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说这个世界上, 唯独只有人类是最最聪明，同时也是最最狡猾的生物。
即便身为魔族，自身本就习惯性地欺诈与人, 但血魔依旧还是信不过这只人类所说。
开玩笑不是, 自古以来，都是谁赢谁败，谁生谁死。这人类她们，明明都已经将自己炸到动弹不得, 竟然只是要求活着返还她们被吃掉的同类……
甚至极有可能道歉作罢，赔偿了了。
哪有这样优待俘虏的？？
其实也容不得这八爪老章鱼他到底信或者不信。
权利从幼崽手中顺出来手机。按亮时间一看, 数字跳动, 显示20：28。
距离咕崽应该休息睡觉的时间，已经超出将近半个小时。
究其原因——
都是这只麻烦讨厌的黑心魔族！
磨磨蹭蹭, 唧唧歪歪, 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龙的尾巴不由分说，横扫而过, 狠狠抽在血魔的腹部。
一坨焦黑的血魔发出惨叫。才刚刚有修复一二，重新立起趋势的大块肉坨。哆哆嗦嗦地颤了几颤。
然后，真的吐出来了……一个人！
年轻女孩半身赤/裸, 被包裹在一层白里透黄的不明黏液中。静悄悄的，呼吸间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一样。就连脸上表情，也是别样的安详, 恬静。
白咕咕两手及时堵住了权利大龙, 即将朝向那个方向看去的龙眼。
特勤队长手中握紧通讯仪, 沉着冷静地联络着上级。
他的手下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扯来两件防风用的迷彩大衣。匆忙间披盖在女孩的身上。
“连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 看来已经抓到了。”
特勤队长汇报完毕上级，往这边走来。标准性先敬了个礼。
“慕青果同志，传达上级指示，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相当出色。”
慕青果俏皮笑着同样回了敬礼。
“队长，这些女孩子们体貌正常，都还有体温心跳，单纯就像睡着了一样。”
从血魔黑乎乎的本体中，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吐出来了女孩子们。
有瘦高个子的小队员，跑步过来报告说道：“至于说是否存在隐患内伤，最好还是尽快到医院检查。”
回头看过来时搭乘的两架大型直升飞机。在场血魔吐出的女孩子们，有二十几位，先前洞窟出逃，牢笼中掉落，昏睡在附近的女孩子们，还有十几位。
同时来的队员们，则足足有两队四十多位。
他们搭乘的直升飞机，显然并不能够一次性的将所有人都转运回去。
特勤队长下达指令：“带足灵生果，留下三分之二人，原地待命。其余人等，先将受害者们，运送回分局。”
“什么是灵生果啊？”
白咕咕小声在问慕青果。
她注意到队长以及赶来的特勤队员们，每次向前移动一定的距离，都会徒手捏碎了一颗类似龙葵果样的，小小紫黑色果实。
在进入直升飞机关闭舱门之前，甚至会直接丢进去了一大把的紫黑果实。
“我也只在妖管局的科普册子上看到过。”
慕青果认真回想了下。
解释来说：“据说这种名为‘灵生’的植物，十年生，锯齿叶，只生长在灵界灵气浓郁的地方，所以也被叫做妖灵之花、魔女之花、或者妖魔之花。”
“这种植物花初开米白，后成紫黑，中黄蕊，灯笼口。双手合十碾碎后，可短暂时间内，让人拥有灵力。”
“而奇怪的是，它成熟后的果实，一旦掉落破碎，则可以短暂时间内，将附近周围的灵气稀释驱赶…通常用做在灵界未知地图的探索上。”
“开花时积蕴灵气，而结果后，则驱赶灵气…”
白咕咕若有所思。
“真是奇奇怪怪的物种。”
“过度浓郁的灵气，对我们人类来说，是剧毒。”
慕青果提醒说道：“在灵界的探索者们，除非极少数那些天赋异禀的‘超常人们’。普通人的话，纵使身强力壮的特勤叔叔们，也相当于时时刻刻，都可能会行走在这种漫天扑面的危险毒气当中。”
“不过，自从那黑漆漆的洞中出来。我这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竟然也能毫无障碍的自由呼吸。”
“而大妖以上，才可以做到自由随心的调控取用，周边一定范围内的灵气浓度。”这姐妹勾住白咕咕的肩膀，不怀好意地嘿嘿笑说。
“你家那龙，表面看去龇牙咧嘴还挺凶恶，其实，也一定是个专注又贴心的好爸爸吧？”
“哎，你这人…可真是…”
龙爹本龙就站在旁边，这姑娘耿直爽快的性子，怎么还…什么都往外扯呢！
白咕咕下意识急到想跺脚。
也不知为何，莫名却被她这话戳到脸上发热。
“已经很晚了。”
权利板着张老龙脸，打断催促道：“咕崽也应该到休息睡觉的时间了。”
龙身一晃化作原型。
伏低脖颈，示意让白咕咕尽快乘坐上来。
“恐怕，还没这么简单。”
指挥手下队员们将女孩子先搬运上飞机。同时将那一坨焦黑，粘腻滑溜的八爪血魔，强行塞进去了一桶贴有黄底黑色骷髅头图，危险标志物警告的密封水桶。
特勤队长按压下了远程联络通讯仪，阻止说：“白咕咕小姐，我们局长这次要见你。”
“见我？？”
……
血魔藏身所在的高原群峰过后，是一片寂静的湖泊，湖泊往南方向，则是一片茂密旺盛的森林。
乘在金龙的两角间，跟随直升飞机前进的方向。
白咕咕第一次从高空中，看到这个奇幻而又陌生的世界。
湛蓝如宝石般干净的苍穹，一枝独秀穿透云霄的高大树木，浮游在半空中的独立小岛。透亮如同白练一般的蜿蜒河道，从悬空小岛边缘失重坠落，形成一道又一道的飞空悬瀑。
某种蒲公英类的植物白絮飘花，在远方迁徙散布而来。
今日恰巧是个好天气。无数大大小小的鸟兽穿行嬉戏在林间，自天空中掠过。
白咕咕突然发现。
自己的身体，仿佛像中了传说中的缩小魔咒一般，不断地变低，变矮。
身下乘坐的巨龙，一瞬间便膨胀放大了数倍。龙体形之巨大，单单脖颈间的一小片地方，她都可以绕个圈子跑八百！
远方天际飞来的歪脖怪鸟，往近处看，竟足足有三四米高。
就连一前一后各自带路护航的两架飞机，被那云端之上，金灿灿洒落的阳光照射后，也变得……
咦，没变？
白咕咕目瞪口呆同时。
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原来不是她在变小，而是周围灵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超大的——啊！
“咕咕咕咕，歪歪，听得到吗？”
慕青果的声音，从通讯仪中传了出来。
“听队长他们说，这地方到妖管局的灵界分局，至少还得三天两夜的时间。中途有个临时休息点，一个半小时后，需要换乘超大型的运输机去。”
“三天两夜？”
白咕咕差点傻眼：“有没有更快点的？”
身下的巨龙，鬣毛微竖，鼻息加重，显然已经到了忍耐尽头爆发的边缘。
“我们分队也在附近执行探索任务，一接到指挥中心上级联络，立刻就往这边赶来。”
特勤队长在旁说道：“但最近的路…最近的路…”
话说至此，不免有些惭愧汗颜。
从他们执行任务的地点，去往偏南边的人类妖管局灵界分局，绕行需要两天一夜。可若从中间穿过，从中间穿过…航程至少缩短到一半。
而那中间，正是龙谷。
龙族这种占有欲和领地意识都极强的生物，是绝对不会允许除本族以外的生物，侵占进入到自己领地。
不然也不会，将近一百多年过去，在人类所绘制的灵界地形观测图上，一直处于一片漆黑未知……
出乎意料的。
“哼，吾来带路，仅此一次。”
权利再次背过了脸去。
“……”
不光白咕咕，两架飞机上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真有这么着急想回去？？
“金龙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特勤队长一笑而过，“但灵界地域宽广，我们的探索测绘用飞机，根本没有办法那样的长时间远距离…”
“真是麻烦讨厌的人类。”权利冷哼了声。
金龙灵活的长尾和强劲的利爪，前爪一捞将眼前带路的直升飞机抓起，后尾巴则拦腰卷起护航作用的另外一架。
短暂几秒钟时间，飞机上所有人心都被他提出来嗓子眼。
“立刻关掉发动机。”
队长难得染上几分焦促的语气。
从通讯仪中厉声传来：“很危险的啊！”
“啧，麻烦。”
权利龙身晃了两晃，毫无征兆，突然间从森林的右侧拔升了高度。
龙的速度，相较直升机来说，更是快出百倍千倍。
团团悠闲的云朵被划破成了流线状，呼呼猎猎的风声四起，地面上森林河流几乎成了残影。
一时间，只听见滋滋嘶嘶信号不良的通讯仪里，慕青果她一个人惊吓害怕的尖叫声。
白咕咕觉得，这条爱记仇又报复心极强的万年老龙……
她爹，绝对肯定是故意的。
约有近小半刻钟时间。
远方一片金光灿灿的巨大峡谷。
湍急迅猛的河流从峡谷断崖间坠落，铺满水面溢出颗颗晶莹如同珍珠般的水花，在两岸峭壁间，架起数道七彩色的美丽长虹。
谷中花草芬芳，绿茵铺地。
零星散布有各种各式，造型奇特，从古至今，东西混搭，到底也说不清楚，该归属于哪一流派的‘房屋’建筑群。
房屋之间，清楚可见地面上有一条又一条颜色各异，五花八门，或盘或卧着的龙。
峡谷往上游方向，地势稍高，最最贴近瀑布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金黄瓦顶的古风建筑体。
斗拱飞檐，亭台楼阁。
不曾肖似当今现代，华国京城对外开放，美名海外的那座彰显着威仪与象征的博物馆。反倒更像是在皇帝下江南时，旖旎水乡中浸泡出的避暑别宫。
瀑布最大的主流从别宫中穿行而过。
背后两道半弧状的完美悬虹，也似恰到自然在为这片金光灿灿的建筑物群，当做陪衬。
翩翩彩蝶，萦绕飞舞在谷中各个角落。
“那里，就是龙堡么？”
白咕咕从未见到过这样真实的美景。一时之间，不免有些移不开眼去。
“是的，崽崽，那是我们龙族的龙谷，我们的龙堡。”权利说道。
总有一天，这片如世外桃源般安详静谧的山谷，会交托到幼崽手中。
保卫龙族的职责，也会交付在幼崽稚嫩柔弱的肩膀上。
但在那之前——
龙的金色瞳眸安静阖起，又睁开。
无论怎样的杂鱼臭虫，谁都别想伤害到崽崽的一根毫毛，谁都不能阻碍崽崽的健康成长。
权利是如此的抱定了信念。
金龙陛下抱定怎样的信念，旁人尚且不知。
然而此刻，他们盘旋飞行的正下方，龙谷郊外的草地上，早已经炸开了一团锅。
一群破壳不久，尚在年幼的小龙崽们。
阳光明媚，天晴日暖，正是小崽们外出玩耍、陶冶身心的大好时光。
它们曾经昏睡过三千多年，最近终于醒来后，潦草丢下一句‘要去人界陪伴幼崽’，就消失近一个多月的龙王陛下。突然间，却出现在了龙谷的上空。
爪里捏着，尾后拖着，两架人类建造出的一种名为‘飞机’的物品。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快看快看，那条金光灿灿的大龙，就是陛下吧？”
“哇，真的哎，龙谷只有一条金色的大龙，肯定就是陛下！”
至于说看到金龙陛下爪中捏着的飞机……
一众小幼龙们交头接耳。
“真是可怜啊，他们一定都会被陛下撕成碎片。”
“不不不，依照陛下强势好战的性格，一定会先将他们大卸八块，然后煮成肉粥…”
“话说，你们不觉得。最近这些年来，人类在我们灵界活动的范围、次数和频率，都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频繁了吗？”也有年龄稍大些的小龙，满脸担忧。
“我听海姆叔叔说过——”
“人类在他们生活着的世界里，称王称霸还不算，现在又将贪婪的欲/望和毁灭一切的魔爪，伸向了我们灵界。他们探索未知，测绘地图，到处都在挖掘破坏。为的就是能够满足补充他们自己，一天天衰竭下去的各种资源…”
小龙崽的忧心，得到小伙伴们的一致赞同。
“就是哎…”
“我早都听说过了。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简直不择手段！”
“…讨厌的人类。”
这些同为未成年小幼龙们所担忧的事情，白咕咕也不知道。
看过一眼龙堡龙谷的所在后。权利龙爹很快调转了方向，依照特勤队长所指示，朝向偏南方更远，人类妖管驻灵界的分局飞去……
……
第32章
……
像是鸟巢里的巨蛋。
时尚亮眼, 通体椭圆，充满着未来科技与幻想风格的银白色巨蛋。
静静躺在这一片安详的海滩边。
雪白色的浪花接连拍击着海岸，成群结队类似海鸥一般的不明鸟类, 在低空中徘徊盘旋。
这是妖管局的驻灵界分局。
白咕咕和慕青果手拉着手, 站在这座真正用钢筋铁骨，打造而成的银白巨蛋面前，仿佛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这里，就是咱们妖管灵界分局。也是往来人灵两界, 官方唯一的出入境口。”
安排完毕手下先将失踪案里的女子们联络送医，同时又将封印装有血魔的危险物桶, 交给相关人员审讯处置。另外报请相关救援部队, 就近先将那批暂且留在高原原地的特勤队员们，及时带回休息点。
特勤队长交接打卡换了班。
看着俩女孩惊呆到难以言表的样子, 热心担当起来观光旅游的介绍员。
“我姓吴, 两位小姐称我一声‘吴队’就好。”
“这座银白巨蛋，建成距今仅仅十一年，却已经成为我们这些灵界特勤, 每天生活默默陪伴着的老伙计。既是人灵两界的通道大门，也是我们守卫着人界和平的边疆一线。”
吴队长的眼中饱含笑意。
“鸟巢中的银白色蛋，就像母亲之于我们这些离家晚归的孩子们, 一份爱意，一个永远温暖的归巢——”
“她所承载的象征意义，可比我们这些个只会扛木仓杆子的要重的多。”
“不不，吴队长你们的坚守和功绩, 同样也是值得我们学习和钦佩的。”
白咕咕连忙摆手, 认真谦让道。
只是——
望着这颗硕大无比, 银白美丽的巨蛋。
虽说为人灵两界的通道, 除却出入口，但在蛋的背面，却没有任何的铁轨或者栈桥的出现。
浪花安静冲击着岸边。穿行其间，来来往往，看似喧哗热闹的或人或妖，仅仅不过，只是一个个如蚂蚁般的过客。
莫名有点，孤零零的。
“海对岸的景象呢？”
慕青果问。
“现在暂且不知。”
吴队长笑了笑，“毕竟现在有关灵界和妖灵们的存在，对于普通大众人来说，依旧还只是个无端幻想而已。灵界土地之宽广。我们部门的资金力量，也极其有限的。”
“至于说你们想知道——大致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同样好奇的问这个问题。”
“到底怎样奇特玄妙的‘通道’，竟然能够连接起来相隔异端，两个根本不同的世界？”
吴队长他咧嘴笑到开怀。
“这个，恐怕就需要你们自己补办/证件，过界门，亲自走过一趟了。”
“从通道中出去呢？”
白咕咕补充问道：“会到达我们人界的哪个地点？”
“华国南端，琼州岛。”
再次化作人形的权利，头顶犄角，背着个手。
眼见幼崽和那人类队长，你一言我一句，聊天倒还说得个热情满怀。他不耐烦打断插嘴的样子，像极了有种退休老干部的感觉。
“几位就是我们局长吩咐过，要亲自邀请来的白小姐，慕同志，和金龙大人吧。”
有胸前挂着工作牌的接待人员，标准性笑脸，上前来迎接。
白咕咕点点头。
一行三人，连带顺上满脸大字‘我不高兴’的大龙权利，正想跟上去。
龙啸的声音，从苍穹远方，贴近地平线的方向，远远传来。
红龙南骨，就是这样不期而遇。
“好久不见，这不是陛下吗？”
一条周身赤红，宛如夕阳泼墨挥洒在江面般绚丽夺目的美丽长龙。注意到这边地面上站的些许人后，自高空中落下，停在了她们正前方。
权利龙瞳微动：“崽崽，这位是红龙的南骨，叫南姨。”
“南姨好～。”
白咕咕乖巧叫人。
这条浑身冗长，赤红如火的巨龙也就静了下来。
龙身悬停在半空中。
龙嘴没动。
那龙瞳足足盯住她看了大几分钟。
白咕咕不免心情紧张。
良久，
“多么活泼可爱，美丽动人的小幼崽呢！”
一个带着三分妖媚，又不失威压霸道的女性声音。
红龙南骨十分真诚地夸赞道：“真不愧是权利大人的幼崽，与您长的多么相像呢！”
白咕咕：……
低头看看自己两只白皙细嫩的手，再瞧了瞧龙爹头顶枝枝叉叉的长角。
到底是哪里像了啊喂！！
“南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权利皱着眉头。
这地方背靠虚海，位居偏远，灵气稀薄。近些年来才被人类开辟建成了这颗‘银白巨蛋’。
龙族本能性则喜欢浓郁灵气的地方。
寻常无事，又怎会千里迢迢，跑来这种地方？
于是白咕咕看到。
红龙扭头面朝巨蛋的方向，长长叹了一声：“是小满的事情，前段时间，她又离家出走。”
“占星藤上显示，这次极有可能混在来灵界猎妖的人类当中，一同跟去了人界…”
“小满？”
“是你南姨家的幼崽，据说总是离家出走。”
权利及时按下去了幼崽好奇的小脑袋。
“小满的事。吾也深感同情，人界危险不小，你也快去快回。”
这就话里有话的意在打发走龙了。
“陛下这就打发龙走？”
红龙南骨一句戳破。
反倒不着急了，她从身后尖爪捏出一只，用细草藤串起，两片树叶缝制而成的小小手袋。
手袋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有许多圆润饱满的颗粒。
“出门的匆忙，没能带来什么珍贵的宝石。一点小物，尊贵美丽的小公主殿下，当作见面礼。”
红龙将手袋上草藤捏起，小心提送到白咕咕眼前。
“龙爹？”
白咕咕看向龙爹，这…礼物，到底要不要收？
权利没吭声儿，给了默许。
双手捧住接过红龙送出的手袋，看似小巧，沉甸甸的，还挺有分量。
白咕咕凭借多年的经验，立刻判断出来。似乎是…种子一类的东西？
礼物送出去，陛下依旧满脸的‘你快点走，我不高兴’。红龙晃了下脖子，调转了身躯，化为人形直接朝向巨蛋的正门方向飞起。
“多么健康活泼，可爱又美丽的小龙崽呢。”
风中远远传来这样一声低低的喟叹。
也真是见了鬼。
白咕咕竟然从这条妖媚红龙，转身离去那刻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一丝丝的…贪恋？？
权利一言不发，又将幼崽往后挡了一挡。
……
跟随接待工作人员的指引，走进银白巨蛋的大厅。
这里人来妖往，各种各样穿着打扮，或者化身人形并不完全，仅在头尾部分保留些许妖身特征的，人和妖们。有拖家带口，背着行李，也有一身正装，西装笔挺。
天南海北各种口音的交谈声，和脚步纷乱不同去向的身影，共同交汇闪现在这座灯光明亮，宽敞干净的等候大厅。
全副武装真木仓实弹的武警叔叔们，面色凝重肃立在重要关口。
秩序井然中带着喧嚣。
“白小姐请跟我前来。”
从大厅右侧防爆铁门后的员工通道，坐电梯径直往上。
三楼集体的办公中心。
工作人员笑着说道：“慕同志和金龙大人，可以先在我们办公区休息室内，稍等片刻。”
权利面色不善，正想发作一二，白咕咕及时给他安抚下来。
“放心吧龙爹，我去去就回，不会很久的。”
办公中心往前，一条长廊走到尽头。接着又是向下运行的独立电梯。
白咕咕觉得有些奇怪。
“这条电梯，一直往下似乎早已经超过三层楼高的高度了。”
接待人员讪笑了下，并不说话。
白咕咕默默在心中数着分秒。
