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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方才怕丑,苏炼也感觉得到◎


    宋退之也不过是例行禀告一声, 以苏炼之为人,本来也绝不会轻饶。


    他得了准信,便由此退下。


    这时林滢方才从屏风后走过来。


    苏炼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使得他那张面孔平添了几许温柔之意。


    林滢只觉得他那一双眼似格外明润, 望之令人心悸。


    她本来想跟苏炼说话, 蓦然方才的困倦却是一下子涌上了, 接下来她却是眼前一黑。


    恍惚间, 林滢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只觉得自己身躯十分困乏, 混沌里却无知无觉往前走。


    林滢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只觉得自己心一下下的砰砰乱跳,跳得极快,胸口亦不觉闷闷的。


    她面前出现了一片蜘蛛网, 蛛网中间, 却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那颗头颅看着有几分眼熟,竟是自己今日勘验过的钟盈头颅。


    女尸身躯不知道在哪里, 只一颗头颅缠与蜘蛛网中,眼珠和嘴唇湿哒哒的淌血, 在苍白面颊之上划下了血痕。


    林滢虽浑浑噩噩,却也隐隐知晓此刻自己怕是被梦魇缠住了。


    只是林滢纵然意识到这一切不真实, 却似不能挣脱。


    不知怎的,她鼻端竟似当真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她心跳极快, 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竟好似要从心腔里跳出来一般, 不由得觉得口干舌燥。


    林滢勉力控制自己呼吸。


    可眼前一切,却好似避无可避。


    那蛛网中的头颅本是个死物, 此刻蓦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宛如被血染了一般, 浸出了缕缕猩红, 一双眼竟尽数化为赤红。


    钟盈的头颅蓦然张开嘴,一张嘴大大张开,竟是她死时候样子。


    林滢验尸时看到的钟盈就是这副样子。


    女尸的嘴唇大大张开,钟盈死前惊恐的表情就定格在这张面孔之上。


    可林滢验尸时见到的是个死人,此刻蜘蛛网中的头颅却犹自蠕动。


    那颗头颅嘴唇张大到极致,林滢甚至能看到钟盈舌头,不过耳里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这甚至比听到极凄厉的尖叫都要骇人!


    钟盈头颅上,一双眼流淌出的血却是越来越多。


    下一刻,那颗头颅却蓦然飞至林滢手臂之上,张口便咬。林滢手臂没什么感觉,却瞧见这颗头颅竟如融化的蜡一样,缓缓融入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林滢下意识抓拂,却似无能为力。


    这时,她耳边却传来别人轻轻的呼唤声:“阿滢,阿滢——”


    有人一声声叫她名字,听着仿佛是有些耳熟。


    她好似记得,是一个熟悉之人声音。


    是苏炼?


    她蓦然一惊,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无力,近乎虚脱。


    林滢抿了一下唇瓣,只觉得口干舌燥。


    房间里炭火温暖,她身上盖着苏炼的披风,只觉得身躯重得提不起力气,只能软绵绵的躺在这软榻之上。


    一时间间她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也是五彩缤纷,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一片微凉的手掌轻轻按住了她的额头,说道:“醒了?”


    那手指透来的凉意竟似消去了几分热意,好似口渴之人喝上了一口凉水。


    苏炼面孔渐渐在她面前聚焦,化作清晰样子。


    林滢张口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发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苏炼手指伸出,轻轻替她揉揉太阳穴,缓缓说道:“你与死去钟盈一样,误中药物,使得自己神思恍惚。”


    钟盈?林滢脑子里渐渐回过神来,这样反应过来。


    她想起了钟盈死时容色狰狞的样子,还有曾大量流汗,如今自己也是冷汗津津。


    那时自己翻查了钟盈房中的香炉,从那炉中搜出了半片叶子。当时林滢嗅了嗅,也没嗅出什么味儿来。


    也是因为如此,自己便心神恍惚,这样子的不对劲儿。


    她未曾想到,自己只是闻一闻,便闹出这般事故。


    接着林滢就想起了钟盈死时情景,彼时钟盈不但大量出汗,而且有失禁,且嘴角流出若干口涎。


    她蓦然面颊一热,只觉得十分尴尬。


    林滢想到了钟盈死前面目狰狞,大大张开嘴唇样子。钟盈如此,只怕自己也是没好到哪里去。


    苏炼那张寒里蕴火的俊容近在咫尺,林滢也是不觉面颊一热,生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尴尬。


    她低声说道:“我,我失态了。”


    林滢双颊浮起了红晕,想要挣扎起身。


    可林滢方才抬起半个身子,就忽而一软,又顺势躺了回去。


    苏炼扶着她说道:“也没什么失态,只是流了些口水。”


    他用温水沾了手帕,替林滢擦过了脸颊。


    林滢知晓他是为自己擦去了面上的口水印子。


    她手臂连同手指都微微有些麻痹之意,却悄悄挪动摸了一把,自己倒也并未失禁。


    不过她唇角发酸,可见刚才必定是因为惊恐大大张开了嘴唇。


    那副样子,想想也并不会很好看。


    不过苏炼眼里却也是并没有生出什么异色,只仔细的照顾林滢。


    他替林滢擦过了脸颊后,又将炉子上煨着的暖汤倒了一碗,慢慢喂林滢喝下。


    那碗暖汤里放了一些姜跟红糖,林滢喝了半碗,觉得心也稳了稳。


    她歇了歇,又将剩下的半碗都喝下。


    苏炼这么服侍她时,林滢眼尖,也看到了苏炼手背上的几缕伤痕。


    她是善于断案的人,想起自己梦中情景,隐隐也猜测出了几分。


    林滢下意识抬起软绵绵的手臂,看看自己的手指。


    自己指甲之上,犹自有几缕血污。


    那时自己梦见了那颗头颅融入了自己手臂,故而十分情切,竟而伸手去抓。


    想来是苏炼阻止,反倒被自己抓伤。


    林滢心头一颤,也不知晓是什么滋味,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耳边却听着苏炼说道:“样子丑些也不要紧,谁都有生病时候。”


    林滢听了,面颊红晕更浓。


    苏炼是个细心的人,什么都是观察入微,看得很是仔细。


    自己方才怕丑,苏炼也是留意得到。


    苏炼还拿自己举例:“就好似我若重伤,本也不欲旁人窥见。可若是有你照拂,我也不觉得害怕。”


    林滢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苏司主也还会害怕吗?我以为你是什么都不怕的。”


    苏炼嗓音里亦有一缕淡淡的叹息:“很怕!我当然会怕。”


    他把林滢的手握至手中,轻轻为林滢擦去了指甲间的血污,将林滢手指头擦得干干净净。


    林滢也没想到苏炼能把自己照顾得妥妥贴贴。


    她将手缩回披风后,悄悄的握成一个拳头。


    苏炼见她双颊飞晕,平添了几分娇艳,心中亦是微微一动。


    不过林滢平日里都是精力充沛样子,如今却这般虚弱,苏炼心里也颇多怜意。


    林滢之前虽受了些惊吓,不过如今缓过劲儿来,也没那么惊恐。


    她胆子本来就大,经历事情又多,虽然梦中之事很是可怕,可也没有让自己被梦中恐惧之事困得太久。


    林滢反而若有所思,不觉说道:“钟盈必然如我一般,深陷噩梦之中,甚至加以自残。我不过只是轻轻嗅了一下,就这样子,而她却将香炉点燃,焚香而嗅。那么她所受之惊恐,必定是远胜于我。”


    说到了这儿,林滢又下意识摩擦了自己手指尖儿一下,


    她想到了自残,就想到了苏炼手背上伤口,也想起方才苏炼替自己擦去了指尖儿上血污的情景。


    林滢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苏炼瞧她说起案子,纵然林滢身体虚弱,可她那一双眼睛却是闪闪发光,他心里亦是不由得一笑。


    然后苏炼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琉璃盒。


    那半片残叶则正好在这琉璃盒中,不与外界接触。


    苏炼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这枚琉璃盒,不觉缓缓说道:“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想不到在京城仍会见到了这莲花教的摩罗叶。”


    “摩罗是梵语魔鬼音译,莲花教创始之人从佛教之中汲取了许多框架与故事,不过却是剪切拼贴,最后是妖言惑众,颠倒正邪,说是奉魔为尊。”


    “而这摩罗叶,据说就是能了联通异世,得见魔罗地狱真相。其实不过是一种能令人致幻的药物,使人得见幻象,身临其境。”


    “这世间已无活着的摩罗树,唯有莲花教之中还留有几片摩罗叶。此叶药性极强,嗅之无味,却能使人产生极为真实的幻象。有些中药之人不知其因,便会以为自己当真坠入血海地狱。”


    “也幸喜你只是嗅了一下,且心性纯粹,并没有太多心结,所以并不会见到太多可怖的景象。阿滢,你是很难的。因为你虽经历许多,可是心思却还是很纯粹。”


    苏炼修长的手指替林滢理过了耳边的发丝,缓缓说道:“如若是我,也许便会坠入心魔之中。”


    当他这样说时,他一双眼也似浮起了两团幽火。


    苏炼有着俊雅出尘容貌,虽身处典狱司,亦不失清雅风度。可也许他心底深处,终究是有些深沉的过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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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红白交织,艳得触目惊心◎


