硬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崩塌,宁如一脸莫名其妙:“猪、猪妖?”
谁是?猪妖?
“我?全都听到了,小猪。”
宴止川表情冷冷,语气?中带着强烈的?燥意。
宁如明白了……小猪,小朱。
别你是?动物连带其他人都是?动物啊!
她第一时间是?苦恼该怎么解释凌时初是?人不是?猪妖。
冷静了几秒,反应过来好像不解释也没?什么关系?
宁如将错就错,轻咳一声,“……被你听到了。”
“无话可说了?”
宴止川双目凌厉,压抑着隐约的?怒意,他压下了身?子,声音沉沉问:“真是?爱捡东西,你还?捡了谁?”
一口一声叫着小蛇,结果现在冒出个小猪,后面?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小鱼小马小虾。
想到这个宴止川就一股火气?,比他被关在袋子里还?令人恼火。
虽然关在袋中也很生气?就是?了。
“捡……?”
宁如听到捡这个字眼,摆手?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捡什么小猪啊,从头到尾我?只捡了你。”
少年闻言,顿了几秒,“你只捡了我??”
“是?的?。”
宁如点?头:“他只是?我?的?同门而已,比我?晚些日子入门罢了。”
收的?徒弟也是?比自己晚些入门,这逻辑没?错。
“……哦。”
宴止川应了声。
是?唯一被捡的?话,那自己和猪妖的?区别就明显现出来了。
也许是?隐隐赢过猪腰,宴止川莫名地心情好上不少。
“不是?谁见不得谁,是?我?这同门……他比较胆小,我?怕他看到你……”
宁如在含含糊糊编理由时,又见到宴止川刚好起来的?脸色又是?一凛。
宴止川紧紧锁眉,表情比翻书?还?快:“喂,宁如。”
宁如迟疑地问:“又怎么了?”
“我?不是?你捡的?,不准用这个词。”
显得他很没?面?子。
“……是?你刚刚自己用的?捡字好吧!”
宁如非常冤枉。
“……嘁,是?吗。”
宴止川也才反应过来,微微偏过头,“哦,我?记不清了,总之,不能再用这个字眼。”
宁如:“……”
行,他宴止
川脸皮薄她不跟他计较,毕竟也是?她不对在先。
宴止川双手?抱胸,继续追问:“刚才你说那胆小的?猪妖,然后呢?”
这人还?记得这话题啊!
宁如咳嗽两声,边在心中对凌时初默默说了句对不起,一边在天花乱坠地描述起小朱。
说他是?个胆小又弱小的?笨猪妖,所以清心宗特地派她来跟着,真遇上什么事时,可以帮得上忙。
简单来说,就是?一擦屁股的?。
“我?就知道他很弱。”
宴止川一脸轻蔑,心情更是?好上不少,“连疗伤都不会,弱到没?法看。”
眼见宴止川情绪好上不少,宁如松了一口气?,道:“好啦,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
宴止川迈开步伐,走了两步,又偏过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她,语气?严肃,“下次别再给他疗伤。”
宁如没?明白:“嗯?为什么?”
就是?看他不爽。
但宴止川这回?学聪明了,好歹编出了一个像样的?理由,“总是?依靠他人,又怎能变强?”
宁如听完,莫名感到心酸。宴止川的?成长史,不就是?自己舔舐伤口,一步步变强大的?吗?
宁如摇摇头,声音柔了些:“不,偶尔也可以稍微地依赖一下我?。”
“!?”
宴止川:“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道理你不懂吗?”
温情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味,宁如抽气?:“不是?啊,你才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
“我?哪里理解错了?弱小的?人帮了又有何用?”
“你哪里都理解错了!我?只是?想让你……”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两人莫名其妙的?拌嘴,树丛疯狂摇摆,惊起无数鸟雀。
作为妖兽,对气?息自是?十分敏锐,他微微眯起眼睛:“是?什么发怒了?”
“这是?……”
宁如也觉得不对劲,“如此大动静,难道是?神?树?”
“神?树?”
宴止川目光凌厉地往神?树处看去,想到什么,唇角慢慢逸出傲慢的?弧度,“哦——我?记得你们在谈话中说过……”
“那只又笨又弱的?猪妖要去取晨露吧?”
宁如感到一阵不妙:“你、你想……”
“那他惹了神?树,现在会很害怕吧?”宴止川看向?她,露出担忧的?神?色。
说完他脸色一凛,满脸都是?高高在上的?嘲讽,“可不得找个人好、好、地依赖一下?”
宁如倒吸一口气?:“等、等等!”
话没?说完,宴止川直接跑个没?影了。
“卧槽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啊啊啊!”
宁如连忙追过去。
*
宴止川抱着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不远处。
神?树果然发怒了,伸出众多粗壮的?藤蔓,狠狠朝面?前的?人影袭去,挥在地上劈出无数痕迹。
而在拼命闪躲着,明显招架不住的?就是?凌时初。
似乎是?有意等着看他的?好戏,等到凌时初被虐得快要不行时,宴止川才轻飘飘抛下一句话,“果然很弱。”
少年一跃出去。
等宁如赶到时,正巧看到宴止川落到凌时初面?前,利索替他挡下一击。
凌时初露出无比吃惊的?表情。
场外观众宁如则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甚至多了些安详的?意味。
打乱了剧情,遇、遇上了呢。
她风中凌乱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系统的?警告声。
没?被警告?
对了,因为这是?宴止川主动去见的?凌时初。
是?主角自行决定?的?行为,所以不管她的?事!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静下心欣赏不远处的?打斗现场。
宴止川平日招式凌厉简约,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在凌时初面?前,特地使了些复杂的?招式,简单来说,就是?胡里花哨的?装逼招式。
到底是?哪里来的?胜负欲啊。
直到将藤蔓都击退,宴止川一把?架起凌时初的?胳膊,飞回?宁如的?身?前。
将凌时初随手?放在地上,他拍拍手?,毫不客气?地说,“果然需要再练练。”
宁如正想着如何向?二人介绍对方,宴止川直接开了口,“小猪妖,刚才真是?弱得没?法看。”
刚放下心的?宁如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马上露馅了!你倒也不必直接说出来啊!
宴止川正虎视眈眈盯着,宁如没?办法动什么手?脚,就当她头脑风暴怎么圆场时,凌时初出声了,“小朱谢这位兄台出救。”
……没?戳穿,他没?戳穿!
宁如惊愕地看向?凌时初,少年正抬袖擦去脸上的?灰尘,与宁如对上眼,他轻轻做出个“我?懂”的?口型,又冲她弯起唇一笑?。
宁如怔了怔。
凌时初他怎么知道的??
神?树找不到凌时初,此刻正慢慢地冷静下来,宴止川看着神?树收起了爪牙:“所以你做了什么愚蠢事,把?它给惹毛了?”
……看看这无处不在的?嘲讽。
“……我?也不知道。”
然而嘲讽对上态度和善的?凌时初并没?什么用。
宁如一开始也很纳闷,神?树脾气?好,百年不发怒,凌时初是?怎么能惹到它发怒的?,大概与腰间那把?魔剑焚心有关。
宴止川满脸轻蔑:“要不把?它打服,要不就别去做些承受不住的?事。”
又、又开始了。
她猜得没?错,果然宴止川对凌时初就拥有天然敌意。
“弱小的?人,需要学会的?事,就是?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几分几两。”
宴止川慢悠悠地说,目光投向?宁如,唇角勾起弧度,“宁老师,你说对吧?”
宴止川很喜欢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叫宁如老师,比如调侃,比如大开嘲讽的?时候。
但这个时候唤她老师,未免为本就古怪的?局面?,增添了亿点?点?尴尬。
凌时初掩着眸,一副受了惊的?虚弱模样。
只有腰间的?焚心,在这一刻,强烈地体会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戾气?和杀意。
焚心真的?想跑路。
虽说凌时初身?上源源不断的?戾气?,能让它每天都吃得很饱。
但再像刚才一样,被凌时初疯了一样提着它朝着神?树猛砍,它的?身?子骨是?真的?撑不住了啊!
摇摇欲坠的?焚心地看向?大开嘲讽的?宴止川,莫名产生一种亲切感。
它想跑路,它好想换主人!
第三十五章
自从宴止川那句石破天惊的宁老师蹦出来之后, 气氛突地就变得奇怪起来。
是一种尴尬而僵硬的古怪气氛。
凌时?初抬眼看向宴止川,眸中的冰冷几乎无法控制,而宴止川自然察觉到这不怀好意的目光, 转过?头, 与他对视。
对视的一瞬间, 气氛更僵硬了, 仿若使人置身极地,冷得不行。
……看看,就算凌时?初脾气再好,被?口无遮拦这么一顿嘲讽, 也会恼火。
宁如扯了扯宴止川的衣袖:“咳、咳,好好交流……”
“怎么?”
宴止川直视凌时?初, 微微扬起下巴,“你有什么没听懂,希望我再说一遍么?”
宁如捂脸:直接把话说到了最难听的程度!
凌时?初率先收回?了目光, 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当然听懂了, 我本体弱,法术不精,自当多听他人建议,会好好记下。”
宁如忙答圆场,“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闹了这么大动静,也不好继续留在落霞林。”
在原著中,凌时?初和宴止川的第一次相遇, 是凌时?初救下了一位逃跑的魔族女子,并为她惹怒了一个宗派, 正巧破坏了宴止川设下的局。
那日深夜,宴止川盘腿坐在屋檐上,托着下巴,问他值得吗?
凌时?初将女子送上马车,坦荡地说救人一命,自是值得。
宴止川轻笑着说他虚伪。
从此宴止川作为反派出场,跟凌时?初结下了梁子。
准确来说,是宴止川看不爽凌时?初的方方面面。
见到凌时?初手?持逐月,不喜用剑的宴止川还?特地闯入清心宗的剑陵,硬是把魔剑焚心取到手?中。
凌时?初前一步取得法器,他后一步也要弄来个同?类的。
回?想原著中两?人的互动,想想两?人全然不
对头的气氛也好理解。
“我可不记得路。”
宴止川抱起手?,“谁知道怎么被?你拐到这来。”
“拐?”
“那不是吗?”
宁如小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偷偷跟……着我……”
宴止川像被?针戳到一样,转过?头看她:“……!”