大约十分钟后，电梯‘钉’了一声，金属色的小门缓缓打开。
不似想象中的，黑暗隐蔽、又神秘的组织密谋地下室。
反倒仅仅一间开阔明亮，桌椅整齐的大会议室。
一位身形偏瘦，头发灰白的暮年老者。背对于她坐在椭圆形办公桌的尽头，一把真皮旋转大椅，面朝着透明地窗，阳光房外。
阳光房外，椰岛海风，浪花拍岸，欧欧有海鸥的鸣叫。
甚至几乎可以闻到海水的咸湿味。
白咕咕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钟老？”
她试探性问。
“你来了？”
真皮椅后的暮年老伯很快转过了身来。
“我是姓钟。”
“你不是…那个啥，S市妖管局的吗？”
白咕咕目瞪口呆，这么快就升职加薪到灵界分部了？
“S市的，那是我表弟。”
这位钟老面容和善。倒也不介意寻常人来，都将他们表兄弟当作一个人认错。
等待领路前来的工作人员退回电梯，重新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随便坐吧，别客气。”
这位钟老笑了笑说。
“钟老局长这次专程专门的找我过来，是有重要事情？”
白咕咕也没打算和他见外。
“自然。”
老局长一脸的专注严肃。
“我们今天，在这间房内接下来所有的谈话，绝对不会，也不可以泄露给任何人、或者妖，让除你我以外，任何其他的第三者知道。”
白咕咕：……
真有这么重要保密？？
难得认真坐直了身子。
“咳、咳！”
钟老局长清了下嗓子。正准备引入正题。
“啊，在那之前——”
白咕咕急忙说道：“我想请问，我们现在的科技发展，都已经达到全息投影甚至带感观联动的那种了？！”
“诶？？”
“就是说啊，之前下来这里的时候，电梯运行一直是往下走的对吧。”
白咕咕紧张激动到直搓手手。
“从外界来看，这座钢筋铁骨孤零零的银白巨蛋，一没有外轨，二不见栈桥，而通往地底的电梯，中途运行也只有一个方向。所以我们现在一定处在十几、或者几十米以下的地底深处。”
“明明是在地底——”
白咕咕视线偏移向他老局长背后光线的明媚阳光房，以及阳光房后，异常真实到简直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真是假的椰岛海岸。所言之意，不言而喻。
钟老局长：……
莫名默了一默。
“其实…也可以换的。”
这老大伯抬手往旁边轻巧一拉。
一根悬在半空，细细长长并不明显，像是七八十年代的电灯拉绳。
咔哒一声轻响。
会议室外明媚风光瞬息而变。
夕阳西下的海岸边，红霞漫天，凉风习习。
“哇喔…”
白咕咕小小幅度的连连拍手。
顺带比出来个大拇指头：“厉害！”
钟老局长笑的相当无奈。
“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论有关你本人，以及你家那条金龙陛下的事情了…”
话题依旧从三千多年前，曾经的仙族封神，放诞不仁。妖灵百类们便联合起来，依靠武力，攻上天宫，撕开了一条血路…来开始。
整个天下被分裂成了人灵两界。
龙族彻底掌控了灵界。
而人类，则避退事外，繁衍生息，逐渐占据满了人界。
那么问题同时也就出现——
仙族战败，近乎所有已然成神的仙族大能们，皆被就地斩杀。
剩余许多道行单薄，并不成器的小仙们，究竟都去了哪里？
“现在的灵界，是没有仙族的。”
钟老局长说道。从阳光房外投照进来的晚霞，将他半边皱纹略显疲意的脸颊，映衬到红光通通的。
“仙族，会不会自从那以后，都来到人界，混迹在我们人群当中？”
白咕咕想了想，说：“旁的不提，单就外貌体征来看。仙族他们如果不使用法术，仅仅只是平凡普通的生活着。跟我们人类之间，其实根本没有显著区别的方法吧？”
“白小姐之前在人类世界，应该也已经有接触过仙族的成员？”
白咕咕点头。
大致说的房东爸爸，云流，那只蓝毛嘛。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让仙族抛弃明明可以更加自由无拘的灵界生活，老老实实安分在人界，近三千年之久？”
钟老局长同时又抛出个简单疑问。
“那当然是因为，灵界肯定有着能让他们绝对无法回去，或者即便回去了，也很快会被重新驱逐的人和事物。”
白咕咕不假思索。
再又打断说：“钟老，我也不是小学生了，你要说什么直说，真的没必要兜圈子。”
“这就是所谓的‘种族流放’。”
老局长终于才讲到的重点方面。
“因为龙族赢得了胜利。仙族战败，所以他们全族都被流放到了人界。”
灵脉阻断，灵气稀薄。这对于寻常早已习惯性使用术法，呼风唤雨的仙族来讲，一时之间，犹如灭顶之灾。
“然而仙妖龙灵他们任何种族，任何理由的纠纷，其实都跟我们人类并无干系。”
钟老大伯他这又虚晃过一木仓。
白咕咕一口气没续上，差点给气笑。
这老爷子，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们人类所必须关注的，则是‘流放之地’这四个大字。”
“你也知道，被流放来的大妖小怪们，或多或少也都因为这样那样子的理由啊。要么凶残暴虐，要么背叛种族，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钟局长长话短说。
在他面前，椭圆长桌的正中央，全息投影浮现出来一个巨大无比黑洞洞的，形同如实景拍摄下水道的场景。
一只斑点豹纹，满身血污的凶恶妖怪，嗷嗷惨叫着从投影上方掠过，掉了下去。
“这个品格有问题的妖，被流放丢到人界。那个性情有问题的妖，也被流放丢来人界…”
“这样搞来，好像我们人界，反倒成了他们废物处理垃圾丢掉的垃圾桶一样。”
白咕咕狠狠点头。
简直不能更加再认同这个说法了。
“由此所带来的，就是我们人界治安管理支出，和犯罪率的大幅度增加——”
毕竟糟糕的妖和糟糕的人也一样。并不会因为短暂时间内换个地点，换个环境，就会变得遵纪守法，温良恭顺。
“而造成这一切源头…”
钟老局长他站起身来，两手拍桌。
言语间，实在充满了愤怒。
“尊敬亲爱的白咕咕小姐，种族流放这个‘好’办法，创始人、创始龙，正是在你家住的那条大金龙！”
白咕咕：……
啊？？？
……
第33章
……
灵界分局, 三楼办公中心。
一位结束休息，打卡复工的年轻小姐姐，走进这间集体办公中心。
顺手脱掉外搭罩衫。正准备回到座位, 忽而觉得背后一阵冷寒。
这种感觉, 阴嗖嗖的，仿佛有被什么冰凉长条的冷酷蛇类盯上一般……
她搓了搓胳膊，抖掉鸡皮疙瘩。看向了缩在墙角，抱着个饮水机桶的慕青果。
“姐妹你有没有觉得,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冷啊？”
“是…真的, 挺冷。”
慕青果眼神飘起, 飞快又隐蔽地示意给她——
没瞧见那边办公桌上盘着的龙么！
眼神凶恶，杀气腾腾的, 恨不得都将咱们全部吞掉。
权利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上当受骗了。
听咕崽的话, 他会暂且留在这间房内，等待那位莫名奇妙局长，即将要和幼崽谈论完毕的‘重要事情’。
可实际呢。
咕咕崽才刚走出这片区域, 再次进入一个人类上下楼梯用的‘小黑箱子’。
突然之间，在他神识感应中，就断了联系。
毫无征兆, 空荡荡的。
仿佛凭空消失一样。
直等到小黑箱子重新上升，从中走出来的，却只有一开始的‘领路人员’。
“卑鄙、无耻的人类！”
权利咬牙切齿。“你们将我幼崽拐骗，究竟打得什么阴谋诡计！”
“…都说过了, 我们局长他找白小姐、金龙大人您家的幼崽, 真的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倒霉才被掀掉办公桌面, 扰乱办公区域的工作人员们, 扎堆一群。瑟瑟发抖，还得在旁赔上笑脸。
慕青果抬头偷瞄了眼，雪白墙面上的电子挂钟。
距离白咕咕随同接待人员离开的时间。
明明才过去不到十五分钟！
这条急性子还暴脾气的金黄大龙，已经快把人家办公中心都给拆掉了。
“这样下去不行的。同志，帮忙想想办法啊！”
扎堆人群中，一位西装白领中年老哥连声大叫，冲着门口刚进来的小姐姐，和这边抱饮水机桶的慕青果。
“这…你们男同胞先想办法顶住，我就下去找警卫！”
小姐姐明显慌了神。挂在手头间罩衫也胡乱一丢，掉头就往楼下跑。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警卫不警卫的，而是这条龙，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信任过他们人类中的任何一员啊。
慕青果也觉得脑壳疼。
壮胆往饮水机里接了杯咖啡。
原地加油打气，做足心理准备，终于挤出来张标准到毫无破绽的职业笑脸。
“尊敬亲爱的金龙陛下，您要喝饮料吗？”
“我们人界专属，妖管局特供，三千年老水酿制而成…可能稍微会有一点点苦，但后味儿绝对的浓香醇正，提神醒脑，包您喜欢。”
“醒神？”
权利龙脸拉长。
人类总是这样的窝心藏腹，不将表面那层看似亲和，实则龌龊的老好人脸剥开。谁也不会知道，这样白白净净仪表堂堂的一个人下，竟会藏有怎样阴毒邪恶的心念。
“啊，对，我的意思是说…我那姐妹，其实，你们家幼崽最喜欢喝的！”
慕青果冷汗横流，临时挤出来的笑意，简直都僵在脸上。
“当真？”
“真的真的，你们家咕咕崽，绝对最喜欢的。”
慕青果拼命点头。“只要您能先冷静下来，保持安静，咱们先化个人形，坐下来，慢慢说…”
“呵，花言巧语，以为吾会信你？”
权利冷笑龇牙。
“……？！”
喂喂，这跟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白咕咕回到办公中心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金龙老爹龇牙咧嘴，慕青果自己捧着杯咖啡，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崽崽！”
终于盼到幼崽的出现，权利一个滑游从办公桌上撤了回来。
“他们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白咕咕明显滞愣了下。
摇头，笑了笑说：“没事儿。”
“龙爹，我们回去吧。”
权利当即察觉出来异样——
咕崽心情沉重。
可幼崽去时明明还满脸的新奇，短短不过半个小时，那人类臭虫的管理局长，究竟到底都跟幼崽说了些什么？！
影响崽崽的心情，等同于是间接阻碍到幼崽的健康成长！
权利喉间隐约溢出了低吼。
“真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严肃的事情啦。”
白咕咕打了个哈哈。
转移话题问：“对了龙爹，我倒听那钟老局长说。人界与灵界，从古至今，本质上到现在，早已分属为两个不同世界。明明相隔这样的遥远，临时间又无阵法相通。”
“龙爹当时，又是怎样，在短短十几分钟内，精准无误的找到、并赶来救我？”
“那当然是因为啊——”
权利不止一次像这样，龙爪摸着幼崽小小好奇的脑袋。
从他金黄微动的龙瞳中，白咕咕看到了老父亲满是慈爱的眼神。
额头正中，眉心的位置，隐隐有些发热。
“逆鳞。”
龙的嘴没动，声音却从耳畔清晰传来。
“我们龙这一生，漫长悠远的生命之下，有些时期，也会像它们鸟类成长换毛一样。破损、旧的鳞片会脱落，新的、更加坚硬的鳞片也会重新长出。”
“但唯独脖颈处有一片倒生逆长的龙鳞。是无论这条龙生长到多少年岁，整身龙甲换过多少次，也不会脱落的。”
权利尽可能地在用幼崽可以理解的程度，认真解释。
“换个方式来讲，这鳞片既会陪伴这条龙的一生，也相当于，无论这片龙鳞被拔下，被丢弃在犄角旮旯任何的地方。龙他本身，都一定会感应得到…”
也一定会，即便撕裂掉这整片天空，也绝对会赶来。
“逆鳞的存在，是唯一一片活着的龙鳞。”
白咕咕低低呢喃。
忆起当初才相遇的那天夜晚。
黑沉沉的江边，烧烤一条街的高低音响远远伴奏，暖色调商铺大灯亮起，混合着热辣辣的烤肉焦香。
一条金黄美丽的大龙，看似不经意的言谈间，将他精心保留有上万年的逆鳞，按在了她的眉间。
她只当还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误会。
嘻嘻哈哈一笑而过。
而这条龙，从一开始，就已经抱定了决心。异常的坚持。
“任何的…天涯海角？”
白咕咕歪头笑了。
“天涯海角。”
权利肯定回答。
闲在一旁慕青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瞬移出现在这边。
“逆鳞给你，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的。多么优美又纯洁的华国话呀~！”她两手捧脸，少女怀春一般的浮夸。
“搞的我都想立刻马上去找个小哥哥了。”
一脸戏谑不正经的表情。
白咕咕：……
也才注意到这办公中心，除她们以外。靠墙角边，还一个接一个地杵着一堆吃瓜群众。
白咕咕一把捉住这姐妹的两边肩膀。
狠狠地试图晃出她脑袋里进的小话本子。
“醒醒吧姐妹，这是一个清水和治愈为主打的沙雕世界，是不会存在任何不切实际的不伦幻想。”
“……”
“呦吼~，好久不见，乖巧可爱的小人类。”
走廊边的立柱后，随声儿歪头出一位瘦高个子，黑衣皮裤，耳钉裤链叮叮当当一起作响。
明明还挺白皙干净的一张脸，偏偏梳着个公鸡头冠朝天开，大夏天里也不知道他热不热…的杀马特紫毛。
骚包讨厌又邪魅。
来回几遍眼神确认过，这骚包货所呼叫的某人，还真是她自己。
白咕咕：……
这人谁啊？？
“本座，我啊，章华！”
杀马特紫毛瞪着个眼，“不过收拾了下发型，换身行头，你们就认不出本座来。”
白咕咕：我一脸懵。
慕青果：我也一脸懵逼。
他咋出来了？？
“你怎出来了？”
权利皱着眉头。终于将这句话怼了出来。
“哦，他们负责调查加审讯的工作人说，医疗部门那边传来消息，那些女子平安无事，仅仅只是昏睡过去而已。”
这老八爪鱼摇头晃脑。
“人都活着，没死，也没出现缺胳膊少腿的。虽然比照什么什么的既遂犯。按照你们人类说法，貌似也挺严重的罪名。但好歹看在本座生而为魔，并且未造成严重后果的程度上。”
“让我先行交出大堆的赔偿保证金。当然，如果等那些女子她们醒后，愿意签定谅解书的话，也就没事儿了。”
“既然没闹出人命，应该只是在经济和精神上的赔偿了。”
白咕咕一脸冷漠。
并不想要搭理这只骚包老魔：“恭喜你啊，血魔先生，总算逃脱了要吃花生米和蹲局子的下场。”
“近距离的接触，观赏过那些美丽有趣的人类小女性，仅仅却只赔掉两堆金子。”
“那种东西，本座这里可多了去。”
老魔笑得龇牙咧嘴。“赔多少都可以哦~！”
“真是一只性情恶劣，品格糟糕的魔。”
慕青果嗤之以鼻。真应该庆幸，这玩意儿还只是血魔，而不是色/魔。
“确实。”
白咕咕点头赞同。
“与人类的纠葛解决完毕，现在，总可以来算算，我们之间的欠债了。”
权利说道：“你这老魔被困洞中，数千年之久。若非我家幼崽意外误入，恐怕直到现在，你依旧会在那黑漆漆的无底洞中。”
“所以？”
章华不明所以。
“我家幼崽算你的恩人。”
权利道：“恩人在此，你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跪地谢恩？”
“……”
“若本座偏不？”
“你可以试试。”
权利龙爪握起。“我家幼崽正好缺个出入保护，提鞋拎包的卑贱随从，你应该可以胜任。”
巨大金龙的鼻息张阖，一脸不屑。
章华莫名嘴角一抽。
“这是我的荣幸？”
“很有自知之明，确实是你的荣幸。”
“……”
“我拒绝。”
“我也不要！”
八爪血魔果断拒绝同时，白咕咕也提出抗议。
甚至一脸的嫌弃。
出乎意料，
向来随她所愿的大龙爹，这次却并没有直接答应。
权利耐下性子，认真劝道：“咕崽平时外出逛街，爹爹不在身旁，总得有个随从近身保护。这八爪鱼他修炼已久，道行不错，化为人形，勉勉强强倒也能看。”
“再者…毕竟现在的魔族，已经算作非常稀有的东西了。”
可遇不可求的啊！
虽然…这只千年老血魔，人形外观看起来……
浓眉大眼配白净小脸，外加随时随地一股子霸总少爷的邪魅狷狂。
“可他没刷牙，还有口臭！”
试想想看，再怎样美貌英俊帅气惊人的小哥哥，站在身边，不开口还好。可一旦说起话来，他一嘴的口气……
白咕咕……
我溜了溜了告辞。
“难道不是咕崽想要一只宠物吗？”
权利满头问号。
那为什么之前还眼神示意，想从人类手中，将这八爪章鱼保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收养他一只八爪鱼？”
白咕咕简直怀疑人生。
权利：……
幼崽心，海底针，果然都是喜怒无常，变化多端。
令龙难以猜测的啊。
这表面父女俩的对话，血魔老大不高兴了。
他歪着张脸，气鼓鼓的。
“难道本座顿顿吃土，穷苦扒皮吗？”
“并不，你简直就如流动行走的ATM机。”
“难道本座不够好看吗？”
“好看。”
白咕咕点点头，“所以我决定把最好看的你，上交给国家。”
“……”
“真是有趣可爱的小人类，恭喜你，成功引起了本座的注意。”
一身皮衣各种大狗链子，金属环扣叮当作响。血魔本魔勾唇一笑，“本座决定了，就接受你这老龙的提议，成为你家人类崽的随从。”
“可我们家已经有了一条龙，一只海龟，再装不下来一只八爪鱼啊！”
白咕咕下巴跌地。
放过她吧。她真不是开动物园的啊！！
“不是八爪，是四足八爪！”
血魔章华敲黑板严肃强调，“四足像是螃蟹腿一样，八爪则是章鱼脚。”
“……”
合着还是个混血种儿的。
“人类，呵。”
血魔暗自在腹中冷笑。
他们短暂渺小的一生，再长寿也不过数百年久。
对于同样无聊至极和拥有着漫长生命的魔族来讲，须臾百年，不过一梦浮游。
百年而已，真若陪她有趣可爱的小人类玩玩，倒也无妨。
再者况且——
经历过当初的剥离飘远，现在飞速发展的人类界，还真是让魔期待呢。
于是血魔举起了他的八条触手。
“神魂契！定主仆。”
权利在旁催促命令。
“以我血魔章华之名。”
章华表情淡定，语气轻快：“与你这只小小人类定下魂契。在你今生今世，尚且活着喘气儿的时候，成为你的随从，服从你的命令，绝对不会违背你心意。”
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白咕咕只察觉到有一丝暖意落在她的心口。
莫名其妙间，仿佛多出了什么联系。
她可以体会到身旁这只魔的不屑，感受到他的呼吸，甚至他卑鄙讨厌的歪歪心思。
不知为何，突然就很想笑。
事实上，她也确实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她为什么要笑？”
血魔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说：
（宠物.八爪鱼.血魔get√）
第34章
“那当然是因为, 笑话你这千年老魔自命狂妄目中无人，外加大意轻敌喽~！”
慕青果深表同情看了眼血魔。
“用脚趾头猜猜看，你这老魔刚才心里打的主意, 肯定是：区区人类, 呵，一百年的时间，暂时答应下又如何，老魔我天生胆肥命长, 回头熬都能熬死你！”