    林滢闻言, 也不觉怔了怔,然后她伸手握住了苏炼的手掌,说道:“不会的。”


    她人已经醒来,又喝了一碗暖汤, 手臂的麻痹之意也渐渐褪去。


    林滢手指虽还有些无力, 却认真去握住苏炼的手掌。


    她那双杏眼盈盈生辉, 目不转睛看着苏炼。


    也许, 她看出苏炼有心事, 因为她本就是个敏锐的姑娘。


    苏炼瞧着她, 蓦然微微一笑, 方才面颊之上的幽寒之意也是淡去了不少,他说了一声好。


    然后林滢握住了他的手指,唇角亦不觉泛起了一丝浅浅笑容:“你手背被我抓伤, 还是去敷些药。你, 你把药膏给我。”


    苏炼嗯了一声,取来了瓶瓶罐罐。


    林滢手指虽还有些吃力, 却也还是抖着手给苏炼上药。


    她先用烈酒消毒,再轻轻替苏炼抹上药膏。


    林滢也看出苏炼似有些心事, 所以如此安抚。


    苏炼这样的人,心思总是不会太外露的, 他纵然心里藏事,却也总是温文尔雅的。


    这样好也不好。


    他总是不会影响身边人的心情, 可却也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心事。


    林滢之前的指甲不算挖得太深, 简单涂药之后,也并不需要包扎起来。


    苏炼笑了笑, 朝林滢道了声谢, 然后从案几之上抽出了一卷卷宗,


    “太元六年,曾有兰道人入京城,游走于京城权贵之中。这些被典狱司记档在册,当时典狱司高层不免认为,这位兰道人也是任天师的身份之意,只是也不敢确定。又或者来的只是典狱司的一名渠帅也说不定。”


    “太元是先帝最后一个年号,先帝总喜将年号变来变去。到了第二年,任天师就发动了奉天之乱。”


    林滢听得秀眉轻轻皱起。任天师不就是苏翰林?她也知晓一些真实的易容术,比如蓄须、修眉,再将脸涂黑。这样打扮,也许陌生人认不出来,可是和苏翰林熟悉的人呢?


    苏雪初纵然精心打扮,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


    苏炼:“那自然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可是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因为那时我已被俘虏去莲花教,在那里度过整整四年光景。那时任天师对我十分满意,甚至可以说对我颇为信任。我知晓他那段时日曾经离开莲花教,他消失了几个月,回来时候却是得意洋洋。”


    “他跟我说,自己会永生不灭,仿佛是做了一件很满意的事情。于是我有心关注,百般试探。种种蛛丝马迹显示,那时任天师确实是去过京城,并且逗留了几月。”


    “舒嫔娘家看着身世清白,与莲花教全没什么干系。可她父亲舒子仪取的是苏家女,舒嫔与苏翰林也算得上是表中之亲。幼时,舒嫔也常来苏府玩耍。任天师本欲造反,那样要紧时候,却是来到京城,并且是在舒子义府上足足呆了几月。”


    林滢听得心里也一咯噔。


    那时候永安公主已经六岁,陛下尚未登基,如今的明华帝彼时也只是大胤亲王,并没有大权在握。


    也许因为如此,舒嫔出入并没有太多限制。


    她也看得出来,苏炼早就对这位永安公主充满怀疑,且心生提防。


    那时玉辰王叛乱,苏炼在宫中遇见了永安公主,彼时苏炼面上却不露半点端倪。


    苏炼缓缓说道:“我特意试过她了。那时我令手下统领凌卓安蒙面试探,一剑向她要害刺去,她也躲之不及。”


    “一个人只要习武,必定不会任人刺入自己要害,因为那是一种本能。哪怕试探之人不可信,她也绝不可能放心将性命交给对方,任由对方刺伤自己——”


    永安公主府上,此刻永安公主正在沐浴。


    她一大清早见过了高贵妃,跟这位贵妃娘娘说了会儿话,接着就终于出宫回公主府。


    哪怕她心知肚明,知晓典狱司的那些探子必定是如影随形,死死的盯着自己。


    此刻出宫,永安公主自然是有所盘算。


    大胤的公主一旦成婚,如若得宠,便会开府而居。永安公主的宠爱就更胜一筹,不但开了公主府,还能常在皇宫居住。


    热水折腾,永安公主胸口一处伤疤鲜红狰狞,凹凸不平如一只蜈蚣,观之不觉触目惊心。


    温水滑过了她的身躯,她手指也轻轻抚过胸口伤疤,面颊之上更不由得流淌了几分恨色。


    然后永安公主面上的神色也是不由得缓和起来。


    那终究是过去的痛楚,是自己不得不在苏炼面前忍辱偷生的耻辱。可是不久的将来,自己必定是会心意顺遂,什么都十分顺畅。


    她特意回到公主府静养,是因为接下来皇宫之中就会发生一些骚动,自己自然要离宫而去,方便主持大局。


    浴桶之中水雾蒸腾,永安公主也忍不住想起了高贵妃。


    她记得自己六岁时,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养母。


    高贵妃是个性子十分刻薄的人,可是她却有一副十分动人的容貌。如今高贵妃人至中年,容貌犹自也是生得十分动人。


    那这位贵妃娘娘年轻时,则更是艳色无双,美得如诗如画。


    那时高贵妃华衣锦服,宛如仙子一般。她伸出手,捏着自己下巴,带着几分审视打量。高贵妃手指上戴着指套,触之冰凉一片。


    高贵妃收养她,无非是为了争宠,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真心实意。


    不过她倒也未曾说谎,确实是死去的舒嫔跪在她面前恳求,求高氏收留自己。


    莲花教未造反之前,其实在大胤名声并不坏。


    因莲花教的丹士善于辩经、炼丹,个个舌灿莲花,能言善辩。因而莲花教彼时竟能出入大胤高层,流连于京城权贵府邸。


    她那外祖舒子仪表面上为人清正,丝毫不信鬼神之所,亦不追求炼丹修仙之道。可舒子仪私底下却是莲花教的狂热信徒,对莲花教的种种神通痴迷到不可思议地步。


    谁也想不到舒子仪会是这样的人。


    他人前是御史中丞,为人清正,行监督、弹劾之责。甚至舒子仪年轻时,也是极有情怀,一腔热血。


    可是他已经老了,身子骨也不好,过了四十,已经是疾病缠生,为病痛折磨。


    是莲花教的灵丹妙药替他祛除了病痛,甚至使他得见希望,窥见极乐世界。


    那时他已被莲花教所惑,全然失去了理智,也将自己所读那些圣贤书抛掷脑后。


    妻子的娘家侄儿苏雪初就是承灵而生,借着这副躯壳传达神谕。


    舒子仪也已经不把苏雪初当作一个晚辈,而是对他心悦臣服的信服。


    甚至后来听闻任天师身死,舒子仪也在府中自尽。


    那时舒府为遮掩这桩丑闻,对外也只说舒子仪是染病而死,替舒子仪遮掩一番。


    不过在永安公主看来,糊涂的却是她的母亲。


    当年任天师是为自己而来,因为她是天选之女,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可惜舒嫔却并不能领悟这是何等殊荣。


    那时舒嫔并不像祖父那样虔诚,而且彼时又不能理解自己得到的荣耀,故而宛如惊弓之鸟。


    高贵妃说得也没错,舒嫔那时候是自尽的。


    作为一个女儿,她不能去告发自己父亲,更何况舒家所牵扯那档子旧事说不准会牵连九族。


    许是如此,于是舒嫔把女儿托付给高贵妃,之后便自尽身亡。


    高贵妃那时膝下无出,正需要一个女儿固宠。不但如此,高贵妃还十分小气,她必定会驱逐那些舒嫔身边旧人。因为她怕这孩子养不熟,怕自己养着的小崽子还会惦念自己亲生母亲。


    于是舒嫔身边那些眼线,都会被高贵妃一一驱除。


    以高贵妃那小气的性子,更绝不会允许永安公主再回舒家,再去见死去舒嫔的亲人。


    那么舒嫔仅仅六岁的女儿,说不准就能躲开这些肮脏危险的勾当。


    永安公主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母亲是个善于谋算之人。


    而且还极狠!


    可六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一些事,那时她已经跟祖父一样虔诚,对任天师无限之向往。于是她十分舍不得安嬷嬷,因为这位安嬷嬷就是舒嫔身边眼线。那时她流着眼泪,和高贵妃哭哭啼啼,却还是未能留住人。


    不过也是她小瞧莲花教了。很快她就发现,哪怕是高贵妃身边,也少不了自己人。所以她也并没有为了安嬷嬷哭多久。


    因为某种原因,那些隐匿于京城的莲花教残部对她十分尊崇,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伴随她年纪长大,隐匿在京城之中莲花教势力渐渐为她所控,她在莲花教中权势也是越来越大。


    自己才是莲花教真正传承之人,玉辰王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贼!