就在两?人大概率又要拌嘴时?,温润的嗓音打断两?人的对话,成功吸引了注意?力,“小如,我知道,我来带路吧。”
凌时?初冲宁如一笑,说完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伤口。
宁如的视线跟着落到凌时?初的脸上,才发?现?在刚才的打斗中,他靠近右眼的额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沁出鲜红的血,不算重,但明显影响了他的视线。
宁如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给他用治疗术,“闭上眼。”
凌时?初眸中亮起喜色,稍稍俯下身,闭起眼睛。
下一秒,宁如的掌心和伤口之中横插入另一只手?。
宴止川蹙眉,语气不满,“那边有千金草。”
千金草是一种用来疗伤的草药,生长在野外,遍地都是。
很多人在野外受伤没有准备伤药,千金草则是最好的应急药。
宴止川从小居无定所,生长在野外,自然对千金草熟稔得很。
宴止川直接把宁如的手?抓下,冲着凌时?初说,“不认识的话,树底下黄色圆叶细长紫杆的就是,掰碎了汁液涂在伤口处即可。”
偏偏他还?微微扬起下巴,朝那边示意?了下,“喏。”
知道宴止川擅长气人,也没想到他如此会气人。
宁如决定保持沉默,在这和宴止川掰扯只会让他更加大开嘲讽。
她给凌时?初使了个眼色。
凌时?初轻轻笑了笑,温声道:“我刚修炼没多久,确实对这方面不甚了解,请等我一下,我这就去采些来。”
说完他转身走入丛林中,远看背影单薄得很。
宴止川松开了宁如的手?。
宁如看了他一眼:“……刚才不还?挺乐于助人的吗。”
“我乐于助人他变得强大,而不是学会如何讨食。”
宴止川冷淡地说。
他当然察觉到这猪妖没有这么弱。
确实,有些蛇会在遇上危险的时?候装弱,这种何尝不是装弱的行为?
但最值得警惕的是,猪妖不像是遇到危险而装弱,定是有什么目的,
他把视线投向宁如。
想从宁如身上得到什么?
宁如:“道理真是……一套套的。”
宴止川冷哼一声:“我不喜欢装弱,也很讨厌装弱的人,不准帮他。”
宁如惊讶他的逻辑:“你今日倒爱多管闲事,是我去帮他,又不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不行知不知道。”
宴止川不耐地回?答,许是一急之下吐露了真心,纤长的眉睫微微一颤,不吭声了。
宁如听不懂:“为什么?”
宴式摆烂回?答:“不为什么。”
“……古古怪怪。”
宁如拉过?他,小声道:“而且你别对他这么苛刻。”
虽说凌时?初看上去脾气柔和,但一直被?宴止川明嘲暗讽,一会拉满仇恨值,两?人直接冲到大结局紫禁之巅对决可咋办。
“苛刻?”
“是有点?凶了小蛇……”
宴止川听到凶这个字眼,沉默了一瞬。
之前她也曾和自己提过?太凶,看来她不喜欢凶。
不知为何,他微妙地对她不喜欢的事,也起了排斥的心理。
“……嘁,脆弱的家伙。”
先是维持脸面地吐槽了一番,接着补了句,“知道了。”
凌时?初听着身后两?人的交谈,虽听不清晰两?人在说什么,但好歹有来有往,气氛活跃。
他弯下腰,苍白?修长的手?指落到千金草上,毫无预料地用力一折,用力到手?腕青筋凸起。
如果可以,他的手?想放在那黑蛇的脖颈上。
但是……现?在不行呢。
*
他们走出落霞林,宁如便招来白?云,打算乘坐白?云回?宗里。
宁如先跳了上去,凌时?初是第一次见到,站在旁边,抚了抚,露出新奇惊讶的表情。
宴止川则熟门熟路地跳上,转过?身看到凌时?初一脸惊异,挑眉问:“你是第一次?”
自从宁如打点?过?他的态度,宴止川好歹再没这么张牙舞爪。
“嗯。”
凌时?初应了声,“从未见过?。”
宴止川知道他是第一次见到,而自己早就见过?,心底微妙地产生成就感。
凌时?初看向宁如,弯起双眼,眸中闪动着异色:“云朵果真是如此柔软。”
难得见凌时?初像个小孩子般笑得如此开心,宁如不由软下了声,“本就是以云朵为灵感。”
凌时?初垂着眼眸,唇角漾起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如照明月,手?抚着,轻轻应了声,“嗯,是真的好看。”
“好看。”
他又加了句。
宁如歪了歪头,觉得凌时?初的状态隐隐不对,整个人洒着缅怀什么的气息,“你……”
“你还?有得学。”
宴止川的声音又冷不丁响起,他盘腿坐着,一手?抚在云上,硬是抢话,对宁如说:“你今日怎么了?”
宁如莫名其妙:“嗯?什么怎么了?”
宴止川抓起一点?云朵,捏了捏,“这次很粗糙,呵,没用心吧。”
宁如见他跟质检员一样:“……你可别挑拣了。”
“只是正常发?表看法。”
凌时?初安静地坐到一边,他哪没听懂宴止川的意?思,宴止川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毫不掩饰,犀利直白?,难得这次多了些暗示——意?思宴止川之前已经坐过?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礼物的人。
凌时?初目光中的喜意?渐渐消散,接而沉下。
回?程的路上还?算安稳,虽宴止川隔三差五就嘲讽几句,但凌时?初不搭腔的话,又有宁如打圆场,气氛还?算和谐。
直到宴止川站起身,凌时?初注意?到了什么,主动开口道:“这把剑竟在你手?中……”
凌时?初说的是逐月。
宴抬眉:“对,怎么了?”
“当日我得到了去剑陵的机会,却无法撼动这把剑分毫。”
凌时?初声音轻润,非常有礼貌,试探地问:“能否给我看看?”
宴止川虽看凌时?初不爽,但他本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故而凌时?初礼貌地提出请求时?,他虽面上嫌弃,但不会拒绝。
他把逐月丢到凌时?初手?中。
凌时?初接下,将它横在膝盖上,目露惊叹地抚了一遍。
宁如看着这场景,心情复杂地抿起唇,这把剑本来就属于男主。
剧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了。
而未来又会变得如何。
一切都搞不懂。
无论剧情变得如何面目全非,她却只能循着剧情往下走。
宴止注意?到宁如脸上露出的失落,蹙起了眉头。
在两?人都出神时?,抚摸着逐月的凌时?初面无表情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献血落到剑身,很快就被?剑吸收,消失无踪。
凌时?初收起了剑,恭敬地还?给宴止川,“多谢。”
“哦。”
宴止川也没看几眼,收了起来。
他们很快回?到了清心宗,白?云慢慢落到地面。
凌时?初颔首行李,态度恭顺地说:“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一下。”
宁如唤道,又回?头跟宴止川说:“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跟小朱说,是关于清心宗的事。”
原以为宴止川会出幺蛾子,谁知他看了眼凌时?初,点?点?头,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便转身往院内走去。
难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说话啊。
宁如冲凌时?初微微颔首。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树林中,宁如才开口:“这里他听不到。时?初,今天的事你切莫说出去。”
“是,师尊,我明白?。”
凌时?初轻声道。
宁如又问:“今日你顺了我的话,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指的是承认自己是猪妖这件事,凌时?初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是。”
少年看向她,弯起眼,柔和的目光泛起水雾,“我看师尊对时?初临时?改口,定是有什么想隐瞒之事,故而就顺着话应了,没有……被?发?现?吧?”
“还?真是多亏了你。”
还?真是心思细腻,宁如松了一口气。
凌时?初又问:“他如今和师尊住在一起么?”
其实这问题一看便知,但凌时?初依旧固执地问出。
只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在宁如承认时?,凌时?初掩在袖中的苍白?的手?,紧紧地攥起。
宁如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呢其实是……”
“没关系,师尊。”
凌时?掀起眉睫,扯了扯唇角,“师尊不必全向时?初吐露全部,无论他是谁。师尊待他如何,时?初便待他如何。”
宁如听完这段善解人意?的对话,心思确有触动。
她看向凌时?初额上的伤口,虽用千金草处理过?,但仍留有印子。她示意?了一下,笑了笑,“来。”
凌时?初早已比她高,听到这话,惊喜地抿起唇,微微弯下身。
宁如伸手?为他治疗伤口,不由得为宴止川说两?句,“他今日心情不好,本人没这么难相处。”
“是。”
凌时?初垂眸,“时?初都理解。”
顿了顿,他又开口,声音略显酸涩:“不过?师尊和他在一起,倒不像原来的师尊了。”
“这样吗?”
宁如略微惊讶,又不住说道:“大概因为他又难搞又倔强吧……”
宁如吐槽宴止川来实在收不住,虽用词一个比一个狠,什么天塌下来他嘴巴顶着,他能用四?种字体写?倔强,但吐槽时?的笑意?,却是遮掩不掉的。
凌时?初一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乖巧地应两?声,眸中的光彩却被?漆黑笼罩。
宁如治疗完毕后,就让凌时?初离开了,他走之前还?好好地行了礼。
“明明相处起来挺乖巧的小孩。”
宁如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怎么和他走到弑杀那一步呢。”
她转身,刚踏入院中,便见到门边倚着个人影。
宴止川臭着脸说:“谈完了?”
“对。”
宁如倒吸一口凉气,“你刚不会在偷听吧?”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无趣的事。”
宴止川满脸不屑,转身向厨房走去,“去做菜了。”
“那你贴在门边做什么?”
“监督你是不是又偷偷帮了这只柔弱的猪妖罢了。”
宴止川抱着双臂,大声回?道。
他确实贴在了门边,远远看了他们对话,但真的不屑偷听。
只是连院门都进不了的猪妖罢了。
跟自己可是天壤之别。
*
凌时?初的身影在树丛中穿行。
焚心在他腰间微微颤抖,是浑身充满力量,恨不得马上能大干一场的强烈兴奋。
他面无表情地按下腰间的焚心。
“动什么。”
焚心快乐到忍不住发?出剑鸣:“我好想杀人啊,我感觉浑身的力量快溢出来了,我痊愈了!死而复生了!”
焚心是吸食邪气为养分的魔剑,主人的负面想法越浓郁,它的状态就越好。
它在落霞林中受的伤,仅仅没过?一会,就被?凌时?初的杀意?、恨意?戾气给治愈了。
它甚至化为人形,跟在凌时?初身边,兴冲冲地给他提议,“我们去杀人吧?你不是也想杀人吗?我感受到了你强烈的杀意?,那可真是太棒了啊,多么美?妙的滋味。”
“回?去。”
“为什么,若你展现?隐藏的实力,那条小蛇哪是你的对……”
凌时?初又重复一遍,声音甚至没大上几分,却隐隐含着怒不可遏的杀意?:“回?去。”
“……”
一团白?气消散,焚心郁闷地默默消失。
真憋屈啊它这把魔剑。
凌时?初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院子的方向,眉眼沉沉,眼尾泛起猩红。
自己何尝不想杀了宴止川,上辈子不就早已经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现?在不行。
自己要示弱。
无论是对宴止川忍气吞声,还?是故意?招惹伤痛,都是他心甘情愿使出的手?段。
他早把宁如性子摸了个干净。
只有示弱卑怜,才能让师尊给予他多一点?点?怜爱。
第三十六章
“什么, 你说摆在桌上的食物被别人偷吃了?”