白咕咕送她一根大拇指。
“果果同志，你还真答对了。”
“只不过啊, 老魔你貌似忽视了最最重要的一点。”
青果同志半挂在白咕咕身后, 狠狠拍了拍人肩膀。
“这姐妹，龙啊, 金龙陛下亲自认证, 活个千八万年的，不成问题的。”
“她，龙幼崽？”
章华不免哈哈大笑。
“尊敬亲爱的龙王陛下, 您是吃错了药呢，还是睡昏了头？”
明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类，顶多也算长得, 稍微漂亮那么一丢丢点的……
何时何地，为何原因，怎竟成了他龙族的幼崽？！
八爪鱼他满嘴啧啧。
这条老龙，瞧瞧, 他想幼崽都想疯了。
“谁跟你说我家咕崽是人类了？”
权利冷哼亦然。
“龙眼所看到的真实, 永远是你们所无法想象的。”
来啊, 不服走着慢慢瞧。
看谁先熬死了谁！
“……”
八爪鱼：为什么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回到一楼大厅。
一行四位, 补办好通行证，在窗口处购买了回人界的单程票——
没错，过界门。
其实还需要买票排队的！
如同一个大型的国际航班机场。妖类不屑，人类便在这里建造巨蛋，派兵驻守。提供服务，维持秩序的同时……
看这人来妖往的，确实是个创收的好点子。
“同志你好…我想请问，办理赔偿款项和调解协议的地方，是在这边窗口吧？”
一位素颜散发，尚且穿着蓝白条纹，医院病号服的年轻女孩，手头捏有厚厚一摞的各种单据。
“这边买票回程。补办/证件综合处理，政务中心大厅三号口，过中门往右手边，办公室方向走。”
近旁一名维持治安的年轻同志，随口回答。
“咕咕咕，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慕青果抱住白咕咕的手。
满脸稀奇瞧着左右四周，来来往往不同种的妖类。有兽头人身上下不搭，或者化形为人头顶犄角的，也有毛绒绒身子，背面拖着条大大的尾巴……
“我现在，真的好想在灵界这边多停留会儿啊。”她一脸畅往的样子。
“这里的位置偏远，灵气稀薄，也刚刚的好。多留会儿呼吸几口，没准咱们也能延年益寿，修练成仙了呢。”
“果果同志，我们之前都说过了吧——”
白咕咕应该很想敲开她的小脑袋壳儿。
“人界和灵界，俩地方的空间不同，时间流速也大不相同。至于二者间，究竟能有多大的差距呢，那边工作人员们，却只偷笑着说，要我们自己亲身去体会一波。”
“也就是说？”
慕青果一口反问。
“也说不准，我们穿过界门，会直接回到过来前的周一去。”
白咕咕悠悠叹道。
“……”
这不成时间悖论了？？
“白小姐，慕同志，那边综合处理办发来联络，让你们也过去一趟。”
窗口坐班的工作人员探出头来，“说是结算后有你们的赔偿款，顺便签字去领个钱。”
“赔偿款，还算我们俩个一部分的吗？”
慕青果眼神瞬间亮了。
低头看过手上票面：前方排队共计1012号，预计等待时间45分钟。
过去一趟办完签字。不多不少，刚巧差不多赶上。
“现在我们华国的福利，都已经好到这种程度吗？”
综合处理办中心。
大厅三号口，干净锃亮的对外窗口边，得到工作人员肯定答复后，女孩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不过是和男朋友分手，下班路上郁闷喝多了酒。睡一觉醒来，完事啥问题没有，被人抬来火车站内警局不说…竟然、竟然莫名其妙还能收到赔钱？？”
手边存着厚厚一摞单据，身穿病号服的那位。
正是之前在售票口，遇见过的，问路女孩。
“裴小姐是从S市来的？”
“对啊。”
女孩肯定道。
后又有些迟疑，“不过话说回来，我们S市，什么时候还建成这么大的机场…火车站？”
“火车站里有医院，有仓储，还顺带□□服务的？？”
“裴小姐，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相当不幸的消息。”
这处窗口后，坐着位神态端正，表情严谨的中年阿姨。
“这里，并不是S市。”
阿姨一脸的严肃：“这里是在华国最南，琼州岛。”
“啊？？”
裴姓的女孩子，小姐姐，足足呆了好几分钟。
良久，
“我是被人卖了吗？”
小姐姐双手掩唇，眼泪汪汪。
“现在你已经恢复自由了。”
窗口阿姨一脸冷漠。
“……”
“她看不到这满地乱走的妖类吗？”
白咕咕一行排在队末。前面还有位扁平大嘴长须须，衬衫下摆后，甚至掉出来条黑乎乎鱼尾巴的鲶鱼大叔。
“奇怪，好像真的是看不到哎。”
慕青果也觉得诧异。“同样都是普通人，抛开工作，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看得到这些？”
“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所以才看不清的。”
身后权利回答了她们的疑问。
“咕崽这位朋友，应该先前就在人类的管理机构工作。接触过的妖类多，一天天的累积下来，自然也看得清楚了。”
“再者况且，现在人类界大势所在。妖灵百类，依旧只作为一种不可公开…”
诶？？
原来，还是这个样子的吗？！
“难怪啊…”
“难怪我们单位之前入职，每个人先必须签订的保密协议。今后无论发生过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一律不许对外泄密。”慕青果反倒一脸若有所思。
“而且，新人们入门，甚至还有条隐性不成文的规定——”
“每个人，无论男女，不管经验、本职如何，通通必须都下放到窗口处，先服务两年。”
白咕咕：……
“果果你当初入职，第一眼看到许多妖类，不会很惊讶吗？”
“惊讶…唔，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啊。”
慕青果托腮回想：“不过在带我入门的前辈告诉过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之后，反倒淡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在我以为仅仅昏迷过去一晚上时间，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前排裴姓小姐姐，再次惊呆的表情，嘴巴里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难怪之前我就觉得挺奇怪。我在那边医院醒来，一问现在时间几点钟了，他们医生护士，不是摇头，就是笑着让我自己先多休息，确认过身体无碍后，再来这边办理材料。”
“可这究竟到底过去了多少天？”
小姐姐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五年，十年？二十年？”
“完了，看你们火车站都这么高级的样子，我该不会直接身穿，穿越到未来世界了吧…爸，妈，你们都在哪里啊？！”
“……”
窗口阿姨看傻子般嫌弃的眼神。
实在过意不去。
好心提醒说：“这个我们一般都划定在保密协议里的。寻常人来，是不被允许告知其明确的变动时间的。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回去以后，最多偏差，也不过一个月而已。”
“偏差？”
白咕咕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重点。“莫非每个人回去后，所到达的时间点，还不一样？”
“跟抽签一样，落到哪点算哪点？”
慕青果也为这个猜测，感到震惊。
“不不，这也太随便了点吧？”
“好好感谢本座吧，卑鄙无耻的小人类。”
血魔八爪鱼的邪魅声音，伴着浑身上下，大狗链子叮铃哐啷作响，一同晃悠了过来。
“本座方才使了个小小的变幻术，过去打听清楚了。”
章华得意说道：
“有关银蛋界门的事情——”
“其一，是这界门其实有两道。两道界门一平一竖，对分左右。”
“左右平竖均可双向往返。”
“平者目前归由人类把控，也是我们这次回去，买票后所要走的。”
“竖者则由妖类掌握。当然，有人类提供出服务，如此完善又安全的越界环境，加之又听闻那条竖道中漆黑阴冷，凶险无比。从人界返回时，或许又有反噬成百上千倍的往上加。所以竖道，仅仅作流放时使用。”
“其二，是每道界门间隔十五分钟后，会同时，短暂的开启五分钟。这五分钟内，才是正确的，可以穿越两界的时间段。”
“这样的话，尊敬伟大的血魔先生…”
慕青果及时举起了手。
“请问。”
章鱼魔他难得给人面子。
“我想请问，他们所说界门，难道不是像玻璃水障一样的东西。简简单单，来来回回，穿过而已。为什么还得间隔十五分钟？”
这个问题整活挺好。
白咕咕在旁点了点头。她也很想知道。
“你们那拉屎也是一次只拉一坨的，总不可能源源不断地，连天蹿稀吧。”
章鱼华打个比方，战术挑眉。
白咕咕：……
慕青果：……
呕——！！
前排裴小姐姐的各种单据材料，已经归档完毕。
“确认无误的话，这份保密协议，以及谅解书，可以考虑签署一下。”
阿姨递过来两份文书：“哦，保密协议是必须得签的。谅解书的话，只关系到赔偿金的问题。”
“能增加多少？”
“百分之二十。”
“签了！”
小姐姐大腿一拍。
同时满头问号：“话说我要谅解谁来着？？”
“那个…我能问问，具体可以赔偿到多少金额？”
慕青果往前插队凑了热闹。
裴小姐姐虽然一脸奇怪。倒也没介意，直接挪了挪位置，让她也瞧个清楚。
“我看看，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五六七、七个零！”
两颗人头，凑一起翻页往后，只看数字。
“白白消失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换来七位数字的赔款。这，我在做梦还是世界发了疯？”
裴小姐姐又一次惊呆的同时。
慕青果酸了。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年，我们那边区的，突然一夜之间，多出来一大堆的百万小富翁、小富婆。”
“谅解书的话，还能在这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的金额。”
窗口阿姨提醒。
“不不，我就一小公司的小小前台…”
小姐姐她紧张结巴到手脚都在发抖。“谅解书什么的…就算白白浪费掉我一个月，三个月、给我一年时间，以我现在工资水平，也根本不可能挣到一百多万啊！”
“我们只是提供建议，具体事实经过，要不要谅解，裴小姐可以先认真看完案件材料…”
窗口阿姨不急不躁，语气和缓。
“不用看了！”
裴小姐姐咬紧了牙。“就当算做梦，好歹也别给我断在关键时刻！”
大手一挥，笔下生风，接连两份好几个地方的重要签名，一气呵成。
尔后——
并没有发生什么。
突然惊醒、或者地板陷落…之类的标志性事件。
一件也没有。
“就这？”
裴姓小姐难以置信。
“就这…”
窗口阿姨无奈笑过。
最后嘱咐：“裴小姐在买票过站后，可以出东门站口，有机场大巴，直通琼州市区。旅游或者转机返回S市，都可以自己选择。”
“七个工作日内，我们会打款到你名下银行账户。”
这裴姓姐妹一脸世界疯了的表情。
抱着一摞材料，走了。扁平嘴的鲶鱼大叔，也很快咨询完毕事宜。
轮到白咕咕和慕青果。
“慕同志因为是我们体系内部人员，算为工作任务。”
窗口阿姨冷漠无情：“任务补贴和绩效奖金，将会随下个月的工资打款，一起发放。”
“至于白小姐——”
阿姨所在电脑旁，小型打印机嗡嗡作响。
同样将一摞厚厚实在的文书递了过来。
“真好啊，我也想要小钱钱…”
慕青果眼馋到恨不得贴死在那摞纸上。
白咕咕将那摞纸张，哗啦啦地翻到最后。
差点气笑：“我就三千块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都是一件事的受害者，前面裴小姐她能拿到一百多万，我们俩却可怜巴巴！”
慕青果严肃抗议。
“裴小姐她们一些人，整个被那魔物一口吞掉，精神和身心都受到很大伤害。”窗口阿姨头也不抬。
“早知道，当时就让你一口吞掉了。”
果果同志回头。
看向闲在旁边装作没事儿吹口哨的血魔，满脸的怨气。
一百万啊！
明明白白就从眼前这样溜走，给谁能甘心？！
“其实也不尽然啦。”
阿姨笑着却摆了摆手。
“这种被妖怪拐卖，整个儿吃掉的事情，毕竟一年两年内，也不一定会发生一件半件的。稍有不慎，可能连骨头都捡不回来一根。这次只能算作幸运。”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风险，也高回报？”
慕青果：……
这安慰，一点也让人快乐不起来。
“对了白咕咕小姐，之前我们系统，S市局发来联络。”
窗口阿姨声音再次传来：
“您的龙爹，龙权利先生，七月二十八日本周二晚19时左右。在S市临江路段，因为性格暴躁，突然发狂，喷出的龙息炸裂江面，引发江水上涨沿岸淹没。所直接造成的各项经济损失…”
“……”
白咕咕目瞪口呆。
“S市破坏的建筑，现在这里也要付赔偿款吗？”
“当然，我们可是全国联网，统一管理的。”
中年阿姨和颜悦色：“请问您是刷卡支付，或者现金？”
“……”
白咕咕：……
为什么！
为什么我来一趟还专门倒交赔款了？！
作者有话说：
白咕咕：三千块都不给我，还得我倒贴！！
哭了……
ps：下章终于可以回去了，芜湖～
第35章
天花板上吊顶高耸, 大灯通明。穿过这条长长的大理石走道，尽头的一道浑厚坚实的玻璃水障。
有执勤人员吹起哨子，吆喝着同批次过界的‘乘客们’抓紧时间。
“咕咕咕, 你紧张吗？”
慕青果悄悄握过白咕咕的手。
眼前的水障, 远处看来，仅仅像是一面干净绚丽的单面镜子。可从近处瞧，巨大而又玄奇到令人惊叹。甚至翻涌着毛边浪花。
“有那么一点点吧。”
白咕咕回答。
近乎下意识屏住呼吸，跨步而过的同时。
这种感觉, 就像夏日天里一身热汗，突然将脸贴近冰凉凉的井水中。
然后很快又消散。
水障的对面, 依旧还是干净通明的大灯甬道。
普普通通, 平平淡淡，什么惊奇险峻的意外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咕咕从口袋摸出手机, 重新开机。
联网后，显示时间：周六早晨的6:32。
身后紧跟有一位衬衫背带裤的羊角老大伯，同样也将手机关机重启后, 满脸兴奋的样子。
“十天，这回算赚到了！”
“其三，是这过界门后, 同一批次的不同人、或者妖，因为存在有一个月的偏差值，甚至会被传送到不同的时间点。”
早已化为一只小小的，如同吊坠玩偶般的八爪章鱼血魔, 软趴趴地挂在白咕咕的肩膀上。
由他科普说道：“如果之前, 在两界任意一界中已经度过的时间。再次回去后, 也只会回到目前再往后顺延的一个月内——”
“也就说, 只存在有莫名其妙中被‘偷流’走的时间，并不会存在有往返界门，回到过去的悖论情况。”
白咕咕托下巴思考。
山羊老伯兴奋间所说‘十天’，显然有可能还跟她们一行来自不同的批次。可事实却在同一时间，同一个方向，出现在了这里。
这老伯他是一个人来。
她们这边则是四位。却同时出现在了同个时间……
白咕咕左右环顾。
她与慕青果手牵着手，章鱼血魔是趴在她肩膀上。
龙爹权利则在过界门的一刹那。注意到自家幼崽稍显紧张的心情，当即就将龙爪护在幼崽小小的脑袋上。
“难道说…”
慕青果很快也注意，发现到了这个奥秘。
“其实，会不会只要大家手拉手，或者肢体上有接触，连在一起，就能保证同时回到同样的时间点？”她惊喜道。
“真的哎…也不对啊。”
白咕咕点头，旋即又很快否认掉这个想法。
“如果这样简单就可以保证大家同时都回到同一个点上。假使之前一个早在对面世界度过一定时间，返回时却和之后另一个并未有穿越过的，他们俩间手拉着手，穿越界门。计算起来偏差值或许早都超过一个月。强行传送到同一点的话，会不会…一方被拆掉七零八落？”
“这不又成悖论了吗？”
“或许…两界时间都有一个大方向不变的基本盘？”
“不不不，假设每个人都和陌生人手牵着手，这样也很奇怪的好吧？”
白咕咕陷入了沉思。
慕青果也陷入了沉思。
“怎么可能那样简单啊！”
脚底边，传来一声大喊：“你们四位只不过幸运而已！”
是一只个头矮小，巴掌般大的棕毛小松鼠。
跳起来直嚷嚷着：“过界门时，每个活着会呼吸的生物，都算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和我妈妈之前也手牵着手，而现在，我已经蹲在这里，整整等了二十多天了！”
二十天……
“难道你们没有认真查看，购买后的手中小票吗？”
看她们两位一脸懵逼的样子。
松鼠小妖好心提醒：“票面翻过，翻过，黑色部分的小字，注意事项，倒数第五行起。”
白咕咕和慕青果瞪大眼睛。费好大力气，才从小标黑字写的注意事项中，扒拉出来几行：
因界门穿越不稳定性。经常连续性会发生同批次旅客，到达时间不同的情况。
上述情况如有发生，无须惊慌。
同行的旅客，请原地等待一个月…内。
“……”
“……”
“不然你们以为，大厅那边的等候座椅，便利商店，厕所、茶水、仓储、医疗、钟点包间房…都是为什么设置的？”
棕毛松鼠愤愤不平：“人类，真不愧为奸诈狡猾的人类！”
合着这一条龙贴心的服务，都是创收增产的大好方法啊？！
白咕咕下巴跌地。
“这样也行？”
“许多第一次来的大小妖类，并不知道穿越界门后，各自所到达的时间点是随机的。后来同伴出来时间也是随机的。加之双方间并没有方便快捷的联络方式。所以只好吃住都留在大厅——”
“贫穷弱小到只够买票的小小妖们，都还没出大厅，莫名其妙就已经成了‘欠债妖’！”
“……”
慕青果蹲下身去。
一脸庄重地，认真拍了拍小松鼠肩膀。
“加油，最多不超十天，你一定会成功等到妈妈的！”
松鼠妖：……
出人界大厅站口，寻到个没人地方。
交通方式转变成为——
巨龙飞天。
抵达S市时，手机时间才刚刚跳动到7：00。
东环路街心公园。
“到了到了，公园这边将我放下。”
龙爪子里，慕青果急忙喊道：“我爸早上出车，一般路过这边。我打个电话，让他顺路来接我一程。”
金黄的巨龙幻化人形，降落在地面。
慕青果跳到一旁，摸出手机联系他老爸。
白咕咕则抬头望了望天，仲夏将尽的季节，昼长天早，尚且带着几分明媚。有小朋友背着书包，成群结队，一路嬉笑打闹的抄起近路，穿过公园。
洒水车滴滴答答地驶过路面。
明明在感观上体会，时间短短不过一夜。
可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
两列简单明确的文字和数字相组合，星期六，早7：00。
近四天的时间……
仿佛一瞬间，就这样毫无征兆，毫无知觉的，从自己手中被偷走了一样。
人灵两界，相隔异端，一程往返，恍如隔世。
白咕咕忍不住遐想。
穿过界门的同时，被偷走的时间，究竟都去了哪里？
“龙爹，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跟果果商量一下。”她说。
顺便一把扯下死乞白赖硬挂在自己肩膀，跟像贴狗皮膏药似的的千年老章鱼。“你能在这边稍等下下，可以吗？”
“长话短说。”