    这样想着时,永安公主轻轻伸出了手指,抚摸着胸口那道疤。


    她知晓任天师还活着,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房中有一面铜镜。


    沐浴后的永安公主缓缓走近这面铜镜,任由这面镜映着她的脸。


    永安公主痴痴的看着镜中倒影,竟似看入了迷。她手指描过自己脸蛋,顺着眉角描向了下巴。


    如此小心翼翼,竟似奉若珍宝。


    她想着任天师那些年搅动的腥风血雨,想起任天师的丰功伟绩,永安公主蓦然面颊一红,眼中竟似生出了几分痴迷之色。


    然后她说道:“将凌姑娘请到这儿来吧。”


    永安公主口中的凌姑娘,正是凌妙清。


    须臾,凌妙清忐忑踏入房中,蓦然面颊红了红。


    永安公主散着头发,系殷红抹胸,外只罩一片纱衣,于是胸前的伤疤若隐若现。


    需知前朝风气奔放,京中贵女纵然微微露出胸口,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不过大胤民风不及前朝开放,凌妙清虽是女子,也不免觉得有些别扭。


    凌妙清心底亦隐隐生出了怪异之感。


    她从前也见过永安公主,永安公主是个出挑的美人儿,人前也是十分的端庄雍容。可是如今,她通身流淌一抹艳冶之意,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凌妙清心里不觉轻轻一跳,她却听到永安公主轻柔的对自己说道:“妙清,你来公主府,大约也是替盈儿操心。她是公主侍读,本是我公主府上女官。年纪轻轻,就香消陨玉,也真是可惜。”


    永安公主嗓音十分温柔,可是不知怎的,凌妙清却隐隐有些别扭怪异之意,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凌妙清否认:“妙清只是担心公主因宫中之事受惊,因而心中郁郁,所以特意探问。我来时母亲也叮嘱我,要好生宽慰公主。”


    凌妙清这么说时,不觉暗暗捏紧了袖中的手帕。


    她这样说话时,言语里亦带着几分小心机,暗示凌家是知晓自己来公主府的。


    凌妙清手指扯着手帕,手掌心都不觉生出了一层湿漉漉汗水。


    永安公主蓦然嗤笑了一声,她走近了凌妙清,胸口那道蜈蚣般的伤疤亦是越发显得无比的狰狞。


    凌妙清只看一眼,便不觉匆匆别过头去。


    永安公主说道:“我知晓你是担心盈儿,因为钟盈怀有身孕,可是瞧过京中大夫,却瞧不出什么。那回仁堂的李大夫替她看过诊,可却偏偏死了。你心里自然是十分好奇。”


    凌妙清只觉得口干舌燥,却竭力维持自己嗓音的平和:“原来公主已经知晓这许多事情,想来公主也定是查出这几分端倪。既有公主查探此事,妙清也是班门弄斧。”


    永安公主微笑摇头:“你性子要强,居然找上林滢。不但如此,你还寻上公主府,如此加以窥探。”


    说到了这里,永安公主嗓音低了低,多了几分幽润沙哑:“你也很会追根究底!”


    凌妙清顿时腿一软,如此伏地而跪,颤声:“公主,妙清不敢。公主娴淑有德,身份尊贵,岂会做这样事情?”


    女孩害怕时,她伏在地上柔顺的背脊线就这么轻轻的颤抖,就好似受惊的蝴蝶。


    凌妙清口里说出来的话,也不全是假话。其实她也没对永安公主十分怀疑,否则也不会这样轻忽入公主府。倘若她当真认定永安公主是凶手,又岂敢一个人来公主府?她只是觉得钟盈乃是公主府的侍读,说不定能从相熟之人口中问出什么线索。


    就像她对永安公主说的,她心里确实觉得永安公主身份尊贵、娴淑有德。


    可现在永安公主全不像是平日里的样子。


    当凌妙清跪在地上时,她才发现永安公主是赤着脚。


    公主雪白的赤足踏在公主府凉得透人心脾的青石砖上时,凌妙清能窥见她足踝处纹了一朵极艳丽的血莲。


    如此红白交织,艳得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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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  ? 243


    ◎带着任天师的银鬼面具◎


    可凌妙清却是感觉一股寒意慢慢从自己心口涌来。


    谁能想得到呢?这么样的一位金枝玉叶, 竟有可能是莲花教的余孽!


    凌妙清只觉得一股寒意涌遍了自己全身,不觉轻轻发抖。


    她还这样的年轻,自然绝不愿意就这样死去的。其实这些秘密永安公主可以轻而易举的掩饰,能让自己不发现半点端倪。


    可是永安公主却是毫不遮掩, 这样明明白白的展露在自己面前。


    如此这般, 竟好似有猫捉老鼠般的恶意。


    她耳边听着永安公主轻轻一笑, 然后听着永安公主说道:“你说我身份尊贵倒也不假, 可若说我娴熟有德, 那就未必然。”


    “小时候, 我母亲自尽, 将我送去给高贵妃。除开一些别的原因,也是因为彼时高贵妃十分得宠,十分会拿捏陛下, 会让我依仗她成为大胤最受宠的公主。母亲虽然很愚笨, 可也很会为我打算。”


    “而那时候,我在贵妃娘娘面前扮乖卖好, 可我也知晓,如若娘娘有了自己骨肉, 那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在我十二岁那年,高贵妃怀孕了。她就是那样儿, 自己挺着肚子,就对我并不怎么搭理。不过她一直便是这样的人, 原也怪不得她。”


    “你知道吗?她这一胎并没有保住。妙清, 你说我做得对吗?”


    凌妙清当然听懂了永安公主的言下之意,她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也不必说什么, 永安公主也能肯定自己的行为。


    “所谓人不为己, 天诛地灭, 我当然是对的。我让她生,她就能生。可我若不愿意,她也休想生得出来。可怜贵妃娘娘并不知晓,她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在我一念之间。”


    永安公主说着这么恶毒的词语,可她却并没有疾言厉色,状若疯狂,而是十分之轻柔温和,这样子娓娓道来。


    她这副样子,其实跟苏炼很像。又或者,他们二人终究是任天师教出来的。


    永安公主甚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娘娘实在不必觉得自己对不住我。她以为我夫君早死,是她未曾对我尽心缘故。其实这个病秧子驸马,是我自己亲自挑选。只有驸马早死,我才能得父皇怜惜,甚至重回宫中。”


    “唉,驸马他身子骨很弱,能得我垂青,他也不知多欢喜。他很少出府,也没经历什么人情世故,于是看上去像是个孩子。我其实也并不讨厌他,可是谁让我终究是做大事的人,我总不能一辈子伺候他照顾他。”


    “他能跟我做半年夫妻,已经是莫大的福分。我已经嫁人半年了,也是时候了。那天我亲自给他喂药,还在苦药里加了桂花蜜。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面上满是欢喜之色。接着他就睡着了,于是再也不会醒。”


    “他睡着的样子,真像个小孩子。我这般温柔待他,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凌妙清的身躯却是在轻轻发抖,这样抖动是因为恐惧。泪水失控的从眼眶里流淌,使得她这样泪流满面,那些泪水珠子也一滴滴的滴落在地。


    凌妙清还年轻,可是这么年轻的女郎,却不得不要面对死亡的残忍。


    永安公主轻轻柔柔的和她说那些话,却也已经是并不打算放过她了。


    凌妙清自然品得出来,绝不敢有半点侥幸之思。


    永安公主那雪白的足踝上纹着一朵红莲,衬得分外妖冶,也是邪气森森。


    既知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凌妙清蓦然生出了一股胆气。


    她直起身,那张泪流满面的面孔对着了眼前的永安公主。


    凌妙清不觉厉声说道:“盈儿是不是你害死的。”


    永安公主一直容色温文尔雅,哪怕描述自己是如何杀夫时,面上也不带半点悸动。


    可如今凌妙清主动提及了钟盈,永安公主面颊上蓦然流转了一抹厌恶之色!


    她那张美丽的脸庞也似生出了一缕裂痕。


    永安公主嗓音也顿时凉了几分:“她能为我等大计而死,也是她的福分。唯她死了,方才有些用处。否则,她凭什么得享这样福分。”


    凌妙清纵然处于惊恐之中,此刻也微微一怔。


    因为凌妙清养于官宦之家,于内宅那些争风吃醋扯头花之事十分了然。无论是家中庶妹,又或者别的什么人在她面前耍弄心机,凌妙清都瞧得十分清楚,等闲不会给人当枪使。


    她注意到永安公主说这些话时,嗓音里竟似蕴含一缕嫉意。


    永安公主也并未掩饰,她说及此处,蓦然两行清泪滚滚而落,竟似有说不尽的惆怅和伤感。


    她喃喃说道:“那个人,终究与我不是一个世界。便算我再爱他又如何,他也永远不能抱着我。我们虽在一起,终究是遥不可及。”


    永安公主初时嗓音尖锐,可渐渐的,她嗓音越来越低,渐至细不可闻。


    永安公主比起了手指,擦去了面上的泪水。


    而凌妙清也更听出了她嗓音里透出的几分酸意,不觉又惊又骇。


    眼前的永安公主万般妖娆,艳丽无比。纵然凌妙清是个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永安公主十分具有吸引力。


    可她纵与钟盈交好,也不得不承认钟盈在男人面前总是有些乏味。


    钟盈见人便细声细气,言语柔柔,甚至有些怕生,容貌也不过是中上之姿,只不过可称一声清秀。


    再加上钟盈母亲章氏,又是京中出了名极强势一个人。故而钟盈纵然及笄,京中求亲之人也并不怎么热络。


    永安公主这般人物,能被她瞧上眼的男子必定不俗。


    听永安公主言下之意,却有这么一个男人是她够不着,却偏偏对钟盈垂青。


    永安公主那些个话语之中,竟似颇有几分酸意。


    凌妙清惊疑不定时,却发现永安公主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只惊得凌妙清不觉身躯一颤。


    永安公主却不觉冉冉一笑:“你必定想要知晓,这个男子是谁。我让他出来见你,我让你见见他!”