宁如看着跳到桌上叽叽喳喳的阿搜。它十分愤怒,尾巴的长羽都直直竖了起?来?。
“对!”阿搜猛地扑扇翅膀,尖利的嗓子强烈表达不满。
“可?是你说偷吃, 我们这?个院子就住着小蛇、你、我对吧, 要说偷吃的话…….”
宁如掰着手指数, “没人有作案动机啊, 哎你看我干嘛,我可?不跟你抢吃的。”
“可?是、可?是……”阿搜委屈地垂下头颅,尾巴也?耷拉下来?,“我昨晚还?留在桌上, 今早它就不见了,而且不是第一次了!前天吃的也?没了!”
宁如安抚道:“或许是小蛇给收起?来?了。”
“不会的!”
“为什么?”
“我们在这?方面早就有默契了。”
阿搜自信地说, “他会留给我的,所以绝对有别人偷吃了!”
“嗯?留给你?”
宁如没太弄懂。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宁如才?知道, 原来?两者虽然没明?确沟通过,但?宴止川总做一些小食留在桌上给阿搜, 近日留的食物还?参考了鸟类的喜好,它吃的嘎嘎香,是都胖了一圈。
“所以,我一定要查出谁在偷吃我的食物,我一定要啄断他的手,让他不敢造次!”
宁如听完后却大受震撼,做饭的事,当时只是为了劝宴止川名正言顺地留下, 才?给找了个作活。
没想到他不仅完成得井井有条,连小鸟阿搜都顾及到了。
她看向院外正蹲着给新栽种的菜苗搭过冬大棚的少年, 该说不说,超居家啊……!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宁如的视线,扭过头,两人对上视线,他抬声问:“看我做什么?”
自落霞林回来?,这?段日子少年一直老实呆在院中。因为即将入冬,有冬眠本?能的他不仅增长了睡眠时长,还?喜欢屯食物。
前几日,竟还?找了些菜种子栽下,熟练地翻土栽种,把宁如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宁如心?底却是隐隐高兴的,这?不正意味宴止川近期没有离开的打算么。
伤好就离开,或是还?清了债就离开的事,两人就像是忘了,默契地谁没再提起?。
“没什么,随便看看。”
宁如扭回头,却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直到发觉自己被忽视的阿搜扑扇着翅膀大声抗议时,才?回过神,拍了拍它的脑袋,“行?,我近日注意一下。”
阿搜鼓着嘴说要布下天罗地网飞走后,宴止川跟着走入屋子,俊眉蹙着,“那只鸟又跟你说了什么?”
宴止川知道自己脾气不算好,但?近日总是莫名产生燥意,比如听到猪妖的声音时,比如和宁如对视时。
宁如回答:“哦,阿搜说它留在桌上的食物……”
宴止川一听这?话,脸色微变,立马抬声强调,“是剩下的。”
“什么剩下的?”
宴止川偏过头,十分顺溜地找了借口:“剩下了食材避免浪费,所以才?随便弄了些留给那贪吃的鸟。”
看看,这?句话表面无处不在地突出了随意,但?正因是故意强调的随意,反而变成了刻意地掩饰。
害,傲娇人老基操了。
“哦——好的吧。”宁如拉长了音,明?显对他这?傲娇的反应习以为常,笑着摇摇头。
宴止川又加重了语气,道:“真是什么样贪吃的主人,养出怎样的宠物。”
“我贪吃?你哪只眼看到我贪吃了。”
宁如脸色严肃,认真地说,“小蛇,不能因为为了怼我,就胡编乱造了个理由。”
“两只眼都看到了。”
宴止川气势不减地说,“昨晚我可?是亲眼看到了。”
据宴止川说,昨夜他在院中看书?,亲眼见到有人走进厨房,动作鬼鬼祟祟的。
“我才?没有!”
宁如惊呼,“我昨晚是一直在自己的屋中。”
昨夜她被凌时初用传音珠缠着问了一堆问题,到点就睡去了,可?不记得曾去过厨房。
“除了你还?有谁。”
宴止川别过头,小声嘀咕道,“以后多做些就是了。”
犯不着偷吃。
“真不是我啊,但?若你说有人偷溜进厨房的话。”
宁如想到阿搜说的事,神情严肃起?来?,“小蛇,我们这?进贼了。”
*
深夜。
两个人影躲在假山后,观望着厨房的方向,依稀可?见纸窗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个陌生女?人的身影,女?人似乎绕着桌子走了几圈,大摇大摆地将桌上的食物塞入口中。
宁如抬起?手,划出一个响指,一道银白色的网从天而降落,直直罩在屋内女?人的身上。
宁如手持着银白色的线:“好了,捉到了。”
“气死我了,我就知道有人偷吃!”
阿搜站在宴止川的脑袋上,十分气愤地跺脚,“我要啄掉它身上全?部的毛!”
宴止川声音冰冷,隐隐含着愤怒,“你再跳一次,我先让你变成无毛鸟。”
阿搜一吓,拍拍翅膀,飞到了宁如上头,态度焦急:“好了快开门!”
自从知道院中藏着偷吃食物的贼后,宁如他们是蹲守了好几日,总算在今晚蹲到了小贼。
宁如首先怀疑的是有老鼠精,但?立马被宴止川否决了。宴止川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所处之地,不可?能会出现?老鼠这?类生物。
宁如:……对哦,人家是蛇呢,天克。
接着两人又排除了好几种可?能,最后贼的身份竟匪夷所思起?来?。
“现?在,就是揭露真相的时刻了。”宁如上前一步,宴止川却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果断推开门。
“慢死了。”
虽然是抱怨的语气,但?宁如知道,自从落霞林后,宴止川再不会让她先面对危险。
细品的话,行?动上是十分感人的。
宴止川推开门,警惕地跨了进去,阿搜见没有危险,也?跟着急匆匆飞了进去。
只见宁如设下的捕网下,躺着一位女?子,银白色的绳子捆住她的脖颈和手脚。
女?子肤白胜雪,长相艳丽,眼眸含情脉脉,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地上还?洒落着点心?。
阿搜竖起?浑身的羽毛,一副要冲过去决一死战的态势,“人赃俱获!你这?个小偷!”
纯纯愤怒的小鸟。
宁如拽出阿搜的爪,顺手丢给宴止川。
少年恶狠狠地瞪了阿搜一眼,阿搜立马老实了,落到少年肩上,仇恨地看着陌生女?子。
总算安静下来?,宁如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女?子眸子泛起?雾气,秀眉一蹙,求助似地看向宴止川,声音娇媚,“宴宴,我该怎么答。”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宴宴……”
宁如说:“小蛇,你们认识?”
宴止川看也?没看女?子一眼,直直转头跟宁如强调,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认识她。”
“你怎么能说这?么无情的话。”
女?子微微垂下眼眸,“明?明?我们认识很久了。”
“认识很久了……”
宁如惊愕地重复,她可?不记得在原书?中出现?和宴止川有亲密联系的女?性角色啊?
宴止川注意到了宁如的不可?置信,他自小不在意被污蔑,但?他不愿被宁如误会这?莫须有的关?系。
“你到底是谁。”
宴止川走上前,一把拽起?卷在女?子脖颈上的银绳,将她拉近自己,动作十分不怜香惜玉,“我可?不记得有见过你这?号人物。”
“明?明?我们日夜相伴……”
女?子被银绳紧勒,说话断断续续。
少年又加了手中的动作,声音多了丝咬牙切齿:“……名字。”
宁如也?蹲了下来?,问:“你是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宴止川:“不想死就说实话。”
宁如注意到少年手上的狠劲,劝道:“你别那么用力?,人说不出话了。”
“说不出实话不如不说。”
宴止川眉目满是冷意,俨然一副反派的阴冷模样。
女?子被勒得嘴唇发白,颤声回答:“我、我叫……逐月……”
逐月?
宁如一听,愣在原地。
那岂不是……
宴止川冷哼一声,这?才?松了些力?,面露无意实是有意地冲宁如说,“我可?不认识什么叫逐月的女?子,她在撒谎。”
“不……她确实与你早就相识,日夜相伴。”宁如缓缓说道。
“我才?没有……!”
宴止川紧蹙眉,竟说出了字字泣血的悲愤,“宁如,你宁愿相信她不怀好意的污蔑,也?不相信我是清白的?”
宁如对突然极力?证明?自己清白的宴止川不甚理解,“这?、这?哪扯到什么清白的程度啊……”
“我一个男人,被人污蔑与陌生女?子日夜相伴,不该愤怒吗?”
宁如眨了眨眼,“小蛇,你还?没反应过来?吗?她是你的剑灵啊。”
“我的剑灵?”
宴止川看向逐月,“……”
哦,好像他确实有把叫做逐月的剑。
嘁,稍微过激了。
*
据逐月说,她早在剑灵就产生意识,在近几日才?能化为人形。刚为人形不太熟练,只觉得肚子饿,于是便循着食物的香味,把阿搜的食物全?吃没了。
宁如和宴止川在院中交谈着,而阿搜像个牢头一样恶狠狠盯着逐月。
宁如琢磨道:“剑确实会孕育剑灵,化作人形是你近日功力?大有长进,是好事。”
宴止川语气沉沉地说:“……我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
“第一次见到她的人形。”
宴止川没好气地说,转过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确实我与剑算是日夜相伴,但?与她这?样的交谈,也?是第一次,你别擅自误会什么。”
宁如颔首,“知道了知道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表情真敷衍,但?我才?可?不想被误会。”
他低声道,“尤其是你。”
“为什么?”
宁如先前认为宴止川是在意自己面子,但?听到尤其是你四字之后,发觉到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于他比较重要,所以他才?反应很大,不想被误会?
“因为……!”
