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婚礼2


    夜月幽幽,春风十里送清香。


    新人诵婚书,完毕。


    两份婚书被郑重放回托盘,交换位置。


    “进账。”


    “财源滚滚,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他们手牵着红绸,慢慢走进院子里的百子账,五谷杂粮抛洒在两人身上,一抛一洒就是一句吉祥话,不可停顿。


    叶蝉衣也不知他们哪里来这么多吉祥的四字词。


    “来来来,新人请坐下。”


    他们被引导着,坐到床铺上,还要用衣摆去接洒下来的红枣、桂圆、栗子等物。


    期间,手中的红绸还不能松开。


    “百子千孙,早生贵子。”


    接完这些福果,他们才能坐下来,由花满楼接过喜娘双手托着托盘送来的如意杆,将坠着南海明珠的盖头取下来。


    暗了半天的视线,蓦然亮起来,叶蝉衣还有些不适地闭了下眼睛,才慢慢睁开。


    婚房里面塞着一群人。


    她一眼就瞧见难得穿红衣,显得整个人脸色都红润许多的黑珍珠。


    两个女孩子眼神一对,不由得齐齐笑起来。


    叶蝉衣视线转回,看着一身华贵喜服的花满楼,眼眸亮起惊艳的光。


    “花花今日特别好看。”


    这一句话,成功让所有人都窃窃偷笑。


    温雅君子眼笑眉舒,耳根却微红,他伸出手,落在她头上、脸上、肩膀上。


    轻柔如春风起于春林,吹拂过绿柳春水。


    他亦赞叹:“衣衣今日,也格外好看。”


    嗳——


    满屋暧昧笑声。


    喜娘倒少见这样,掀开盖头就互相夸耀对方的新人。


    她送上装有酒的两瓢葫芦,葫芦根上绑住,新人须得凑很近才能喝着瓢中酒。


    这种事情对叶蝉衣来说,算不上难为情。


    不过,要是没有那些多余的眼睛瞧着,也不是不可以。


    凑近的两颗脑袋,呼吸交缠,彼此之间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特别吸引自己的香味。


    叶蝉衣的眼睛,落在君子被水酒浸得亮晶晶的嘴唇上,吞咽的速度都快上不少。


    合卺酒喝完,喜娘又送上提前裁剪好的两缕头发,让叶蝉衣编成同心结,放入荷包中,系到花满楼腰上。


    编同心结这种事,她提前练过,但还是手生。


    花满楼听着那动静,上手握着她的手指,教她如何编织。


    喜娘:“……”


    头一回看到这种场面,这到底算不算坏了规矩风俗?


    她瞥眼看柳天问。


    对方眼里只有藏不住的笑意,心满意足的表情。


    那行。


    没问题了。


    喜娘识趣不说话。


    惨遭背刺的陆小凤,见他们走完风俗流程,进入闹新娘环节后,积极出谋划策。


    苏蓉蓉她们几个女孩子,并不想为难叶蝉衣,想的都是什么让新郎喂新娘吃东西之类的主意。


    陆小凤对此表示:“这和平时有什么两样?”


    不就是只差个喂嘴巴里?


    “花兄和衣衣姑娘都聪慧过人,得来点有难度的事情。”楚留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陆小凤扭头四处找工具,回眸看见桌案一旁摆着的酒壶酒杯。


    “有了。我们让他们俩一起想个办法,不用手,将杯中酒一分两半,全部喝完,如何?”


    这主意不错,既不恶俗,也能达到不轻易放过新郎的效果。


    “好。”柳天问第一个同意。


    陆小凤便将一个酒壶,两个酒杯拿过去,将其中一个杯子斟满,摆到两人面前。


    不能用手,那便只能用嘴巴。


    嘴巴叼着酒杯分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酒水容易弄到身上。


    花满楼主动包揽这活:“我来吧。”


    “不用。”叶蝉衣还以为陆小凤能想出个什么东西来呢,她笑道,“我有个简单办法。”


    她低头,将酒水吸走一部分,再用牙齿咬住酒杯,全部喝进嘴巴里。


    “欸欸欸……”陆小凤重复要求,“得一人一半才行。”


    叶蝉衣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又没有聋掉,要求听得明明白白。她只是凑到君子唇边,把自己的嘴唇送上去,直接把酒全部吞进自己肚子里。


    陡然碰到一片沾着酒水,有些清凉的唇瓣,花满楼下意识喉结滚动,上下吞咽。


    “分完,也喝完了。”叶蝉衣扬眉,得意看着他们。


    谁敢说刚才的酒水没平分。


    看见了么?


    陆小凤:“……”


    还好。


    他们磕了一嘴甜掉牙的糖,且还有一次机会。


    一群人脑袋碰在一起,商量过后决定——由新郎背着新娘,做二十个俯卧撑。


    “你们上哪知道的俯卧撑?”叶蝉衣嘴角抽抽。


    这群人到底从她身上学了多少现代玩意儿。


    陆小凤得意道:“你少管我们,先关心一下花兄够不够力气再说。”


    花满楼常年锻炼,倒是没感觉有太大问题,只是叶蝉衣坐到他腰下位置时,他的脸“唰”一下,从耳根蔓延整张脸,到脖子,再没入喜服里面去。


    二十个俯卧撑,花满楼倒是做得迅速又标准,并且大气不喘。


    ——他们还是有手下留情的。


    “好了。”陆小凤宣布,“花兄就随我们出去敬酒,过一阵再还给衣衣姑娘。”


    这个“还”,就说得很妙。


    人群呼啦一下,全被赶出去。


    新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叶蝉衣被伺候着卸下妆容,吃完晚饭填饱肚子以后,就得泡澡去。


    泡完澡还得被从头到脚抹一遍凌晨才抹过的香膏,连脚趾头都没被放过。


    完事,叶蝉衣穿着一身红色中衣,打算倒在床上浅浅眯一会儿。


    觉没睡够,她可困得不行。


    吱呀——


    花满楼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时,她还毫无所觉。


    君子也不想打扰她睡眠,自己安静用过饭,去屏风后洗漱更衣,轻轻坐到床铺上。


    他听得出来,叶蝉衣卷在被子里面,睡得香甜。


    “辛苦你了。”他伸出手,在叶蝉衣长发上顺了顺。


    君子动作轻柔,并不想打扰她。


    无奈叶蝉衣心中惦记着某些事情,在花满楼袖管清雅的百花香气,送到鼻子底下时,就迷迷糊糊醒来。


    她直接伸出手,把人拉下来。


    花满楼被拉倒在铺就好几层的鸳鸯锦被上。


    “我吵醒你了?”君子说话的声音,比春风拂柳还要轻巧一些。


    叶蝉衣摇头,慢慢睁开眼睛,看额发还带着潮湿水汽的花满楼:“没有,是我惦记你,闻到香味就醒了。”


    君子皮肤白皙,沐浴之后,身上带着一层薄红,看起来就有点可口。


    她不等对方羞窘,就先勾住对方脖子,亲了一口。


    同样被热腾腾水雾眷顾的嘴唇,十分柔软,有点儿好亲。


    再来一口。


    一口接一口,像是上瘾一样,连手都从衣摆下溜进去,捏上紧实腹肌。


    “等……等一下。”花满楼的呼吸急促起来,伸手将床帐撒落。


    两座三十六枝落地桑枝铜架落地灯,连同两对龙凤烛的耀耀火光,被半透明的纱帐,拦截在外面。


    “会刺眼吗?”温雅君子偷空喘得一口气,全落在她耳旁。


    叶蝉衣真是爱死了他无处不妥帖的温柔与尊重。


    “嗯。”她懒懒应一声,濡湿的吻,落在君子下巴上,“刚刚好,可以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口,花满楼成了一只通红的大虾。


    不过……


    君子羞窘、温柔,和他想不想继续,并没有潜在关系。


    他封住叶蝉衣的唇,免得听到太多羞臊他的话。


    叶蝉衣嘴上没得逞能,一双手却到处乱跑,煽风点火。


    温雅君子将她两只手抓住,大拇指轻轻划过勃勃跳动的脉搏。


    薄茧有些刺人的感觉,从细腻皮肤、致命之处路过,让叶蝉衣蜷缩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她仰着脖子,吐出一口干痒的气息。


    花花太蛊,有点儿要命。


    红色床帐底下,露出一只青筋鼓起的宽厚大手,缓缓穿过比他细小许多的两只纤细手掌的指缝,带着温和、坚定、安抚的意味,紧紧扣住,轻轻按倒在床头。


    有两件轻薄中衣,从床尾滑落脚踏。


    无人理睬。


    红色床帐内,只隐隐见一赤条条肌肉扎实的后背,如青山稳重刚毅,山峦起伏,闪着粼粼水光。


    烛火摇曳、通明,照亮外间袅袅冒起烟火的两只香炉。


    瑞金兽香炉内,一道清雅浅淡百花香,一道神秘幽冷蓝莲花香,两道烟雾腾腾升起,慢慢缠绕,化作一道。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烟雾爬到滴漏上。


    滴答!


    水滴打中不知何时飘来的一瓣花瓣,将花瓣打得原地旋转,不知东西。


    滴答……


    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落下,凝在花瓣上。


    花瓣逐渐承载不起,沉到底下,只依稀可见一点红,落在摇晃的波浪上。


    红烛渐渐燃尽,东方既白。


    花满楼按着习惯醒来,还没睁眼就感觉到身上多出来的重量。


    他唇角扬起一抹笑,想要起身的心,又窝了回去。


    床帐内的味道,有些浓郁,有些浑浊,还混着有些熟悉的神秘幽冷香气。


    温雅君子脸微红,将帐子撩开,缠在床头,透透风。


    龙凤烛还没全部烧完,他能听到蜡烛燃烧时候,轻微的声响。


    “天亮了?”叶蝉衣横在花满楼胸膛的手,收紧了一点,脸庞往他胳膊埋去。


    花满楼伸手帮她将散落的发丝撩到后面:“还没,你继续睡吧。”


    叶蝉衣哼唧两声:“腰酸,肚子涨……”


    咳咳。


    “对不住。”花满楼侧身揽着她,给她按着后腰,“我下次轻点,也减少次数。”


    叶蝉衣嘀咕道:“那倒也不用……”


    她就是想撒个娇而已。


    花满楼主动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继续睡吧,我帮你按着。”


    “嗯。”叶蝉衣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又沉沉睡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赶紧掀被子起来,洗漱更衣,出门找人。


    整座百花楼静悄悄无人语,她找到厨房才找着花满楼一个人。


    “你醒了?”温雅君子将手中石杵和石臼停下,给灶台添了一点火,“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本来准备午饭做好,才去喊人。


    锅里的水咕噜噜冒着泡泡,蒸腾起一片热雾。


    叶蝉衣顺手摸走笼屉里一只包子:“怎么不见柳……娘和爹,还有陆小凤他们人呢?”


    包子皮薄馅足,还有滚烫汤汁。


    她一吃就知道是花花的手艺。


    呼——


    她用舌头滚着包子皮,拦住烫舌头的汤汁,吃得直哈气。


    花满楼给她递水:“慢点儿,别急,刚出炉呢。”


    “爹娘……多日不见,不到回门前一日,应当不需要惊扰他们。”温雅君子听她将水喝完,接过碗来,放到一旁,继续自己的动作,“陆兄他昨日帮我挡酒一晚,估计不到今夜起不来。楚兄昨晚也帮我挡酒不少,只是刚起不久,就被几位姑娘拉着他和姬冰雁出去买东西了。”


    啧。


    新婚醒来,不用敬茶什么的,闲得她有点儿无所事事。


    她凑到花满楼旁边:“你在做什么?”