    说罢,永安公主转身入屏风之后,只留凌妙清一人软跪在地。


    那屏风后悉悉索索,传来些动静,却并没有男子说话声。


    凌妙清只觉得诡异之极,一颗心噗噗乱跳。


    她浑身发酸,想要站起来逃走,却似觉得浑身无力。


    这时候凌妙清方才觉得有些不对,这绝不是惊吓所致。


    房间之中焚香缕缕,这本是京中贵人常见的风雅事,凌妙清本也并没有如何上心。


    可如今凌妙清却觉得这香似有不对。


    她忽而想起一桩细节,有好几次自己从钟盈身上嗅到这样的味道,就与这房中熏香极为相似。


    如此种种,使得凌妙清一颗心砰砰乱跳,自己身躯发软的根源似乎也寻到了来由。


    她想到了钟盈,钟盈不明不白被人所辱,甚至因而有孕。一想到此处,凌妙清心口就顿时流淌了一缕寒意!


    那是怎么样一个残忍的男子,竟如此对待一个孱弱女郎。


    房间里香气越来越浓,她眼前也似微微有些模糊,如蒙上了一层烟雾。v


    一切都是模糊而恐惧。


    就在这时,屏风后伸出了一只漆黑的手。


    凌妙清一颗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来!


    那只手戴着漆黑的手套,不露半点肌肤。


    接着一道幽灵般的黑影从屏风后走出来,凌妙清痴痴瞧着,只觉得对方如鬼魅一般。


    那人面上却戴着一张面具,分外的狰狞!


    凌妙清博闻强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任天师的银鬼面具!


    他如幽灵般来,当真如鬼魅一般。


    一股极恐惧感觉不觉将凌妙清这样攥住,使得她冷汗津津,遍体生寒。


    那张可怖的银鬼面具这样凑过来,险些挨着凌妙清面孔。


    凌妙清情不自禁的张开嘴唇,嘴唇轻轻啊了两声,却似说不出话来。


    接着那人站直了身,伸出手,就这么摘了面具。


    面具之下,却是永安公主面孔。


    她似特意描粗些眉,使得自己面孔多了几分英气,于是一个美娇娘竟化作一个美男子。


    凌妙清痴痴瞧着,不明所以。


    永安公主容色却不似方才那般妖异,反倒颇为温和可亲,她甚至温声说道:“凌姑娘不必害怕,是小瑶过于任性了。”


    那声音一入耳,凌妙清却恐惧得几乎要炸裂了。


    那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音色,低沉里微微带着些沙哑,恍惚间竟当真好似一个男子在跟她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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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4  ? 244


    ◎是时候杀苏炼了◎


    凌妙清全身终于按捺不止颤抖, 软坐在地,以手撑地。她纵然身躯酸软无力,却也是禁不住往后挪动几步,似是要躲开眼前怪物。


    青石板地板散发出冰冷凉意, 由地下传入了凌妙清的身躯, 令她只觉遍体生寒。


    她却见眼前的“男人”向着自己踏进一步。


    那低沉的, 似分辨不出男女的嗓音在凌妙清耳边响起:“我便是典狱司要找的黑莲使者, 亦是当今陛下心心念念铲除的莲花教余孽。这个答案是不是让你很惊喜, 只怕也让世人所意外。”


    黑莲使者向凌妙清又踏进一步。


    “我还是十四年前死了的任天师, 天下人都还记着我。”


    天下人可能会淡忘玉辰王, 却绝不会淡忘任天师,


    那似男似女的嗓音传入了凌妙清耳中:“而现在,我回来了!”


    既然天下人还记得我, 我便回来了。


    凌妙清已经是泪流满面, 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黑莲使者还在她的面前,可身后却伸出一双手, 扶住了她的后背。


    这房间里居然还有第二个人。


    凌妙清如受惊了一般,身躯一颤, 应激似的惊恐转身。


    入目却是一张极俊美的面孔。


    那张脸好看,那人唇角亦微微含笑, 却似没有什么活人情绪。他那一双眼,又深又沉。


    凌妙清只觉得眼熟, 她忽而记起来, 此人应当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听说是鄞州尹氏的弃子。他叫, 他叫尹惜华!


    这样一位朝廷重犯, 却出现在公主府。


    凌妙清痴痴瞧着, 既是意外,又仿佛并没有那么意外。


    尹惜华手指轻轻在凌妙清太阳穴上一拂,中药的凌妙清顿时昏沉睡去。


    然后,他以一种十分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的黑莲使者,尹惜华眼睛里也生出了几分惊叹。


    眼前这一切,对于尹惜华也显然是个意外。


    永安公主所拥有的另一层身份本是一桩极为机密之事,纵然彼此间有一些合作,之前永安公主也并未袒露。


    他口中却是说道:“未知这位凌姑娘,又如何处置?”


    黑莲使者叹息似的微微一笑:“我本未想过为难凌姑娘,不过小瑶任性,又吃了些醋,所以如此胡闹。怎么说,凌姑娘于我们之计划,也是有些功劳。”


    然后黑莲使者袖里取出一枚铃铛,轻轻摇了摇,就有两道黑影现身,将昏迷的凌妙清抬了下去。


    凌妙清昏迷之前十分恐惧,显然是受尽惊吓。


    不过凌妙清恐惧之余,只怕也描述不出为何自己会如此的惊恐。


    尹惜华善于断狱之术,倒是窥探出几分端倪。


    凌妙清可能形容不出这份别扭,尹惜华却是能观察得出来。


    这其中最为可怖之事,就是永安公主跟黑莲使者看着竟当真好似两个人。


    男人跟女人骨盆比列不同,而且因为所受教育不同,走路姿势也是会有一些差异。


    可眼前黑莲使者大约是缠过腰缘故,身量望去也不过是个瘦弱些的男子。且其走路姿势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不似永安公主平日里的身姿。


    一个女人扮作男人,也不单单是令自己嗓音粗糙,又或者说是故作粗鄙。


    眼前的黑莲使者并未如此,可是处处细节却使凌妙清觉得眼前之人确实是一个男人的感觉。


    如此,凌妙清自是潜意识里觉得很不舒服别扭,乃至于生出无尽恐惧。


    甚至,永安公主跟黑莲使者对同一个人的爱憎亦是截然不同。


    永安公主嫉恨钟盈,甚至迁怒于凌妙清。


    可是眼前的黑莲使者,却是对凌妙清算不得很在意。


    便算是尹惜华,他此生之中,也未曾遇见这样的古怪之事,一双眸子也是禁不住潋滟生辉。


    他蓦然冉冉一笑,温和的嗓音里亦是听不出喜怒:“如今,我该不该称呼你一声父亲?你应该知晓,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吧。”


    尹惜华这么说,也未尝没有试探之意。


    黑莲使者似笑了笑:“蕴娘出身名门,她确实是很适合替我生下孩子。惜华,你出落得这么俊美、优秀,将其他世族子弟衬成了土狗木鸡,这样真是极好。”


    说到此处,黑莲使者亦是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我大业未成,还算不得全然的任天师,如此自称,尚是辱没了这个名号。所以你暂且可称呼我为小任,以此代称。等我证明自己实力,任天师方才真正重回人间。”


    这么说着,小任一步步走过去,手指去抚摸尹惜华的面颊。


    那手指十分冰凉,触及尹惜华时,令尹惜华觉得仿佛是冰凉的小蛇爬上了自己的脸。


    尹惜华是个并不愿意跟人接触的人,不过此刻他并没有躲。


    那手指比过了尹惜华的面颊,又比上了他的眉眼。


    黑莲使者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一双眼,果然是随亲生父亲。”


    这样轻轻一句话,仿佛是说中了尹惜华内心之中最深沉的心思,令他不觉心潮起伏!


    他目光变得深远,甚至不觉微微有些恍惚。


    当初旁人就是靠这双眼,断出他并不是尹家子。


    尹惜华有一双深瞳,颜色浓郁,在阳光下能隐隐窥见一缕殷红。


    此刻他也没料到眼前之人会这么说,亦是微微恍惚一下。不过他也是很快回过神来,一双深瞳亦是恢复了平静:“公主却并不是任天师的女儿。”


    永安公主一双眼并不是深瞳,若舒嫔与任天师有染,便绝不会如此。


    小任已经收回了自己手指,回答:“那孩子确实不是。舒嫔确实并不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子,不过上天眷顾,倒是让她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我也是因为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将她视为我的永生传承。”


    “莲花教有一种秘法,叫做阿罗密缇,借助摩罗叶焚烧,能使施术者进入玄妙之境。我将我毕生记忆与秘密,以此秘法灌入小瑶身躯之中,使得她身躯之中产生了另外一个人。于是我便种下一颗种子,令我可在她身上附身。这便是本教神通,有无上之威能!”