宴止川看向她的脸,宁如脸上是略带兴奋的表情,他抿了抿唇,又将话语强硬卡在了喉头,“谁知道你会和谁说。”
“我哪是这?么大嘴巴的人。”没听到想得到的答案,宁如表情微微丧气,“而且我能和谁说。”
宴止川冷哼一声,杠了起?来?,“多了去了不是么,那同门,那头猪妖。”
“我跟他们说你的事做什么呀。”
宁如苦笑不得地说,话头一转,“不过,逐月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哪里不太对劲。”
她隐约记得,在原书?中,逐月性格温和怯懦,化为人型后只敢乖乖跟在男主身后,后来?因为男主,性格才?慢慢坚强果断起?来?。
至于逐月的长相,也?如同它清冷如月的剑身一般,长得纯净温和,像一朵纯白的花儿?。
但?出现?在他们院中的逐月,性格大胆热烈,气质和书?中完全?不同。
“确实很不对劲。”
宴止川一脸嫌弃,他看逐月哪哪都不顺眼。
“总之发生什么事你都及时告诉我,类似剑灵异变,用剑失控的时候……不要自己扛着,知道吗?”
少年听完这?段话,眸子直直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沉沉道:“宁如。”
“怎、怎么?”
“你忘记我曾说过什么了?”
宴止川缓缓勾起?唇角,眼神坚定,像是即将出征的常胜将军许下必胜宣言,闪耀着自信,“我会驾驭那把剑。”
“不会让它伤害你。”
*
和宁如的谈话结束,宴止川将逐月领走,示意她跟自己离开,宴止川脚步很快,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直走到书?屋前,逐月想跟着进去时,却被宴止川转身,挡在门外。
“剑灵,想问你一个问题。”
宴止川语气平静,身上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为什么叫我宴宴?”
逐月抿了抿唇,“我是迷迷糊糊听到她这?么叫的……”
果然是跟宁如学的。
宴止川轻阖眼睛,“以后不准这?么叫。”
逐月搓了搓衣角,试探性地问:“那……叫小蛇?”
宴止川眸色一冷,火气就要上来?了:“你像是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一定要有身份才?可?以这?么叫你吗?”
逐月性格大胆活泼,自然不怕宴止川这?招,“那宁如呢?她是你什么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叫你?”
宴止川:“……这?关?你什么事。”
“她能这?么叫我为什么不可?以?她怎么就这?么特别?”
逐月想了想,露出八卦的笑意,凑近他像说悄悄话似的:“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她?”
“胡说什么……!?”
宴止川脸色彻底变了,攥起?了修长的手指,语气斥责:“……你什么时候才?回去?”
“这?个我也?不清楚呢。”
逐月摇摇头,“我还?不太熟练,在人形和剑身之间自由转换……”
宴止川冷笑,说着就要关?门:“行?,那你便在外呆着。”
“等等你把我丢在外面,剑柄会冻伤的。”
逐月忙抵住门,“别这?么凶嘛。”
宴止川毫不留情的说:“在剑陵几百年怎么没见你冻伤。”
“对宁如这?么温和,对我就这?么凶,怎么这?么差别待遇。”
逐月伸出手,想拉住他的袖子,求求他。
宴止川眼神一冷,反应极快地拽紧了她的手腕,向上一折,威胁道:“再乱碰就将你手折断,给我好好在外边呆着。”
砰地一声,书?屋的门被关?紧。
逐月:……
现?在是深夜,宴止川无心?睡意,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扯了本?书?,胡乱地翻看着。
脑中却思绪翻飞,只因逐月提到的这?个词。
喜欢。
脑中乱糟糟地想了许多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宴止川像瞬间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撑着身子转回头,眉头蹙紧,似乎正要发怒。
“小蛇,在做什么?不是到冬天了吗,这?么晚了都不睡。”
走进来?的是宁如,她已走到他身后,微微弯下腰,声音柔和。
少年正好与她对上视线,暖黄的烛光给宁如染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带着暖意。
也?许被逐月点到了喜欢二字,宴止川态度强硬,不耐烦地拿起?书?,语气凶了些许。
“……看着不就知道吗?”
怎么会是喜欢,他对宁如态度也?不算好啊?
“噢,看书?啊。”宁如意味深长地说,俯着身,从他身后朝前伸了手。
宴止川察觉到了,迅速转过身,拽上她的手腕,“做什么?”
这?一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宴止川看着近在咫尺的宁如,烛光在她眸中跳动,鼻尖钻入淡淡的清香,他身型一僵,喉结不自觉一动。
“小蛇……”
宁如语气有点为难。
宴止川盯着她的脸,“……什么?”
“手,有点疼。”
宴止川一愣,连忙松开手,大抵是烛光衬得,他的脸染上些许微红,语气不自然地说,“谁让你突然伸手过来?啊?”
“只是因为你的书?。”
宁如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拿反了。”
宴止川垂眸,确认了自己翻了一整晚的书?是反的:“……”
宁如语气轻扬,笑着调侃:“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练什么倒着看书?的法术吧?”
“……”
宴止川眉眼沉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丢脸的场景,加上这?句无情的调侃,换成另一个人,早被他揍了。
但?是,宴止川看向正放肆嗤笑着的宁如,心?中竟没有愤怒。
他轻轻皱起?眉头,再次感受了自己的心?情。
是的,没有一丝愤怒。
区别待遇,这?四个词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好像是有一点区别待遇。
少年的脖颈漫上淡淡的红,像试图要否决什么一样,他紧紧咬着牙。
不是,这?区别待遇,只是看在认识的日子久一些,才?勉强给予的一点友善罢了。
他这?条蛇,百分百奉行?有借有还?,跟喜欢毫无关?系。
半晌,少年咬牙切齿地再次下了论断,“…那个剑灵果然喜欢污蔑人。”
第三十七章
逐月性子活泼, 而宴止川对她态度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化作人形时便喜欢跟在宁如身边转悠, 宁如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宁如看她无聊, 就教她做些能静下心性的玩意。
“是这样?”逐月学着宁如, 将手中的细线缠绕一圈。
“对。”
宁如动作灵活地给细线打了个结, “这就是好运结了。”
“好有趣,好运结,会给我带来好运吗?”
逐月说着,拿着小结在空中晃了晃, 一脸天真?烂漫地说,“比如, 今晚不?会这么冷?”
宁如微微疑惑:“天气冷?”
“嗯。”
逐月边摆弄着好运结,边说,“夜晚本?身?寒露就重, 待在走道久了,对剑柄会有损伤的。”
“外边?怎么会在外边?”
宁如惊讶道, “再书屋中不?是有剑架么?”
“一起被搬出来了呢。”
逐月将好运结放入怀中,“他不?喜欢我,也不?允许我靠近。”
宁如找到了宴止川,询问起逐月的事?。
宴止川一听倒是坦然承认,说自己确实不?会让逐月晚上跟自己一间房。
宁如无奈的说:“我知道你比较在意这方面,但?它?只是把剑啊?”
“剑?”
宴止川不?满地蹙眉,“可她是个女人不?是吗。”
宁如劝道:“她只是化形为女人的样子,但?她是把剑。”
原著中宴止川确实不?喜用剑, 但?是个人取了剑,都不?会这么糟蹋的。尤其?是逐月这类名剑, 可要好好爱护。
宴止川听到这话,眸色沉沉地看她,蓦地向她凑近了些,“那你觉得,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宁如:“……你?”
“嗯?怎么不?回答。”
宴止川压着嗓音,声线带着一丝邪气,又凑近了些,“我说,我若与你同床共枕,日夜相伴,你可愿意?”
宴止川抬着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宁如不?自觉往后退了步,少年说这话时,有着极强的气势,仿佛随时进攻的野兽,有浓浓的侵略感。
“这问题类比的有些……”
宁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
宴止川利索转过?身?,说话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答案不?言而喻,我不?会允许她与我同一间房。”
宁如自知劝说不?了他,苦恼地叹口?气。其?实他的问题确实把她问倒了。
宴止川对她来说,确实不?能算是……无性别的一条黑蛇。
背对着她离开的宴止川却暗暗攥紧了袖中的手,依稀可见有淡淡红晕漫上漂亮的脖颈,他蹙着眉头,表情蕴含着痛苦,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直到他走到墙边前,用冷水洗了把脸,晶莹的水珠从他挺翘的鼻尖滴下,眼?中的混浊才褪去些。
“果然是离太近了。”
少年手指攥紧,咬牙懊恼道,“可是怎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表情严肃,蹙起眉头:“可明明……还没有到春天啊?”
*
自从宁如和宴止川因为剑灵的事?交谈后,宴止川像是真?生?气了,不?仅离剑灵几步远,再不?跟她有交流,竟连离宁如也远了些,吃饭也只是摆好饭菜,是连人影都看不?到。
宁如最?后是没办法?,找到他说若他真?是不?愿意,剑可以放在她那处。
宴止川也只是冷淡地哦了几声,又钻回书屋看书去了,问近日在看什么书也冷冷地回了句不?关你事?,搞得宁如以为他练了什么邪功练
得走火入魔,还曾暗中潜入书屋中,结果发现熟睡的宴止川身?边就摆着几本?书,全是清心咒无妄决之类的书籍,书上折痕明显,看来反反复复翻遍了。
宁如是更迷惑了。
潜入的第二日,宁如终于忍不?住,堵住了宴止川,问他近日到底在生?什么气或者是有什么心事?。但?两人越聊宴止川反应越怪,不?仅严格地保持两人的距离,脸色也不?算好,苍白的皮肤泛着微红,像在压抑什么病痛。
宁如担心不?已,伸手去探:“发烧了?”
手被趴地挡下,宴止川急匆匆地转身?离开,砰地一声关了门,是怎么唤也不?理。
宁如曾经?问过?剑灵和阿搜,阿搜说自己没察觉到态度上的不?同(都是凶巴巴的),但?最?近的食物品质略有下降,仿佛没上心。
剑灵倒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可能对女性不?适吧。”剑灵坐在墙边,晃着腿笑着说。
宁如没听懂:“不?适?”
“我听其?他剑说,有些人会在鲜花盛开的季节咳嗽打喷嚏,我猜会不?会是这种呢。”
“噢,你是说过?敏啊。”
宁如想了想,“听起来好玄幻。”
不?过?细想起来,宴止川这几日见到她确实会脸红。
脸红,也是过?敏的症状呀。
“或者……”逐月眼?珠子活泼地一转,“是那几天?”
“那几天?”
宁如又被绕糊涂了,哪几天,类似女性的生?理期?