    温雅君子手握石杵轻轻捣动,直上直下好几下,又转动着,将石臼侧面刮一刮,一时深,一时浅,捣得花瓣糜烂,软成一团,还纠缠着石杵。


    他将石杵拿起来,软烂花泥黏稠的汁液,拉出莲藕一样的丝来。


    “捣花泥,给你做红豆鲜花饼吃。”


    “原来……”叶蝉衣转脸,盯着温雅君子耳根,“你捣花的技术,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呀……”


    咚!


    石杵被重重捶到石臼底部,手腕都被震麻。


    君子耳根堪比彩霞。


    “衣、衣。”


    叶蝉衣大笑,在他通红的可怜又可爱的耳根,狠狠亲一口,便逃之夭夭。


    咳。


    至于当晚某人小气吧啦,故意带她体验一把手腕被震麻的感觉,自己又心疼半天的事情。


    就不说了。


    给他留点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重新梳理一下,接下来要写的番外有:父母爱情故事、江湖八卦报(动物团收集故事、动物们的小故事)、踏破虚空恢复视力后小叶子的调戏日常、穿越其他世界开眼界(有没有想看去现代还是西幻还是无限还是仙侠还是其他武侠世界,不指定的话,我就自己定咯?)】


    第162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1


    柳天问出身隐士之家。


    她少时在鲁门长大,于深山老林里,天天和山间野兽、机关、奇门八卦打交道。


    师门同辈三十多口人,唯独她最小,就连十七师兄开始招收弟子时,弟子都比她大五六岁。


    有新来的小弟子质疑她,怀疑她是走后门,才拿到师叔的地位。


    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所有师兄都倒吸一口气,朝他拼命摇头使眼色。


    新弟子不解其意。


    于是。


    柳天问欣喜提出:“按照师门规矩,每一次新招收弟子,只要新弟子提出质疑,都能按照能力重新排师门地位。既然有弟子觉得我才不配位,那我们就摆下道来,重新论一论这师门地位。”


    她拍着那不明所以的新弟子肩膀:“你有前途,以后生了孩子,我允许她/他拜入我门下。”


    当晚,没提前和新弟子普及她壮举的十七师兄,被揍得格外凄惨。


    柳天问倒是不知道,还以为后厨在杀猪。


    那一段时间。


    她过得无比畅快,一路挑了二十几位师兄,外加七、八位身体还算硬朗,能经得起磋磨的师叔、师伯,直接将除了她爹——掌门以外的所有人,都比得怀疑人生。


    论武功,这群人全是渣渣,除了她爹;论奇门遁甲之术,这群人还有几个翘楚,但是稍稍耗点时间,一样是她手下败将。


    放眼看去,这群人也就在机关器械一道上,能够磨她半个月,但终究还是全部俯首认输。


    她从重门塔走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把玩着一对加了锁的霹雳弹。


    地上一群焦头破衫,光着屁股蛋的男人,赶紧手脚并用爬走。


    第二天晨诵,师门上下,全部喊她“师叔”、“师叔祖”,喊得她身心舒爽,连续三天都没给师门弟子设任何机关陷阱。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善良。


    这样的生活,一路持续到她十八岁那一天。


    她爹对她说:“天问,你已到了可以出山寻道的年纪,今日过后,你将不再受到同门师兄弟的庇护……”


    无论是作为掌门人,还是作为亲爹,他都意思着啰嗦了将近一刻功夫。


    尽管那一刻功夫,说的全部都是废话,除了那一长句“下手轻点,毕竟都是外人,不耐磋磨,可要是太过分,就不用手下留情,留下自己名号,让他们有种上门砸牌匾来”。


    可她还是耐心听完,给了她爹一个抱抱,才潇洒下山。


    除了围在腰间的工具以外,她什么东西都没带。


    刚走到半山腰,柳天问就听到大师兄——也就是她前任大师伯,在放鞭炮的声音。随后,热烈的欢呼,响彻整座山。


    气得她当场杀了个回马枪,把后厨的牛全部绑上他们私藏的鞭炮,朝着他们卧室方向,点燃放跑。


    她拍拍手上炮仗灰屑,神色里带着几分纵容:“看在我爹单独来送我的份上,今天就小惩大诫,放你们一马。”


    她们师门隐居的地方,在西南浓雾弥漫,瘴气十足的林子里。


    几十年来,没有人能找进去,只有出来的弟子。


    这也意味着,柳天问长那么大,从来没出过山林。


    她出了那片地,刚到附近城镇打听消息,就听到一阵凄凉惨哭。


    一问,原来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女儿,不知怎么就被人杀死了,还是怀着身孕呢!


    “那她丈夫呢?”柳天问不理解,“她肚子都跟西瓜一样大了,他丈夫没跟着她?”


    旁边的大娘很是唏嘘:“唉哟,这孩子也是傻,一直瞒着家里人,还不知道怀的是谁的孩子呢!造孽啊!”


    柳天问出山就碰上这种玄乎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心,主动上门要帮忙找凶手,却被别人嫌弃要宣扬他们的家丑,被赶出来。


    她一看那大肚子老头眼下青肿,满身脂粉的味道,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估计又是那种家中共有十八房小妾,小妾比女儿还小的货色。


    绕着院子兜转一大圈,她找了个好地方溜进去,找到那个姑娘的尸体,查验一番。


    事实比她知道的还要令人气愤。


    那姑娘的肚子被破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柳天问当即气得快要不行,又溜到那姑娘房间去找线索,刚好碰到那姑娘哭得要昏阙过去的娘。


    她就试探那娘的口风,知道对方是真心想要查找凶手,她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为此,她知道了更多的情况。


    这户人家算得上小富,起码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已经很富足。只不过李员外要面子,亲生女儿未婚先孕的事情,本来就让他很没有面子,现在深夜勾结外男,怀孕也不安分,让李员外只想一卷席子将她裹了丢出门。


    要不是李夫人还给他生了三个还算年轻有为的儿子,他恨不得把这个正妻也休掉,赶出门去。


    “岂有此理!这是哪门子的夫君和爹!自己人受了委屈,不安慰就算了,还要辱骂你们!”柳天问气得挽袖子。


    李夫人不想要节外生枝,规劝柳天问不要管她夫君,帮她女儿伸冤就好。


    柳天问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想不到,只能将注意力放到那深夜还被人看见的外男身上。


    她循着线索,一路找到客栈一个叫李观鱼的小伙子身上。


    小伙子长得英俊端正,有一种江湖侠气的磊落感。


    柳天问比对了几次线索,都只能找到他身上,便暗地里跟着他,核实一二。


    而后,她便发现这个人鬼鬼祟祟,和那李员外频频接触。


    李员外甚至还到李观鱼家里去做客。


    从西南到江南,为了不冤枉人,柳天问扮作小乞丐,跟了一路。


    到江南那一晚上,她趴在房顶上偷听两人聊天,听李员外说什么“剖尸”、“紫河车”之类的东西,才发现那李员外居然用自己女儿来做买卖,让她和贵人有接触,怀孕以后养到八九月,就直接杀掉取“紫河车”。


    “贵人大病,吃完以后已经好上不少,给我儿赐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还有百万赏银。”李员外的脸,在烛火下变得扭曲,“李兄弟,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绝对不亏。”


    气得柳天问当场就打破瓦片,要将那李员外碾死。


    没想到这坏东西还有暗卫保护,她心念一转,知道那背后的人恐怕不简单,就算她将李员外抓住,也无济于事。


    爹说过,江湖上多是势力之间互相维护,朝堂上更是官官相护,只为手中权益。


    得想法子混进去才行!


    她当即装作不敌,撞翻房内油灯,假装被擒。


    就算这一回杀不了这俩畜生,她也要对方的庄子被烧成秃头!


    他们带着她,狼狈逃出庄门外。


    李员外颤抖着手指,说要杀了她。


    柳天问假意害怕,用小时候应付她娘鞭子时候无师自通的演技,挤出金豆豆来,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你们放过我吧,其实我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子,你们不是想要找人怀孕取紫河车吗?找我正好,我年轻貌美!”


    李观鱼当场就呆住了。


    还……还有这样送上门的便宜?


    李员外也不信,不过他不信不要紧,那两个前来保护的暗卫,还肩负帮忙物色筛选年轻女子的任务。


    他们直接将柳天问按到门前的池子里,将她脸上黑灰洗干净。


    柳天问:“!”


    十八岁的她,在心里问候了暗卫全家。


    从水里出来以后,她却计算着角度,缓缓抬起自己极其具有欺骗性的,一张有些娇弱的绝美脸庞。


    那柔润的脸庞,被水打湿,像珍珠沾上水滴一样,流转着华光,脸颊边上碎发,一缕缕贴着白皙脸蛋。双眼更是水润清透,仿佛浸泡在碎金长河的星星。


    用曹植《洛神赋》那一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最是恰当不过。


    又或许,这个被他从水里拧出来的人,就是洛神本人幻化。


    暗卫呆呆想着。


    柳天问看他那痴迷的眼神,生怕他抓住自己的手松开。


    ——那她不跑岂不是显得很蹊跷?


    ——可要是跑了,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


    多亏那人呆愣之下,反而抓得更紧,还不忘将她押去见贵人。


    不过贵人似乎暂时没空,那护卫只得先给她灌了软筋散,丢进一个空荡荡只有地铺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躺了两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子。


    柳天问看到,直骂那人畜生。


    她摇着离得最近的那个女孩子,对方长得还挺好看,可压根儿醒不来。她又去摇另一个,刚扭过对方肩膀,她就觉得不对劲。


    这骨架……好像是男的……


    她当即要扒那人衣衫验证,对方就将她往被铺上一压,寒光凛凛的匕首,就悬在她眼睛上。


    “别动,我不想伤害你……”


    对方刚说完这句话,柳天问就将他穴道点住,反压过去,跨坐在他腰上,夺走对方匕首,拍着那张跟她差不多绝色,却各有秋千的脸。


    “小样儿,想和姑奶奶玩这招?我看你骨骼奇特,不能练武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敢男扮女装混进来?你不要命了?”


    绝色男人憋红脸,反驳她:“我会武功!我只是没有内力。”


    柳天问伸手捏了一把他的手臂和胸口:“也就一般,我师侄的肌肉,可比你强多了。”


    他们师门要造机关,多的是体力活,不管长得高壮还是瘦弱,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一身肌肉。


    包括她。


    她想到这点事儿,还将自己那乞丐装的袖子挽起来,露出没有沾惹灰尘,白皙结实的上臂,举了举。


    “看到没有。你这肌肉,还差得远呢。”


    绝色男子本就涨红的脸颊,瞬间从薄红变成潮红。


    他闭着眼睛,扭开脑袋:“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


    得。


    敢情还是个臭书生。


    柳天问将自己袖子弄下来,掰过他的脸。


    “说,你叫什么名字,到这里来想要干什么?”