    若林滢在此,只怕林滢就会得出那另外一个结论了。


    那就是任天师利用催眠和药物,使得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精神分裂,生出了另外一个人格。


    有时候两个人格之间,甚至是能感受到对方之存在。


    就譬如,此时此刻。


    小任面颊之上也不觉流转几分回忆之色:“刚开始时候,我很弱小,也并不能现身于人前。可是慢慢的,我也是越来越强大。我甚至能够感觉得到,小瑶是需要我的。她崇拜我,渴望我,希望得到我的关怀和爱惜,希望我庇护于她。那么渐渐的,我亦是越来越强。”


    永安公主的童年显然也并不是那么幸福。


    于舒嫔而言,当然也绝难忍受自己仅仅六岁的女儿被邪法和药物荼毒。


    只不过父亲笃信于此,她又绝不敢人前道出此事,故而亦只能生生咽下这份苦果。到最后,舒嫔也唯有自尽,将女儿送去高贵妃那处。


    那一年永安公主只有六岁,而高贵妃也是个十分刻薄的人。谁都知晓,只要高贵妃自己怀上孩子,便绝不会再例会永安公主。


    这样的孤独、寂寞,以及时时刻刻担心被抛弃的恐惧之中,永安公主自然只能时时揽镜自照,将希望寄托在镜中的倒影之上。


    恐怕舒嫔也没想到,这反而使得那个本来弱小的人格越来越壮大,乃至于喧宾夺主。


    小任回忆着过去种种:“等小瑶过了及笄之礼,便谈婚论嫁。只是她既心有所属,便绝不会瞧上别的俗物。她的丈夫,从未有一次得逞,因为她的心已经属于我。”


    那个表面上受尽宠爱的大胤公主,实则内心却只有冰冷与黑暗,疯狂迷恋着永远见不着的另外一个人。无论她怎么一次次的抚摸自己面颊,却终究是徒劳无功,亦是可望不可及,宛如镜花水月。


    说到此处,小任面颊之上竟隐隐生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永安公主对之产生的痴迷,竟令其沾沾自喜,十分得意。


    下一刻,小任面色却是冷了冷。


    小任和缓说道:“当年的任天师既是死于苏炼之手,我若杀了他,那自然便是真正的任天师。”


    那低沉得分不出男女的嗓音虽然和缓,却带着冷冰冰杀意。


    “现在,也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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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5  ? 245


    ◎于是林滢对于苏炼自称的可怜处境也是有些看法◎


    天色渐晚, 今日天阴,傍晚时分亦是天色昏沉。


    今日天也似黑得特别早,明宫各处亦是早早掌灯。


    本也应到了晚膳时分。


    惠宁宫中,本来生病的十四皇子却是呆呆拥被蜷缩在床榻上, 一双眸子之中流转浓浓惧意。


    地上诸般摔碎物件儿中, 有一只精巧玉马, 此时此刻却是无人留意。


    侯康被褥、面颊上皆沾染了几点血污, 如今尚是浑浑噩噩, 大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就在片刻之前, 高贵妃却忽而发狂, 流转出癫狂之态。


    彼时她正要给十四皇子喂药,以手试药,觉得药温稍热, 故而将药晾一晾。


    接着高贵妃就觉得有些头晕, 故被宫娥扶在一旁软榻之上歇一歇。


    可歇息之时,高贵妃蓦然面色数变, 神色渐渐怪异,一时竟说自己听到了什么异声。


    再之后, 高贵妃忽而发狂,竟以发钗自残。


    徐嬷嬷乃是高贵妃面前得脸心腹, 当时就向前阻止,谁想高贵妃居然丝毫不顾平日里情面。她伸手挖去徐嬷嬷的一只眼后, 又生生在徐嬷嬷身上狠狠刺了十数记, 竟将徐嬷嬷生生刺死。


    当时高贵妃身上地上甚至床榻上都是斑斑血迹,旁人为之所慑, 根本不敢阻止。


    床上生病的十四皇子受此惊吓, 也怕得说不出话来。


    高贵妃杀害了徐嬷嬷后, 竟似不惧疼痛,以发钗生生划破自己咽喉。


    咕咕鲜血从高贵妃伤口之处淌落,其身躯亦是倒落于一片血泊之中。她死时面上神色像极了钟盈,生前美丽面孔流转了极度恐惧之色,使得这张面孔竟生出了几分狰狞。


    从高贵妃失智发狂到自尽,总共持续了一刻钟。


    待惠宁宫上下回过神来时,这惠宁宫中已经多了两条血淋淋的尸体。


    近日里明都生出了诸般事端,还没安定几日,想不到惠宁宫中就又发生了这样血淋淋的凶案。


    有大胆的宫娥不顾脚软,匆匆站起来,赶着向明华帝汇报此事。


    而这时候,小任正在与尹惜华说差不多了。


    永安公主男装的打扮当真是说不尽俊俏,灯火映衬之下,眼前这个人活脱脱是个极动人的美男子。


    可这样的美貌皮囊之下,却藏着极狠辣心肠。


    小任口中说差不多,是宫中的高贵妃应该差不多发作。


    高贵妃为人固然凉薄,养永安公主也只是为了争宠。


    可论迹不论心,她总归对永安公主施了些养恩。


    永安公主可能也有些感触,所以将小时候玩具给了生病中的十四皇子。也许这些事情还有些讽刺巧合,永安公主六岁丧母,十四皇子侯康亦是如此。


    不过小任跟永安公主可能真是两个人。永安公主可能还有些微薄的怜惜,可这些情绪在小任面上却是荡然无存。


    小任面颊之上流转了一缕神秘的笑容,就好像有些事情令其十分开心。而这一切,却与高贵妃这颗棋子没什么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猎杀苏炼计划。


    就像小任口中所说那样,唯独苏炼死去,自己方才是真正的任天师,方才能报当年被苏炼斩杀的屈辱。


    小任缓缓说道:“我大胤之兵,奉行是主强枝弱,天下精锐皆在京城附近。明都治下二十二个县内,总共驻扎七万兵马,以供巩固京城防卫。这一次平叛的五龙卫亦是其中一股。所以玉辰王作乱,也打着避开环绕主城的京军,私入主城,控制皇帝的主意。”


    “皇宫之中有禁军两千人,再加上京兆府的的衙役、捕快,主城之中能用统共四千余人,一半里不算训练有素的士兵。玉辰王的奇袭大约也能有几分机会,难怪他按捺不住。”


    “如今叛乱已平,城中尚有五龙卫的一万驻军。相信谁都认为,如今的京城十分安全,本教之人必然也闹不起什么风浪。”


    尹惜华应和:“谁听了不觉得是如此呢?”


    小任眼底却不觉流淌幽幽光彩,好似有冷光吐露,又似有什么事令其等得十分焦急。


    小任分明在等一个契机。


    天色已


    ?璍


    晚,那摇曳的火光如此映衬着这么一张面容,房内安静之中却似有暗潮汹涌。


    这几日明都虽似恢复了往日里的生气,可是外紧内松,犹自十分戒备。


    一旦入夜,整个京城就被强行宵禁,就连从前可以通宵营业妓院、赌坊的德康坊,入夜也是静悄悄一片,客人不得逗留。


    今日也是如此。


    太阳下山,黑夜又临,整个京城也是静悄悄的。


    小任亦是推开了一扇窗户,任由冷风呼呼吹在了自己身上。


    沉静的夜色里,似有几声咚咚声,却并不分明。可小任面颊之上却不由得流转了几分惊喜之色!


    一缕狂喜掩于其双眼之中,掩不住那浓浓期待。


    咚!咚咚咚!


    那鼓声却是越来越近!


    是有人骑着快马,敲击手中之鼓,飞快奔过公主府外街道。


    那是战鼓之声,象征整个京城如今已是全城戒严。


    小任喃喃说道:“是时候了!”


    这是其第二次说时候了。


    这一次说的是高贵妃,第二次却是意指别的什么人。


    这时候,苏府之中苏炼亦蓦然轻轻咳嗽了两声,面颊白了白。


    林滢是个细心之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她蓦然抓住了苏炼手臂,轻轻说道:“苏司主,你怎么了?”