但?逐月没点明,自己边哼着小曲,边摘围墙上的小花去了。
宁如没想明白,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任其?自然,给他独处的空间。
无论是过?敏还是生?理期,过?几天就好了。
这日清晨,一个清瘦的身?影穿过?树丛,来到了宁如的院外。
是凌时初。
但?他并?未直接敲门,在院外走了圈,接着来到逐月身?后。
逐月正蹲在地上摘花。
“看起来是成功了,空气中都弥漫着那条黑蛇糟人的气味。”
凌时初背着手,微微弯下腰,压低声线说道。
“逐月,你做的很棒。”
“这样吗?”
逐月回过?头,冲着少年弯眸一笑,语气轻扬,“剑和人本?是互相影响,这又不?算什么难事?,况且我得到了您的力量。”
“嗯。”
凌时初轻挽唇角,眼?角微红,带着一□□意,“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俯下身?,贴在逐月的耳边,轻声道:“十五那日,彻底扰乱他,我便帮你。”
逐月眸光闪了闪,弯眸一笑,“定不?负大人所命,这几日他过?得已经?很糟了。”
凌时初却突然收敛笑意,定定看着她,半晌皱眉道,“你……是不?是在模仿师尊?”
“被您发现了。”
逐月露出半分惊讶,这几日她呆在宁如身?边,细心观察宁如的神态,将一颦一笑练的皆与宁如有几分相似,“这样对扰乱宴止川有更好的作用,我便……”
凌时初抬手向逐月袭去,掀起一阵凌厉杀意,他冷着脸,手已放到了她的脖颈,但?没有扣紧,语气厌恶地威胁道,“不?准再模仿她的任何,否则我扭断你的脖子。”
逐月一愣,垂眸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气势蔫了下去,“是……我不?会。”
凌时初目光凌厉地看了她好几秒,收回手,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去敲了院门。
他敲门的声音轻柔礼貌,难以想象和刚才伸向逐月脖颈的手竟是同一双。
*
宁如拉开院门,门外的少年便冲她扬起乖顺的笑容,“师尊,是时初。”
宁如连忙拉过?他,叮嘱道:“别忘了你该叫我什么?”
“时初记得的。”
凌时初温和的眉目中满是敬意,他咬了咬下唇,眸光闪动,“只是见到那位少年不?在,便擅自唤几声师尊,想尽些礼仪罢了。”
“好了好了,现在开始要注意。”
凌时初尊师重道,宁如理解地点点头,“对了,你昨日在传信珠中说,又再次见到剑灵了是吗?”
凌时初表情露出几分惧意,语气为难:“嗯……具体的情况是……”
“别怕,慢慢说。”
凌时初正想开口?,脚步却一顿。
宁如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发现闭门不?出的宴止川不?知何时察觉到凌时初,抱着双手站在书屋门外,紧紧盯着他们的方向。
宁如惊喜:“竟出来了?难不?成病好了?”
“他是生?病了?严不?严重?”
凌时初皱起眉,关切地问道,说着就想往宴止川处走去:“我去与他打声招呼。”
“别、别别。”
“为何?”
“他最?近……敏感易怒,别离太近。”
宁如想到落霞林的事?,若再让两人相见,还没脱敏的宴止川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
她考虑了一会,“不?如我们还是进屋内说吧。”
凌时初这才收回了目光,唇角扬起笑意,“……好,可真?令人担心。”
“没什么大事?,过?段日子就好。”
两人只是普通的交流,但?远远看去,多了些亲密的味道。
在远处看着的宴止川目色是越来越沉,直到看到宁如和凌时初进了屋中,少年的目光是彻底黑不?见底。
坐在屋檐上暗中观察的逐月注意到了,笑着跳了下来,走到宴止川身?边,又换上一副好奇的表情。
“好奇怪,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关上门?是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我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在生?气?我感受到了哦。”
宴止川看了她一眼?,“滚开。”
“所以说,是有什么是不?能让你听到的?啊是不?是把你排除在外了呀,刚才我见到他们在咬耳朵,有说有笑的,你不?能听吗。”
逐月露出遗憾的表情,“我以为你和宁如的关系会好些呢。”
“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剑灵。”
宴止川转过?头,忍无可忍地盯着她,“剑对我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
“你果然在生?气,是因为你在嫉妒。”
逐月丝毫不?惧,背着手凑上前问,“为什么不?承认呢,你就是喜欢她。”
砰的一声,大门被狠狠关上。
逐月垂下眼?,露出笑意。
没关系,早在几日前,她就将喜欢这层薄纸捅开,情感的种子在那刻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明白了情感,加上凌时初的血,更容易激起他心中的欲望。
也就是传说中的,蛇的发(情)期。
发(情)期的蛇思维本?就混乱,再加以刺激,就容易失控,只要将宴止川逼到失控,凌时初交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逐月扬起灿然的笑意,时不?时就贴在门边与对话交谈:“他们进去已经?一时辰了,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我听到他们在里头说笑,相谈甚欢,是有什么话题能说这么久吗?”
……
里头一直没反应。
逐月转了几圈,觉得这样不?好,语气微妙道,“其?实我看那猪妖,也是喜欢宁如的,你说你这样放任两人独处,不?是被别人抢了先……
话未说完,门被拉开,宴止川脸色沉沉地站在屋里头。
逐月:“对对就要这样,可不?能让他先下手为强日久生?情然后横刀夺爱……”
“闭嘴,我看上去像是在意那些无聊事?的人?”
宴止川冷冷道:“要吃晚饭了。”
逐月看了眼?挂在天空正中的太阳,歪了歪脑袋,“要吃也是吃……午饭吧?”
宴止川直直往宁如房间走去,敲门后扬声道,“开门。”
宁如似乎在忙些什么,好一会才回:“进来。”
宴止川推开门,尽力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但?打开门的一瞬,早就捉准了宁如的身?形,“准备到时间了,今晚的菜……”
他身?形一僵。
凌时初单膝跪在宁如身?前,手被她握在手中。
先下手为强日久生?情横刀夺爱这几个词在他脑中不?断重复。
其?实宴止川仔细看去,会发现宁如是在检查凌时初手中的伤痕。
但?看到的这一瞬间,他却没办法?再明辨事?情,莫名恼怒的情绪涌上心头,逐渐夺走了他的意识。
下一秒,宴止川人
影消失在原地。
宁如吓了一跳,急急跑了过?去,从地上捞起昏迷的黑蛇,晃了晃,“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凌时初也跟着走到身?边,表情明显也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宁如用手背贴到了它?的额头,眼?神露出迷茫,“它?最?近挺奇怪的,不?如去问一下药师大人……还是先让他修养一会。”
见到宁如心都放在昏迷的黑蛇身?上,凌时初脸色沉了沉。
“你先回去吧。”
宁如想了想,“被剑灵所伤的伤口?不?浅不?深,若有魔气侵入,便再练几次静心咒。”
“是……”
凌时初低声答道。
他前几日故意划伤了自己,只为今日能与宁如待久一些,没想到又被宴止川搅乱了。
“那徒儿告退。”
凌时初朝着宁如俯身?,正欲离开,宁如又回过?头重复了遍,“对了,此事?别告诉别人。”
“是。”
“我是指他原身?是蛇的事?。”
“时初明白的。”
凌时初转身?离开,宁如却有些疑惑,刚才宴止川变回黑蛇,凌时初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凌时初跨出院门,逐月便走到他身?边,语气自豪地问,“如何,我可感受到他气息紊乱,几欲失控。”
“……没有失控。”
“嗯?我见他可气冲冲的……”
“因为直接气晕了。”
凌时初冷声嘲讽道,“……真?是脆弱的东西。”
*
“饿死啦,饿死啦。”
阿搜在屋中哀嚎连天,“我已经?一顿没吃到这条蛇做的食物了,我已经?是只没有灵魂的鸟了。”
“清醒点,阿搜,你原本?也不?需要吃东西。”
宁如说:“只是我们都被喂刁了而已。”
阿搜垂头丧气,“这条黑蛇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宁如将黑蛇拢了拢,让它?盘成一个圈,将它?放入蛇窝中,“突然就晕过?去了,试探过?气息,大概是气息冲撞引起的突发昏厥,先躺两天观察一下。”
“气息冲撞,不?过?他最?近脾气就不?是很好呢。”
“哎呀。”
宁如突然反应过?来,“我好像知道病因了,或许是……上火?热气了吧。”
刚搭完窝过?冬的阿搜对这方面很专业:“热气是什么意思?现在不?是冬天吗,应该是冷气才对。”
“热气是种玄学,你不?懂。”
宁如给黑蛇拉过?被单,手无意识擦过?它?的鼻尖。
他们在交谈时,却没注意到将脑袋掩住的黑蛇,悄悄睁开了金瞳。
只是那双金瞳失去了平日的灼人光彩,只余下一片混浊。
……
由于宴止川陷入昏迷,逐月也有些没精打采,不?一会就消失了。
到了晚上,黑蛇仍未有醒来之势,宁如便将蛇窝再次搬入自己屋中,有问题好随时处理。
到了半夜,宁如已沉沉睡去,阿搜也将脑袋藏在翅膀下睡得香甜。
万籁俱静之时,黑蛇悄然睁开了金瞳。
金瞳在屋中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到宁如身?上,接着黑蛇便由桌上顺着桌腿蜿蜒而下,地上留下爬行过?的淡淡痕迹。
它?再悄无声息沿着床檐爬上了床,直起前半身?,睥睨似的看着宁如,吐了吐长?长?的蛇信子。
宁如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黑蛇俯下身?爬行,缓慢缠上她的手臂,蛇身?拖行擦过?被褥,发出窸窣声响,最?后黑蛇落到了她的脖颈处,金瞳幽幽地盯着她。
宁如已经?听到了动静,觉得手臂可沉,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黑蛇落在她身?上,问:“怎、怎么了?小蛇你醒了?”
黑蛇只是看着她,夜色中的金瞳危险极了。
宁如伸出手,想帮它?移个位置,“半夜做什么,很重……是哪里不?舒服吗?”
下一秒,一个冰冷细长?之物,探了探她的脖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宁如一愣,反应过?来,这触感,是黑蛇的蛇信子。
宴止川在做什么?
黑蛇似是觉得味道不?错,蛇身?又缠上来些,尾巴尖直直竖着,像是心情不?错。
宁如觉得不?妙,拍了拍它?,“小蛇,你在做什么?”
黑蛇充耳不?闻,身?子不?断地缠动,最?后蛇身?成功将她的身?体蜷上,紧紧地挨在一起,竟多了种缠绵湿润的意味。
“喂……”
宁如挣扎,下一秒对上它?的视线。
那双金瞳直勾勾盯着她,毫不?掩饰地透露出,野兽对食物般的渴望。
蛇信子一吐一吐,整条蛇显得兴致很高?的模样。
这一瞬间,宁如大感不?妙,黑蛇状态不?对,似乎……像要吃掉自己一番。
突然间,有三个字在她脑中冒出。
不?会吧!