    绝色男子抿唇不语,只一个劲儿打量着她。


    柳天问干脆先自报家门:“我叫柳天问,今年刚刚十八,西南边陲人士,师门不可说。我此次前来,是……”


    她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傻小子看着,不像什么坏蛋,又愿意男扮女装混进来,说不定目的一样。


    且先打个真诚的感情牌,瞧瞧对方反应。


    “你不是来查少女失踪案的人?”绝色男子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两桩事情估计也就一回事儿,他便不再说这事情,转而介绍自己。


    “我叫花怀闻,苏州府人士,是一名商人。我到这里来,是近来苏州府有好几起少女失踪案,我朋友的未婚妻也被抓了,我是来探路的。”


    “还有……柳姑娘能不能先从我肚子上下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通红。


    柳天问还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人,还起了点逗弄的兴趣。


    不过她怕自己把人逗毛,便先按捺住,从对方嘴里套话,看看有没有那个所谓贵人的线索。


    结果没有。


    “真是神秘。”她嘀咕道。


    花怀闻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柳天问鼓了鼓脸,思索道,“得想个办法,将那幕后的人诱出来,瞧瞧底细才行。”


    不然不好拿捏要怎么闹,才会让那个所谓贵人得到惩罚。


    正觉伤脑,门外响起脚步声。


    柳天问赶紧把匕首收起来,给花怀闻解穴。


    “有人来了,别说话。”


    她就近躺倒在花怀闻旁边,将匕首塞回对方手里,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


    咔哒——吱呀——


    门被人用钥匙打开后,轻轻推开。


    有人蹑手蹑脚,摸进来不知想干什么。


    可那脚步越过第一个姑娘,直接朝她这边过来,说不准目标是她。


    果不其然。


    那人直接朝她下手,把手伸向她腿弯……


    唰——


    旁边的花怀闻耐不住了,出手将匕首刺向来人。


    来人的武功,似乎还不错。


    两招以内,他就将花怀闻制服,按倒在地上。


    “姑娘,我不是……”


    这声音……


    柳天问睁开眼,眼疾手快把人穴道点住。


    来人一身黑衣蒙脸,神神秘秘。


    她直接伸手将那黑色面巾扯下来,眯着眼睛道:“是你?”


    第163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2


    青天白日。


    屋内没有灯火,有些昏暗。


    柳天问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张不久之前就见过的脸。


    “李观鱼?”柳天问奇怪看他,“你来干什么?”


    “柳姑娘认识他?”花怀闻穴道被点住,眼珠子倒是灵活,在两人之间流转。


    绝色美人嘴里吐出一道温柔男声,将李观鱼吓了一大跳。


    “你……是男是女?”


    花怀闻是有点儿文士傲骨的,刀子还架脖子上,也敢冷嘲一句:“与你何关。”


    柳天问觉得这小子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武功没有,心气倒是高。


    要是在江湖上混,迟早要完。


    “好了。”她怕两人争吵,引来护卫查看,顺嘴打个圆场,“你们两个动都不能动的人,有什么好吵的,小心我将你们哑穴也给点了。”


    见两人闭嘴,转开眼珠子不瞧对方,柳天问才继续夺过李观鱼抢花怀闻的匕首,横在他脖子上:“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李员外的同谋,还是假意与他合作,谋取罪证?”


    一开始,她的确怀疑李观鱼就是同谋,还差点儿就动手将这个人了结掉。


    不过跟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又觉得私下里能够给乞丐送上干净饭菜,双手递上还抚摸对方油乎乎乱蓬蓬头发的人,不像表面那般急功近利,会拿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去讨好上峰。


    为此,她可以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


    李观鱼眼神微动,但嘴上只说:“姑娘不必管我目的为何,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放你们走的便是。”


    他并不想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那不行。”柳天问晃着匕首,在李观鱼眼前荡来荡去,“本姑娘不喜欢冤枉好人,也不喜欢放过坏人。再说了,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我需要你救?少沾便宜。”


    李观鱼:“……”


    这姑娘倒是半点面子不给。


    “那姑娘想要如何?”李观鱼脾气瞧着比花怀闻可要好多了,脸皮也更厚一点,“李某配合便是。”


    对方的武功,似乎有点深藏不露的意思。


    或许……对方能有万全之策?


    柳天问不耐烦翻白眼:“我不是说了,讲出你的目的,我能核实。要是你是个好人,我们三个一起商量,众人拾柴火焰高。要是你是坏人,我一刀结果了你。”


    李观鱼哭笑不得:“姑娘这么说的话,不管李某是好是坏,为了保住这条小命,我也只能说自己是个好人了。”


    “看来你真是个好人。”柳天问听完,抬手帮他把穴道解了。


    花怀闻:“?”


    姑娘不多犹豫一两息?


    李观鱼捂着还有些发麻的穴道,自己都愣住了:“姑娘……就这样信我了?”


    “信。”柳天问替花怀闻也解开穴道,把匕首还给他,“说谎的人,逃不过我一双眼睛。我们师门全部都是老狐狸,我是在谎言和欺诈里长大的人。你们这些招数,骗鸡骗狗还行,骗我就差远了。”


    他们师门,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天天都要防着别人的机关,防着别人利诱自己踩中机关,不练就一双利眼,能踩着他们坐到二把手的位置?


    闻言。


    花怀闻和李观鱼眼里都有些错愕,还有些感叹与同情。


    “柳姑娘……”花怀闻眼眸里装满了对她的心疼,“你放心,我花某一生从不骗人,你和我做朋友,以后都不用担心受到欺骗!”


    柳天问眼尾跳了一下,在对花怀闻文雅书生、容易脸红、武功没有心气高的印象里,添了个热心傻小子。


    只不过,她还挺喜欢逗傻乎乎的人。


    “当真?”柳天问故意道,“我在师门里的名声不太好,他们都喊我‘绝世魔王’、‘魔女’、‘妖女’、‘黑心魔头’之类的,你就不怕连累自己的名声也给败坏了?”


    此时,远在西南的同门们,齐齐打了一声喷嚏。


    一定是天凉了。


    他们暗想。


    不都说书生爱惜羽毛,对朋友很挑剔?


    这傻小子,不会是真的傻吧?


    花怀闻摇头:“不怕。他们这么说你,恐怕也是姑娘厉害,反超了他们,他们才会这样说。你一出生就在那样的地方,这并不是你可以选择的。我们这些出身比你要舒坦得多,不用太费劲就能平安活着的人,理应伸出援手,而不是躲在一旁说风凉话,嘲笑你们赖以生存的手段。”


    这一番话,说得李观鱼都频频看向他。


    看得这么通透的人,并不多。


    “你倒是好心。”柳天问没那么容易被几句话打动,“不过我的手段,的确不太磊落,最喜欢耍阴狠小手段。而且,我这个人还特别小心眼,别人要是对我不好,我肯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们书生不是讲究以德报怨吗?你确定,我这样的人,适合当你的朋友?”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花怀闻不甚赞同这句话,“君子立世,诸般规矩以自省,而非拘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何必强求雷同。若是如此,世界又岂能有姹紫嫣红,诸般颜色?”


    柳天问倒是很赞同他这句话:“你说这话……像我爹!”


    花怀闻失笑:“那倒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聊得相视而笑,总算有几分投机的意思了。


    李观鱼打断一下:“等等……姑娘不是说要一同商议此事?”


    “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柳天问的视线转向他,“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李员外背后的贵人,到底是谁?”


    此事,李观鱼还当真不清楚:“幕后贵人神秘,一直不曾出面,就连那些和他……的姑娘,都未必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不过听李员外言外之意,对方似乎是王公大臣,身份并非一般人能接触。”


    对方一言一行,十分谨慎。


    “王公大臣?”柳天问捏着下巴思索,“什么王公大臣,会跑到苏州府来……”


    真要是王公大臣,恐怕不好办。


    就算揭穿了,当地的知府也未必敢定罪。


    要么,就得找一个像宋时包公那样刚直的权臣;要么,就得将这件事情,捅到同为王公大臣的权贵面前,还得让老百姓们都知道,使他们堵不住悠悠众口。


    话说,她爹说过有哪些朝廷官员比较正直来着……


    花怀闻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听说圣上巡游,算算日子,也快要到江南了。”


    “那就想办法闹到皇上面前!”柳天问果断决定解决此事的对象,“听说今上是位明君,素来仁慈,上位十多年,只有大赦天下,鲜少造杀孽,每个罪犯都慎之又慎来判。”


    这样的皇帝,应当不至于维护所谓颜面,放过那个坏蛋。


    “只是圣上巡游,侍卫肯定护得紧,我们要怎样见到圣上,上述冤情?”李观鱼并不觉得此事简单。


    柳天问眼珠子一转,忍笑吐出一个字:“闹!”


    “闹?怎么闹?”花怀闻武功不行,遇事倒是积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柳姑娘尽管吩咐。”


    柳天问朝他们勾了勾手指,让他们两个凑过来,嘀嘀咕咕说上一番。


    “明白了?”她左右看看两人。


    两人点头。


    李观鱼不敢多呆,李员外恐怕还要找他,他得离开,将门外恢复原样。


    等脚步声远去,花怀闻才提出异议:“要是那贵人要我们前去……伺候,还是让我去比较好一些,姑娘毕竟是女孩子,不能让那坏蛋占了便宜!”


    “伺候”二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


    “你不行。”柳天问直接否定,“你……武功太弱,要是对方来硬的,男女通吃怎么办?”


    这种事情,花怀闻只听过,自己倒是没碰上过。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摇头:“不能让你来替我们冒险。”


    “谁替你了。”柳天问用枕头打他,“我是自己要查探案子,才打算以身犯险,你少来沾光。”


    她是这样的好人吗?


    哼!


    花怀闻看着少女傲娇的侧脸,想到另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如果他们来找人的话,先想办法让我去,你随后跟上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不是?”


    柳天问想了想,同意了。


    只要能接触到那个幕后之人就行,形式不重要。


    “那她……”柳天问手指指向那个还挺好看的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花怀闻笑道:“柳姑娘放心,我给沈兄留了信,他看到以后,肯定能找上来,带七七姑娘到安全的地方去。”


    沈?七七?


    柳天问转头,看向花怀闻,一脸惊讶:“她不会就是朱七七,首富朱家的千金吧?”


    “没错,她就是朱七七,整天惹祸的朱七七。”房梁上响起一道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怀闻抬头往上看:“沈兄!”


    一身素衣,长发随便挽起,看着有几分落拓不羁的英俊男子,从房梁上翻下来。


    他行动间,自有一股潇洒飘逸的非凡气度。


    “朱大小姐……”沈浪一脸莫可奈何,拍了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朱七七,“人家早已经识穿你了,别装了。”


    她腰间那刻着“朱”字的牌子,已经暴露一切了。


    “沈兄……”


    花怀闻辩驳的话,还没开口。


    躺在地上的朱七七就一股脑蹦起来,跳到沈浪身上,直接扑上去咬住他的耳朵。


    “你是死人啊!来了多久了,都不知道下来看看我是生是死!”


    她说着,委屈得不行,抽着鼻子哭唧唧,只差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大小姐……”沈浪赶紧捂住她嘴巴,“好好好,是我的错。你可别闹出动静来,被人发现,连累了花兄和这位姑娘。”


    朱七七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从沈浪背上跳下来,眨眼间,不好意思的情绪就飞走了。


    “你们刚才说那个坏蛋,我们一起对付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朱七七女侠!”


    柳天问应得干脆利落:“好啊,正愁没有人去将事情闹大,让圣上关注。我看七七姑娘一脸英气,侠肝义胆,肯定不惧权贵,愿意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姑娘,讨一个公道。”


    许多人都嫌弃她会碍事、冲动,或者为了讨好她爹说些不要脸的恭维话,还没人这么真心夸过她厉害。


    朱七七听得热血涌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包在我身上,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当。”


    “好!”柳天问一脸动容,目光中透着水润润的感动泪光,“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那找人口口相传,扩散此事,并且透露此间位置,抓个现行的事情。我就放心交给七七姑娘办了!”