    她一直觉得苏炼面色不是很好,只是苏炼双颊一直有些病气,故而也并未十分重视。


    可是到了如今,林滢心里却是有些古怪。


    苏炼摇摇头,说道:“没事。”


    林滢隐隐觉得苏炼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却似不愿意跟自己说。


    那种感觉十分奇怪,林滢内心不安,却也是说不出来。


    公主府中,小任冉冉一笑,面颊带着几分满意,然后缓缓说道:“我想,苏炼也已经快要发作了。”


    尹惜华:“其实凌姑娘不但无过,反倒有功。纵然她不为了钟盈恳求师妹去镇南侯府,想来永安公主也会使别的法子诱阿滢前去。因为钟盈的死,本来就是个诱饵。”


    小任点头:“换做旁人,说不定就会以为钟盈是他杀,身上伤痕是别人所为。可是你的师妹则不同,她必然能查出钟盈死因,知晓钟盈是因何而死。她更能发现我们放在香炉之中那枚摩罗叶。”


    “因为是莲花教作祟,于是她便会让苏炼分辨是什么药物。于是那半片摩罗叶就会顺理成章送至苏炼面前,为苏炼所触。”


    “唉,让这位苏司主沾染此物可并不容易。他生性极为谨慎,据闻日常饮食也极为注意。若非他心有所属,这一切也绝不会这般顺理成章。”


    尹惜华温声说道:“若不是你提及,我也绝不会知晓这位苏司主曾经落入莲花教,甚至曾经亦沾染过摩罗叶。一个曾经沾染过摩罗叶的人,第二次接触,就会发作得更为厉害,于是便会沉沦环境,不得清醒。”


    当他如此言语时,眼中蓦然流转了一抹精光。


    这些旧事,自然是当年潜入京城之中的任天师对永安公主提及。


    若非如此,谁又能想得到,当年苏家居然还能有这么一桩公案。


    此刻苏炼面颊已经沾染了一抹异色,一双深邃的双瞳似也微微有些恍惚。


    他缓缓说道:“我只是身子有些不适,也许要歇息一二,昏睡一会儿,但不会有什么大碍。”


    说到了此处,苏炼比起了手指,凑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苏炼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滢却是颇为不安,更隐隐觉得不妥。


    记忆之中,苏炼是个等闲不能轻易示弱的人。


    林滢虽身子有些乏力,却也是扶住了苏炼,使苏炼坐下来歇息。


    男子轻轻躺在林滢身侧,与林滢靠得极近。可林滢心底却是微微恍惚,生不出半点旖旎之意。


    她伸出手掌,不觉捂住了苏炼的额头,只觉得触手之处甚为火热。


    林滢心里砰砰一跳,又去扣住了苏炼的手腕,只觉得他脉搏跳得极快。


    她若知晓苏炼因接触那枚摩罗叶变为如今这般模样,必然会大惊失色。


    因为就在方才,苏炼还温柔照顾她,面颊不露半点端倪。


    林滢深深呼吸一口气,


    他蓦然轻轻说道:“阿滢,你听!”


    咚,咚咚!是有人敲击战鼓的之声。


    林滢亦是晃了一下神,说道:“这是,这是什么声音?”


    苏炼缓缓说道:“这是战鼓之声,此鼓由明宫传出,借快马传遍整个京城,正是战时警告。如此一来,京城诸门皆闭,行人亦不能在道路行走。于是京城的一举一动,皆在陛下掌控之中。”


    “特殊时期,自然要行特殊之令。此时此刻,京中诸军统令之权皆系于陛下之手,于是一举一动要皆负皇命,要令陛下旨意,甚至他们上司也无权调动。”


    “那一万尚自驻守主城的五龙卫自不必提,而陛下的两千禁军之中,有近千是长期逗留于京中红甲卫,这一刻他们已不能奉我号令,绝不能听我调遣。就连典狱司之密骑,亦要第一时间归于宫中,护住陛下安危。”


    “也就是说,如今京城之中,除了陛下本人之外,旁人不能调动一兵一卒。”


    “否则,就视为叛逆。”


    伴随苏炼如此言语,林滢后背亦是禁不住升起了津津冷汗,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恐惧之意。


    她本以为如今大局已定,至少这京城之中已是局势安稳。


    纵然莲花教未能彻底斩草除根,可想来也只能暗中行事。


    但不是这样!


    林滢手掌不禁握住了苏炼手臂:“你此刻身躯有恙,若有莲花教邪祟偷袭苏府,现在你并不能调动典狱司兵马相护。因为,此刻战时戒严,任何调动都需陛下手谕。”


    苏炼却答:“不仅仅是如此,此刻我调来在苏府周围的三百红甲卫,无论明哨暗卫,皆要回转皇宫。在一个时辰之内,任何轮值或者不轮值的禁军皆会赶去明宫。明宫平日在岗的禁军是两千,可所有轮休者齐至,宫中兵力短时间会增至四千之数。”


    “因为陛下是天子,那么他的安危自然是重中之重。”


    林滢:“可是司主骤然身体不适,很可能是莲花教蓄意偷袭,陛下也应当留人护住苏府。”


    苏炼轻轻问:“可是此刻刺客何在?”


    林滢为之语塞。此刻未必回来,可如若有典狱司的红甲卫不肯应召,那明德帝会怎么想?


    苏炼轻轻说道:“陛下已经是惊弓之鸟。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就在几天之前,玉辰王的叛军杀入皇城,险些冒犯了他。”


    “那时候陛下肯以身为饵,于他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也许那时候的他显得十分有勇气,可陛下素来养尊处优,从未经历真正战事,毕竟当年莲花教的叛军也并未打入京城。其实我知晓,他心里已经怕了。”


    “玉辰王当着陛下的面,将他儿子的头给割下来。陛下人前当作没什么,一副不会为了那个逆子伤心样子。可实际上呢,我想他一定忘不了那个画面。更何况,他也不年轻了,更会爱惜自己的荣华富贵,于是,他自然要好好保护自己。”


    林滢喃喃说道:“纵然如此,我想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今日晚上陛下才如此大阵仗。”


    两人说着话,屏风前茶几之上堆积了卷宗。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涌入,将一枚新的竹筒放在了暗几之上。


    纵然苏炼将自己处境说得这般困难,可是苏府却丝毫不乱,犹自有消息这么源源不断传来。


    于是林滢对于苏炼自称的可怜处境也是有些看法,觉得不可尽信。


    能被影子亲自送至苏炼案几上消息必定是十分要紧重大消息,于是林滢特意去取来跟苏炼一并观看。


    消息是高贵妃已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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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6  ? 246


    ◎苏炼:你猜◎


    公主府中, 尹惜华缓缓说道:“彼时玉棠宫发生种种诡事,就连温家女儿也失陷其中。可想来那时候,教主你已经猜出真相。”


    小任手指轻轻的抚摸这片银鬼面具,说道:“那是自然。我虽没有去见南姑, 可是却知晓玉棠宫的地下有这么一个人。后来贤妃在玉棠宫布局, 闹得皇宫人心惶惶。于是, 公主趁势向贤妃提及, 有林滢这个善于断狱的女子在。”


    “皇宫嫔妃所居之所不大能让男子频繁出入, 于是公主也向胤帝提议, 说不如让那位善于断狱的林姑娘入宫查案。这样一来, 岂不是十分有趣。”


    “林滢善于断狱,必定能发现这地下的密道。于是胤帝就会知晓,自己每日与美人儿亲好之际, 就会有别人窥探。如若南姑有什么犯上之心, 他甚至可能会龙体有损。于是,他便会感受到, 纵然自己人在皇宫之中,也未必能有什么安全。”


    “哈, 我看胤帝从那日起,已经惶惶不可终日。”


    尹惜华轻轻说道:“不过那时候, 我们尚不知晓此事与玉辰王有关。谁能想到他不但沉迷女色,还沾染温家贵女。那时苏炼也掺和此事, 也在陛下面前举荐阿滢。所以, 阿滢入京查案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


    小任想到了玉辰王,面颊之上亦有几分不屑之气, 似是颇为解气。


    “这样岂不是很好, 玉辰王那样的人, 本该死了!”


    小任喃喃说道:“距离莲花教失败,已经整整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我们便好像是丧家之犬,无处可容身。”


    “于是,便有人心生动摇。”


    “明明知晓玉辰王不过是个伪神,却是甘心依顺,想要以此谋取富贵。”


    小任面颊凝结一片阴冷之色,不过旋即却是松开容色,冉冉一笑:“好在玉辰王已经死了。只怕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暗算于他。他以为莲花教的人,都会依顺他这个伪神,对他言听计从?那自然是绝不可能的。”


    “死得好。”


    说到了此处,小任慢慢将这张银鬼面具又戴在面上。


    此张面具十分狰狞,使得尹惜华竟不觉为之而心悸,顿时生出了几分异样。


    尹惜华心下一直对永安公主将信将疑,可此刻他竟觉得当真是邪神再临。


    戴上面具后,因面具阻隔,小任说话嗓音亦是平添了几许怪异:“先是玉棠宫密道,后是玉辰王作乱,咱们这位陛下已经是惊弓之鸟。”


    “这时候,高贵妃又忽而亡故。”


    “胤帝已经怕了。”


    明华帝已经怕了,他会觉得自己纵然身处皇宫之中,也是并没有那般安全。


    因为养于深宫的高贵妃也会惨死,那他自然是惴惴不安,觉得自己说不得也会如此。


    所以如今京城已是全程戒严,到了战时状态。


    小任轻轻扯着自己手套,那双手肌肤被漆黑手套包裹,可谓遮得严严实实。


    小任用的剑是一柄软件,又细又窄,挥动时候几乎透明,几乎不可见。


    这把细窄的剑就被小任缠在腰间,宛如腰带般随身携带。


    这时候的小任,已经不是弱质纤纤不懂武功的永安公主,而是武艺极高的黑莲使者。


    “杀了苏炼后,胤帝的命也在我等手中。”


    尹惜华亦做出了一副愿意追随样子。


    尹惜华总是这样子,很多人都会以为他是自己人,站在自己一边。以前是牟子奇,再来就是玉辰王,现在则是这位号称天师再临的小任。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尹惜华必然要选的归宿,都是如此的自负。


    尹惜华恭顺的跟在小任身后,一双眸子亦不觉很深很沉。


    他目光落在了小任的双足上。


    女子的足总是会比男子纤细些,纵然被鞋包裹,亦显纤瘦。


    无论小任的举止是多么的完美,她这具身躯显然亦是女子无疑。


    尹惜华知晓小任那雪白的足踝上,纹着一朵血莲花。


    是不是当年任天师来过京城之后,就在那个小女孩儿足踝处纹上此等艳物?