权利点点头。同时龙耳朵却动了一动。
“哎，也不可以偷听的！”
白咕咕立刻补充。
权利：……
“那我…”
章华语气里透露着欣喜。
“你也不许听！”
“……”
“差点吓我一跳。”
慕青果打完电话，回头就见白咕咕整个人，蹲在她身旁不远的花坛子边。“姐妹，你们不回去吗？”
“还有点事，想问问你的看法。”
白咕咕摇头，笑了笑。
“什么事儿？”
或许刚跟他爸口头玩笑一番，慕青果脸上还透着笑意。
“如果现在，平地而起一栋超级大的豪宅，一无产权，二无证明。在这天底下近乎所有的土地，要么归属国家，要么归属于私人的世界里。这栋房子，应该建去哪里？”
“诶…这算什么问题啊，还问得这样严肃。”
“我们华国反正是不可能了，土地属于国家、属于集体，私自建造就是违章。外国…外国那就更不可能，人家毕竟都是私有…”
慕青果认真思考，半晌。
给出答案：“建去南极？？”
“是未来的房屋吗？”
脆生生的女孩子音，路过背着粉红书包的小姑娘。
注意这边两位年轻的大姐姐都蹲在地上，相当愁苦的样子。
“我们上个星期写作课，老师刚让练习过作文的。”
“未来生活着的世界，将会是个土地、资源双向短缺，全世界人口却越来越庞大的世界。在此基础上，尝试想象设计一下，能够让所有人都住得开心，住得宽敞的未来房屋。”在她身后，另外一位女孩子。
有些腼腆说：“其实很简单的，只要采用新型材料，就像充气玩偶的那样。白天收起来，晚上，再充气进去。”
“我的，我的设计是像蜗牛背壳一样！”
粉红书包小姑娘笑起来，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
“走在哪里，可移动，随身携带，既防盗，也不怕小偷进去。”
一同上学的小伙伴几位。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短暂几秒钟内，便提出来许多的方案：
“变大变小，可折叠的。或者收进口袋，既方便、环保，还不占用资源！”
“鸟笼一样，悬挂在半空！”
“还可以朝地底挖掘！”
最后高个子男孩笑得得意：“我们老师给了A+！”
有礼貌地说过再见。
小朋友们渐渐走远了去。
“虽然不切实际，真正施行起来，也会存在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白咕咕莫名的想笑：“可明明有这样多的解决方法，为什么我们还要苦恼？”
“我们小时候，老师也教会我们写过这样的作文。”
“可究竟到底从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
慕青果同样沉默了。
“现代科学的证明之下，所谓天上的云彩，仅仅只是云彩罢了。”
“但在小孩子的眼中，天空飘着大片雪白云朵的背后，一定有藏有巨大洁白的美丽城堡。朝阳升起前一刻钟内，在公园花丛中，有采集晨蜜的小精灵会跳着舞蹈。”白咕咕说。
“秋季白露霜降的原因，是地底蛰伏一夏的‘吞吐’巨兽，他们醒来，呼吸呵出的白气，到了地面，就凝结成了霜冻。”慕青果旋即补充。
“孩子的眼中，总能看到比我们成年人更真更美好的东西。”
清晨公园的花坛边，两位年纪相差不多女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如果现在有酒，我一定会跟你干一杯。”
慕青果说。
良久，“我其实啊，如果不是胆小怕死的厉害。真想索性不顾一切，狠下心来，留在那个灵界，好好看看。”
她低低叹道。
“但那却是一个，听说，如果父母亲不强大的话，幼崽，就会轻易变成别人嘴边一锅肉汤…的世界。”
白咕咕说：“也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和谐美好的世界。”
停顿了下，又反问她：“你这样想法，当初你们领导派你外勤，监督我们家龙的时候，为什么就答应下来？不害怕么？”
“害怕啊，害怕到腿软脚抖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慕青果笑着说，“可害怕不能解决问题，腿软脚抖更不能解决问题。”
“虽然我自己挺贪生怕死，也挺害怕当家里人知道我哪天，绷不住的‘壮烈’在某个凶杀现场，旮旯角落里。但当这个国家需要我的时候，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站起身来。”
至此，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
“对了咕咕，我也有个问题。”
慕青果打破了沉默：“我很好奇，之前那边的妖管局长，他喊你过去，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越是土地贫瘠的地方，就越容易生长出来…令人惊叹的果实么。”
白咕咕却仿若意识回神般，她喃喃自语。
望着远方，干净晴朗的苍穹之上，云朵淡淡，没有彩虹。
当初龙爹老龟他们强抢精灵幼崽时，所说过的话，如今反倒成了箴言。
“第一，妖灵百类们，将我们人界，当做成了‘流放之地’。”
白咕咕竖起一根手指。
“糟糕的妖兽流放，不要的垃圾丢掉，简直如同废弃旧物处理场般的‘流放之地’。”
“流放之地啊…”
慕青果也随她视线，渐渐望向了远方。
忽而大腿一拍，狠下语气：“妖灵百类，把人界当做成了‘流放之地’。但我们，是人类，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着的地方。”
所以，不论多远，不论再怎样糟糕的地方，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们这些人，都一定会拼死砥砺的守卫好。
“所以说啊，越是土地贫瘠，才会生长出来令人惊叹的果实。”
白咕咕同时笑了。
仙魔不懂，妖族百兽们更不会清楚。
在人界，这片于它们看来，形同如荒漠般枯无死寂的土地上。我们人类，才是这沙漠中，独一无二，最为珍贵闪亮的无价之花。
“第二呢？”
“第二，在人界这片灵气稀薄的荒芜土地上，越是妖力强盛的大妖，所受到的压制，就会越大。”
白咕咕眼神示意，指给她看。
在身后不远，她们刚从半空落地的地方。
站着一身金黄灿灿的龙爹，和化为挂件大小，狗皮膏药般粘着人肩膀的老章鱼。
“他这是…”
慕青果过于惊讶，甚至讲不出来事实。
“是啊。那条千年老章鱼，已经默不作声，很明智的将自己缩小成为一只挂坠般的大小。”
白咕咕偏过头去，默默望着前方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定很不舒服的吧，你家大龙爹？”
成千上万年道行的巨大妖龙，来到这片近乎枯竭的土地。
就像你原本活生生可以直立行走跑步跳跃的一个人，现在却只能依靠伏在地上，爬行前进。是多么残忍又悲催的一件事。
“虽然龙的爪子是凉冰冰的，尾巴也是冰冰凉的，就连相互拥抱间的胸膛，也是毫无温度的冰冷。”
白咕咕像在自言自语：“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那样冰冷冷的胸膛之下。面对幼崽时，所包裹着的，依旧也只是一颗温热在跳动的心。
“第三件呢？”
慕青果问。不免好奇。
“第三件，才是真正要保密的内容。”
白咕咕摇摇头。显然却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
“我自己想不明白，所以也没办法跟你说。”
她站起身来，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身后高大的乔木树木，投射下来斑斑点点。映照在她的脸上。
“慕青果——”
她说。
“以我龙族之名。青果，祝福，愿你今后生活的每一天，都能充满热情和活力的，向着自己的理想努力前进。”
“这是…龙的祝福？”慕青果蹲在地上，一时间惊讶还有些无所适从。
“龙的祝福。”
白咕咕认真道。
龙的祝福，绝对一定会实现的祝福。
对面慕青果继而呆愣半晌。
忽然掩面大哭。
“每条龙一生中，只会说出口三次祝福的话。”这姐妹感动到眼泪汪汪。
“这样吝啬又抠门的种族，竟然将一生仅有的三次祝福，三分其一就送给了我，我太感动了，我能不感动么！”
“三次之后呢？”白咕咕问。
“没听说过。”
慕青果答。
“……”
白咕咕清清嗓子。
将话题重新拉正回来。
“即便一生中只有的三次，我也照样会祝福你。”
毕竟——
多亏了有你，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与其让一条本该腾空而游、驰骋于天上地下的无拘巨龙，龟缩在这样狭窄黑暗的一方世界，倒还不如……
“你，真的要去？”
慕青果过于震惊抬起了头，刚刚擤过的鼻子还有浓重的鼻音。
“嗯。”
白咕咕点头。
那是一个，据说连生存法则也残酷很多的…妖灵世界。
可即使再有多大的困难，我也一定要去。
慕青果哭了。
显然已经明白她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内，相对于现代安逸生活中长大的人，做出一个怎样惊人的决定。
不值钱眼泪花子，不要命地直往地下砸。
喂喂，是我自己去又不是让你去。别哭到好像自己丢了五个亿一样啊？
白咕咕哭笑不得。
“可这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实现的，龙的祝福啊。”慕青果哭的更凶了。
“早知道，早知道你要祝福的话，为什么不祝福我明天买彩票中奖五个亿呢！”
“我的五个亿，那可是亿啊！”
白咕咕：……
歪？？
还我感动啊你个塑料姐妹！！
小道尽头，小公园外的临时停车区域，嘟嘟传来两声鸣笛。
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稳稳停在了这附近。
慕青果眼神一亮：“爸！”
司机是个瘦高儒雅的中年人，他摇下车前窗。
看到这边俩女孩并排蹲在一起。先同白咕咕点了点头，算作见面。
“又连续加夜班？怎么也不事先回个电话？”
慕爸爸是个温文和气的中年男人，见自家闺女就像懒驴打滚般，一个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连屁股后面灰土都不拍。急哄哄地就往这边车上跑来。
难免抱怨两句。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丫头一样。不稳重。”
白咕咕同样小幅度摆了摆手，算作礼貌。
慕青果跑到车前，猛然停顿了下。
转身，扬声挥了挥手：
“拜拜，咕咕。”
却又不等她回答。
急匆匆拉开车后门，头也不回，钻了进去。
“要不是你们局里主任打电话来，你妈着急都快往派出所里报警失踪人口了。眼眶怎么都红了？”慕爸爸在车内唠叨的声音。
“没什么。年轻嘛，总得向上冲在最前线的呀。你家可爱又善良的大闺女，可是连续加班三天四夜都没有休息了哎！”
透过那半扇开着的窗子。
白咕咕看到——
慕青果坐进车里，作势狠狠抹了把脸，似乎想要将自己精神头，抹得更加轻快些。
“不说这个了，爸，我都快饿死了。你给我搭个便车呗，去东城巷那边的小吃街，那家豆浆油条的早点好吃。”
“你妈妈呢？”
“等下咱们从东环路绕过去，正好顺路给我妈也送两笼肉包。”
“猪肉大葱馅儿，他家薄皮肉厚，我妈最喜欢吃的…”
车子发动。
慕爸爸和慕青果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蓝白相间的小出租车汇入车流，渐行渐远。
“嗯，再见，果果。”
白咕咕站在原地，同样小小声地说道。
也或许是……
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她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
从什么开始的呢？
天上的云，也仅仅只是云。冷空气和暖空气的相遇对流，就变成了雨。月亮上的坑洞，不再是兔子捣药，嫦娥挖坑，所遗留下的痕迹。
拉开壁橱瞬间，黑漆漆的洞穴，乍然变亮的一刹那，更不会是通往异界的通道。
久置不用的地下室里。只有灰尘。
铺洒阳光的小道前方。
化作人形的金龙爹，和那条八爪章鱼——这老魔在灵气稀薄之地，似乎特别在意想往人肩膀上挂。
龙爹自然而然一脸嫌弃的模样。
龙爪掐住他光秃圆滚的大脑壳儿，拼命地往下撕扯。
明明那样威风凛凛的金黄大龙，一脸的小表情，居然还那样的丰富。
白咕咕小走几步。
情难自禁，忽而笑出了声。
“说完了？”
权利终于将那八爪章鱼扯了下去，随手一抛丢出去老远。
“嗯。”
白咕咕点了点头。静默片刻。
“抱歉，是我太过狭隘，过于偏执了些。”
面对这样一条专注较真的金龙。
她忽而又说：
“仅仅只注视着眼前的烧烤店，却不曾回想记起过，在头顶高高的天空，还有藏于云端的美丽天宫。”
“白衬衫配牛仔裤，照样可以御剑飞行。”
“作为幼崽，咕咕随时随地，都可以更加多一点的来依靠爹爹！”
权利静静注视着幼崽，眼中目光柔软到几乎快要化掉。
“我还从未见过，一向来说干就干、残暴不仁的凶恶龙族，居然也能这么腻歪。”
拳头般大小的八爪鱼血魔，被龙爪扯下后，飞快又钻进藏在白咕咕随意扎起的长发后。
他轻哼咕哝声，背过了脸去：“哼，假模假式！”
并不理会这八爪鱼怎样丰富的内心世界。
权利再一次抬起爪子，摸了摸幼崽柔顺细腻的头发。
“回去吧。”
“嗯。”
白咕咕点点头。
清晨温暖的阳光洒落。
这条街道已经往返一个来回的洒水车辆。滴滴答答地‘生日快乐’歌，再次响彻了一路。
“对了，龙爹，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定一定地要说给你听。”
“嗯？”
“从哪里开始说呢？”
“想当初啊，我们在孤儿院里…”
……
临江路段烧烤店。
自从那日公主殿下‘我要静静’后，便在公园被绑架失踪，已经过了整整四天。
龙王陛下也已经追去了整整四天。
空荡荡的烧烤店内。
老海龟独自一人守着店面。
凄凄惨惨，孤苦伶仃…划掉，并不。
“喂，你这老家伙，不说好的牛腩火锅，还没好吗？”
咕嘟嘟地声音，自厨房中传来，诱人食欲的麻辣红油香味，四散飘荡。
地精老头手持刀叉，端坐在桌前。不断催促着尚将自己关在厨房，较真折腾锅底的老海龟。
“说是趁他们不在，咱俩老伙计整道好吃的。可我从早五点过来，现在都两个小时，你热个锅底，至于这么慢…”
楼下卷闸门外，猛然传来‘铛铛’的敲门声。
老龟从厨房探出了头。
桌前地精老头‘哧溜’一下，抢先已经躲回了地底。
“真是胆小没出息的家伙…”
老海龟嘀咕了一句。
便下楼去，从柜台后摸出拉杆。
打开门后。
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
“这是…”
老海龟惊讶的表情。
因为他无意识间伸出了爪子，明显会受到阻拦，被狠狠推开的瞬间。
奇怪却并无任何的阻隔。
他的爪子，切切实实穿透过了，卷闸门前的台阶。
本应该横亘在店门前的天道隔阂，无形屏障。不知为何，已然消失了踪迹。
一只将满头毛发打理梳到整整齐齐的独角灰毛狐狸。穿着笔挺白色的小西装，像是参加婚礼的小花童。
站在店门前的台阶下。
见老龟出面，他单手置于胸前，行了个简单人类的见面礼。
“那个…龟公丞相，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吾辈名为茶荼。”
“之所以头上长出的这只角，是、是金龙陛下的，权利大人…是我父亲！”
……
第36章
……
灵界以东, 菏泽之丘，有狐族。
自三千年前，人灵两界分隔成为两个不同的世界。
狐族们的先祖守望在这片温暖潮湿的菏泽间, 勤劳而幸福的生活着。
众所周知, 狐狸，是没有角的。
但距今五百年前，菏泽之丘的狐狸窝里，却生出来了一只额头长角的灰毛狐狸。
“太可怕了, 我们是狐狸，狐狸怎么可能长角！”
有同族的布袋长老, 拄着柺棍, 连连摇头。
“太诡异了。我们是妖，妖灵百类, 又不是魔族, 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奇奇怪怪的混血种！”
同时期出生，本该成为伙伴的小幼崽们。也因额头间这只小小的弯角，个个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看他的眼神, 脏兮兮地还那样凶恶。”
“瞧他的毛色，又灰又粗糙，简直像是泥沼里面滚出来一样…”
诸如类似恶意中伤的话语, 从出生那刻起。
就一直纠缠伴随着他。
尚在母亲怀抱的襁褓中。小小瘦弱的灰毛狐狸崽，所学会记下的第一个词语，不是‘母亲’，而是——
“杂种。”
“母亲母亲, 我的父亲, 到底是谁？”
稍长大些, 明了事理。
小小的灰毛狐狸崽儿, 意外翻看到一本族中古籍时。用尖尖的锐爪，从中勾画出来了一段：
妖灵百类，任何种族之间，都普遍存在有一种的现象：生/殖隔离。
就像一只狐狸，根本没有办法和一只别族的鸟类生下后代幼崽。
狐狸和狐狸的后代，只会生得出来狐狸，而不会生出一只带角的狐狸。
但唯独一个种族，龙族，除外。
她们可以肆意地选择生下。或者选择让其他种族生下来……
龙族，
龙族是…有角的！
“我的父亲，是某位龙族的大人吗？”
雷鸣声声，大雨瓢泼的夜里。
灰毛小狐狸从书本中抬起了头。早已枯竭多年的眼神，浮现出来几许亮光。
在他身后，他的母亲。那只似乎永远温柔和好脾气的红狐。
无论外人怎样的恶语中伤，流言蜚短。都一定会在他最最伤心难过时，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额前，一丛灰褐色的细腻绒毛。
母亲温暖的怀抱，儿时襁褓中低低的呢喃。
每每梦回到那个场景，都让他贪恋不已。
“对，你的父亲，他…他是一条龙。”
这一次，一贯对此保持沉默着的母亲，终于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你父亲他，是一条龙。是一条天上地下，最最伟大的龙。”
书上说，龙族中，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龙，尤其又以金龙为尊。
金龙……
最最尊贵，最最伟大的龙。
光是在唇边轻轻念出口这两个简单的字眼，就足以能够让他们这些弱小无力的妖怪们，脑海中浮现许多无限的遐想。
于是，瘦小孱弱的灰毛狐狸，再次问他的母亲。
“母亲，我的父亲，真的是一条金龙吗？”
“啊，或许是吧。”
自以为得到母亲肯定回答的小狐狸崽，一瞬间欣喜若狂。
下意识选择却忽略过了，母亲看他时，眼中的死寂和凄凉。
“茶…荼，答应母亲，永远，永远不要试图…去找一条龙…去找你的父亲。”
或许是母亲声音太过虚弱，也或许是一时间狂喜冲昏掉了头脑。
小小的灰毛狐狸，深深记住了母亲话语中的最后一句：
去找你的父亲！
“我记下了母亲，我一定会找到金龙，找到父亲的！”
名为‘茶荼’的小狐狸崽，对着母亲的眼睛，指天发誓。
他的母亲，死在了这个大雨夜里。