    “你放心!”朱七七挺起胸膛,一脸骄傲,“我可不比沈浪差!”


    柳天问瞥了一眼满脸不忍看的沈浪,重重点头:“我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很厉害,但你肯定比他还要厉害!”


    真诚一点,发自内心夸就对了。


    朱七七仰头,下巴微抬:“那还用说。”


    “不过你得记住了,在我们发出信号之前,这件事情要宣扬得很隐晦,不能透漏出有关权贵的半点消息,只说有这么一件事情就好。”柳天问提醒。


    朱七七认真听着,应道:“我明白,你等我好消息就是。”


    这件事情,她绝对要办好,给那些姑娘讨回公道。


    她转身朝沈浪使眼色,催促道:“我们快走,先去办正事!”


    沈浪和抱着枕头抛的柳天问对视一眼,对方眼里,哪里还有感动的泪光,只有奸计得逞的得意。


    他收回眼神,拍了拍花怀闻的肩膀,留下个富有深意的眼神,就带着朱七七离开此地。


    看到朱七七顺利离开,花怀闻都松了一口气:“多亏了柳姑娘。”


    柳天问歪头看着花怀闻,神色里带上几丝讶异。


    “你这书生,好像也不算笨嘛。”


    居然能看出来她在支走冲动爽直的朱七七,免得对方留在这里,成为变数。


    恰好,外面需要一个变数。


    能把朱七七弄出去,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只是朱七七大小姐脾气,向来固执,能让她乖乖顺着计划来,也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花某只是书生,不是拧不清楚的蠢人。”花怀闻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枉。


    他过目不忘,饱读各类典籍、诗书、杂学,算数不用打算盘,过一遍就能知道具体数目,怎么就算“笨”了呢。


    柳姑娘肯定对他有什么误会。


    “你一个不……武功不好的人,跑到这里来上赶着送死,还不叫笨?”柳天问将枕头丢到他怀里,又伸手讨要。


    花怀闻将砸自己的枕头乖乖递回去,辩驳道:“武功不好,不等于送死。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武力解决不可。”


    靠头脑也行。


    “可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方,武功不好本身就代表着危险。”柳天问又用枕头丢他,“你还敢取代我,以身犯险,不笨吗?”


    花怀闻接过枕头,再次乖乖递回那伸出来的手心里。


    “不笨。若是对方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极其容易防不胜防,那……花某出事总比姑娘出事要好。”


    她要砸过去的枕头,轻轻落到自己膝盖上。


    柳天问在文雅书生、容易脸红、武功没有心气高、热心傻小子的印象里,给他添了两个新的词:还算仗义,尚且聪明。


    灵动的杏眸一转,她想到一个“绝世”好主意:“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两个都不给那混蛋占便宜。”


    花怀闻好奇:“什么办法?”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知道这主意可不可行。”柳天问紧盯着花怀闻的眼睛。


    说谎的人,休想逃过她的眼。


    “柳姑娘请直说。”


    柳天问就真的直说了,不带客气的:“你还是不是童子鸡?”


    花怀闻嗡一下,从脖子红到头顶,整个人像是泼了红墨一样。


    看来是了。


    于是。


    柳天问便欢喜提出——


    “我们可以先春宵一度,破掉童子身!”


    花怀闻:“咳咳——”


    第164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3


    日光穿破窗纸,留下朦胧的光。


    要不是天色尚且亮着,花怀闻还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春梦。


    “柳姑娘!”花怀闻颇有些慌张,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直拉到胸口处,“慎言。”


    柳天问向他投去不赞许的目光:“什么肾言,我这是肺腑之言!”


    她是只走肾,不看内在的人吗?!


    污蔑!


    她继续直言,挪动坐处,慢慢靠近他,“你不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嘛,只要我们俩都不是童子鸡了,那对方就绝对占不到便宜。”


    花怀闻捏紧被子,憋红一张脸:“这……不能这样算!不管是不是……完璧,都不能让他占丝毫便宜!”


    姑娘观念有误,请及时纠正!


    柳天问瞧他那坚决反对的神色,还有羞赧慌张,叹一口气。


    其实她是真心觉得对方还不错的说。


    腹肌虽说不够强,可好歹也摸出来六块,手感也还行,并不是普通书生不锻炼一样的羸弱;论样貌的话,女装都这样好看,相信恢复男装以后,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对方品性还可以,居然会脸红!


    她那群小师弟、小师侄,甭管男女,就没会脸红的人。


    这是多么特别的一个绝色美男呐……


    不过娘亲说了,男人不能只中看,不中用,要是不中用的话,得及早换一个才行。


    倘若不趁着年轻,多试几个,她哪里知道自己看上的中用不中用。


    柳天问托着腮帮子,支起腿来,有些泄气。


    “诶……”她盯着花怀闻那张绝色俊脸,很是忧愁,“我出山已有小半年,一路走来,不知碰上过多少形形色色的男人。”


    花怀闻:“?”


    所以……呢?


    “除了你和那个李观鱼之外,个个都不凑合。”柳天问回想那些不是看着太虚弱、太纵欲,就是太丑不拉几、心地扭曲、装腔作势、自命潇洒的男人,再度深深叹气。


    表里如一的人,可真是不好找。


    刚才那个叫沈浪的也凑合,可他是个有主的男人。


    不能算在此列。


    娘亲说山外男人多绝色,肯定在骗她!


    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尽管有些不够完美,可逗弄起来还蛮有趣的男人,别人却不愿意。


    真是好生失望。


    花怀闻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办法了。


    柳天问嘀咕着:“要不凑合一下,看看李观鱼乐不乐意。”


    她想了想,说干就要干,腾地站起来。


    花怀闻也赶紧站起来,拉住准备撬窗户的柳天问:“柳姑娘去哪里?”


    “我去问问李观鱼,看他乐不乐意。”她神色之间,还有几分只能勉强凑合的心酸,“也不知道那个便宜人什么时候来占便宜,得先试一把。”


    不然她要装那啥拖延点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装。


    机会,只青睐有准备的人,她现在没办法去青楼向漂亮姐姐虚心取经,可得赶在那之前,另寻办法准备好。


    柳天问从小生活在山门,被爹娘歪理荼毒,做事风风火火,随心所欲,哪里知道自己有多惊世骇俗。


    反正她爹说过。


    世间人多是欺善怕恶之辈,做人没必要太正常,谨记律法,有大义懂民生多艰就行,其他随意一些无所谓。


    十八年来,柳天问的人生以此为基准奉行。


    花怀闻接受的教育和道德观念却是截然不同,他不太能同意这种在他看来,有些糟蹋自己的行为。


    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只因为这个,他和柳天问相处的时间还短,自己暂时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凭着内心本能的不愿意,把人拉住。


    “柳姑娘……”他光是拉着她的手腕,脸已经红透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绝色美男羞答答的样子,让柳天问多了几分兴趣,暂时放过那扇窗户。


    她甚至用上多年未曾施舍过多少的耐心,转头瞧着那张白里透粉,犹如日光琉璃的脸蛋,眉目之间都染上盈盈笑意。


    这个男人真好看。


    不吃到嘴里,太可惜了。


    柳天问心里的主意又改变,决定试一下她娘亲说的“直球打不中咱就用钩子,让他先动心忍性,最后狼性大发”云云。


    狡黠的眼珠子往下一垂,坏主意浮上心头。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你抓太大力,弄疼我了。”


    借口在脑子里打架的花怀闻,这才回神,慌张松手。


    “对不住。”


    柳天问故意将自己微红的手腕,递到花怀闻面前:“喏,你看,都被你捏红了。”


    花怀闻看着那沾惹了灰土的手腕上,一圈白一圈红的模样,眼里浮现出深重的愧疚来。


    白的是少女本身的肌肤,一层灰都被他搓没了,红的是皓白手腕上被他用力捏出来的痕迹,十分打眼。


    ——主要是他自己觉得打眼。


    “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柳天问心道,傻乎乎的,这么好骗。


    她眨了眨杏眸,弄出点润泽的眼泪来,盯着花怀闻:“你弄疼的,你不帮我吹吹?”


    杏眸里,一股理所当然,清凌凌似湖光澄澈。


    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陷阱来。


    花怀闻不曾多想,当真低头贴近那皓白手腕,鼓起脸颊,轻轻吹拂那微红的一圈。


    柳天问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半晌,故意将手腕往上微抬起,贴上花怀闻的嘴唇。


    温热,柔软。


    这是柳天问第一感觉。


    有些舒服。


    这是紧随其后而来的感觉。


    花怀闻愣了一瞬,本来逐渐退下去的红色,又泛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垂着头,有些不敢看对方。


    柳天问拉着他的领子,把人扯到自己面前来。


    “你不敢看我?”


    花怀闻抿唇:“是我对不起姑娘……”


    他脸带浓浓惭愧。


    柳天问差点儿笑出来,她忍住,毫不愧疚继续:“那我现在讨要一点补偿,是不是很应该?”


    “嗯……”花怀闻已经羞愧得要把头埋进胸口。


    柳天问只能弯腰,探到他脑袋底下,歪着头看他。


    骤然瞧见少女盛着满满笑意,不似要发怒的眼,花怀闻有些怔愣。


    她……不生气?


    “你自己说的话,可不许后悔啊。”柳天问和他确认。


    她可是善良尊重人的好姑娘,不搞她娘亲霸道强上那一套。


    花怀闻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柳天问奸计得逞,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抬手勾住花怀闻脖子,将红唇贴上,衔住对方嘴唇。


    对方的味道,一如想象。


    温暖、柔软、好吃。


    她品得很仔细,一丝一毫地方都不曾放过。


    十八年看书所得,一朝能有对象可实践,不全部试一次,她不甘心!


    她睁着眼,时刻注意着花怀闻的反应。


    绝色傻小子初时愣神,后是慌张,眼珠子飘忽乱转,甚至想要躲闪。


    她死死扣住对方后脑勺,含糊提醒:“你说不后悔的。”


    随后。


    他便红着脸,不敢动。


    柳天问却嫌弃这样太累,把人拉着躺下。


    ——他太高。


    花怀闻的脸蛋更是红成晚霞,双手不知所措放在身侧,捏成拳头。


    身下锦被,被他揪得一团皱巴巴。


    柳天问是个相当好学的人,还不吝分享。


    “这个……书上写的是‘真空吻’,诀要是……”


    “这个……书上写的是‘冰火吻’,诀要是……”


    ……


    花怀闻听得整个人都红成一道彩霞。


    偏偏,他记忆力极好,从头到尾,所有感觉和对方说的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无一遗忘。


    “我只看过这三十八种方式。”柳天问最后在他嘴唇上,轻轻啜了一口,脸上也泛起粉,双眼却亮晶晶,像是涂了一层水光,“你有在书上看过别的吗?”


    花怀闻早已经溺死在绵绵不绝,时而狂野时而温和的亲吻里,闻言只能靠直觉说话:


    “没……”


    柳天问叠着手掌,趴在他胸口上由衷感叹:“真可惜。”


    她还想继续。


    花怀闻下意识也觉得挺可惜,不过很快就开始唾弃自己,怎能如此这般。


    他犹豫着伸出手,放在柳天问背上:“姑娘家住何处,解决此地要事以后,我……我上门提亲去。”


    “那还不行。”柳天问拒绝了,但没拒绝完全,“我爹娘说过,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刚才才拒绝了我,转头就要我答应你的求婚?还是这么草率的求婚,你想得美。”


    她对着花怀闻,狠狠“哼”了两声。


    花怀闻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其实……”


    这种事情,也不好解释。


    他慌得眼尾越发红,眼中水光越发晃荡。


    柳天问适时收手,用手指压住他的嘴唇:“你答应我三件事情,我就考虑考虑。”


    带着些薄茧,绝不是娇生惯养的手指盖在唇上,花怀闻不敢说话,只能点头。


    柳天问便松开手:“第一,你老实告诉我,我刚才亲得你舒服不舒服,你最喜欢哪一式?”