    全城戒严,却恰巧是小任对苏炼行惩罚之刻。


    尹惜华眼前一抹黑影,却是显得无比的妖异。


    苏府之中,苏炼已经拆开送来的最近消息。


    高贵妃已死,又是宫中血案,那么明华帝宛如惊弓之鸟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


    林滢主动握住了苏炼的指尖儿,只觉得凉丝丝的。


    苏炼的手指好似总是如此,冰冰凉凉,方才拂过自己额头时,也是凉丝丝。


    不过这片手掌握得久些,又并不会觉得有那么冷了。


    苏炼那双深沉的眸子里已流淌一抹恍惚,可他口中之言语犹自稳定、温和:“莲花教因利益分配不均,所以有可趁之机。我借黑莲使者杀了赵愈、玉辰王,也是省了许多麻烦。每次我让黑莲使者杀人时,我便会说——”


    “杀了他!”


    说到此处,苏炼蓦然流转了一丝神秘笑意:“现在这把剑要来杀我了,说不定还有旁的人,来替我杀了他。”


    林滢蓦然抬起了头,一双杏眼光芒流转,似有所思。


    她也算有几分了解苏炼了,只觉得眼前气氛仿佛是有些眼熟。


    怎么说,大家也算是出生入死很多次。


    苏炼每次病弱、虚弱时候,却是最难对付之时,更是他的对手最危险时候了。


    苏炼是个善于布局的人,他的心思如海一般深。


    林滢一颗心却禁不住蓦然跳跳。


    她喃喃说道:“苏司主,嗯,阿炼,你一定有什么计划,是不是?我猜得对不对。”


    苏炼听她唤自己阿炼,面颊上也似流转了几许清光,竟似微微发亮。


    他却将额头贴过来,不说人话:“你猜——”


    苏炼指尖是发凉的,此刻连额头上热度也似褪去了。倒是林滢,却因这样碰触面颊一热。


    接着苏炼头一歪,就软绵绵的靠在了林滢的肩膀之上。


    他终于脱力昏迷,一双眼犹自大大瞪着,却已经是没有了焦距。


    若换做旁人,如此危机重重,又群敌环绕,则必定是惶恐不已。


    不过苏炼倒是晕倒得十分从容,甚至有些优雅。


    他总是这样,心机深沉,又爱运筹帷幄,什么事情都算计透了,仿佛此生都不会流露半点惶恐。


    林滢也见过苏炼处境狼狈的样子,倒是没见过苏炼人狼狈因而失态的模样。


    就连这晕倒,也似颇有几分优雅。


    林滢轻轻扶着苏炼躺下,又给他盖上被褥。


    昏沉睡着的苏炼倒不似方才那般锋芒毕露,面颊反倒平添了几许柔和。


    林滢也知晓苏炼是给了一个密让自己来解。


    苏炼心思深,可却让林滢来猜他的心。


    林滢轻轻唤了两声小晏,却无人相应。


    小晏好似不在,林滢也不知晓苏炼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按住了苏炼脉搏,发觉苏炼脉息倒似平顺下来,不似方才那般跳得飞快。


    林滢想了想,就从案几之上抽出几分卷宗,边看边在塌前陪伴苏炼。


    她看完一卷,又轻轻抽出另一卷,林滢蓦然亦是微微一怔。


    温蕴的死讯尚未传来京城,可典狱司却已经知晓了。


    林滢瞧着这份卷宗,却也是不由得心思起伏。


    她想到了温蕴,自己只见过温蕴一面,印象并不是很好。那时温蕴有意徇私,想要包庇自己的儿子。


    可无论如何,温蕴这一生也是很可怜的。


    人有很多面,当年的受害者也并不是每一面都很美好。


    可是温蕴夫妇却是这样死了,且尸体边留有殷红如血的红莲,可见是与典狱司有关。那么如此一来,一个名字顿时浮起在林滢心头。


    尹惜华!


    林滢不觉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师兄自从离开了陈州,他所到之处,无不带着几分血腥之气。


    往事种种浮起在林滢心头,林滢心里蓦然生出了几分别扭,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她脑海里浮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杨炎。


    玉辰王造反失败之后,杨家也为之所累,杨炎更险些自尽。


    那时自己跟温青缇匆匆赶至,是温青缇空手握住了那把锋锐的剑,方才挽留了杨炎年轻的生命。


    彼时尹惜华加以提醒,更像是一种嘲讽。


    杨炎一无所有之后,自己再施以恩惠,就像当年杨炎对他一样。


    林滢心里蓦然一咚的一声。


    她再看这封消息日期,已算不得最新,已是三日前的讯息。


    可苏炼特意将之留在案几之上,说明这个消息对于苏炼来说很重要。


    林滢也想到方才苏炼将额头贴在了自己额头上,对自己说,你猜——


    这一瞬间,林滢心里骤然升起了一个猜测,使得她身躯蓦然一颤。


    就在这时,那道熟悉嗓音却在林滢耳边响起:“阿滢——”


    是尹惜华!


    尹惜华居然来到了这儿!


    林滢之前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苏府之中甚至未有任何骚乱,然而尹惜华却堂而皇之来到了此处。


    林滢蓦然站起来!


    一切都乱得令人措手不及,林滢也似微微有些恍惚。


    突兀得好似一场梦。


    不过此刻尹惜华似不过是陪衬,主角却是另有其人。


    隔着屏风,林滢已经窥见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


    她虽不过见过黑莲使者两次,可是每一次都可谓是印象深刻,


    林滢不觉扬声说道:“永安公主何必藏头露尾,你人前是大胤公主,可是暗中却是莲花教的黑莲使者。你这一身武技,倒是藏得天衣无缝。”


    林滢话说得飞快。


    许是有些紧张,她嗓音急促得有些变调。


    “你杀死钟盈,如今又害死高贵妃,就是趁势想要霍乱京城——”


    林滢飞快道出今日莲花教计划,若换个谈性大发的反派,可能还想跟林滢唠嗑。


    可小任却是个做事情有效率的人,并没有炫耀自己的打算。


    可能知晓反派死于话多,小任是一句话都没有应,却偏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小任软剑一挥,咔擦一声,就将面前梅花屏风劈成几片。


    一张可怖的银鬼面具就毫无阻碍出现在林滢面前。


    小任要猎杀对象是苏炼,如今林滢在苏炼之前,那么林滢也应当如方才那片屏风一般被生生削成几片。


    林滢越说越快:“你听从苏司主吩咐,杀了赵愈、玉辰王,是趁机铲除异己。只要得到了苏司主号令,你便会动手。”


    她脑海里想起了方才苏炼所说的话,想到自己刚才脑海里浮起的那个念头,于是一个心思亦是越发笃定。


    林滢蓦然说道:“杀了他。”


    一把剑巧妙的果决的从背后刺入,生生刺中了戴着银鬼面具小任。


    握着这把剑的人,赫然正是尹惜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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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7  ? 247


    ◎苏司主的N个套路◎


    有那么一瞬间, 小任亦是微微恍惚。


    其微微低沉嗓音蓦然间亦平添了几许尖锐。


    “大好前程,你竟如此短视!”