“所以呢？”
临江路烧烤街的店门前。
注意到原本横亘阶前，分隔人妖的天道屏障，早已消失不见。
龟公揣起身前两只短小萌态的爪子。
走下了台阶。
“明明都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茶荼大人为何如今才出现这里？”
“早在之前，很早很早以前，我母亲刚过世还没多久。我就曾到过龙谷附近，去打听过…金龙大人的下落！”
穿着齐整的灰毛狐狸说道。
龙之一族，生性高傲，且占有欲极强。
是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任何的无关妖类出现在龙谷，出现在他们自己的势力范围附近。但即便这样高傲自负的种族，关键地方的内务管理上，却并不走心。
因此，在龙谷外不远的沼泽水池子中，泡着有一窝又一窝的□□。
龙族会在不经意间，保护住这些□□免受外来妖类们的生吞屠杀。
□□们则每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侍奉着龙族，负责打理龙谷上下，里里外外，所有的角落。
拜别过母亲的遗体，将她葬在菏泽丘外一处偏远的山坡上。
灰毛小狐狸茶荼，背上破旧的行囊包袱，离开了菏泽。向着远方，遥远的龙谷，一步一步前进。
“金龙？”
“唔…现在的龙谷中，好像，是有那么一条啦。”
被甜滋滋的可口果实忽悠到的癞皮□□，瘫躺在路边的大青石上，悠哉悠哉地晃着大长腿。
“我也是听从在历代龙王金黄美丽的龙堡中，所侍奉过的伙伴们讲——”
“当今的龙王，权利陛下，他，不偏不巧，正好就是一条金龙。”
“不过说起这位权利陛下…”
□□几口啃完了果实，翻起身来：“从来没有任何一只的□□能接近他，也从来没有任何一只□□见到过他。毕竟，他已经在龙堡中沉睡过很多年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
灰毛的茶荼攥紧着衣角，仿佛下一秒这只糙皮□□所说出口话。便可直接宣判到他的死刑。
“权利陛下他…尚且，有别的孩子吗？”
“唔，没听说过。”
□□摇了摇头。
“毕竟，那位陛下一直都是沉睡着的。”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喜悦。几乎快要将他冲晕过去。
这种感觉，快乐到简直要飞起来一样。
原来，我的父亲，是高高在上，龙族的王。
原来，我的父亲，他并非不爱我，他仅仅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而已……
等他醒来，他醒来后，见到了我，第一眼后，一定会喜欢上我。
单纯愚钝的小灰狐狸，就这样放下了包袱。
在龙谷外，□□们所生活着的沼泽远方，搭建起来一座小小的窝棚。
从秋分等到冬至，万物枯黄，霜降一轮又到春暖花开。
一直到——
五百年后。
巨大的金龙终于醒来。
他醒来的消息，被龙族后人们在第一时间，用速度最快的飞鸟，传遍布了整片灵域。他喷出的鼻息，足以让整个龙谷都为之沸腾。
苦苦等在窝棚里的小灰狐狸。
听到外界□□们惊呼的声音，匆忙间，从他狭小凌乱的窝棚中，跌跌撞撞爬了出来。
只来得及看见一望蔚蓝的晴空中，一条金黄美丽的巨大长龙。
他矫健灵敏的躯体，使得龙在半空中，即使团团环绕扭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也不会打结。庞大惊人的身姿，足以遮蔽太阳，降下阴影。
巨龙在半空中，短短盘旋了两圈。
金龙，飞走了。
那一瞬间，灰毛茶荼的心目中，油然而生出来一种自豪。
看，我并非杂种！我有父亲！
看，这就是我的父亲！
一条尊贵伟大，俊美无双、法力高强、金黄美丽的……巨龙。
听他简单讲完事情经过。
烧烤店门前。
“原来是这样子的。”
老海龟揣着的两只爪子，又改为抱着龟壳边边。
矮小敦实的个头，让他显得老实又憨厚。
“茶荼大人，从灵界一路找来这边人界，千里迢迢，一定很辛苦吧？”
龟公满脸担忧的样子。微微上翘的唇沿，似乎永远都在笑着的。
“您是独自一人吗？同伴呢？”
“明明还是个瘦弱可怜的幼崽，竟然独自一人穿过界门。来到这边，真是…太可怜了。”
“不，龟公丞相，我并非独自一人。”
灰毛的茶荼立刻解释说道：“之前还有一只红鲤，和他的小宠猪精。我们相互结伴，过界门后，就藏身混在了人类货物中转的运输车内。一路北上，一路打听着金龙陛下的下落。”
“但是，但是之前不久，人类的管理机构追上我们。”
茶荼语气中，带有一丝落寞：“红鲤和他的小宠猪精，都被锁上镣/铐，强硬带走…”
“哦哦，原来是这样。”
老海龟故作恍然，点了点头。
又问：“茶荼大人在来人界途中，有关灵力的使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其它呢，其它部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诶？？”
灰毛的茶荼不明所以。
“呃…就是说啊，现在在人类世界，这样稀少又枯竭的灵气环境下。作为幼崽，又不可以动用灵力，茶荼大人一路从界门处，来到这边S市，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老龟换了个简单易懂的说法。
“不，其实也并非必然！”
理解听懂了老龟丞相话语中，对于他所遭遇不幸的怜惜。
茶荼的落寞一扫而空。
上前一步将实情和盘托出：“在人界灵脉阻塞，灵气稀薄，看似是弱小的妖怪们都不可以使用灵力。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仿佛面前这只憨态可掬的老海龟，真正才是关心他、爱护他、共享并替他一同守护着某个秘密的至亲亲人。
“土地荒芜，空气之中没有灵气，但这里是人界，有人类啊！”
“空气中之所以灵气稀薄，是因为有少量、基本的灵气，却被蕴含在了人类的肉/体之中…”也或许是埋藏心中，久久终于找到一个可说出口来分享的亲人。
灰毛狐狸挥舞着前爪，表情亢奋：“这个隐藏极深的秘密，如果不真正的生吞吃下去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而每吞掉一个人，就能短暂的恢复一段时间的灵力。”
“所以人类臭虫们的管理机构，才会命令禁止吃人！”
这般癫狂中又带着许些嚣张……
活脱脱像似少不经事，仅仅为了博得引起别人关注，而采取极端恶劣的行为，伤人害己的叛逆少年。
老海龟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怜悯。
“真是…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
是啊，可怜的孩子。
小灰狐狸茶荼，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评价。
是啊，别的小幼崽们，从一出生就有的父亲，他没有。
别的小幼崽们，他们从一出生就被很好很好的呵护在父母亲的怀抱中，他也没有。
那片温暖潮湿梦幻般的狐狸丘中，所带给他的，仅仅只有无边无际的谩骂、指责、和歧视。
尚未成年的狐狸幼崽，从东方的菏泽出发，一路来到龙族的龙谷，又赶至人界。寻亲路途，万里漫漫，何其辛苦……
他已经足够的可怜了。
但是，很快，很快的！
他有了父亲，他的父亲是一条龙，他不可怜了！
他不可怜！
“对了龟公丞相，我的父…权利大人呢？不在房间内吗？”
茶荼奇怪问道。
“嗯，哦，权利陛下啊。他几天之前，追出去寻找被某些妖物，恶意掳绑走的咕咕殿下。”
老龟答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应该回来…”
“又是那只虚伪卑鄙的人类臭虫！”
灰毛的狐狸崽子，一瞬间，因为愤怒，全身的毛发都炸裂开来。
“虚伪、卑鄙、无耻、厚脸皮的人类！”
被嫉妒和仇恨充斥满了内心的狐狸崽儿，龇咬着牙。他焦急不安的心态，早已从他不断打着转儿，失去冷静的步伐当中，展现出来。
“金龙大人也真是，怎就看不出来真相…那是人类啊！”
“她连角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金龙大人的幼崽！！”
“但是，茶荼大人您额心的角，貌似也不大相像的吧？”
老海龟也摊开了爪子，微微眯着眼。
“据老龟我所知，龙族的角，从来都是左右两边，长成枝枝叉叉的。”
“从未有见过哪条成年的大龙，或者小龙幼崽，会像茶荼大人这样，无论左右。独独额心，一只的尖尖弯角…”不似龙族。
反倒像是……
犀牛之类的角。
“可这世界上，除了龙族，还有妖灵其他，能够和一只狐狸，生得出来一只带角的幼崽？！”
早已经历过世事磋磨的狐狸崽儿，凶狠起来，也是极其的吓人。
龟公仓促间挪开的脚下，甚至绊了一下。
“权利大人不在，我就在这房子里，等着他回来。”
狐狸茶荼坚持道。
他伸出爪子，向前小小试探性的一步。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小狐狸脸上露出了喜悦。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人类建造并居住着的屋子。
因为天道的存在，相互排斥的异族间，天生会有着不可逾越的壁障。
而权利陛下在人界生活并居住的这间屋子。
他却可以，一次性，毫无阻碍的通过。
这会不会代表——
金龙大人，他的父亲，其实早在冥冥中，已然默许并接受了他的存在？？
灰毛狐狸踏进了这间烧烤店内。
普普通通的一间小店。
一楼是大堂，因为尚未营业，所以只在墙角位置，有零散堆积起的桌椅板凳。
侧边楼梯上去后，二楼是店家主人居住的地方。
有小客厅，厨房，卫生间，和卧室……
“但是，咕咕殿下，可能不太喜欢，别人私下进入到她的房间里…”
老龟迈开着小短腿。努力跟了上去。
“门口两道显眼的禁牌。未经允许的话，连权利陛下也不行…”
牛腩火锅的鲜辣气味，从厨房中传来。
老龟下楼的匆忙，忘记关火。
咕嘟嘟地气泡沸腾出来。牛腩的香味，伴随着辣味的红油，让人口欲大开。
“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吃到过这样新鲜热气腾腾的食物了？”
茶荼低下了头，眼眶中不禁溢出了泪水。
被人类通缉追捕的日子里，昼夜不停的奔逃，每天生冷到刺喉的杂粮。
厨房的对面，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
卧室床上，整整齐齐叠着有一床小碎花的夏凉被。
“这一定是，权利大人留给幼崽的房间吧。”
多么细心，多么温暖的房间。
权利大人，他的父亲，也一定是一个认真专注，善待幼崽的好父亲吧？
灰毛的茶荼忍不住地遐想。
父亲，他的父亲，他很快就会有的父亲……
可如果不是那只女性的人类臭虫从中作梗。
一大清早香喷喷的肉食火锅，会是他的。舒适安逸的休息房间，也会是他的。
人类…
卑鄙无耻的人类。
“真是的，现在的狐狸崽们，都是这样不切实际的爱幻想吗？”
老龟从厨房中急忙关掉了炉火。
慢悠悠地赶来这边：“就算想要父亲，好歹也找个差不多更加令妖信服的借口吧。”
“不，都是人类，人类都是骗子，满口谎言的臭虫。一定是她欺骗了权利大人！”
灰毛狐狸转过了身来。
他内心的愤怒，极度想要找到某个亲近亲属，能够倾听他的控诉，理解他的痛苦……
眼前白亮锃明的冷光，一闪而过。
似乎刀具之类的什么刃器，正正划过他的脸面。
有什么猩红，温热，粘稠，液体状的……
从他的额心。
淌下鼻梁，唇边，下巴……
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
钻心到刺骨的疼痛，很快席卷而来。而地板上掉落下那半只弧形弯状，赭褐色的小角，掺杂有斑斑点点猩红的血迹，更是几乎让他发狂。
“你，前些日子，在人界，吃了好几个人吧？”
面前站着的老海龟，依旧一脸带笑，温和问道。
注意到这只寻亲上门的灰毛狐狸崽儿，早已捂住额头，疼到满地打滚，说不出话来。
他难得安慰说：
“放心吧，茶荼大人。老臣只是好奇，您，以及您头顶上的这只弯角，当真是权利陛下的幼崽？”
老海龟面目慈善。
微微向上翘起的唇角，仿佛永远都蕴藏着笑意。
茶荼看到，这老海龟从背后捧出了一块乳白色，稍偏长方形的扁平法器。
短小不便的爪子，连连在上面戳按。
神情中流露出的不屑和鄙视，仿佛下一秒钟，就能将他肢解杀死。
比起死亡，更多的，则是面对死亡来临前的一刻钟——
他能感觉得到。
猩红温热的粘稠，是他的血。
之前依靠吃人才换得仅有的一点灵力，存留在角中，在飞速的流失……
这老海龟竟是这样，明明前一秒钟，还面目带笑的招待着他。下一秒，竟毫不留情直接出手。斩他的角，断掉他所有全部的奢念妄想，将他重新推回无底黑暗的深渊。
角，他向来引以为傲并自豪着的弯角。
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斩断……
“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龙族的角，其实就像仙族的随身法器一样？”
老龟也难得发了善心：“除了汇聚灵气，保持平稳。其余时候，不过头顶上的装饰物品而已。”
“如果茶荼大人当真是陛下的幼崽话，即使当下被折断了角，应该也用时不久，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的。”
角这种东西。
被折断了…怎么可能还长得出来啊！！
额头中心，钻心刺骨的疼痛。清清楚楚告诉着他，不可能的。
他的角，断掉之后，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可比起疼痛，更多的，则是来自于他内心深处、深深、深深的恐惧。
面前老海龟爪中的法器，所拨通连接的对方，或许正是金龙大人，也或许，是人类的管理机构。
“喂，是临江路段派出所吗？”
老龟同志十分熟练拨通了报警电话。
“嗯，对，是的，我报警。你们前些日子公告通缉的一位杀人…啊、不，吃人狐狸，我这边正好有了线索。”
“赏金？哈哈，咱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呢，怎么好意思还拿国家的悬赏金啊…”
这老贼龟笑得轻松自在。
得到对方很快赶到的承诺后，电话挂断。
“老臣当年随同权利陛下，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那红狐母亲、包括你们狐族的九尾狐祖，怕还不知在哪处的角落里捏泥巴。”
龟公丞相的脸上，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默默看着跌跪在地，早已失去思考能力的灰毛狐狸崽儿。
“欢迎来到，大人们的世界。单纯、愚钝的小幼崽们。”
一个无论对错，无关黑白，没有理由…毫无原则的世界……
“老臣我就等在这里。等着茶荼大人重新长出角来，回到这里，将今天所发生在这间房中的一切，原原本本的揭穿，揭穿给…权利陛下。”
白咕咕和权利龙爹回到家时。
车头闪烁着红蓝两色灯的外勤警车，才刚刚离开。
“发生了什么？”
白咕咕注意到这边街坊邻居，许多人都围观过来，似乎在她家周围，又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之前据说有吃过人的独角狐狸，正巧溜达在附近。那些人类的管理机构过来，就被带走了。”
老龟他闲揣着爪子。
满脸堆笑，憨态可掬。
“是…吗？”
白咕咕莫名觉得有些可疑。
不过偏头去看，身旁大龙爹，同样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转念想了想，“也罢，既然警/察叔叔们亲自来的，应该不会冤枉了它。”
走进店门，一大股牛腩的香味扑面而来。
“一大清早上就吃火锅吗？”
白咕咕难免惊讶。同时摸了摸肚子，“不过也正好，一晚上熬过去，我都又累又饿的。”
小碎步迈开冲上二楼。
厨房推拉门后，电磁炉灶上，刚巧架着一锅烹煮熟透的红油牛腩。
正准备捉筷子来捞——
“锅里掉了灰毛，馊了。”
紧随身后，一把夺掉她手中竹筷的权利龙爹，冷声说道。
“欸…”
白咕咕嘴角一抽。
认真看过龙爹，又转头看了看老龟。
光溜溜的脑壳，光溜溜的爪，哪里有长龟毛嘛！
“……”
用不着这样嫌弃自己的老伙计吧？！
大概熬夜一整晚的时间，实在令人疲乏的厉害。
牛腩火锅又被老龟找了个借口，整锅端去倒掉。
白咕咕胡乱啃了个果子，草草梳洗完毕，往软绵绵的床上一躺——
舒坦！
烧烤店外的江水边。
神识感应到在二楼房间内的幼崽，已然传出轻轻浅浅沉睡中的呼吸声音。
龙王权利和老龟丞相，一前一后静站在江面的护栏边。
“陛下…”
老龟本想将那狐狸之事，原原本本的细致说过。
“在回来的途中，咕咕崽跟我说了很多。”不想被突然开口的金龙陛下，沉声打断。
“关于她的过去，这个世界，整个人类，和这个国家。”
“有关，这个国家？陛下…”
老龟欲言又止。
权利却摇了摇头，转回身去，默默望着这边不远，那排统一标识的烧烤街面。
在其中的一间房中，有着他的幼崽。
“接连两次的穿越界门，即便是成年妖们，也都会感觉不适。作为幼崽，咕咕她，或许真的累了吧。”权利轻叹道。
“照顾好咕咕。”
他吩咐老海龟说：“吾，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语，在绿江是个屏蔽词。
中间分隔号有点多，小仙女们见谅。
hh~
笔芯，明天见~
第37章
“今年第一十三号台风登陆, 影响范围从南三角到中江流域。预计将于明日下午14时左右抵达本市…请各位市民朋友们提早加固门窗，做好防护…”
晚间电台播音员小姐姐的甜美声音还在响起。
气象部门并交管部门联合组成的专业监测，实时管控大屏幕前。白发苍苍的气象专家倏地站起了身。
大屏幕上, 原本处在监控正中, 硕大白色成像团状的台风标识，正向着西北边方向，不断移动。
不知为何，突然一次屏闪过后, 硕大惊人的白色气旋，竟彻底不见了踪影。
台风…不见了？？
这天夜里, 不止在S市内。
几乎全华国所有的人民, 隐隐约约都听到黑暗悠远的苍穹间，有龙啸的声音。
这天夜里, 全华国境内, 从华南到西北。从寸土寸金的黄金海岸，到广袤无垠的草场内陆。原本势不可挡的一次风暴，攸然化解成为一场温润绵长的淅沥秋雨。
“你有没有觉得, 这一场雨下来，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晨练的老太太团们互相间搭着话。
“一场秋雨一场寒，该加秋裤喽！”
“哎, 你听说了么，老赵头那死/鬼啊，上个月才刚动完手术，今天早起居然又站起来了。连S大附院的老专家都说过, 他那双腿, 这辈子基本也就坐在金属轱辘椅上…”
“现在能站起来, 简直都是个奇迹！”
“可不是个奇迹嘛！”
“这雨下的, 我多年的老寒腿，居然也没见到再犯。”