    瞧她刚才猜得对不对。


    花怀闻脑子像被搅了一下,整个人乱掉。


    许久,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第一件事情,只是考验你这个人老实不老实,你都做不到,我不考虑了!”等不到回答的柳天问,气恼拍了一下他胸口,撑着手坐起来,愤怒捏枕头。


    她一副把枕头当作花怀闻的样子。


    花怀闻慌忙起来,轻轻触碰她肩膀。


    柳天问还气呢,扭着肩膀躲开,不去看他。


    “不是……我……我就是还不习惯坦诚到这样……”


    近乎赤-裸展露心绪。


    世上能有几人如此。


    “好啊,那我给你一炷香时间思考答案。”柳天问冷冷哼了一声。


    “不……不用。”花怀闻忍着一直高速跳动的心乱,坦诚道,“我……很舒服……”


    柳天问瞬间笑了,可她憋着,让笑意满涨,鼓起两边脸颊。


    就是不给傻小子听到!


    花怀闻还在老老实实回她:“最喜欢……点吻。”


    柳天问转头看他,瞧他红着脸,强作镇定,垂眸认真思索的样子,噗呲一声笑起来。


    犹如老实小狗狗的花怀闻:“?”


    “你这个傻子。”柳天问笑得歪倒在被子上,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被外面不知醒来没有的人听到,压制得整个人都在抖。


    慌张无措花怀闻:“我……”


    他恨自己当初没接受狐朋狗友的馈赠,将那些风月类书籍,如数送回。


    早知道可以选几本还算看得过眼的,稍稍看看,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一头雾水。


    笑了好一阵,柳天问才停下来,坐直。


    可一抬头,看见花怀闻那清澈懵懂的眼神,她又忍不住笑倒。


    不过。


    这一次她不倒在被子上,直直往前面撞,撞入他胸口。


    花怀闻的手,比脑子更快,先一步把人接住。


    柳天问忍住笑,提出:“第二件事情,用你最喜欢的方式,给我一个亲亲。”


    圈住她手臂的手掌,瞬间滚烫起来。


    掌中血液甚嚣尘上,似要造反。


    她闭上眼睛,仰着头,催促:“快点儿。”


    花怀闻的掌心越来越烫,直达快要能煎熟鸡蛋的程度。


    柳天问又凑近一点:“快!”


    眼前少女,灵动杏眸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蝴蝶停靠的影子,白皙的脸庞因闹腾,惹出一片粉嫩,还沾上晶莹汗珠,尤胜牡丹花上露。


    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还恬不知耻,不给少女做提醒。


    花怀闻慢慢靠近她的额头,落下珍重一吻。


    “就这样?”一吻后等不来其他的柳天问睁开眼。


    睫毛翻飞起来的瞬间,有温热的吻,落在她左眼上。


    蝴蝶尾翼震颤,与濡湿的吻相拥抱着。


    柳天问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得有点快。


    雨点一样的轻吻,带着无比珍重、愧疚、温柔的意味,又落在她的鼻梁、脸颊、嘴唇、下巴……


    最后。


    他执起她的手,在那还混着灰尘,风尘仆仆,沾惹灰屑的手背上,轻轻贴上双唇。


    由始至终,花怀闻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傻子。”柳天问憋笑轻骂一句。


    花怀闻抿唇,不辩驳。


    他有错。


    他违背君子之道,趁人之危。


    “好了。”她收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摸着那被亲吻的地方,“我出去一趟。”


    听到这句话,花怀闻急忙扣住她肩膀,完全顾不上害羞不害羞的事情:“不行,不可以。”


    他可还记得少女刚才说过的话。


    一双清湛的眼,水光摇晃,透出些许受伤。


    “什么不行,不可以?”柳天问松开自己的手,歪头看花怀闻的眼睛,看到那抹受伤和慌张,她立刻了悟,“你不会以为……”


    她“噗呲”笑起来,凑近在花怀闻脸上么了一口。


    “你真傻,我有你还要他李观鱼做什么?”柳天问笑意满盛的眼,看着花怀闻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多一些。”


    李观鱼又不会脸红得这么好看。


    “而且……我是那种还没甩掉一个人,就会跟另一个人好的人吗?”她故意凶巴巴看他。


    娘亲说过,做人可以海纳百川,但不能渣!


    谈一个专一个,但不合心意了就可以毫不犹豫甩掉,换下一个。


    什么叫还没甩掉?


    花怀闻心里警铃大作。


    “放心,我不是去见他。”柳天问趁机往那微肿的唇瓣上,轻轻啄两下,“我就是趁着黄昏天暗,去探探情况。不过这个点……他们可能会送饭,还是先等等。”


    就说就来。


    吱呀——


    两人赶紧躺倒,柳天问还给花怀闻点了穴道,装一下样子。


    进来的正是刚刚醒来的护卫,他急急忙忙开锁,确认人还在不在屋子里,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只救走一个。


    好一阵兵荒马乱和盘问,他们才吃上拌了软筋散的饭菜,被挪到另一处屋子去。


    一阵折腾,月亮都已爬上树顶。


    柳天问听着外头动静,从床榻翻身起来,谨慎盯了一阵。


    花怀闻关切道:“那饭菜……”


    “区区软筋散奈何不了我,这玩意儿还不如我们山林终年弥漫的毒雾,四处乱爬的蛇蝎毒虫。”那可都是她小时候的玩具。


    花怀闻听得心疼。


    她活得太苦了。


    柳天问转头打量花怀闻:“倒是没想到,你也有这种防备。”


    还以为傻小子不懂江湖险恶,没想到脑子真还行。


    花怀闻:“……”


    他真不傻愣!


    “好了。”她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撑着床榻在他唇上偷香一口,朝窗户去,“我出去了,等我回来。”


    被钉死的窗户不知怎么的,没几下就被她完全拆下。


    比家里的狗都听话,半点声音没发出。


    柳天问悄无声息摸出去,在这偌大府邸转悠一圈,摸地形、领队班值等消息。


    “奇怪,居然没找到人……”


    看来那个便宜人,平时不会留在这里。


    还挺狡猾,知道不留下把柄。


    她冷笑一声,伏在假山上,躲开带刀巡逻的护卫。


    清辉月色洒落缝隙,她瞥到自己手背上,灰尘印出的浅浅一个吻痕。


    鬼使神差般,她慢慢将自己的唇瓣,贴上去。


    第165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4


    一连四日,都是这样的日子。


    柳天问白日就在屋子里,和花怀闻探讨一下书籍内容,晚上摸黑出去探情况,顺手设几个机关,到时候肯定能用着。


    中途,沈浪和李观鱼都来过一次。


    她和花怀闻得以知晓,外头现在将少女神秘失踪案和盗贼取娃案,闹得沸沸扬扬。


    只不过如今大都臆测是山贼之类所为,没有人怀疑到权贵身上。


    柳天问倒也不着急。


    酝酿着吧,横竖压迫越大,反弹才能越大。


    事情在第五日出现转机。


    那个怎么着都不愿意露面的权贵,他终于准备出现了。


    护卫前来开锁,将两人赶去一个雾气腾腾的屋子里,让她们自己洗漱干净。


    柳天问有点不敢信,问了句:“大人要我们俩一起……伺候?”


    这么野?


    护卫垂眸,不敢看她们,生怕冒犯。


    他们爷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可他对外立的又是不近女色的形象,身边全是护卫,没有侍女,连个帮两位姑娘洗浴伺候的人,都找不着。


    “你们且进去,里面所有物件都齐全,要是你们一举受孕,多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说完,就将门给关上了。


    柳天问想要敲门,又怕暴露自己力气还很充足的事实,只能小声喊:“诶……你不怕我们不堪受辱,在里面自尽啊?”


    护卫:“……”


    他也不傻,这俩要自尽,之前在屋里早就自尽,被他们拖去乱葬岗挖坑埋了。


    哪怕二位姑娘天香国色无人比,他们爷又没见过,若是敢有反抗,上头早有交代下来,杀了立刻就埋,另寻就好。


    她又嚷嚷了几句,完全得不到回应。


    “他们上峰到底是有多可怕,才养出这种屁都不敢放的下属。”


    柳天问翻了个白眼。


    不过也好,两个人互相之间也有照应。


    她利落将腰带扯下。


    “天问!”花怀闻压着嗓子喊了一句,转身捂住眼睛。


    “干嘛?”柳天问将腰带抛一边,“我身上这酸臭味都冲天了,还不许我洗一洗?”


    花怀闻同手同脚往屏风后头走:“那……那我先等等。”


    柳天问伸手将他腰带抓住:“走什么走,一起。”


    少在这浪费时间。


    “不可。”花怀闻死死按住自己腰带。


    柳天问能听他说?


    她抬手就把人穴道点住,拉进池子里才解开。


    扑通——


    水花溅起,落在花怀闻脸上,顺着那张白皙的脸落下来。


    柳天问伸手掬水,搓他脸上的妆:“我还没见过你本来的样子呢,给我看看。”


    脂粉搓下以后,露出一张皮肤白皙,轮廓柔和,却绝不算娘炮的脸,而是贵气沉稳的长相。


    他浓眉大眼,却也并不显得粗犷,而是墨彩浓重的精致。


    像壁画里面色彩明艳的飞天,不辨雌雄。


    “你真好看……”柳天问端详着眼前人,觉得自己赚到了。


    娘亲诚不欺我!


    绝色再多,但有一人能彻底贴合心意,足矣!