    可能小任觉得尹惜华之所以如此,是怨怪血脉缘故使之坠落谷底。


    那么小任就会觉得尹惜华短视,因为尹惜华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是大胤朝廷绝不能原谅的叛逆。现在尹惜华唯一的前程, 就是依顺自己, 使莲花教重振威风。


    小任也没想到尹惜华会背叛自己。


    是因为尹惜华已经无路可去, 又或者尹惜华算是任天师所留之血脉。


    尹惜华这时并没有回答, 就像小任那样, 胜负未定时候谁也不愿意死于话多。


    尹惜华是个不喜欢亲手杀人的人, 更不愿意沾染什么血腥事。可现在,他却将手中的剑狠狠往前一推,将小任身躯刺了个通透。


    明晃晃剑尖已从小任的胸口透出来, 犹自沾染了些斑斑血污。


    他再催动内劲, 将小任五脏六腑震碎。


    尹惜华虽不愿意动武,但其实他武功也是极不错。


    然后尹惜华抽回剑, 退后一步,却仍没避过拔剑时带出的一蓬鲜血, 使他满身上下都是喷溅式血迹。


    就连他面颊之上也沾染了血污。


    他手中握着染血的剑,沾了血污的面颊容色冷冷。


    小任咚的跪倒在地, 接着面上那张可怖的银鬼面具就掉下来,瀑布般的乌黑秀发就此散开, 掩着一张秀丽脸庞。


    尹惜华沉沉说道:“也许小任跟永安公主真的是两个人, 不过小任也绝不是任天师。真是好笑,你假凤虚凰, 非要折磨得钟盈以为自己有孕, 但任天师其实不会让钟盈那样的女人给他生孩子的。”


    “你并不是喜欢钟盈, 也对女人的身躯没有什么真正的兴趣。你如此待她,不过是想要证明你自己,证明你的存在,证明任天师确确实实活着。小任的存在,终究不过是为了满足永安公主幻想。”


    “塑造一个永安公主内心之中最渴望存在的男人形象。”


    小任已经将要死去了,其面颊亦是浮起了一缕异样苍白。可直到此时,小任却轻颤摇头。


    杀人诛心,尹惜华每说一句话,小任脸色就更为难看一分。


    小任捂着伤口,血珠子咕咕从手指缝淌落。


    尹惜华沾血的面颊蓦然流转一缕恶意,扬声说道:“任天师其实早便死了。”


    小任身躯终于缓缓栽倒,咚的摔落于地。


    房间里静了静,林滢杏眼望向了尹惜华。


    然后林滢轻轻说道:“师兄对她所许的荣华富贵大约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吧。”


    尹惜华面颊之上蓦然浮起了一缕怪异的笑容,温和嗓音里带着一点冰冷:“其实我对这世上之物都没有什么兴趣了。”


    这时庭院中传来一阵厮杀喧闹声,林滢也估摸着苏炼安排的人手正在御敌。小任入内后,房中再无别的莲花教余孽踏入,足见这苏府之中是早有埋伏。


    如此一来,蓦然中毒的苏炼倒像是诱饵,等着愿者上钩。


    林滢想到那份记载温蕴和尹仲麟死亡的卷宗,那份卷宗被苏炼刻意放在了案几之上。


    于是林滢说道:“师兄,公主并不知晓你为什么那么恨她。你对自己的母亲的感情未必是爱,可是却并没有想她死。就像,就像你对杨炎。如若不是你对我加以提醒,我便不能阻止他的自尽。你也要让杨炎知晓,一个人濒临绝境,再被施展恩惠,究竟是什么滋味?又能不能心存感激。”


    “你对那些让你感情上生出复杂滋味的人,是想要他们痛苦,又或者反省。但是,你并不想让他们就这么死。”


    林滢蓦然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温蕴的死,并不是你希望的,是不是?”


    尹惜华没有说话,他面色一派漠然,整个人就好似已经没有了情绪了。


    他已经脱离尹家了,可是仍然姓尹。也许尹惜华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任天师的儿子,也许他一直眷念过去在尹家的生活。也许,他很嫉妒尹澈宁的弟弟,因为尹澈宁得到了父母全部的偏爱。


    但永安公主不允许任天师的女人‘不贞’。


    他听着林滢轻轻对自己说道:“师兄,你会为父母的死伤心吗?”


    尹惜华微垂的头颅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亦没有说话。


    不错,他是踏雪匆匆赶至,也许真像林滢所说那样,是想要救下温蕴。


    得知温蕴死的时候,他确实也升起了一丝恍惚。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还存有什么人性吧?


    温蕴虽是永安公主逼死,可是尹仲麟却是被他言语逼上绝路,这些林滢并不知道。


    因为那时候尹仲麟辱骂他是个杂种,当初尹仲麟知晓他身世时都未曾这般辱骂过。


    可尹仲麟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从前装出世家公子体面,没有撕破脸当面辱骂罢了。


    温蕴死,尹仲麟不过是把心里话说出来。


    于是,那时候他只想尹仲麟去死。


    见到尹仲麟死了,他只觉说不尽的痛快。


    此刻尹仲麟只退后一步,使得自己浑身是血的身躯掩入黑暗之中。


    房间里唯有一盏灯,而这盏灯此刻就被林滢握在手里,好似整个屋子的光明都落在了林滢身上。


    尹惜华退远些,就仿佛为了避开这道光,生怕自己衣角沾染半点光明。


    这时却有人风风火火踏入房中,来客见到倒在地上的永安公主尸首,蓦然面色数变。


    接着来客垂头恭顺行礼:“属下,属下见过司主。”


    他旋即又问:“司主究竟如何了?”


    林滢自然认得此人,对方正是典狱司统领之一严淮生。


    苏炼麾下四大统领,已死的牟子奇是一身反骨,剩下三人也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此时此刻,林滢甚至能感受得到严淮生对躺在床榻上苏炼的打量。


    沉睡的狮子也是威势十足,更不必说如今地上还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林滢蓦然脆生生唤道:“严统领!”


    严淮生见她手握灯火,一双杏眼发亮,半边脸颊被烛火染上了一层光彩,颇染几分艳色。


    明明是个纤弱女郎,严淮生却蓦然心中一悸,隐隐有些不安。


    他飞快收回眼神,说道:“陛下知晓司主病重,故而特意令属下前来保护。未曾想,却是永安公主作祟,司主亦是早有安排。我这带来百余精锐,大约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陛下令属下如此,亦是陛下对司主的器重。”


    林滢温声说道:“苏司主之前让我猜一个谜,我已经猜出了一半,想要跟严统领猜另外一半。”


    严淮生面颊似染上了一抹愕然,却似不好言语,只由着林滢言语。


    “其实这几年,莲花教日渐式微,司主南征北战,已经卓有成效。就连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永安公主,其实亦早令他心生怀疑,甚至安排后手。”


    “若说还有什么事能令苏司主挂怀的,也许就是一些典狱司的内务罢了。典狱司虽为陛下爪牙,可从前并没有这样的权势。可以说典狱司是在苏司主手中发展至巅峰,能有如今势力。”


    “司主自然知晓,他那些下属个个都如狼似虎,没几个良善之辈。如若司主还在,自然能压制得服服帖帖,使得这些下属安分守己。可是,如若他有什么意外呢?典狱司这把极锋锐的剑,是不是会反噬大胤。”


    “所以苏司主亦是极想知晓,自己手下有没有什么不安分者。我猜可能他早有察觉,自己下属之中有与永安公主勾结者。”


    “之前苏司主让人知晓他病重,又被陛下所弃,于是牟子奇蠢蠢欲动,欲取而代之。可有的人比牟子奇聪明,亦是比牟子奇沉得住气,这个人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你说对不对,严统领?”


    严淮生沉声:“若有人胆敢对司主有什么二心,属下愿亲自摘下这个人头颅。”


    林滢:“那自然很好!”


    “我方才说到哪里了,我说到这个人很聪明。别人都说苏司主病重,又亲眼看见苏司主被陛下所厌,这个下属都不为所动。为了诱这个内鬼上钩,司主也下了一些本钱——”


    “所以,他让自己当真中了摩罗叶之毒,使得自己当真有事。于是,严统领方才会上钩,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严淮生蓦然抬起头来,他面上肌肉轻轻抖动,似透出一丝凶意,可最后还是维持恭顺姿态。


    若不是永安公主血淋淋尸首在地上,严淮生可能会以为林滢是虚张声势。


    可是现在,严淮生却是不敢冒险。


    他面露急切之色:“属下当真是奉陛下之令,林姑娘若不信,大可去宫中查问清楚,甚至可以问问陛下。你不必如此污蔑,再去司主面前胡言乱语。”


    严淮生面色愈急,林滢嗓音愈发柔和:“公主在京中行凶,又岂能全无盘算。任她怎么设计,苏府也绝不可能是一座孤岛。所以,必定会有人来援,只是这个援助的人是她的人就好。她必定是早有安排!”


    严淮生眼珠微红,不觉厉声:“林滢,你凭什么这般言语,你有什么证据!”


    林滢深深呼吸一口气,她似有些感慨,更似有些恍惚。


    林滢轻轻说道:“司主虽不忍让我难受,但其实我也能猜出几分。就像我忽而昏迷,就是我带入苏府那枚摩罗叶的缘故。”


    严淮生嗓音尖锐:“是你!原来是你林滢!原来是你令司主如此,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林滢对他不理不睬,自顾自说道:“所以,这个计划之中必有后手,以策万全。如若我没有去镇南侯府呢?如若我去了,却并没有发现那枚摩罗叶呢?于是这个计划,一定要有一个补充计划。所以那日你到镇南侯府,是为了提点我,使得计划如你们所料。”


    “等你发现我已经查出了钟盈真正死因,你便故意做出栽害钟诚样子,显得你的到来和我查案全无关系。”


    “这个计划最差的结果,就是由你献出摩罗叶。不过苏司主可能就不那么相信你,你成功可能性也没那么大。”


    “你并不知晓,苏司主是刻意诱你上钩。”


    但苏炼眼见自己昏迷,必定也识破此计,虽未必猜到自己中了什么毒物,却必定是十分小心。


    就像林滢猜到那样,苏炼那时戴着头套小心翼翼翻出了摩罗叶,他微微一默,然后一脸严肃将这枚摩罗叶凑自己鼻子面前嗅一嗅。


    严淮生已经面白如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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