“会不会有可能神仙下凡，一夜之间，给咱们这帮老东西腿脚胳膊臂的，都给淘换淘换重装了个遍？”满脸皱纹的老爷爷，颤巍巍地咧开掉没牙的嘴，给出猜测。
“啊，神仙下凡啊，我那小孙女前些天刚看过的。老厚实的一本书了！”
旁边同样银发的老太太立马接起话茬：
“好像是叫什么神秘天师啊，灵气复苏啊，什么的来着…”
“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喜欢这些不着调的东西。”老太太们笑的红光满面。
“放宽心，深呼吸。有事没事走两步。”
“争取活到九十九！”
“人总是要往前走走看的嘛。”
S市妖管局的大楼内。
钟老局长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静静注视着窗外。
“过度浓郁的灵气，对人来说是剧毒。可略微稀薄状态下的灵气，则会使人身心愉悦，延年益寿。”
“现在人界是没有灵气。但从未有人能够保证的了，在今后不远的某一天里，阻塞千年的灵脉会重新贯通，饱和浓郁的灵气也会重新醒来…”
“即便再怎样生来强悍的种族，刚出生的小幼崽儿，若是没有得到旁人的照顾，也会很难健康顺利的成活下去吧。”
年轻干练的小秘书，抱着厚厚一摞文件。
默默看着面前这位老态龙钟，头发灰白，在妖管局中领导工作过二十多年的老领导。
满脸的不忍。
“这是来自远古的巨龙，所还赠与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史无前例，最最独特珍贵的谢礼。”
钟老局长转过身来。
“还有之前就说过的，退休报告一交上去，从下个月开始，我老人家也要收拾收拾，退休回家养老了。”
“局里的担子，也该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挑了。”
钟老局长笑的祥和。
“可是局长…”
被称为‘小赵’的年轻秘书，还有些欲言又止。
在目光对视到老领导饱含期待的视线时，那一刻间，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是的局长！”
“这个时代，也该由你们年轻人来接手，肯定，没问题的。”
……
白咕咕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龙爹不在。厨房传来一页接一页地翻书声音，应该是那老龟又在刻苦钻研着食谱。
“老龟老龟，中午饭好了吗？”
白咕咕哗啦啦地在卫生间洗漱，顺便冲了个澡。
收拾妥当后往厨房门拉开一看。
案板上干干净净，灶台上也干干净净。老海龟独自一龟蹲坐在厨房角落，地板堆叠而起高高厚厚的大十几摞…书山。
名著史书社科物化，编程语言天文地理，从科学育婴到母猪的产后护理……
各种各样的书。
“公主殿下醒了？”
似乎也正看得专注，并未注意到在房间内，白咕咕她早已醒来。
老海龟的脸上，惶然间写满了惊慌。
“殿下恕罪，老臣，老臣这就立刻准备午饭！”
饿……
好饿。
不知为何，一旦从内心深处生出这个想法。
铺天盖地的饥饿感，使得让她仿佛来自非洲荒漠中的饥饿蝗虫一般，花草枝叶，蔬菜果实，恨不得什么都吃，什么都能啃食干净。
这种感觉，似乎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吃过任何一顿的饱饭……
这是——
源自于这具身体天生来的本能。
“算了算了，现在做饭也得等半个小时…”
白咕咕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我先下楼，出去找点炸鸡啊手抓饼，垫巴垫巴。”
“老龟就在家中呆着守门，回来也给你带份。”
烧烤街外不远，小公园对面。
这家新开张的鸡排店。
店主是位蓄留胡茬的中年大叔。
死死盯住蹲在他家店门台阶旁，认认真真咬着每一块切片鸡排的年轻女子，满脸的震惊。
“妹子，就算我们家的鸡排再好吃…你也用不着，一次性，吃这这么多啊？！”
她已经吃第七份了吧？
她已经吃第十份了吧？
她已经吃第十三份了吧？！
好家伙，这吃下去，不用明天，今天肯定就得进医院去了。
身高马大的中年大叔，说话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需要我…帮您打个120？”
那年轻女子呼哧一下，迅速站起了身。
大叔眼中刹时间都闪过了一丝恐慌。
完蛋，这不会专业碰瓷来讹医药费的吧？
那女子——
白咕咕面色凝重，神情坚定，比出来了两根手指：
“老板，鸡翅带饮料，再来二十份！”
“…啊，这，好的。”
权利扭着龙腰，一路从西北边草原大漠，赶回到这边临江的S市。
敏锐的龙瞳一眼望去，就在街路边的鸡排店旁，找到了独自外出的幼崽。
龙身一晃，化作一道金光灿灿的长虹，降落在地面。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凭空出现这样一位穿着古装，头顶犄角…长相看上去，也还蛮不错的帅气小哥哥。
鸡排店中年大叔拨通120电话的手一抖。
“喂，您好，120吗？”
“哦，是，对的。帮我预约挂个眼科，全国专家号的那种…”
“咕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权利走上前去，将蹲在街边像个无家可归孤儿一般，可怜兮兮啃着鸡翅膀的幼崽，一把拎了起来。
“老龟呢？中午在家没做饭吗？！”
龙王陛下说这话的时候，心头隐约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他瞪大着眼，忘记收起的细长龙须微微翘起。
这个表情——
活脱脱就像被父母抓到你个贼毛孩子。
不好好吃饭，又偷吃垃圾食品！！
“窝不是窝没有，爹你听窝解释唔…”
白咕咕一口吞掉剩下最后一串的烤鸡翅，嘴里塞到鼓鼓囊囊的。忙不迭地否认三连。
“老龟他奋发向上刻苦读书…”
“读书？？”
“他个千年老妖怪了，还读什么书？”权利满头问号。
但不管怎样。
明明临走之前，还特地叮嘱过老海龟要照顾好幼崽，保护好幼崽。等待他很快就会回来。
可他忙碌过一整夜，回来后呢？
连家门都还没进。
好家伙，幼崽已经都饿到啃路边摊的垃圾食品了！
“老板，烤肠再来个十五六根。”
权利嘀咕着想发脾气的同时，白咕咕再次举起了手。
“多撒孜然，烤久一点，辣椒粉也要多一点！”
“……”
“啊，哦，好的…”
看似瘦瘦高高弱不禁风的帅气小哥哥，竟然一只手，就将蹲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提了起来。
鸡排店大叔已经彻底石化。
成为一个莫得感情的烤肠大师。
“爹，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总感觉到，我身体上好像出了什么变化。”拗不过大龙亲爹，被强行拖走的白咕咕，左右两手指缝间还夹着好几串的烤肥肠。
“以前大学熬夜论文、赶期末考死背书的时候，都没察觉到。这一觉醒来，仿佛开启大胃王模式一样，看见个东西就想往肚子里吞。”
看着这样单纯又不经世事的幼崽。
权利眼中划过了一丝心疼。大爪一把将幼崽手中捏的串串烤肠全都抽了。
“啊，我的肠！”
白咕咕震惊的下巴还没能落地。
就见几只外焦里嫩，散发出孜然椒盐和辣椒味的诱人红肠，在半空中划过数道优雅的风景线。
红肠降落的地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水泥路面，或者路边随机某只的湿垃圾桶。而是一张大嘴。
一张贪婪中，夹杂闪烁着无尽涎水的巨大龙嘴。
透过龙嘴的缝隙，甚至可以看到其中锋利无比的尖锐钢牙。以及牙缝当中，参差交叠过程中，被碾轧到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诱人肠衣……
“啊，我的肠啊——！！”
白咕咕发出尖锐的惨叫。
就这样眼睁睁看到，她的美味烤肠。
毫不做作，全被丢进去她爹大龙的嘴巴中。
嚼了两嚼，一口吞下。
“别吃了，这些东西，就算吃再多也没有用的。”
权利皱眉道。
不然我吃，你自己却全吃掉……
白咕咕：……
歪，这河狸吗？？
临江路，烧烤店。
二楼。
房间客厅的四方角落，都被数颗硕大深紫色的剔透晶石完全占据。
前后左右，几扇气窗的遮光窗帘，也被严严实实地彻底拉住。
外界阳光照不进来。
大中午的，整个小客厅内一片昏黑，宛如见不得光的传/销中心。
“快了吧？”
龙爹专注威仪的声音。
“嗯，应该快了！”
老龟略显年岁，稳重敦厚的声音。
“真的很快就来了吧！”
龙爹有些激动的声音。
“是的陛下，真的真的很快就会来了！”
老龟也明显有被感染到情绪，逐渐升温，变得激动难耐。
“我说…”
沙发上坐的白咕咕，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左一右，同样瞪大了双眼，死死盯准住她的两只老妖。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死死地盯住人家脸看…”就算咱们大家目前熟悉到，几乎算作是一家人。
可这样呆呆坐着不动，你看我，我看着你的——
真的也很尴尬好吧！！
“咕~~~！”
纵使之前在楼下鸡排店门口，已经吃过许多串的烤肠鸡翅炸鸡排。
白咕咕毫不争气的肚子，还是不合时宜的发出声响。
在空荡荡的房间内，两只老妖四双眼睛，死死地盯准住她……
十足、非常、相当的诡异。
八爪鱼血魔，从她坐的沙发底下爬了出来。
“就算你在这房间附近，用聚灵石画出九九八十一个法阵，又将自己双角摘下用作阵眼聚灵。龙幼崽出生时所需要的灵力，恐怕，这点微薄虚弱的灵气，也负担不起吧？”
“咕~~~~！”
这不争气的肚子，偏偏凑热闹和人作对一般。
还会带着顺拐节奏感的向上变调。
小客厅内，一时间尴尬程度几乎跌到爆表。
“先吃饭！”
权利皱着眉头，终于松了口。
“得嘞，陛下！”
老海龟速度惊人地拉开窗帘，从厨房搬出来锅碗瓢盆。
“今天的午饭，凉拼素炒，干煸红烧，清汤慢炖，麻辣香锅…殿下想要哪一种？”
“只怕，这些东西，你们家咕咕鸟殿下，只会越吃越饿的。”
八爪章鱼这千年老魔，自从来到人界。还是第一次的化作人形，出现在房间内。
“毫无灵气的东西，对于普通人来，可以充饥饱腹。但对于即将出生的妖灵幼崽…啧啧…”
老章鱼啧啧着嘴。
“还说什么龙族关心、爱护幼崽，全妖灵中最护犊子。却连自家幼崽成长生活所需要的食物都满足不了，连幼崽咕噜噜叫的肚子都填不饱。”
“依本座来看，呵，也不过尔尔。”
话里话外，充斥满了对这一龟一龙，两只老妖的挤兑。
权利冗长的龙尾一挥，房间半空掉落出现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传闻说幼崽们都喜爱的食物。
正正砸压在他多嘴饶舌的老章鱼头上。强制让他闭了嘴。
有蹦蹦跳跳的小白兔，拍打尾鳍左右翻身，尚且试图苟条小命的蓝白条纹大嘴巴鱼。长尾四脚上下攀爬的青花蜥蜴，紫红色的变异病毒果实，东荒森林的红脖子蛇……
白咕咕甚至来不及尖叫。
整个房间就已被这些四下蹦跶，左右跳跃，奇形怪状的活物异类们，哄哄嚷嚷，热热闹闹的…彻底占据。
权利则再次陷入了沉思。
人类的食物目前是不能够吃了。
但蕴含灵气，妖兽类的肉——
上次私下尝试过烹调后，被人类臭虫们的管理机构找上门来，幼崽就已经非常严肃地跟他抓狂过：
“这种乱七八糟、恐怖吓人黑暗料理，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是绝对不会、绝对、绝对的，打死我都不会吃一口！！”
——当时的白咕咕，如是说道。
可像老龟那样的一口生吞。
也事实上，这老海龟整理齐全锅灶，边埋头在那堆活物里挑选着‘食材’的同时。趁没旁妖注意到他，抢先先往自己嘴里塞了条蓝白条纹鱼。
砸吧砸吧嘴，一脸的享受。
不成不成，也不行的，幼崽那样脆弱又细小的肠胃。
怎么可以吃生的东西！
权利连连摇头。
当下否认掉这个想法。
“咕~~~~~~~！”
白咕咕发誓。
当着别人、尤其异性亲属们的面，肚子里面叫第三次这种情况下的脸红尴尬，简直不亚于在电梯里放屁！
“唉…”
权利长叹一声。
从那堆乱七八糟中，摸出一颗变异病毒般的果实……紫红色的粘稠汁水淌了一地。
扯出一条长长的红脖子‘好吃条’……
幼崽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要不，试一口？”
足足做好心理准备，权利小心翼翼提起某种蓝白条纹褐色斑点，老龟最爱的大嘴巴鱼。
一口龙息下去。
这蓝白鱼，熟，算足够的熟透了。
“就一口？？”
也成功转化为一坨焦黑里透着诡异深蓝光的……
“……”
白咕咕：……
我就是饿死，死外边……
权利：……
作者有话说：
龙爹：今天也在思考崽崽的吃饭问题.犯愁.JPG
第38章
真香是不可能真香的, 这辈子也不可能真香的。
那种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魔鬼料理……
“那个…”
于是白咕咕举起了手。
“我想请问，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我这具身体, 究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种铺天盖地的饥饿感和近乎病态的食欲。早已经明显超出人类身体可控承受的范围之内了吧！
权利龙爹给出来解释：
“崽崽有没有感觉到, 自己身体鼓鼓胀胀的。这种感觉，就像快要冲破黑暗，奔向光明，看清未来, 羽化成蝶…”
“唔…除了肚子饿以外，好像, 也没其它的感觉…”
白咕咕认真思考, 还感受了下。
权利龙脸上明显慌了一瞬。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快要撕裂的感觉吗？”
“嗯, 没有啊。”
白咕咕点头, 又摇头。
“真的，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点的，那种浑身酸痛, 即将冲破、快要撕裂开的感觉？！”
“我…”
白咕咕实在不忍心，三位年纪已经千年万年的大老妖怪。跟像一群年轻气盛，热切而诚恳地等待着高考成绩最终命运的毕业生一样。
紧紧、死死地盯准住了她。
她咽了咽口水：
“我去上个厕所？？”
“……”
身为龙族中每一条龙, 在真正破壳出生以前，都是以一种沉睡中的状态，静静、静静地被保护在坚硬结实的龙蛋壳中。
龙蛋的外壳，刀劈不开, 火烧不破。坚硬程度堪比这世界上最最完备的防御堡垒。
权利老龙认真科普说：“但曾经洪荒时期, 种族混战。”
并非每条将近出生的小龙幼崽, 都能幸运处在父母双亲精心的庇护之下。再怎样结实坚固的蛋壳, 被动状态下的防御，也不能够保证好龙崽儿的平安诞生。
“所以，除此之外，我们龙族的龙蛋外壳，还有一个相当出色的种族特征——”
“种族特征？”
“拟态。”
权利解释道：“异族间的战争，幼崽和尚未出世的幼崽蛋们，都会被当做成胜利的果实，一口吞掉。但若换做是同族，同族间的弱小幼崽呢？”
“同族间的弱小幼崽，让那些意外捡到龙蛋的大妖怪们，只会有疼爱、怜惜！”
“所以我们龙蛋壳，就拥有了‘拟态’这项特征。”
“……”
白咕咕恍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龙族的龙眼，可以轻而易举看穿世界上所有的伪装。与此相对，尚未出世龙幼崽们的蛋壳，密闭无暇状态下，灵气穿透不进，机械检验不出，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伪装。”
“咕咕崽是意外流落人类世界，所以当初才会变化成为人的样子。仿照他们的幼崽，经历他们的人生，从小小一团，到二十年后，长成为现在的大人模样。”
权利慈爱抚摸着幼崽圆溜溜地脑壳…蛋壳顶。
“其实在爹爹的眼中，我们咕咕崽，现在依旧还只是条尚未破壳的乖巧小龙…”
“……”
“若是落在了狐狸窝呢？”
白咕咕问。
“那就自然伪装变成为一只狐狸喽。”
权利答。
白咕咕：……
莫名想到某种自己不做窝，专门把蛋下在别人巢里的…寄生鸟。
幼崽震惊到简直难以置信的表情。
权利不免觉得诧异，“诶，难道爹爹之前没有讲过这些吗？”
“你没说过啊！”
根本、完全、彻彻底底、压根儿就一个字也没讲过！！
白咕咕差点抓狂：她不做人了，现在居然还是颗蛋！
“难道做一颗蛋不好吗？”
老龟一脸奇怪。
“不不…并不是做颗蛋好不好的问题…”
白咕咕连连摆手。
“而是这中间…这种颇为微妙的落差感…”
这种感觉，就仿佛电影剧情过半，别人家孩子都已经跑步、上学、考试、小树林、加谈恋爱了……
她居然还是颗蛋！
还是颗蛋！！
现在，这颗貌似看来几千年过去，并不需要有灵气食物输入的蛋，她，肚子饿了。
权利龙脸近乎快要崩溃。
崽崽饿了，但之前被管理部门的人类妖警阻碍一番，咕崽又常年待在人界，只会接受那些表面看来色香味全的人类食物。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有研究找到适合自家咕咕幼崽的食物。
白咕咕也很崩溃。
人类以往的食物吃了没用。
幼龙崽们普遍喜好的食材，也确实又太过…惊悚骇人。
她该不会成为世界上第一条，还没破壳，就已经饿死在蛋壳里的小龙吧？？
空荡荡的肚子里，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仿佛她这一餐不吃，腹部五脏立马就能拆掉庙门，掀翻庙顶，跳出来与她论个输赢长短。
茶几上，那口锅里，还躺着条焦黑中带着诡异深蓝色光的‘龙息烧鱼’。
白咕咕咽下口水，紧紧闭起了眼。
自我做好心理建设。
要不，咬咬牙尝试一下？
“之前，在灵界人类管理机构门前…红龙南骨送出给崽崽的手袋…”
权利思来想去，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缝里，扒拉出来这样一条。
“…这般大小，用细草藤串起，编织出来的手袋。”龙的前爪迟缓比划着，为谋求到办法，似乎也并不大确定。
“手袋？”
白咕咕一下想起，“我挂卧室的窗沿下了。”
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取了来。
“打开来看看？”龙爹说。
白咕咕听话照做。
小小的手袋，两片青翠碧绿的新鲜树叶缝制而成，当中鼓鼓囊囊的。
沿正上方的小口轻轻拉开。暴露出来里面颗粒饱满，个个浑圆，稍微偏带赭褐色的……
也印证了之前的猜测。
果然是种子。
“是房子巨树的种子。”
权利龙爹看了眼说：“成熟后的果实，就叫‘可口果’。小幼崽们最喜欢吃的。”
白咕咕：……
那种紫黑紫红，篮球大小，变异病毒般的果实？？
地板上一大滩的凶杀现场粘稠汁水，还在昭示着…这东西究竟有多么的诡异！
“不，也不尽然像似房子树种啊。”老龟凑头过来瞄了一眼。