    花怀闻错开眼,不敢看她,仰着头看屋顶,白皙的脸庞浮上薄红。


    “天问更好看一些。”他小声反驳。


    柳天问笑着用水泼他:“傻子。”


    花怀闻阖眼,免得水溅到眼睛,却并不躲开。


    她划水游开:“我去拿胰子清洗。”


    为了装乞丐不露馅,她是真切半个月没捯饬自己。


    身上有药包,其实倒不会像她说的那样,酸臭冲天,就只是露出来的皮肤和头发,会被她弄得脏污。


    也就那傻小子不嫌弃,还敢亲上去。


    她将身上搓干净其实很快,浴池旁边也备了花瓣、香露和胰子,十分方便。


    花怀闻不敢回头,只能趴在浴池边上背对着,一动不动等候。


    他也不敢随便上去,就怕柳天问又生气。


    柳天问本人洗完身上,正和乱发搏斗,气得想要将及腰长发剪到肩膀处算数。


    生气之际,瞥到花怀闻乖乖窝在角落的身影,起了坏主意。


    她将芙蓉雕花木梳咬在嘴里,潜水过去,一把抱住花怀闻的腰,从他两根手臂之间穿过,破水而出,圈住他的脖子。


    花怀闻腰被缠上,倒是没有吃惊。


    相处短短几日,这样的偷袭,他历经八百多回。


    天问就是比较顽皮,整日像个孩子似的,安静不下来。


    只是绝色少女破水而出,水珠顺着白皙滑腻肌肤,缓缓淌下,露出一张眉目如玉的脸时,他有些呆愣,像是被洛神摄走魂。


    柳天问腾出一只手,将梳子拿在手上,仰头在少年唇上亲一口。


    她面带灿烂笑意,扬了扬手中芙蓉雕刻的木梳子:“头发乱太久,梳到肩膀就梳不下去了,你帮帮我吧。”


    少女惯来骄纵,说一不二,此刻语气也不算柔软,却被花怀闻听出了撒娇的意思。


    他手比脑子行动更快,将木梳接过。


    柳天问满足转身,趴在池子边上,催促:“快。”


    她最喜欢别人帮她梳头洗发了。


    小时候,娘亲让她躺在竹椅上轻轻濯发那种温柔的感觉,总让她觉得有被好好珍惜着、爱护着。


    毕竟她从小就皮,气着爹娘,被追着满山乱跑的机会,比较多。


    花怀闻看着那漂浮在水面的青丝,背对自己的雪肤,差点儿咬破舌尖。


    他全程涨红着脸,冒着汗珠,一点点将那结成一团的头发,轻轻、慢慢解开,梳顺。


    柳天问侧着脸,枕在手臂上看他。


    “小花花……”


    花怀闻手上一错,差点儿将青丝扯断:“怀……怀闻就好,天问喊我怀闻就行。”


    小花花有点儿刺激。


    他受不住。


    “那小花花用□□称,怀闻对外喊?”柳天问还挺喜欢这个称呼。


    她觉得对方脸红的时候,就挺像一朵在风雨里面,可怜摇摆的小花朵。


    花怀闻也不能、不好说不同意。


    他只能沉默点头。


    柳天问爱死了他慌慌张张,含羞带怯的样子。


    青丝梳理完,她又将胰子给花怀闻,让对方帮她濯发。


    花怀闻任劳任怨,垂眸认真涂抹胰子,轻轻按着头发丝。


    搞得柳天问都有些嫉妒自己的青丝。


    它何德何能,让她的小花朵这般温柔照顾。


    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柳天问,用手拨弄水池子,小声和花怀闻聊天:“你之前说,你不仅看诗书,也看些杂文?”


    “嗯。”说到自己擅长的东西,花怀闻的羞怯去掉两分。


    柳天问伸手捞两片花瓣,握在手里搓揉:“那你可曾看过沈仕的《唾窗绒》?”


    “青门山人的散曲?”花怀闻倒是读过几篇,不算熟悉,“他遣词比较……艳丽丰绵,与‘花间派’肖似,我还是比较喜欢他的花鸟画。”


    柳天问将揉碎的花瓣往花怀闻身上一丢。


    呆子。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唾窗绒》有这么一句——‘俏冤家癫狂忒甚,揉碎鬓边花’?①”


    花怀闻看着手中有些散乱的发丝,脸色越发红。


    他结巴否认:“不……不曾听闻。”


    “哦?”柳天问眉毛挑起,眼中戏谑笑意不减,“那元稹的诗,你可熟悉?”


    花怀闻手上渐稳:“嗯。元诗中,《遣悲怀三首》与《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并序》熟悉一些,一句‘取其病时之尤急者’,令人叹绝。”


    “那……”柳天问忍笑,“你可知元诗除了悼亡与讽喻以外,还有另一类诗,他也写得尤其令人叹绝?”


    花怀闻:“……”


    他自然知道,但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提及。


    柳天问却绝不会放过他:“我特别喜欢他写的那句‘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②,你觉着如何?嗯?”


    少女最后一个“嗯”字,像猫尾巴不经意翘起,勾住脚踝一样,说得缱绻又痒人,还带着三分戏弄的意思。


    花怀闻垂眸看着手中被他揉乱的青丝,只觉得烧手,他根本就不敢抬眼去看,眼睛只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背。


    “前人佳作,不敢乱评。”


    柳天问心里快要笑死,脸上就要绷不住了,把脸埋进臂弯里,闷声笑了好一阵,才继续道:“这样啊……你倒是谦逊。那……我们讲讲王实甫的《西厢记》如何?听说王实甫这部传奇,乃是由元稹的《莺莺传》改编。你怎么看待?”


    已经竖起警惕心的花怀闻,半点儿也不想回答,总感觉自己会掉进不得了的坑底。


    可……


    他怕她一人自语不开心,明知会有陷阱,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有所……似。”


    柳天问鼓着脸,将笑意憋回去,才道:“那你觉得王实甫那句‘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③,与《莺莺传》哪句有所似?”


    “天、问。”花怀闻羞窘不已,可手上却还在一点点帮她梳理麻团一样的发。


    这份温柔,真真令人心软。


    厚脸皮如柳天问,都有些不忍心再逗弄下去。


    “好好好,我最后问你一句行了吧。”她叹息一声,“元稹与白居易并称‘元白’,那我们就拿白居易的《琵琶行》品鉴两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锁眉暗思:“诶,‘轻拢慢捻抹复挑’④与‘银瓶乍破水浆迸’⑤,它们后半句是什么来着?这两句之间,可有承上启下之意?”


    花怀闻接话:“‘轻拢慢捻抹复挑’后接‘初为霓裳后绿腰’,‘银瓶乍破水浆迸’之后是‘铁骑’……”


    警觉不对的君子,住了嘴。


    “天、问。”


    某人手臂都开始泛出彤云色泽。


    柳天问笑得肩膀耸动,眼尾发红。


    逗老实人,也太快乐了。


    “好了,快点洗好,我们还得做点准备,将那便宜人给抓个现行。”她将笑意隐藏,一本正经道,“你不要耽搁,误了正事儿。”


    无辜花怀闻:“……”


    青丝梳理、清洗完,柳天问先上岸换屏风后的备用衣裳,留花怀闻在池子里再呆一阵。


    那备用的衣裳单薄、柔软、飘逸,袔子加薄纱,抹胸与短裤,再无其他。


    柳天问换上,用内力烘干头发,斟酌着梳了个堕马髻,只用发带缠绕束绑。


    刚梳完,就听到浴池那边出水的声音。


    她赶紧探头去看,免得错过。


    可怜花怀闻刚把袍子脱下,又赶紧捞回身上遮挡。


    柳天问生气瞪他:“藏着掖着干什么,迟早给你扒光!哼!”


    她把头缩回屏风后,将花怀闻的衣服从屏风上拽下,窝在自己怀里。


    ——有种别穿了,不然就给她进来拿。


    花怀闻还真考虑过不穿,用内力烘干身上淌水的衣裳。


    只不过,头发烘干还好解释,用布擦扇子吹,也不至于弄不干。可要是衣裳能弄干,他们内力还在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然后,他发现更悲惨的现实。


    他,只有力,没有内力。


    花怀闻只能乖乖去屏风后头讨衣服。


    然后……


    某某人对他上下其手一番。


    刚才思索的衣服不能烘干理由,也被柳天问想到,拿来用上。


    兼之要帮他烘干头发,双掌得相对贴合。


    她就唬他:“你别乱动,不然我会走火入魔。”


    不敢冒险的花怀闻,被她按在墙上强势亲了一刻功夫。


    亲完,他的脸色红得比晚霞还要厉害。


    “你这么腼腆。”柳天问盯着那往内凹陷的脊柱沟,目不转睛,“真要春宵一度,不会不行吧……”


    花怀闻差点儿将手中袔子撕破。


    “天问多虑了。”


    他稳了稳自己被质疑的浮动心绪,用布条缠住两个拳头大小的小枕头,再把袔子系好。


    案桌上摆有润肤、梳妆的一应物品。


    花怀闻熟练给自己上妆,将本来就柔和的轮廓,变得更加柔和。


    眨眼之间,俨然从清俊书生,变成浓眉大眼的绝色美人。


    “你还会这种东西?”柳天问点着装唇脂的瓷瓶。


    花怀闻画完眉,轻点头:“为了这个案子,专门去学过。”


    只是没想到,朱七七会比他更早被掳走。


    柳天问将圆滚滚的瓷瓶揭开:“这个是点在嘴唇上的胭脂吗?”


    “嗯。”花怀闻看了一眼,“也可以用来画花钿、晕染脸颊气色。”


    柳天问起了点儿兴致,用手沾了一点儿,要给花怀闻涂。


    只是涂着涂着,那手指就不正经了……


    指腹越过唇瓣的防线,要往更深处去。


    就在此时。


    叩叩——


    外面敲门声打断他们。


    “两位姑娘好了没有?”这么久没声音,不会是人已经跑了吧?


    柳天问气恼鼓脸,嚷道:“快好了,催什么催,不知道姑娘家洗浴要很久啊!”


    护卫:“……”


    给她们一个多时辰功夫,还不够久?


    他们纷纷觉得,这次掳回来的姑娘,还真是胆儿肥。


    人在屋檐下,死活不低头,天天提这个要求那个要求,连肉的口感都要每日被挑剔一番。


    亏得他们还算厚道,没有多加刁难。


    绝不是不敢!!


    柳天问跳下桌案,俯身向着花怀闻:“借点胭脂。”


    啵。


    双唇染红。


    花怀闻的脸,亦染红。


    柳天问本身歇下的心思,又被挑起来。


    “‘轻拢慢捻抹复挑④,唯有源头活水来⑥’与‘短笛无腔信口吹⑦,金针刺破桃花蕊⑧’,还有‘贪寻旧日鸥边宿,露湿船头数轴书⑨’。三句诗,我的小花朵更喜欢哪一句?”


    小花朵脑袋已经炸掉,无力思考,被压在桌案上多亲了半刻功夫。


    外面守门的护卫:“二位姑娘?”


    吱呀——


    两人互相搀扶着出来,一副娇软无力的样子。


    护卫被两人惊艳,呆愣许久。


    特别是那位个子高的姑娘,一副脸含春露的样子,好像已经被谁宠幸了一样。


    一群人看得眼睛都快要掉地上,捡不起来了。


    柳天问没好气翻个白眼:“不是说要带我们见贵人,伺候完他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这四个护卫都不行,容易被美色所惑,不如那天抓她来那个淡定。


    护卫回神,让她们坐上小轿辇,抬去前院。


    她们关押、洗浴的地方,都在后院,相隔有些远。


    路过花园假山处,柳天问手中的珠子弹出去,落入假山缝隙,触动机关。


    机关连着院外水塘边,铁器转动敲击打火石。


    轰——


    火焰起。


    嘭——嘭嘭——


    烟火盛放,一刹芳华。


    柳天问仰头看天,感叹道:“真漂亮。”


    只是不如她的小花朵罢。


    护卫瞥了一眼,完全没在意。


    进了院子,柳天问发现,这里面的护卫全是生面孔,而且一共有三十多个,把守着所有出入口。


    此人比想象中还要怕死得多。


    轿辇直接抬进屋子里,她们被放下以后,护卫们就抬着空轿辇离开,把门关上。


    门外廊下有灯,可以瞧见屋子外站满一排人,相信后窗呆着的人也不算少。


    房内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并不是很好闻。


    厚重纱帐内,有个男人挑开帐子,往她们看来。


    没想到这个人五官倒是不难看,不过气质太差劲,毁了全部。而且有些形销骨立,瞧着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看就不太行。


    柳天问的眼神,不自觉带上嫌弃。


    “这次倒是有好货色。”


    一句话,将柳天问彻底得罪死。


    加之他目光淫-邪,不住打量花怀闻,甚至要伸手去拉花怀闻的手。


    “美人……你可真是长在我心坎里。”


    这就不能忍了。


    柳天问一手点穴,一手捞过桌上烛台,手腕下沉。


    “松开你的咸猪手,不然我就把你大象鼻子烧掉踩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明代,沈仕《唾窗绒》,是文学家,也是画家


    ②唐代,元稹《会真诗三十韵》,元诗最具特色的是悼亡诗和……咳咳……艳诗,他的《莺莺传》又名《会真记》


    ③元代,王实甫《西厢记》


    ④⑤唐代,白居易《琵琶行》


    ⑥宋代,朱熹《观书有感·其一》


    ⑦宋代,雷震《村晚》


    ⑧清代,郭小亭《济公全传》


    ⑨宋代,武衍《秋夕清泛》】


    第166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5


    夜。


    万籁俱寂。


    屋内的气氛更是死寂。


    四王爷活了三十六年之久,从未见过这般彪悍的人。


    他只觉胯-下一凉,想要伸手捂住,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不能动弹。


    这次第,怎一个悲凉了得。


    悲凉的四王爷,连哑穴都被点住,柳天问找来床头挂着的鞭子,将他绑在床尾的柱子上。


    把人绑完,她又饶有兴致打量起床尾那两三个架子,上面挂着琳琅满目的……用具。


    柳天问也不清楚这些鬼东西被用过没有,只能用手指虚虚指着,好学询问。


    未免四王爷不回答,或者趁机呼喊救命之类,她一直晃着蜡烛对准对方的大象鼻子。


    花怀闻看着这糟糕的手势,心里的醋浪几乎要滔天翻滚起来。


    他伸手接过威胁四王爷的位置,用匕首对准他小兄弟。


    解放的柳天问得以连绵不绝,不耻下问,虚心向上。


    “这个长长的小槽是什么?”