黑蛇调整到了最?满意的姿势,头埋在她的肩颈,张开口?,就要冲她脖颈咬下。
宁如急忙出声:“喂宴、宴止川!”
黑蛇一僵,金瞳渐渐清晰,仿佛被这声唤醒了神智。
它?匆忙直起身?子。
下一秒,它?像是为了抑制什么冲动,张口?狠狠朝它?尾巴咬下,顿时涌溅出鲜血。
宁如愣住了,连忙起身?去看:“你在做什么?你咬尾巴做什么?”
黑蛇却冲她凶恶地嘶了声,仿若刚才缠绵的不?是它?,趁宁如稍微分神之刻,它?连忙爬下床,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
简直可以称之为,落荒而逃。
第三十八章
宁如是在湖边找到宴止川的, 大半夜一片漆黑,本?就?难找人,她是费了不少功夫。
只见宴止川站在湖边, 夜风瑟瑟, 掀起他的衣角, 他身型单薄, 正望着远处发呆。
宁如松了口?气,大喊:“小蛇!宴止川!”
谁知宴止川听?到了叫唤,脸色一变,竟加快脚步果断地往湖中走。
这场面总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宁如一吓,都忘了施法, 急忙跟着跑过去。
她一脚踏入水中,双手用力拽紧了他的右手。
少年一顿,眉头皱起。
也?许是情势紧急, 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全然忘却,宁如是脱口?而出, 满脸担忧,“宴止川你在做什么!?不就?是发(情)期吗!”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哑声反问:“什么叫不就?是发情期?在你眼中,刚才的事……是小事?”
“所以你觉得?你做错了事,就?想用极端方式来惩罚自己吗?例如今晚,噗通一声跳进湖里明日捞起个硬邦邦的尸体?你对不起我,但你没对我赎罪不是吗?”
宴止川听?到这话?,惊讶地颤了颤眉睫,但一时没回话?, 大概在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你该做的是跟我好好道歉,而不是顺自己心意做些只?满足的事。”
宁如板起脸, 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样的方式是不正确的,小蛇。”
宁如知道,宴止川就?是这么个脾气。受了恩会?还清,犯了错同样是,而偿还的代价,通常不会?把自己的生命考虑在内。
两人都落在冰凉的湖水中,夜风吹起湖中波澜,打湿他们的衣角。宁如倔强地紧紧攥着他的手,目光坚定,在等?待着少年的答案。
少年依旧没回话?,只?是抬眸,看向面前的宁如。
“听?懂了吗?宴止川。”
少年才收回怔怔的目光,偏过头,留下棱角有致的侧脸。半晌,他的喉结动?了动?,嗓音低哑。
是的,他接受了宁如的教导,他低头了。
“抱歉,宁如,你想让我……”
怎么做三?个字还未发出,就?被宁如打断。
宁如的声音掷地有声。
“没关系,什么都不用做。”
平日清灵的声线,此刻竟多了能抚平心中焦躁的意味。
宴止川微微一愣:“什么?”
宁如又温和地重复一遍:“没关系,不需要赎罪。”
宴止川沉默一瞬,蹙眉反问,明显语气不善:“所以你是原谅我了?为什么?”
宁如想了想,答道:“如果真要解释的话?,这是自然现象,而且你最后也?克制住了,所以不需要赎罪。”
“……什么叫克制住了?”
宴止川脸色一变,双手按下她的肩膀,咄咄逼人,气息略有急促:“万一我克制不住呢?万一我……你在想什么?别把这件事想得?如此简单好不好?”
宁如见他有些失控,耐心地说:“可是没有万一,你就?是克制住了,什么事都没发生啊,小蛇。”
“我就?是在说那万一!”
“可是都说没有万一啊。”
“你只?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宴止川压下怒气,满怀怒火的语气,目色却充满懊恼,“你什么都不懂……!”
宁如知道他在气自己,知道他会?因为这件事苛责内心,痛苦十分。
“我懂得?你在想什么,你在自责,小蛇。”
宴止川目光闪了闪,并没应声。
宁如无奈一笑?,声音一转,变得?轻快起来,“但是,若是有那万一,你没想过,我会?把你制服吗。”
“小蛇。”
宁如抬起手,在他额上弹了一下,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不要不相信,都说我也?很强了。”
她弯唇笑?了笑?。
宴止川垂下眸子,在清心宗住下的这段时间内,他何尝没感受到宁如的实力,只?不过他嘴硬不承认罢了。
宁如歪了歪头,笑?着说,语气带有浅浅的嗔怪,“而且,你躲起来那几?日,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担心了好久。这种事以后啊,不要隐藏了。”
“我……”
宴止川又是沉默很久,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我可能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什么事,至少……”
他声音一沉,表情略显沮丧,“离你远一些,就?不会?伤害你。”
“所以啊你办到了啊。”
宁如语气温柔:“无论是初期你的躲避,还是刚才你的克制。你一直在兑现你给我的许诺,回馈了我的信任,所以我坦坦荡荡的原谅你,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的声音落下。
少年的呼吸悄然一窒,像是被洒落的樱花落到鼻尖,感受到被春意拥抱的那一瞬触动?。
眼见宴止川久久未回声,宁如主动?说,
“好了,这问题不用再争论啦,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
少年垂眸,没吱声。
下一秒,宁如直接握上了他的手,“好了,谅解,和好。”
僵硬的气氛在这一瞬间赫然产生变化。
宴止川:“……我可没答应。”
“哎,哎哎,谁说没答应。”
宁如用左手指了指两人握着的右手,“言和了已经。”
“明明是你自顾自伸过来的……!”
宁如赖皮道:“谁让你不抽走。”
宴止川脸色一变,猛地想抽走。结果,宁如两只?手都伸了过来,用咱们哥俩好的架势紧紧包住他的手。
他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你……真是不知……”
“廉耻。”
宁如顺畅地接话?,“都说只?有一点点了。”
宴止川无话?可说:“……”
只?要脸皮厚,宴止川可就?奈何不了。
“我们走吧,这好冷,好不好?”
宁如抬眸望他,换了种语气,她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又困又累的,别闹脾气了。”
少年吹下眸子,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瞬间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平日喜爱板着的俊脸上多了丝无奈。
“……真是说不过你。”
宁如冲他弯起眉眼,拉着他就?要走。
宴止川跟着走了两步,思绪也?才从原谅赎罪吵架的氛围中拉回,他把目光目光落到他们牵着的手上,停住了脚步,不走了。
“我还是再待会?吧。”
连带松开了宁如的手。
“为什么?”
宁如吃惊问,是还没开导完么?刚才两人不是已经手牵手好朋友了么?
“你还在想那种破事?”
“……你别露出我要寻短见的表情,我只?是觉得?……”
宴止川声音一顿,目光染上羞怯之意,说,“泡着会?清醒。”
泡着清醒。
清醒。
哦对,人还在那个期呢。
“……”
宁如反应过来,语气悲愤地说,“……那你不早说啊,我可是以为你内疚自责到要跳湖自尽了?”
宴止川:“刚才你给我了说话?的余地么?”
宁如掐了掐眉心:“……好好好,那你现在泡够了吗?我奉陪到底就?是了。”
宴止川听?到奉陪到底这四个字,眉头微微蹙起,这么冷的天,宁如是故意找罪受么?
“嗯?怎么不出声?”
“本?来是够了,但是……:”
宴止川抬起眼,冲她贴近了些,故意哑了声,“现在可能有点危险,所以要制服我吗?”
宁如本?可以大大方方说一句制服你不是分分钟,但这一瞬间,少年本?身的衣裳打湿了些,勾勒出微微纤弱的身材,俊美的脸上沾染着几?滴水珠,整个人带着湿意。
偏偏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目,看起来没有一点修饰,直白?灼灼地盯着她。
有种强烈的侵略感。
宁如只?感觉他的手越来越烫,心中像被什么炙了一下,她也?慌乱地收回手。
“行,你爱待着就?待着吧。”
宴止川暗暗松口?气,“嗯。”
宁如提着裙子走了两步,“对了,你会?净衣咒吗?”
净衣咒可以快速清理身上、衣服的赃物。
“我知道。”
“行,那我在岸上等?你。”
宁如走了两步,又转过身,问,“对了,还有个问题。”
“什么事?”
宁如想了想:“你们蛇这个时间,大概多久?”
宴止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半晌别过了头,别扭地答:“……快过去了。”
“那是对所有的异性,哦还是兼顾对同性……”
少年脸色一变,“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我是想问,我是不是还需要跟你保持距离……”
宁如琢磨着说道,却感到一股灼人的视线,抬头一看,是少年几?乎想杀人的目光。
她摆摆手,笑?说:“行,行,我不问了,你好好冷静。”
宁如快步上了岸,背对着宴止川用了净衣咒,她的手细长白?皙,使用法术时,手腕翻转,像在翩翩起舞。
而这双手,刚才覆在自己的肌肤上。
宴止川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弯下腰,双手舀了清水,扑向自己的脸。
他弯着腰,湖水沾湿了他的额发,晶莹的水滴从纤长的睫毛落下,少年低声咬牙道,“在说什么混账话?,又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嗡——”
宴止川脸色一凛,垂下眼,是腰间的逐月发出阵阵剑鸣。
宁如察觉到了动?静,在岸上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宴止川抽出长剑,横在面前,细细查看,发现逐月在微微抖动?,像是在……悲鸣。
下一秒,逐月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像在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吞噬人影。
光芒散去后,湖旁安静如初,宴止川和宁如的人影却消失了。
*
南竹峰。
凌时初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剑气波动?……是逐月崩溃了。”
他扭头看向桌上的焚心,焚心一动?不动?地呆放着。
有了前车之鉴,焚心再也?不敢随便出来惹凌时初,都是乖乖地躺着。
“没有被卷入那个世?界。”
凌时初黑沉沉的眸中闪过一丝喜悦,“又一件事没有发生……”
他沉默半晌,“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件事,也?不会?发生?”
“或是交由他来面对,就?像这次。”
“哦不是,不是。”
他自顾自喃喃自语,挽起一丝笑?意,“他能不能活着走出那个世?界还不一定。”
“希望你能死在里头,宴止川。”
凌时初抱着双臂,倚在了窗边,眸子弯起,声音轻愉极了。
第三十九章
宁如醒来后?, 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花园的长亭中,已到深夜,长檐挂满灯火, 依稀可以见到无论是院内格局, 还?是景致, 都是精心设计而成的。
是富贵大家。
这是在哪?