“房子树种和它的果实形状颜色都很类似，用咕咕殿下的话来讲——简直就是翻版可怕的变异病毒！但殿下手中袋里的这些，似乎，并不像。”
“要不试着种种看？”
对于这位多年老伙计的拆台，权利喜欢用事实说话。
就近从窗台上搬来盆生长有杂草小花的装点盆景。
一把薅掉，腾出整盆微湿的新鲜泥土。
白咕咕将信将疑，随手捻起两颗浑圆种粒，塞进土里。
“现在，稍微再等小三分钟，三分钟后，崽崽很快就会有新鲜美味的可口果实了！”
权利大龙龙须微翘，信誓旦旦。
血魔老章鱼在旁掐起来秒表：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咕咕摸着饥饿过度，已经渐渐偃鼓息旗的肚子。
格外怀疑：“爹，你真的确定，这东西，三分钟就能种出来？”
“一般普通的房子树种的话，三秒生根，一分钟发芽，两分五秒后枝叶繁茂，整三分点时，可成熟结果。”老龟博学多才。
他同样有些迟疑：“只是…殿下手袋中的这些…”
话音未落，只见原本光秃秃沾染几许泥巴的小花盆里。
一株乳白半透明状的生嫩小芽，从泥土钻出。抖了抖头顶两片嫩叶，雨后春笋都无法企及的速度，在飞快地抽芽，拔高，开杈，分叶……
近乎玄幻世界中才有的催熟速度，飞快地生长着。
也事实上，这整个世界早已经玄幻了很久。
三分钟后，一棵半人多高，兼具观赏作用以及…可食用价值？？双重作用的‘房子果树’，完全长成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银白色半透明的枝叶杈梢，米白色梦幻般的小花凋谢过后，结出果实，却是意外火红般亮眼的颜色。
类似于冬天霜打过后，仍挂在枝头间的红彤彤柿子。
苹果样大小。
和那整个篮球般大，紫红紫黑里透着诡异的变异病毒。完全就像是两个物种！
“这个，摘下来可以直接吃？”
白咕咕问。在得到龙爹肯定的点头后，伸手先摘了几颗。
往厨房去冲洗干净。
一口咬下。
明明长着个柿子的外表，嚼起来，却像似苹果的味道。
香甜清脆，满口充盈。
白咕咕一连啃完两个下去，饱了。
“明明是房子树种，不应该长成灰褐皮，锯齿叶，尖刺枝，类似荆棘丛般的矮小作物。为何会有乳白透明的枝叶，结出这样奇怪半椭圆状的果实？”
老龟从背壳里翻出他的金丝边眼镜，一副想不明白的学者模样。
“也不对，这树叶依旧锯齿样的，但枝干上本该密布的尖刺，却不见了踪迹…”
“咕咕殿下这树种从何而来？”
“南骨那条龙给的。”
龙爹代替她回答这个疑问。
“红龙大人？”
老海龟一脸的若有所思。“难怪啊…南大人家的幼崽，小满小姐。她一定也不适应龙谷中的生活，并不喜欢寻常小龙幼崽们喜欢的食物…”
“所以南大人才千方百计，周游不少地方，从各地找来这种适合幼崽食用的果子。”
“小满…”
白咕咕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个，小满是…”
她本想问这位小满长相外貌，多大年纪，或者还有什么必须要‘离家出走’的原因。
龟公已经热情殷勤地马屁拍向驴蹄子上。
“和咕咕殿下这样纯血的龙族不同，那孩子，是一条…真正的半龙。”他说。
半龙……
……
再次站在妖管局的对外大厅前。
白咕咕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的方形卡片——
身份证。
姓名：白咕咕
性别：女。民族：汉
出生：XX年XX月X日……
“咕咕殿下既已感觉腹中对于灵力的饥饿，照理来说，应该用不多时，就会冲破蛋壳，降临于世。”
烧烤店的二楼客厅。
老海龟千劝万说，终于才将在看到白咕咕她一连啃掉两颗可口果实，说出‘饱了’二字后，就一个劲儿兴奋起来。
只顾捉住自家幼崽，以每分钟高达三四五句之多令人发指的极端频率，连连追问着：
“现在有感觉么？”
“有胀胀的即将撕裂的感觉了？”
“还没有吗？”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点撕裂的感觉吗？”
…的龙王陛下。
强行拉扯了开去。
龟公从他背后龟壳摸出平板来，金丝边学者眼镜，也换作成为日常装X用墨镜。一脸的严肃。
“现在，比起咕咕殿下即将破壳，降生而出。还有另外一件，十分、非常、特别、特别重要的事——”
妖管局办事大厅。
宽阔敞亮，人来妖往。
有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按次序叫领着号码牌。
权利从尾巴中摸了半晌，摸出同样一张小小长方形的卡片。
姓名：权利。
性别：公。种族：妖/龙族。
原居地：灵界龙谷龙王宫…
“身份证，是用来证明其每位持有人正确身份的官方证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老龟同志严肃敲黑板道。
“现在的咕咕殿下，即将破壳成长为一条真正的幼龙崽。作为龙族中，最高尊贵的小公主殿下，之前在人界时，行走所用的身份标志，自然也需要立刻更换！”
“咕崽，爹爹并不喜欢这座人类建筑里的管理机构。”龙爹肺腑之言。
“再不喜欢，也必须要来的。”
白咕咕安慰他说：“就当过来瞧个新鲜，签名附带照张相而已，很快的。”
“这也办/证，那也办/证，真是麻烦的人类。”
权利小声嘀咕道。
“123号！”工作人员已经叫出来数字。
“这次是我在办，又不是给龙爹你来办…”
白咕咕连忙起身。“哎，来了来了。”
“哪位改办换证？”
窗口值班的公务人员程序化问道。
“姓名。”
黑框眼镜小姐姐推了推她的眼镜，面无表情开始录入。
“白咕咕。”
白咕咕抢先道。
“权咕咕！”
大龙老爹严肃强调。
“……”
录入小姐姐眼皮微撩。
提醒说道：“就算是妖类，前来办理证件，好歹也先拟定下来一个合适标准的名字。”
白咕咕：……
弱弱地举手：“那啥，我并不是刚到人界，第一次办/证的。”
“我这个情况吧，它其实，有这样一点点的复杂。就像之前吧，大半个月前，我还是位合格合法优秀的华国人类。可这半个月过程中，突然出现一系列的事件…”
“嗯？”
黑框小姐姐终于抬起她的头。
盯住白咕咕的脸，认真看了半晌。
然后又低下去了。
“之前拥有的人类证件上交，改办换成妖类使用的证件。都一样。”
小姐姐冷漠依旧。“姓名？权？”
“……”
行吧，权就权呗。
反正姓什么又不是姓呢？
白咕咕挺无所谓的。
“年龄。”
录入小姐姐又问。
“我们咕崽还尚未破壳，还是一只弱小单薄在蛋壳中的小幼崽。”
权利掰起他的龙爪，开始认真地数着日子。
他是在三千多年前，自从和仙族的大战之后开始沉睡。崽崽就算是要出生，也只可能在那之前，在那之前，三千多年的之前，之前再之前……
“大概约莫就算是个三千五百多岁的样子吧！”
龙爹给出答案。
模棱两可的样子。
“……”
“我们的系统，蛋的年龄上限最多一百年。”
黑框小姐姐拉下眼镜，有些震惊：“这世上只有几千年的妖，岂还能有三千多年的蛋？”
“年龄，三岁半。”
小姐姐在电脑飞快输入……
“种族？”
小姐姐又问。
“龙族。”
权利抢着回答。
“化个原型来我看一下。”
小姐姐说。依旧头也不抬。
“原形…原形…原形啊…”
白咕咕不知所措。
……
第39章
……
“当爹的都不知教导幼崽形态转化吗？”
妖管局窗口录入的小姐姐, 一脸不可思议。“明明是条万年老妖龙…”
权利：……
虽然是条万年老龙，但依旧是个真.新手上路的奶爸。
如何教导已然拟态成为人类二十多年的幼崽，重新变幻恢复成为本来蛋的模样？？
权利爪托下巴。
认认真真思考着。
“爹爹爹, 具体应该怎样操作呢？”
白咕咕两眼亮闪闪的。有点雀跃, 甚至想要蹦跶起来，催促大龙老爹他快一点。
“难道说，会像美少女变身的那样，先要时停三分念出一串长长的咒语？”
“或者会不会帅气一点的。仅仅‘嗷呜~’一声。然后摇身一晃, ‘biu~’地一下，就变化成为一条威风凛凛的龙？”
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小期待感, 是怎么回事？？
“……”
大厅周围, 同样前来办/证的各种妖们，瞬间都朝这边投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眼光。
“唔…哦……”
大龙亲爹他原地没动, 哼哼囔囔, 磨磨唧唧过许久。
把白咕咕原本欢呼期待着的心情，眨眼都磨平了大半截。
“难道说…我目前，现在这种状况。其实, 本就属于那种很复杂…也很棘手…的情况？”
白咕咕不安咽下口唾沫。
等待即将从大龙嘴边，说出任何一星半点儿，有关于自己不好的字眼来。
“其实, 也不用这样麻烦…”
沉默老半天的龙王陛下，终于放下来标志着他认真思考的前爪。
转为抬起右爪，缓缓放在自家幼崽额前，默念了句什么。
而后轻轻一拍。
白咕咕一脸茫然看着四周。同样如常的办事大厅, 同样不变的一群妖们, 来来往往。
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再来！”
权利老爹并不气馁。
同时祭出强有力的两只龙爪来, 一左一右, 轮番上阵。在她脑壳顶上，连着拍了几拍。
拍了几拍…拍了又拍……
‘啪’、‘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交错响起在大厅当中……
权利从未有过的一个重大发现——
幼崽的小脑壳子拍起来。居然还，蛮响亮的嘛！
白咕咕：……
这破爹，简直可以丢进垃圾桶里去了。
“咳咳…”
回归正经。
权利老龙清了清嗓子。
这次是用左右两爪交叠一起，缓缓放置在幼崽的额前。双眸微阖，口中念动起来那句古老的咒语：“…%&#@%**…%”
“哇…”
大厅周围，传来一片高高低低的惊呼声：
“这是什么？”
“等等，这是蛋？”
“天，好大…”
期待中小小一颗，白白椭圆状。表面一双可爱爆表的大眼睛，或者头顶插俩小小杈角的萌蛋形态，并没能出现。
白咕咕左右观望。只看到大厅内外，所有前来办事的人和妖们，都将一副‘惊呆了’、‘长见识啊’诸如之类的眼神，牢牢投向了自己这边。
“恩，还差一点。”
权利点点头说。
龙爪一抬，‘啪’，又补了一下。
“哎…等等。爹，爹，我看不到了，眼前一抹子黑。你干嘛拉我灯啊！”
白咕咕当下只感觉到，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摸不着，什么也看不见。四周触感滑溜溜的，整个人就像被丢进去一个正好等身宽高的硕大蛋壳里……
等等，蛋壳？？
四面八方，包裹住她的，明明有些温热粘稠的液体，却不觉得呼吸困难。
舔了下，甜甜的，好像还蛮好吃的样子。
“爹、爹、爹啊，快开个灯，我看不见了！”
白咕咕奋力拍打着包裹住她的黏糊糊，连连叫喊。
“这就是…龙族的蛋？”
再次恢复到原本可视状态时，窗口小姐姐同样惊呆的声音。
“天呐，好大！”
好…大？？
可到底有多大呢？
白咕咕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敢肯定说，原本自己身高体重不变的情况下，举起手来，再用力跳起来。才将将能够触碰到蛋壳上端的顶部。
所谓龙蛋壳——
现在看来，外界这层伪装保护着她的蛋壳，似乎也并非她作为‘人类’这层普普通通的肉色表皮。
而是隐藏在她身边，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却又从未显现过的一层坚固‘屏障’。
至于这破爹，之前口口念叨着‘鼓鼓胀胀’、‘即将撕裂’的感觉……
白咕咕：……
亏得她还以为自己所谓的‘破壳’。
会是从现在人类外貌的表皮下，扯烂腹部，撕碎人皮。然后探头探脑的，钻出来一条活灵活现的活泼小龙……
“……”
简直成了午夜档的惊悚故事。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这是您的身份证件，请收好。”
窗口小姐姐恢复冷静的声音。
“介于白…权蛋、全咕咕小姐之前生活在人类世界，所使用也是人类证件。需要注意的是，妖族所办理的‘妖民证’，与我们人类一般使用的长期身份证可不同。”
“如果在人界行走的话，证件是需要一年一换的。”
小姐姐面带微笑，服务态度十分友好。
白咕咕：……
喂，你刚才想说是白蛋蛋，是全蛋蛋吧？！
姓名：权咕咕。
年龄：三岁半
性别：母。种族：妖/龙族。
原居地：灵界龙谷龙王宫……
低头认真打量过这张新换来的身份卡片。
走出妖管局办/证大厅。
白咕咕长长叹了声：“我仿佛感受到了人类对于妖族深深的恶意。”
“人类就是这样，即使内心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表面却还依旧能做出一副亲和大气的模样。”
权利老龙无时无刻，不在见缝插针地教育幼崽道：“虚伪、自负、贪婪无耻中又带有对其它种族天生的不屑。”
“他们弱小，所以他们深谙生存之道，他们自知不敌，所以他们选择了‘和平相处’。可所谓‘和平’背后，依旧不过冠冕堂皇仅仅披上了层高档外皮…深深的鄙视…”
“这样卑劣的种族，偏偏又有天道庇佑，拥有着整个世间最为出色的智慧。”
龙爹之后碎碎念中，都说了些什么。白咕咕已经记不清楚了。
唯一清楚印刻在脑海中的。
是那张简单小小的方形卡片上。
性别：母…
而在人类世界，只有牲畜，才分公母。
“陛下，咕咕殿下！”
老龟同志人形登场，手捧平板。墨镜西装的等候在这边路口处。
见他们二位走出妖管局，急急忙迎上前来：“不好了不好了。”
“方才族中元老会议飞鸟传书——”
“说是得知到咕咕殿下的存在，一众长老们顿时吵翻了天。”
老海龟从平板之下，摸出一颗深紫色的棱形水晶。置于漆黑的屏幕间，手爪戳了一戳。
方形的屏幕，顿时亮起。显现出来一段新的影像。
画面当中，一群身形庞大，头顶犄角的花白胡子老龙们，盘作一团，还在推推搡搡。争先恐后地对准镜头前挤。
“喂，喂，听得到吗？陛下，是陛下吗？”
一条通体赭色，老来偏淡的老龙，率抢占到先机。
简短问候过。
赭色老龙他脸面一拉，声调拔高：“身为权利陛下的幼崽，族中尊贵无比的小公主殿下，居然不为龙知的情况下，在外流浪了近几千年，这简直太可怕了！”
“自古以来，族内所有的幼崽，未成年前，都生活在龙谷中，接受到族群大龙们最最严密周全的保护。”
他身后一条翡翠褪色的祖奶奶龙。
也拼命插话叫道：“身为公主的咕咕殿下，居然还流落在外，这简直令龙匪夷所思！”
“自家幼崽弄丢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要找。真是实在太太太太不靠谱了！”有龙失望。
“我龙族向来爱护幼崽。这事要传出去，妖灵百类，岂不都要看我龙族笑话？简直、简直气煞老龙我也！”有龙愤怒。
“陛下既然找到殿下，为何迟迟还不返回龙谷？”
有龙始终保持着冷静自恃。
“让开让开，给我也说两句…”
有龙仍在努力向前。
“……”
老龙们千里迢迢从灵界寄来的飞鸟传、传视频。
到底点醒了权利。
那就是——
无论他再怎样坚持着可以陪伴幼崽留在人界。
可时间一到，幼崽破壳。一旦破壳、破壳后所需用的灵气，是无论他摆出多少块聚灵石，画成法阵，再将自己的龙角摘做阵眼。依照目前人界这边稀薄微弱的灵气……
也绝对无法达到标准的啊。
“再者说，依照老臣之前对于咕咕殿下的了解——殿下她，似乎对于人类世界，有着某种特别特殊的情感。”
老龟伙计同时也道出自家陛下的另外一个担忧。
特殊的情感，也就是说。
咕咕崽她，还不一定会心甘情愿，快快乐乐的离开人界。去往灵界，龙谷，一个她所不曾熟悉的地方……
“唉…”
思及至此，龙王陛下深深叹了口气。
摇摇头道：“再说吧。”
抬起的龙爪，下意识想要摸摸幼崽毛绒绒的脑袋。
令龙惊呆的是，手边竟出乎意料的一空。
“咕…咕咕崽呢？！”
权利错愕回神，身旁空荡荡的。
除了只老龟，和他一起瞪大了绿豆王八眼…两两对看。
哪里还有幼崽的影子！！
白咕咕是在看到，右侧前方的行道树后，突兀伸探出来，一束小小的淡黄花束。在她视线对上的同时，甚至还别有用心的招了几招。
仿佛有人刻意藏身树后，用这一束招人的菊黄小花，左右摇摆着，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去。
脚下步子，不由自主地渐渐迈开。
明明不过一束普普通通的□□…花……
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勾得她想过去瞧瞧，想要…非得上前一探究竟。
夭寿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甚至当着他这条巨龙亲爹，以及老龟伙计的眼皮子底下。幼崽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马路边？！
权利觉得自己龙格，简直受到了侮辱。
“尊贵美丽的龙女小殿下，请问您是喜欢淡黄色的花束？还是更喜欢这条美味可口的蓝白大鱼？”
“亦或者——想要跟我一起离开，去往另外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
面对眼前这位深瞳墨发，长筒高靴。一身宛如coser般，中古欧式贵族们同款色的华贵礼袍。面容俊美冷静，同时一手握□□，一手提大鱼的年轻大…叔？
白咕咕：……
这哪家精神病院放出来的中二患者？？
“夜龙…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背后老龟爷爷的声音，及时打破了这等僵持的场面。
权利追循着幼崽的气息。很快便察觉出来前方，不过几步远的位置，一棵笔直壮硕的行道树后，隐约有了某种隔绝术法的痕迹。
手法粗略，并不高明。
甚至可以看出，施术者在极短时间内，匆忙施展开来。以至于现在被他权利，一双敏锐龙瞳紧紧盯住，隐约都有几分崩溃的迹象。
当试探伸出的爪尖，触碰到这棵树身一处，再寻常不过的普通树斑。
权利看到了，某条他此时此刻，并不想要看到的龙。
“为什么夜龙大人，会出现在这里？”
老伙计海龟再次重重地问道。
“夜龙，为什么会来人界？”
权利下意识皱起眉头。
“呀，这莫不是陛下？”那中年大叔直起腰来。反倒端出一张毫无表情的冷漠脸，搭配阴阳怪气的棒读腔调……
“据说您在人界多时，为了寻找我们尊贵美丽的龙女殿下…”
简直活脱脱，就像学生时代的教导主任一样啊喂！！
白咕咕在心中下了定义。
几乎同手同脚，接连向后撤退好几大步。直躲到龙爹和老龟身后，这才格外警惕的，探出半边脑袋来。
“……”
年轻大叔冷漠脸上的表情，隐约有了几分裂开的迹象。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夜龙，名为海姆。尊贵美丽的龙女殿下，或者也可以称呼在下一声‘海姆叔叔’。”
随手丢开瞬间蔫掉的□□花束，和黏糊糊的蓝白大鱼。短暂调整完毕心态和面部表情。
深色长龙躬低脖子，单爪贴于前胸，行了个相当西式的礼节。
“当然，如果小殿下您不介意的话，在下也可以带我们最最美丽的小公主，返回灵界，去往一个更加美丽和快乐的地方…”
“爹啊，这个人…条龙他，脑子是不是那啥的…有点问题？”
白咕咕压低声音，小小声地贴耳朵问她大龙爹道。
“……”