    “用这东西,你是有多不行?”


    “这个铃铛有什么用?”


    “这东西为什么要带一根绳子?”


    “这个毛毛的圈圈是用来做什么用处的?”


    ……


    一番问话,让欢场老手都几乎支撑不住,整个人羞愤欲死。


    他觉得对方并不是单纯好奇,而是想要趁机羞辱他!


    花怀闻好几次想要打断他们的对话,却架不住柳天问的话太密,四王爷的回答悲愤中又带了点兴奋,他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见到新天地的柳天问,啧啧感叹,扭头就要四王爷叫一声来听听。


    四王爷拒死不从。


    “要面子。”柳天问明白了,“那说说你平时都是怎么玩的?”


    四王爷:“……”


    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正经!


    花怀闻欲言又止。


    柳天问直接握着花怀闻的手,用寒光凛凛的刀刃贴住四王爷小兄弟:“不肯分享?那就割了吧。”


    “我说!我说!”四王爷拼命撅着臀,要躲开匕首。


    一开始,他说得十分不情愿。


    但……


    变态的世界,常人大概无法体会,他说着说着,人开始亢奋了,说得神情扭曲,想要手舞足蹈,却碍于双手被捆绑在床尾,只能拉得床柱“嘎吱”作响,自己弯成大-麻花。


    柳天问全程摆出一个津津有味,认真倾听的表情。


    要不是还要拿着匕首对准立起来的棋子,花怀闻肯定要帮她捂住双耳。


    太污耳朵了!有什么好听的!


    外头听到亢奋举动声音的护卫,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们早已习惯。


    “啧。”听了两刻功夫的柳天问对此评价,“玩得真花。”


    不像她,暂时只想玩玩小花朵。


    四王爷的经验,又岂是短短两刻可以讲完的经验?


    不过柳天问已经不想再听。


    太粗暴了,她用不上。


    她抬手点住了四王爷的穴道,用黑布将他眼睛蒙起来,耳朵也堵住。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能看、能听的了。”她将人扭过去,对准黑漆漆的乌木斗柜,还给盖上被子,就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安心当个柱子挂件吧!


    花怀闻脑子里还在思索,不知沈浪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把人引过来,将事情彻底闹大。


    冷不防,面前出现一张背着手,仰头看他的灿烂笑脸。


    “沈浪他们要过来,肯定得花不少时间。”柳天问似乎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我们得帮忙拖点儿时间才行。”


    花怀闻看着被制服的四王爷,心道,这都把人制服了,再怎么着,都能拖上一个时辰吧?


    这人再不行,房事上一个时辰应该也得要?


    “你不会以为,将他制服了,外面的护卫就不会进来吧?”柳天问眨眼。


    谁办事这么安静?


    花怀闻转念想到关键。


    呃……的确不可能。


    再说,听四王爷刚才的话,他平时玩那么花,那么激烈,怎么可能会安静如斯。


    “那……”花怀闻蹙眉,开始想怎么应付的事情。


    柳天问已经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她用飘渺的气音,呵在他耳边。


    “傻乎乎的小花朵,我们来演不就好了。”


    她又在他耳垂上轻咬一口,转身跑掉,用带着山泉涤荡奔走的清脆嗓音,朝他回眸笑道:“好哥哥,来追我和哑巴姐姐呀……”


    花怀闻被一声“好哥哥”,吓得愣在原地。


    他们聊的时候,可没说要模仿到这种程度啊!


    柳天问无奈,只能回头拉他:“来呀……来嘛……好哥哥要是追到我,我们就随你怎么样~”


    花怀闻没见过这等场面,手足无措。


    “我教你……”柳天问拉着他带着薄茧的食指,轻轻捏着,眼里带着看热闹的促狭,低声道,“你要这样……”


    她耐心教他。


    花怀闻也只得忍耐羞涩,努力配合,不想拖后腿。


    刚适应了如何配合追逐打闹,弄出动静来。


    柳天问已经停下来,被猝不及防的他,从后面环抱住。


    花怀闻愣了一下,红着脸要松开手。


    他没想到对方会停下来。


    “一味追逐打闹也不是事儿。”柳天问根本没在意这件事情,转身环住他脖子,杏眸流转的光带了几分戏谑,“我们得来点儿别的动静。”


    花怀闻紧张吞着唾沫。


    柳天问的手指,轻轻点在他脖颈上,随喉结上下滚动。


    她一把跳起来让花怀闻抱住她,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往门上撞去。


    花怀闻担心不小心撞伤她,一手抱人,一手垫在她后背上的木条上。


    嘭——


    门扇轻响。


    两道人影落在门扇上。


    门口的护卫:“!”


    又来。


    烛火剪影,只能瞧见被举高的女子,低头捧着一张脸。


    有些声音隔着门扇,都能清清楚楚听见。


    啪——


    一只纤细的手被另一只大手压着,紧紧扣在门扇上,再慢慢滑落。


    “好哥哥,你温柔些,受不住了……”


    护卫:“……”


    他们约摸是要工伤了,也不晓得王爷能不能发点补银。


    真正受不住的是花怀闻。


    明明他们衣衫整齐,除了亲亲抱抱,哦,还举了个高高以外,什么也没干,怎么他就生出自己是一个禽兽的错觉。


    这一个多时辰,柳天问忙活得很,又要装作嬉闹,又要教花怀闻怎么装出动静来。


    不过她倒是没有半点不乐意。


    光是看花怀闻脸红耳赤,某些控制不住的反应,以及羞窘得要钻地板的样子,她就感觉快乐满满。


    再也没有比逗小花朵更令人快活的事情了。


    等到沈浪和朱七七当真引得长街喧闹,一群老百姓围在此地看热闹,且将皇家护卫引入院子这边来,花怀闻已经脸红成一只大龙虾。


    沈浪将人引来以后,他们就不需要做戏了,而是要换一身得体衣裳,向圣上解释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庭广众之下,皇家丑事被揭穿,隔着一道帘子的圣上,勃然大怒。


    “不知姑娘可有实证?”


    柳天问得意抬起下巴:“自然有。”


    她刚才让四王爷说那么多,讲那么久,可不是单单听他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为了模仿房中事,拖延时间,也只是一方面原因。


    更重要的是,人在得意的时候,就容易露出马脚,她顺道找点蛛丝马迹,深挖证据,也不过分。


    四王爷活该如此!


    “……以上所说的地方,我不清楚在哪里,不过有这些物品的地方在何处,相信宗人府比我们要更加清楚,不会找不着。”


    圣上转着扳指的手顿了顿,被气得扯平的嘴角,重新多了一抹笑意。


    这姑娘倒是厉害,连他也敢算计。


    圣上身边的御前护卫也不蠢,闻言怒斥一声:“大胆!”


    “诶……”圣上抬手阻止御前护卫,踩上了柳天问设下的坑,“宗人府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便可以换一任宗令和宗正了。”


    要是宗人府几位主要官员在,肯定要跪一地,满身冷汗,为表忠心高喊着“臣必定竭力配合”云云。


    大理寺和刑部,倒是要松一口气。


    柳天问得到保证,人就安静了许多,老老实实配合录口供,被放走。


    折腾到这时,天色已然开始泛白,露出朦朦胧胧的光来。


    朱七七也配合完成,从另一头出来。


    柳天问不失时机夸她:“七七姑娘真是厉害,短短时间就能将此事办好,一看就是巾帼须眉、当世英才!”


    朱七七都被夸得脸红了,拉着她的手臂,开始娇羞撒娇。


    嘴上连连说着“才没有”,心里却是乐开花。


    柳天问拍拍她的脑袋,开始夸她漂亮又仗义云云,直接把人说得恨不得和她黏在一块,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分开。


    沈浪看得啧啧称奇。


    没想到朱大小姐,还有这么乖巧娇羞的模样。


    他转头看向花怀闻,眼睛在对方肿胀破损的嘴角滑过,关心起他们这几日过得可好,有没有受伤。


    这几日……


    花怀闻很是脸红。


    沈浪大概明白,不再为难他。


    此事告一段落后,沈浪他们要往北去,柳天问却要回西南小镇,将消息告知那位不幸姑娘的娘亲。


    他们就在虎丘长亭辞别。


    朱七七拉着柳天问,头挨在她肩膀上,恋恋不舍极了。


    “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柳天问揉着她的脑袋安慰她,只差亲上一口了,“不用伤心。”


    沈浪也不催促,任由她们依依惜别老半天,才策马离开。


    柳天问望着滚滚灰尘,也要和花怀闻、李观鱼道别。


    不过……


    她一个铜板的钱都没了,想问两人借几两碎银。


    花怀闻也没带。


    李观鱼倒是毫不吝啬,掏出一小沓银票,直接给她。


    “这么大方?我将你家院子烧了,还差点儿冤枉了你,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柳天问不太懂他。


    花怀闻警惕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观鱼只是一笑:“我觉得与天问姑娘投机,甚是心喜。天问姑娘拿了我的钱,少不了下次再见要来寻我。我只是给自己留一个见你的机会。”


    花怀闻:“!”


    他就知道!


    柳天问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安心收起银票:“谢了。”


    既然是借,她肯定会还。


    少女已换下脏兮兮的乞丐装,一身绣蝶淡粉长裙,明媚而清丽。


    就连远去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子轻盈、灵动。


    蝴蝶成精一样。


    绚烂美丽。


    李观鱼家中院子须得重建,率先和花怀闻告辞。


    花怀闻笑意淡淡和他作别以后,拔腿回家拿了银票和马,丢下一封信,追赶上去。


    马蹄哒哒,没多久就追上甩着草叶的柳天问。


    刚告别不久就相见,柳天问也是高兴的。


    “小花朵!”她快步跑过去,问他,“你怎么来了?”