宁如转过身, 仔细看石亭柱上的青龙腾云浮雕。青龙腾云浮雕,是很早之前?流行的刻纹。
这个很早之前?,她?回想时间,惊觉似乎是八百多年前?……?!
身后?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宁如警惕地转头,发现身后来了位样貌清秀的少年, 一副小厮打扮,模样陌生,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眸, 略微不爽的戾气,让宁如瞬间脱口而出, “小蛇?”
“嗯。”
宴止川应了声,抬眸看他:“你果然也变了模样。”
宁如讪讪一笑,“那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宴止川一顿,“感觉。”
宁如好奇追问,“什么感觉?”
“问那么清楚做什么,现在不应该搞清楚我们到底在哪么?”
被这么一问,宴止川神色变得些?许不自然,忙转移其他话题, 这是他的惯用招数。
“不说就?算了,小气。”
宁如早就?习惯他的说话方式, 轻轻哼了声,转而无所谓道:“当?时逐月发出莫名异动,下一秒我们便传送至此,姑且认为这世界与逐月有?关,但其他可能?性也有?很多种,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宁如浅声分析,她?认真起来时,表情收敛笑意,精致的五官多了些?清冷。宴止川的视线安静地落在她?的脸上,稍稍发愣。
他醒来后?,在陌生的院中观望一会,就?看到了宁如。
身形、气质、穿着、气味和原身毫无关系,他却一眼?认了出来。
是在陌生人流中,从陌生身影中认出熟悉之人的笃定,他至此未想通自己为何拥有?这般自信。
“法术施展不了,你我模样也变了。”
宁如拢起施法的手,推断说,“这个世界,要再探索一番,才能?下结论。”
“嗯。”宴止川收回视线,专心听她?讲话,微微颔首,“那我们……”
“我说小如,小姐叫你呢。”
一道轻快的少女音打断了谈话,是一位和宁如着同样衣饰的少女,她?瞥到身边的宴止川,了然一笑,“又在和他私会呀。”
“私、……!”
宴止川听到这个词,表情赫然一变。
宁如连忙按住了他,扬声笑道:“马上来。”
好歹她?也不是第?一次穿越,应对陌生环境的快速反应力还?是在线,她?小声嘱咐:“小蛇,记得,别暴露了你的脾气,人说什么就?什么,我们现在可是在别人的身体中。”
“可是她?说我们在私会。”
宴止川眉眼?一压,眸中流露不爽之意,“我们明明……”
“好啦,明日?酉时再见。”
宁如微笑安抚道,装作羞涩的少女般与他道别,“记得别打草惊蛇哦。”
宴止川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俊眉紧蹙。
私会。
他和她?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
宁如不愧是拥有?穿越经验的老手了,和这位叫燕燕的侍女三言两语地就?把目前?的情况,连蒙带猜套了个遍。
这是荻朝的将军府,夫人是一位名门望族的小姐,宁如和燕燕是陪嫁侍女,因此习惯唤她?小姐。
现在需要宁如去服侍她?沐浴更衣,而宴止川是府中的一名小厮。
两人不用说了,有?私情。
“小姐说,还?是喜欢你伺候,你手法温柔,不像我总是粗心大意。”
燕燕语气真诚,“好在她?脾气良善,是绝对不会发脾气的。”
宁如冲她?一笑,两人一前?一后?跨入屋中,里屋就?响起一道盈盈之声,有?位女子从里屋的帘后?缓缓走出,语气和软,“小如,你来啦。”
宁如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女子,连同声音也卡壳起来,“小、小姐。”
“快来。”女子温柔一笑,轻声细语地说,“听说明日?大人就?班师回朝,我得把自己收拾好才是。”
女子五官有?逼人的美艳,神色却毫无任何攻击力,看上去柔弱不堪,声音如白云般柔软,简直和……就?是原著中的逐月一模一样。
不如说,她?就?是逐月。
*
第?二日?,酉时。将军府虽从仆众多,但夫人脾气好,加之宁如是她?身旁的随身侍女,自然也拥有?更多的自由。
她?早早就?到了亭中等待,为了不被怀疑,还?在燕燕打趣着说要去私会时,使出了浑身解数,将羞涩的少女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听说宴止川变成的小厮在将军府中,地位低下,宁如听到时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宴止川的身影从远处慢慢显现,她?快步便迎了上去,“小蛇,过得还?好吧?没被欺负吧?”
“你当?我是谁……”
宴止川摆出一副我怎么可能?会被欺负你在问什么傻问题的表情,不悦地反问,但他抬眸,对上宁如担忧的双目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莫名咽了下去,乖乖改了口。
“没事,都好。”
顿了顿,他别过头,声音僵硬:“不、不用担心。”
宁如听闻也是一愣,这还?是宴止川第?一次好好地回应她?的关心呢。她?内心一软,笑了笑,“那就?好。”
“……嗯。”他问,“那你呢,还?好?”
“当?然啦,风平浪静的一晚。”
“嗯。”
话音落下,对视着的两人竟没人再说一句话。这突然陷入的沉默,未移开的视线,竟给静谧的夜晚多了份沉静的暧昧。
半晌,两人匆匆移开慌乱的目光。
宁如轻咳两声,拉近他,小声道,“我这边有?了些?新的消息。”
“嗯,我也是。”
宁如把逐月的事大概说了遍,“我试探过,那位逐月并?不认识我,她?也并?不叫逐月,叫苏繁儿。因此是这世界真实存在的人物?。所以,我推断这是逐月的记忆,她?把我们带入了她?的记忆当?中。但具体什么将军……”
“将军名为敖弄月。”
宴止川接了话,“荻朝的护国将军,文武双全……”
在宴止川的讲述中,故事慢慢描绘出来。
荻国是八百年前?,位于南洲的一个弱小的国家,时刻受北边敌国威胁。
但为难之时,天降奇才,敖弄月便是这位以一己之力击退敌军的奇才。敖弄月文武双全,才智多谋,拥有?一切优秀的品质,不仅多次击退来犯的敌军,在治理国家、精兵强将上,更有?超前?的见解。
敖弄月在荻国拥有?极高的威望,当?然,倾心与他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苏家小姐苏繁儿便是其中之一,之后?在父母安排下成亲过门。
敖弄月当?初并?未反对这桩婚事,但成亲后?的态度十分冷淡。
除却成亲当?日?,敖弄月再没在苏繁儿屋中过夜。府上人人皆传,敖弄月真正心仪之人,实是陪在身边的女副将,叫流萤。
等这次打仗归来,便要娶妻入门。
宁如听着宴止川一脸淡定地讲这详细的八卦,眼?睛都要掉了出来,“你是从哪知道这么详细的?”
宴止川语气冷淡,“当?然是问的。”
“这也太详细了吧,连感情纠纷都问出来了啊。”
宁如露出佩服的表情,“等等,你如此突兀地问问题,其他人不会感到奇怪吗?”
说实话,她?实在脑补不出宴止川如何打探八卦的场景,一脸臭屁地问其他小厮“所以将军心仪何人”么?
啊啊啊这场面好怪。
宴止川认真想了想,“那群人倒是没有?奇怪,因为……”
“因为什么?”
宴止川淡定地说,“我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宁如:“……”
确实无人会感到奇怪,是全都在害怕。
“所以他们纷纷全盘托出。”
宴止川轻轻一勾唇角,“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不必担心他们是否骗人。”
宁如:“……”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宁如有?点头大:“你如此威胁他们,他们万一把你捅了出来,怎么办?”
“我说谁敢说出半个字,都得死。”
宁如:“……”
学?到了新的维持人设方式,就?是让发现异样的人彻底消失。
原来真的没被欺负。
是她?多心了。
第四十章
远远看去, 亭中的两人靠在一起坐着,低头不知在?交流着什么。
“幻境分为很多种,而破解的方式也不同, 但破解方式遵循的原则, 都是了解幻境产生的契机。”
宁如分析道, “因为想完成什么, 所以才产生了欲望,幻境才应运而生,关键就在——想完成什么。”
“这道理我明白。”
宴止川冷声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能与逐月交谈的也只有你,了解她心中所想, 只能交于你了。”
宁如怔了怔,一时间没出声。
宴止川察觉到这?目光,疑惑问道, “怎么?”
“我以为,你会说直接消灭逐月不就好了……”
宁如略带吃惊地说, 在?上个幻境,宴止川是一直采取过?激的方法脱离。
“这?次走温和路线了么,有些意外呀。”
“……”
宴止川沉默半晌,嘲讽笑道,“呵,原来我在?宁老?师的印象中,是残暴无情、喊打喊杀的?”
刚才谁把刀架人脖子上的啊?
宁如在?内心吐槽,但她看出少年对此微微不悦。她又秉承着要努力把迷途知返的反派往好处引导的想法, 笑着圆话:“怎么会,本来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不止一种, 没人说你的做法是错误的,但若能取得?皆大欢喜的结局,对谁不是都好?”
“宁如,你能言巧辩。”
宴止川敛目,淡淡道,“无理的事,都能被你说得?有理。但我还是知道的,我所选择的方式,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
宁如一时间接不上话。
“不过?我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无论是怎样的评价,但是……”
宴止川移开目光,稍稍别开头,沉声道:“我不想失约。”
“什么失约?”
“强行离开记忆幻境,会给逐月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宴止川微微垂下眼,纤长?卷翘的眼睫轻颤,“我说过?我会驾驭好那把剑,不会让它伤害你。若它被损坏,那即是我能力不足,是我失约。”
宁如张了张口,“小蛇……”
宴止川再度看了过?来,漆黑的双瞳闪耀着坚定的光芒,“我是不会失约的,尤其与你的。”
“小蛇……你……”
这?段话像胡编乱造,又莫名像少年会遵循的固执原则,逻辑听起来很怪,但宁如的内心被什么东西戳了戳,她忍不住弯唇,露出柔软的笑意,感?动地回应:“好,我相信你。”
两?人相视,宁如笑着歪了歪头,目光闪烁。
宴止川的表情却突然一变,抿起唇,语调也随之高昂,“……好、好什么好?”
宁如算是摸清了,这?副表情,大抵是不好意思了。
宁如摊手:“你跟我说不会与我失约,我便说好啊。”
“谁要你答应?”