夜龙大叔天生一双愤世嫉俗的冷漠眼中，几乎迸发出了火花。
“啊，对，是的。没错儿！”
龙爹则是稍愣些许。
随即比出来个大拇指，极力表扬道：“真不愧是吾权利的崽崽。瞧，多么刁钻毒辣的眼光，多么准确无误的评价啊！”
“老妖怪，你可休要胡乱教导幼崽！”
夜龙明显变得生气起来。
“老怪物，你才少来瞎管我们家的私事！”
龙爹龇出一口尖牙。彰显出绝对力量和强大的右爪，也就眼前夜龙站立的位置，狠狠抓握了下。
一金一黑的两条大龙，在前方半空中，展开了异常激烈的眼神厮杀。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才刚刚开辟。那时候的龙族，还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老龙们在前方展开眼神厮杀的过程中。
老龟爷爷清了清嗓子，终于讲起来这段久远泛黄的往事——
……
第40章
……
“停停停, 打住打住！”
白咕咕及时掐灭掉他冗长而又复杂的开场白。
“直接点讲，除了龙谷中，元老会那群千里迢迢寄信…咳, 寄视频来的老龙…前辈们。这条莫名其妙, 让人一看起来就觉得‘不太聪明’的夜龙小叔…”
他，和龙爹之间，又有怎样的恩恩怨怨？
白咕咕很想知道。
“公主殿下千万可别这样说。”老龟整个龟壳甚至都哆嗦了下。
“夜龙大人，毕竟是跟权利陛下同一时代。一同经历过战乱, 重振龙族，又攻上九霄天宫的优秀大人。”
“跟龙爹同个时代的？”
白咕咕震惊脸。
那岂不是…又一条万年老龙？
不不, 也不对。或者应该算说, 若不是条万年老龙，怎能会有一副更年期教导主任的司马脸？？
“当时的龙族, 在上一任龙王过世后, 因为种种不同原因，迟迟没能选出新的陛下。”
老龟召出手中长杖。讲起旧事，更是点头晃脑, 沉浸其中。
“夜龙，海姆大人，当时作为实力强盛的大妖, 一度被认为是龙族中，最有可能继任下届王位的…”
“只是后来，成为龙王的，却是龙爹。”
白咕咕燃起八卦之魂：“这中途还发生过什么？”
“那当然因为, 权利陛下是一条金龙, 而夜龙大人, 只是一条藏蓝里透着深黑的夜龙啊！”
老龟兴冲冲地说道。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
“我们陛下可是金龙！哪怕在整个龙族当中, 也都极其稀少和难得的大金龙！这哪是夜龙那条漆黑讨厌的‘四脚蛇’大人，所能够比得上的？”
“仅仅…因为颜色？”
白咕咕：……
未免有些难以接受。
这不明摆着颜色歧视嘛！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
老海龟他幽幽长叹：“夜龙大人…他，打不过权利陛下。”
白咕咕措不及防抬头去看，只见前方，两条老龙间口舌战争，已经迎来终结。
原本中西结合，还有几分时髦值的藏黑夜龙。不知为何，化作原型，长长一条的四脚蛇。被龙爹两爪捏在手中，一条麻绳般，上上下下接连打出了四五个结。
“……”
白咕咕：哦，原来如此。
冷漠脸。
“话虽如此，但夜龙大人这条龙吧，其实有个毛病。”
老龟爷爷继续讲道：“大概因为他自己脾性古怪，又习惯独来独往。所以单身过万年，至今都未能找到合适的伴侣，也未曾孕育拥有过幼崽…”
介于龙族中对于小幼崽的喜爱和痴迷。
每每看到其它父母和他们小幼崽间，嬉笑玩闹的幸福时刻。
馋红了眼的万年老龙。终于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别家纯血的小龙崽崽身上。
“近千年来，几乎所有即将破壳、或者刚刚破壳出生的小龙崽们，都会被这条夜龙，煞费心机的拐骗一番。从玩具零食到亲情温暖，强取豪夺到卖惨可怜，无所不做，无所不用其极。”
老龟摸出他的小白手帕，惺惺作态着挤出几滴眼泪。
“各家父母们丢失掉幼崽，第一时间去找他夜龙，一准儿的肯定没错！”
“真、真有这么可怕？”
白咕咕咽下口唾沫，免不得一番心里发怵。
“刚才他不还试图用一束黄花和一条胖鱼，来诱拐我们美丽可爱又大方的咕咕殿下，跟他一起离开人界，去往另外一个‘更加快乐的世界’？”
老龟爷爷咬文嚼字，重重提醒道。
“啊，这个…我以为他说的是去灵界，或者回到龙谷中生活？？”
白咕咕一脸懵逼。
“难道不是吗？”
“只怕，咕咕殿下一旦答应跟他回去。所回去的地点，并非龙谷，而是他夜龙的私龙领地了。”
见多识广的老龟爷爷闭起眼睛，双爪环胸，自我认同式地狠狠点了点头。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儿的。”
“之前龙谷有条单纯善良的小翡翠龙，就被骗走藏在私地不远的山洞中，甚至叫了他夜龙整整两年的爸爸！”
“每年来投诉的卷轴，几乎快要堆满陛下的宫殿…”
“……”
白咕咕目瞪口呆。
天呐，这不就是专门拐骗小朋友们的怪叔叔吗？！
得远离，一定得要离他远远的！
“龙爹，其实，我…”
白咕咕张了张嘴，正想讲出自己的想法。
仿佛为印证老龟之前所说的话。
权利大龙只顾及到幼崽的呼唤，在回头瞬间，爪间下意识一松。便给夜龙逮到机会。移形换影，化作一道暗色流光，重新出现在白咕咕面前。
“尊贵美丽的小公主殿下，请允许在下，仅以此花，向您献上最最珍贵的祝福。”
一脸冷漠面无表情的年轻大叔。
爪捏两朵怏怏耷拉的小□□，单膝及地。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她……
白咕咕：……
此刻心情难以言喻。
“怎么，难道小殿下不喜欢花？”
夜龙缺乏感情的呆板脸。
在注意到白咕咕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
于是丢开花枝。低低叹了口气，“在下之前精心研究过的，人类世界中传统，对于珍爱和宝贵的事物，就应该送上最美丽的花束。”
“这种淡淡奶黄的花束，香气淡雅，色泽相称。本以为小殿下一定会喜欢…”
“与其说…倒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吧…”
白咕咕摆了摆手。
很快又背过身去——
心里暗自嘀咕：得亏这龙他送的是□□，要是再换个颜色……
既不清明又不上坟的。
非得给他揍到脑壳也打结不可！！
“……”
再一次被年轻活泼的小龙公主殿下，扎心窝子戳中一箭的夜龙，长长又叹了口气。
稍显清凉的微风吹过，背后行道树上叶片沙沙拉拉。
他缓慢提起爪子，挠了挠背。
刻意遮瞒过的真容显现。
白咕咕清楚看到了，眼前所站的深色夜龙，幻形为人的外貌，在急剧发生着转变。年轻光洁的容貌急速老去，消瘦挺拔的身板也逐渐变得宽厚。
下巴丛生出胡茬，右半边脸甚至还有条狰狞骇人的伤疤。
那般沉寂冷漠，明显经历世事，中老年人群体才会有的漆黑瞳眸……
配合期期艾艾的一声长叹。
颓废又丧的老大叔。
大叔……
夜龙张开双爪，舒展了龙脊，来来回回活络过筋骨。
终于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还是这个样子比较舒服。”
白咕咕突然间明白，为什么先前隐隐约约，总觉得这条龙的外貌表现，言谈举止都有点怪异。
合着原本就是一条老龙装嫩的龙大叔！
歪，你到底还我年轻时髦又靓丽的小叔叔啊？！
“很吃惊吗？仙妖神魔，本来的年纪，也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
夜龙大叔阴阳怪气：“怎么，老妖怪陛下连这些，都没能教授给小殿下么？”
白咕咕：不，我单纯只是被震惊到了。
“在下此番来到人界，有两件事情：一是告知陛下，尽快携带殿下返回龙谷。”
“二是南骨那丫头，幼崽离家出走、或许还混迹在猎妖人的队伍中。这样重大的事情，半句话不吭声儿，反倒自己暗搓搓地四处摸瞎…我放心不下，便跟过来瞧瞧。”
放下伪装，夜龙大叔低沉阴森的语调，反倒有了几分醇厚可靠。
“最近人类对于灵界的探索越来越频繁，猎妖人也不时出没，相较以往安全可靠的游玩环境，小幼崽们还是呆在龙谷中好。”
“吾知晓了。”
权利点了点头。这样的夜龙，才值得信赖可靠。
藏黑色的龙尾在半空中，晃荡消失。
周边路面驶过的车辆，往来喧闹交谈着的路人们，仿佛在一瞬间，再次出现。恢复了正常。
“辟开空间，隔绝外界。吸引猎物，或者用来随时随地进行私密交流，是很方便实用的小型术法。”
权利随口解释说。
面对幼崽亮晶晶的，一双充满着期待，左边眼写‘哇’，右边眼写‘好神奇啊’的黑亮大眼。
纵使是条万年妖龙，内心不禁也松软了几分。
摸了摸幼崽柔顺黑色的长发，“等到将来啊，我们咕崽破壳之后，慢慢长大，再到成年…龙族的传承当中，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术法…”
“传承啊…”
白咕咕喃喃低语，若有所思。
继而又问：“龙爹打算…我们什么时候，去往龙谷所在的…另一个世界？”
“诶？？”
若说不惊讶，那绝对是假的。
原本还在为咕咕幼崽能否接受的了，即将要离开人界，去往另外一个不曾熟识的陌生环境中生活，而深深苦恼着的两只老妖。
权利和老龟偏过头去，相互交换个有点难以置信的眼神儿。
“咕、咕咕崽难道不介意，跟着爹爹回到龙谷？”
大龙老爹瞪大着眼。以至于抬爪掏了掏耳朵，确信自己方才没听错来着。
“恩，早在之前，从灵界返回的那会儿，我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点。”
白咕咕笑了。点点头。
“外表看似人类，尚未出世，被包裹隔绝在蛋壳内部。确实无须用吸入过多浓郁的灵气。但是，在即将来临的破壳之后。身为妖龙，对于灵气的需求，就像空气中氧气之于人类来说，是每时每刻，必不可少的东西…”
“而人类界这样稀薄的灵气，并非是依靠聚灵法阵、或者龙爹摘下两只龙角做为压阵，这样临时续命插根‘氧气管子’的办法，就能够解决得了。”
这样下去不行的。
也就意味着，迟早有一天。当附着于体外，那层坚硬无比的蛋壳，一旦绽开裂纹。便就是她白咕咕，必须要离开人界，去往另外一片天地中，重新开始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生活的日子。
“殿下…难道不怕将来后悔？”
老龟爷爷伸长脖子，呆呆愣愣地问道。
“将来？也许会吧。”
白咕咕摇头。
她将视线凝向远方。将将初秋的天气，其实还有几分暑气。路边的梧桐树叶，略微才沾几分黄意。
“但至少于现在来说，我可以肯定的回答出说：我想好了。”
我想好了。
即使早已猜测得知。人类与妖灵，两方截然不同的相对世界——目前当下的时间流速不同。
灵界一天，人界至少能过去个四五六天。
若她以一条幼崽身份去往灵界，进入龙谷。一朝破壳，百年化龙。所面临的，则将会是一个漫长、漫长的、在期待中，等待着成长的过程。
灵界时间一百年。
换做人界，早已经沧海桑田。
这相当于——
就相当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必须要和目前现在，她所熟知的这个时代，这片蔚蓝美丽的天空，做最后的告别。
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跟随一条相识不过三月的大龙，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未知之境。
这，值得吗？
白咕咕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想去……
内心深处，潜藏在骨血中，某种迎风而起，穿透云霄。将世间万物倨揽身下，肆意狂傲的热血，隐隐约约在沸腾着。
可究竟为什么呢？
或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去往青岭穿云而过的途中，也或者在那仙族老君黄昏的牧场。不同于一成不变的人类世界，充满了玄奇与未知的妖灵界……
一望无际的碧绿森林，异常庞大的各类妖兽，悬于半空中的浮游小岛。
想去。
无论如何，她是真的，很想再去见证一番。
遥远天空的尽头，列队飞过一群远行的大雁。
“龙爹可以跟我讲讲，有关于灵界，和龙谷中的事情吗？”
白咕咕快走几步，将龙爹和老龟，通通都甩在身后。
而后却又转过身来，背着双手。一跳一跳的倒退着走，边歪头问道。
“龙谷啊，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大龙于是眯起龙瞳，一字一句地缓缓说来，似曾像在慢慢回想。
“在龙谷中，生活着许许多多的龙，有大龙、小龙、还有老龙。所有的小龙幼崽们，在破壳三个月后，未满百年化龙之前，都是呆在管托园中，由负责任的管托园长和几位老师们，细心的教导。”
“而成年的年轻龙们，则会进入龙堡以东的朝议廷中，共同商议有关龙族的大小事宜。”
“那些德高望重的老龙们呢？”
白咕咕迫不及待问。
“老龙们啊…就会进入完全都由老龙们参加的元老会。”
“一群曾为龙族做出过杰出贡献，如今经历过岁月，渐渐老去。眼神不再敏锐，龙爪也不再锋利，只能整天无所事事，瘫躺在龙谷外的大青石边，唠嗑闲话，晒晒太阳…”
“所以元老会，也相当于是人类世界的养老院啊。”
权利耐心细致地解释说。
“再说起成年化龙后的年轻龙们——”
“在他们成功化龙，从小幼崽的管托园中毕业同时，总会有那样一段的时间。他们会孤身一条，离开龙谷，离开族群们的庇护。去往远方，去寻找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哇哦…”白咕咕小小惊叹。
“很惊讶吗？”龙爹问。
“不，只是觉得离开族群，去往远方，去寻找自己独一无二的珍宝。”
白咕咕笑道：“稍微…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的…浪漫吧。”
“哈哈，原来崽崽竟是这样想的。”
“可不是嘛。居然还有这样独特有趣的习俗，真是令人惊讶…”
“还有更有趣的呢！”
“在龙谷中，遍地都是只有夜晚才会亮起的硕大水晶。东南边带有青竹味道的信风吹来，就是收获各种果子的季节。每到雨季，涨满水的溪谷间，随手一捞，就可以捞到许多肥美的大鱼…”
“哇，好厉害啊…”
明媚的阳光下。
老龟同志远远吊在身后。静静观望着前方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
一方兴冲冲地说，一方兴冲冲地听。
天生带笑的唇角边，绽放浮现出笑容，竟也…不可言喻的和谐。
……
既然决定要往灵界去。
还有一项重要的问题没能解决。
回到家中。烧烤店二楼。
龙的尖爪轻巧勾起。整个客厅烟云升腾，浓郁状态下的灵气，几乎快要化作水滴凝结下来。
“哈哈哈，我又出现幻觉了！”
白咕咕眼前仿佛有一群大红大绿的小精灵，绕出圈圈，跳着欢快的舞蹈。
权利另一只爪轻轻拍在幼崽头上。
‘biu~’声过后，硕大惊人的龙蛋立即显现。
“爹，我看不到了。”
三分钟后。
‘biu~’地又一声。
坚固厚实且不透光的龙蛋外壳，自动隐形恢复成为原状。
白咕咕捂着鼻子，从沙发上爬起。
浓郁成水的灵气，熏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香好大的鸡腿儿啊~！爹、爹，我这回看到鸡腿了！”
“……”
权利呆立一旁，两爪都没动，似乎也在为目前这种状况而烦恼。
“或许这中间确实出了某些问题…”
老龟抱着平板，总结出来规律。
“咕咕殿下人类的状态，自身根本承受不住浓郁的灵气。若转变为蛋的形态，虽说总算可以承受得住浓郁灵气…”话音带着迟疑。“但，仅仅却只有三分钟。”
“三分钟后，无论如何，都会自行恢复成为人类的状态。”
而且更重要是——
白咕咕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懂得怎样转变两边的形态！
想要长久保持成为蛋的形态。也就意味着，每隔三分钟后，都必须要大龙在她头顶拍上一拍。
三分钟拍一次。
一小时拍二十次。
一天12小时拍二百四十次。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
只怕等不到半个月后，龙破没破壳不说，她本人头顶上先被拍秃噜皮了。
大龙亲爹发出低低的一声长叹。长袖横甩，挥散掉聚在房间内的浓郁灵气。
龙头低垂，拖着长长的焰状龙尾，钻入厨房，玻璃门一拉。
一言不发。
自闭了。
果然，自己依旧不是一位合格的崽崽爹啊……
“如此看来，咕咕殿下若要返回灵界，恐怕，只能等到破壳而出的同时…”
老龟爷爷摘下墨镜，放好平板。
给出个合理恰当的建议：“殿下将要破壳的同时，由陛下出手，直接撕开界门，抵达龙谷。如此一来，既可保证殿下当前作为人类的安全，又可以满足破壳瞬间，对于灵气的渴求。”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白咕咕苦着张脸。
老龟丞相却并不放弃。
摇身一变，标准专业的学者造型。
“依老臣之见，与其担心这些本就水来土掩、顺其发展的事情，倒不如先提早预防，做好准备。采购准备好殿下破壳后，所必需要的婴幼崽用品…”
毕竟，人类世界也有言先——
“单单幼崽出生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应该在，幼崽出生后的各种琐事哪！”
诶？？
“有道理！”
权利龙头从厨房钻了出来。
吾怎就没能想到呢！
吾怎竟能忽略掉这等重要的事情呢！！
光只盯着幼崽的出生，却对崽崽出生后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一无准备。
吾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崽崽爹……
市中心某连锁大超市内。
母婴专区。
“陛下，纸尿裤要不要？”
老海龟踮起脚尖，吃力才从货架上扒拉下一大包的‘小宝贝纸尿裤’。
化作人形收好犄角的权利，手头捏着长长一列精心准备（划掉），从网上抄来的‘婴儿用品必备大全’。
口中念念有词：
“此外还有奶瓶，奶嘴，软吸管，爽身粉…”
“不要啊！那种东西！”
白咕咕墨镜口罩配连帽衫的全副武装。
缩在角落里，两手抓狂到简直，恨不得在空中抠出来一座梦幻城堡。
“就算即将变回小孩、幼龙崽，也不见得我就越活越回去，去用这些婴儿产品吧！”
并没有妖听她的话。
亲爹和老龟已经陷入疯狂补课，疯狂采购的状态中。
不时还会参考下她本人的意见：
“漱口奶，围嘴兜，涎水巾…”
“…磨牙棒要不要？”
老海龟一脸的真诚恳切。
“……”
白咕咕：……
我跪了。
彻彻底底的跪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可以破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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