宴止川转过?身,抱起双臂,耳垂随即漫上绯红,“说白了我只是单方面的告知而已,你答不答应相不相信都无所谓。”
宁如心如明镜。
真是,自己?先打直球被回应了,还先一步不好意思?
宴止川真是老?傲娇人了。
“哦——”
宁如拉长?了音,起了调侃之心的她上前一步,惊讶地指明,“小蛇,你的耳垂怎么这?么红。”
宴止川身形一僵,往前走两?步拉开两?人距离,伸手抚了抚,语气僵硬,“我怎么知道。”
宁如凑过?身,“不会是生病了吧?我看看。”
“停住,宁如。”
宴止川转过?头,目色沉沉地盯着她,咬牙威胁道:“我可是……还在?那段日子,你知道的,不准离我太近。”
宁如毫不在?意,“骗谁呢小蛇,记忆幻境里我们早都进入了别人的身体,跟原身毫无关系。”
“怎么可能毫无关系,毫无关系的话为何我会产生……”
宴止川不满地反问,说到最后声音一噎。
对,毫无关系的话,为什么面对宁如时会产生相同的反应。
是她靠近时,身上微微发热,心跳加速的古怪反应。
“什么?”
“没、没什么……!”
好在?一道轻快的少女音打断他们的谈话,拯救了宴止川的困境,是燕燕。
“我说小如,小姐叫你呢。”
燕燕瞥到宁如身边的宴止川,了然一笑,“又在?和他私会呀。”
宴止川听到私会二?字,小声吐槽,“怎么还是这?个词。”
“来啦。”
宁如倒是热情地应了声,转头说,“那明日再见。”
宴止川抿唇,“明日再见。”
宁如:“要小心。”
“我会的。”
宴止川停顿几秒,本想终止对话,却又忍不住沉声嘱咐一句,“……你同样也是。”
“好。”
两?人道别的氛围莫名有些黏糊,惹得?燕燕又催了一次,宁如才转身跟着燕燕离开。
宴止川看着两?人远离的背影,困惑地垂下眼眸。
*
宁如跟着燕燕有说有笑,一同踏入逐月的房间。
里屋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小如,你来啦。”
“小姐。”宁如自然地应道,老?穿越人了,适应能力自是一等。
“快来。”
逐月温柔一笑,轻声细语地说,“听说明日大人班师回朝,我得?把自己?收拾好才是。”
宁如听到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日?”
逐月弯唇一笑,满目满是喜意,“嗯,明日。”
宁如连忙拉过?燕燕的长?袖,不可置信地追问,“燕燕,今日难道不是初五吗?”
“你脑子糊涂啦,今日是初四?,明日才是初五。”
“可是……昨日。”
宁如迟疑道,昨日她已询问时间,那时燕燕明确回答,昨日是初四?。
燕燕歪着头问:“昨日什么?”
“不、不,没事。”
宁如扯了扯唇角,应付一笑。
脑中有不详的预感?生出。
*
“……综上,我们确实被困在?了初四?这?日。”
同样的时间,宁如和宴止川再度在?亭中相遇。
宁如便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少年。
宴止川微微颔首,手抵在?下巴,“确实有这?可能,我同样也发现?些许异样。并且试探了一番,那群人是全都忘却了我威胁过?他们的事。”
宁如:“……你昨日不是威胁过?他们,胆敢说出去,全都得?死?”
“嗯。”
少年淡淡接话,“不过?我今日又威胁了一遍,让他们老?老?实实说出昨日之事,否则都得?死。嗯,以今日之话为准。”
宁如:“……”
真有你的,宴止川。
少年低声道,“不过?被困在?同一日,想必不是偶然。”
“是。”
宁如附和道,“我大概猜到逐月的用意了,她……想让我们从这?日找出什么讯息。这?是件很在?意的事,以至于她这?八百年一直都念念不忘,而讯息大概与她口中的将军有关。”
老?实说,在?记忆幻境中见到逐月时,宁如十分惊讶。
倒不是因为见到熟人,而是发现?逐月曾是人类。
剑灵可受日月灵气滋养,宿主本身灵力养育而生成。
剑灵生前是人,只是将灵魂封在?了剑中,这?类情况也不算少见。但自愿成为剑灵,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要付出痛苦的代?价。
逐月遭遇了什么?
宴止川沉思片刻:“若是一直被困于此日,也就说今日所做的任何行为,都不会影响明日。”
“是的。”
宁如点?头,急忙反应过?来,“你要……”
宴止川勾唇,“那就更?好办了。”
“我说小如,小姐叫你呢。”
一道轻快的少女音打断了谈话,是燕燕,燕燕瞥到宁如身边的宴止川,“又在?和他私会呀。”
“我说,不是私会。”
宴止川一把抓起宁如的手,匆匆掠过?燕燕的身边,不耐烦地说,“懂了吗?”
“手都拉上了,还不是私会啊……”
燕燕看着他们急匆匆消失的身影:“哦对,应该是正大光明的相会!不对,小如你去哪里呀!”
“你对这?个词还真是敏感?。”
宁如被少年拽着拉出花园,低低一笑。
“我不喜欢这?么偷摸的用词。”
“就算说了明日也会忘记吧。”
宴止川冷哼一声,“那就明日再重复。”
“可是,后日也会……”
宴止川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是在?小瞧我的毅力?”
跟毅力有什么关系啊!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有奇怪的执着啊?!
宁如轻轻叹口气,又问:“说起来,你要把我拉到哪去?”
“跟着就是。”
宴止川拉着宁如穿过?院林,路上也曾遇上其他小厮,他们看到宴止川,是跑得?比谁都快。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后院,宁如看着面前一排伸着脑袋吃粮草的马,“马厩?”
“今日子时,在?所有事物?都回归原点?的那一刻,我会出发找敖弄月。”
宴止川松开了宁如的手,淡定地说,看像是早都做好了决定,“既然与他有关,就不得?不去找他。你在?院中,再想办法从逐月身上找到更?多的讯息。”
这?话一出,宁如表情立刻变了。
“去找将军?你可知他们的军营离这?多远?怕是路程到一半,就又到子时,你再次回到将军府。”
宁如声音急了些,“况且我们都失了法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走官道自然来不及。”
宴止川很快接道,“我今日已查过?,走山路,横跨洋刘山,便能去到。”
“洋刘山?那座山的危险传说可一直流传到我们生活的年代?,悬崖峭壁,野兽出没,你现?在?凡夫之躯怎么能办得?……”
“宁如。”
宴止川打断了宁如,看着她,“我从小一直在?野外长?大,这?点?难不了我。”
宁如怔了怔,没再说话,只是皱起眉,双目染上阴霾。
“别拦我,你知道以我这?性子,你也拦不住。”
宴止川轻轻扬唇,露出略带傲气的笑容,“别不相信我。”
“小蛇……”
宁如沉默了半晌,轻轻叹口气,声音带着一股难掩的担忧之色,“我知道洋刘山的状况。我不会质疑你能成功去到扎营之地,我真正苦恼的是,这?一路上你会遇到生命危险。”
宴止川皱眉:“我不怕危险,你在?怀疑我的勇气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
宁如声音急了些,“但我不希望你受伤,这?很难理解吗。”
宴止川微微睁大双目,唇角抿了抿,一时间没说话。
“你总是不顾身体情况去冒险,是,就算子时一切都恢复原样,受的伤会愈合,但不证明留下的苦痛记忆会一起消失。”
宁如紧锁着眉,难得?失控地控诉道,“你总是这?样,脾气倔就算了,还固执,听不进别人意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学会……”
冰冷的手指轻轻落到她的额心。
宁如一愣,抬眸看面前的少年。
少年目光深邃,看着面前的宁如,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抚着她蹙起的眉心。
“别皱眉。”
说实话,宴止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做出这?般行为,只是看到她为自己?难过?生气时,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前去抚摸、去触碰。
这?是宴止川第一次做出不符合自身形象,如此深情温柔的行为。宁如同样愣在?原地,张了张口,半晌才干巴巴道:“宴、宴止川……”
宴止川似是被这?声叫回了魂,急忙收回了手,随便掰扯一个理由?,“是看不爽你这?副表情,别误会。”
“噢……噢。”
宁如也感?到不好意思,顺着台阶下,“也是,的确挺不爽的。”
不对,这?什么理由?啊……
不敢对视的两?人沉默了一会,直到一匹红鬃烈马长?嘶一声,打断了尴尬古怪的沉默。
宁如仍是满目担忧,而宴止川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看着她,目光坚定许多:“宁如,你知道……我为什么将你带到这?里么。”
“什么?”
“是想让你送别我。”
宴止川迟疑几秒,袖中的手慢慢攥紧。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看着宁如,一字一句道,“你站在?这?送别,不知为何,我觉得?一定能成功。”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却如同炸弹一样在?宁如心中炸开。
宴止川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自己?在?这?,就能办到?
宁如心如波涛,“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宴止川轻咳一声准备解释时,却看到了宁如白皙的脸颊浮上了淡淡的红,他的声音瞬间卡壳,话题直接被带歪,“你、你脸红做什么?”
不,应该说是为了避开这?令人害臊的氛围,宴止川故意移开了话题。
“啊?”
宁如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脸红都不行吗?”
“不行…!”
宴止川强词夺理道,本来他觉得?没什么,但宁如表现?出羞意以后,他很容易被这?羞意感?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脸红的啊?”
“不是,我的好小蛇,你不看看你刚刚说的什么话!”
当两?人开始有了拌嘴的意味时,暧昧羞涩的气氛便不复存在?,宁如也红着脸争论起来,“什么因为有我在?,你就能成功的话!听起来就很让人害羞啊!”
宴止川抱着双臂,别过?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薄?”
宁如倒吸一口气,觉得?宴止川的拌嘴发挥是越来越胡搅蛮缠了,“宴止川,你怕是最没资格说脸皮薄的吧?不对,不对,能说出这?话证明你的脸皮已经增厚不少了。”
“呵,随你怎么想。”
宴止川转过?身,擅自结束话题,“我去挑一匹快马,你也回去吧。”
他走了两?步,微微侧过?头,嘱咐道:“我会回来的,走了。”
“嘁,争不过?我便不说了,熟悉的胆小鬼的做法。”
宁如小声吐槽,“还以为以他的尿性,会扬声说些狡辩的话呢。”
等等,宁如反应过?来。
宴止川没有编些奇怪的理由?,来扭曲那句话的原本意味。
意思……是承认了?
自己?给予了他力量么?
少年在?马厩寻了一圈,随手拉下一匹马的缰绳,表情带着几分懊恼,“嘁,我到底在?说什么啊…真是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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