    花怀闻下马,牵着缰绳,看着她认真道:“我想和你一起。”


    主要是……


    按照对方的性子,要是他不跟紧一点儿,对方再看上个合心意的男子,就真的没他什么事儿了。


    柳天问窃笑:“就算你不来找我,等我回西南办完事情,也会回来找你的。”


    这么合她心意的人,可不好找。


    “太久了。”花怀闻抿唇,“西南与江南相隔千里,一来一回不知耗时多久……”


    他等不得那么久。


    “你没有事情要做?”柳天问知道,花怀闻喜欢读书却不喜欢功名,正和家中力争从商。


    要证明自己,耗费的力气必定不小。


    花怀闻自然有事情要做。


    他的商队刚建立两年,目前只在苏州小有作为,还不够看。


    追寻真爱是自己的事情,要不是有着充分的理由,他也不会抛下商队,给别人添麻烦。


    对君子来说,这样自然足够妥帖。


    可……


    这么一来,也显得他追上来的目的,不够单纯。


    “有。我可以顺道去蜀地,寻一寻蜀绣生意的门路。”花怀闻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柳天问也没有介怀,她反倒对花怀闻说的生意很有兴趣。


    两人共乘一匹马,一同往西南进发。


    去时,柳天问赶路。


    别人家娘亲等候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她并不忍心让对方再多等。


    即便……对方得到的消息,注定会令自己悲伤,但也好趁早认清楚身边人的真面目,不可再浪费生命在这样的人身上。


    李员外被抓的消息,并没有柳天问抵达的快。


    她帮人也十分雷厉风行,让对方冷静一个时辰,好好思考。


    “如果你想要摆脱李员外,现在就能写好和离书,我能帮你想办法让李员外摁好手印,签署好和离书。只不过你那大儿子一个同谋的罪名,是绝对脱不掉的,你二儿子还没查清楚,只有三儿子在你身边,年纪尚幼,你还能保住,让他跟你姓,归娘家一脉族谱。”


    李夫人姓扈,家中排行第六,年轻时候也是受尽宠爱的娇娇女。


    可她错看情郎,早已经和家里决裂,她保不准家里还愿不愿意帮助她。


    “好办,直接问问就行。”对方若是有这个心,柳天问并不介意帮忙跑个腿,只要对方不恩将仇报,她便觉得只是举手之劳。


    扈六娘犹豫着点头。


    柳天问就拖着花怀闻走了一趟。


    扈家在龙州司,成都府北,恰好可以让花怀闻先去那边待几天,她来回跑几趟,将事情全部搞定再与他汇合。


    亏得扈家是爱女儿的,兄嫂也并不介怀家中多两口人,便让扈家大哥跟着跑了一趟,赶在京城抄家令下达之前,先将人捞出来。


    扈六娘抱着懵懵懂懂的小儿子,朝柳天问磕头,磕得血肉模糊,涕泗横流。


    柳天问生怕她失血过多,晕死过去,赶紧把人扶起来,好话说上一箩筐,激励她“女子何处不为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贞洁算个屁”、“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女子当自强,找到兴趣忙”云云。


    听得三个人都开始迷糊了。


    刚到成都府,柳天问就和他们告别,去寻花怀闻了。


    扈家大哥都没来及说,自家蜀绣也不错,可以合作之类的事情。


    花怀闻在成都府待的时间不算短,还特意租了个小院子,地方不大,倒是被布置得像模像样。


    深秋时分,庭院枫树三五棵,落得一地红叶为毯。


    树木底下有摇椅案桌,白日浴光,最是舒适。


    不过小院无人。


    她便躺在树下摇椅,睡去静候着。


    等到醒来,夜幕已深,空气中飘着一股饭菜香。


    一睁眼,头顶红枫漏月光。


    她撑着手坐起来,发现头上多了一个薄枕,身上多了一层厚厚的毯子,就连四周,也被一架四时屏风围住,不漏半点寒风。


    这种熨烫妥帖,让柳天问很受用。


    她循着香味跑到厨房。


    花怀闻把锅中菜蔬铲起来:“饿了没?这是最后一道菜了,你先拿进去吃着,我刷完锅再进去。”


    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柳天问享受着,过去捧走菜,又折回来装两碗饭,端进屋里。


    只不过她没有自己先吃,而是等着花怀闻来。


    花怀闻进来见到拖着脸颊等他的柳天问,心里一暖。


    “你都饿坏了吧?怎么不先吃?”


    柳天问有些蔫巴:“不行,一个人怎么吃。”


    花怀闻:“?”


    他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是瞧她那精神不振的样子。


    应该……是他想多了。


    君子默默唾弃自己。


    两人方桌相对,安静吃完晚饭。


    花怀闻又忙前忙后,给她弄洗澡水,好让她早点洗漱完休息。


    他寻思着,一向活泼闹腾的少女,居然除了抱他一下,偷亲一下脸颊以外,什么都没多说,什么都没多干,肯定是星夜兼程,给累坏了。


    要不然,她绝不会这般安静。


    少女难得像一只没精神的生病小猫咪,他瞧着怪心疼的,甚至主动在她潮湿的发丝上,轻轻亲吻,抬手摸摸。


    花怀闻将水弄好,便坐到庭院里等着。


    中途,少女竟也没喊他。


    这下子,花怀闻就更加肯定她已经十分疲倦了。


    等她洗完澡,他将水和浴桶处理好,自己也在厨房冲了澡,才擦着有些水雾的头发,进到屋子。


    刚踏进去,就瞧见柳天问坐在他床边上,歪着头看着他笑。


    少女眼中星河流转,波光粼粼,哪里还有疲倦的模样。


    他谨慎后退半步。


    脚跟还没碰到门槛,就被武功高强的少女一挥袖。


    啪——


    门扇紧闭。


    柳天问脚底一滑,脚尖一勾,将摆在脚下的门闸一踢。


    哐啷——


    精准卡进门槽。


    “小花朵怕什么……”柳天问从床上站起来,慢慢靠近他,将他困在窗前书案与她之间。


    少女洗浴以后的馨香,扑面而来。


    这股香气,其实他并不陌生。


    马上共骑的日子里,他天天怀抱着这样的香气。


    好似穿透山间清晨轻薄的雾气,隐隐透出果木的淡淡甜香。


    花怀闻本就被腾腾热水蒸红的脸颊,更加通红。


    柳天问满载繁星的眼睛,扑闪着看他。


    她俯身,红唇与他的唇只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小花朵,怎么办?”


    “我现在就想要你。”


    第167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6(抓虫)


    深秋的风,从窗外来。


    花怀闻感觉自己后腰有点儿凉。


    “那日浴池论诗与散曲,今日教你用武器如何?”柳天问的眼神,紧盯着他那被热水氤氲通红的唇。


    比樱桃的色泽,可好看许多。


    她暗想。


    诱人,想吃。


    她想着,就俯身贴合,轻轻咬住,还不忘问他:“小花朵的武器,是长剑还是弯刀?嗯?”


    花怀闻无法回答,只有些难耐滚动着喉结。


    “小花朵不说,那我自己来瞧?”她伸手去摸。


    中途,被花怀闻抓住手腕。


    她也不勉强,转而专注在吻他一事上。


    花怀闻心里天人交战。


    一方面,他所学的儒生教育告诉他,这样并非君子所为,得正正经经提亲,等到洞房花烛夜到来,水到渠成才是正道;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天问接受的教育和他截然不同,要是他这么做,就是给其他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捏着她的手,手上力度并没有加强,手背的青筋却跳动起来,在皮肉之下,若隐若现。


    柳天问圈住他脖子,手指在他后脑上轻轻抚摸,含糊问他:“考虑得如何?”


    “我……”


    要做决定,并不容易。


    柳天问帮他下了一剂猛药。


    “小花朵要是实在勉强的话,我可以再寻李观鱼去。只是你真的想要我,像亲你一样亲他?手指轻轻揉着他的耳垂,唇瓣……”


    药才抖了一点儿,花怀闻就像疯了一样,松开她的手,掐着她的腰,一把将人抱起来。


    柳天问:“!”


    还有这种好处?!


    她被满身泛着醋酸味的小狗扑倒在锦被上。


    花怀闻眼角微红,眼中被亲出来的水迹,让他看起来像是哭过一样。


    尤如山林雾瘴之中,在细雨里摇摆着的可怜花儿。


    脆弱,惹人怜惜。


    他抿着唇,咬牙道:“不许找他!”


    花怀闻头一回对着她这么霸道,柳天问还有些新鲜,她伸手摸上他的眼角,抬头亲亲那可怜的泛红眼尾。


    “可以。”她的手顺着衣领往下,“只要小花朵牢牢把我的人和心都套住,那我不就没有闲工夫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了?”


    其他人也没有她的小花朵好。


    花怀闻闷哼一声,俯身用唇瓣贴近她耳后敏感的皮肤。


    他终于懂得主动狩猎,用柳天问最喜欢的温柔缱绻气音,略带蛊惑意味,吐出四个字来。


    “天问教我。”


    柳天问被他这抛出来的小钩子钩住,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吝赐教,悉心指点。


    春帐微摇,曙光露。


    花怀闻扶着腰,跑去将一片白的浊水泼走。


    院子一角,水沟从夜幕至天明,一直潮湿着,不复秋高气爽的模样。


    第二日午后。


    屋子才算敞开。


    花怀闻忙进忙出收拾残羹、水盆,搓洗床帐衣裳,还提着水桶,将床柱、书案、摇椅……一应物件,全部都得擦洗干净,晾晒庭院。


    亏得今日是个晴朗好天气,才能将东西都晒干。


    柳天问看他跑进跑出,累得满身大汗,要下床帮忙,又被塞回被窝里。


    “不用。你歇着,我来就好。”他轻轻在柳天问额角轻吻一下,将人柔柔按回床榻上,盖好被子,“我等会出去一个时辰,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东西。”


    “好。”柳天问勾着他的脖子,深吻一次,才把人放走。


    花怀闻快手快脚将东西收拾好,赶赴之前约定的饭局,谈下成都府三家蜀绣庄子的交易事宜。


    他的商队也在收到信后,策马赶赴而来,如今同在一地,直接便能完成交易,让商队运货回去。


    不过仅有三家交易,并不能满足花怀闻原本的筹划。


    正点菜静候,思索要不要再厚着脸皮多跑几家时,扈家大哥终于寻上花怀闻。


    扈家本身就是蜀绣大家,不仅有绣坊,还有布坊、染坊、成衣坊等,不过他们的布坊技术只能算中等,还需要和其他商户洽谈织布交易。


    花怀闻一听,这不巧了,他手下刚好有织布格外出众的一批女工!


    只不过,扈家要报恩,也该找天问,他无权决定这件事。


    扈家大哥便央求,能不能当面和恩人聊一聊。


    花怀闻没有马上答应他,只说过两日,他们再谈。


    想到两人刚团聚,扈家大哥一个已婚多年的人,表示很理解,识趣留下联络方式就告别。


    花怀闻的脸皮对着外人,倒是厚得出奇,半点不好意思都愣是没有。


    他接过酒楼店小二递来的食盒,付了银子回小院。


    柳天问闲不住,已经起床在练武了。


    她手中握着一柄弯刀,刀风凌厉,横扫落叶,将红枫削成碎屑。


    嫣红碎屑在风中飘然落下,好似一场颜色特异的雪。


    倒是别样的好看。


    “天问。”花怀闻将桌椅搬回屋中去,招呼道,“先来吃点东西再练。”


    柳天问手腕一转,“唰”一声响,弯刀被她推入鞘中。


    她的确有些饿,落座之后,接过米饭就一声不吭,埋头苦吃。


    “慢点。”花怀闻见她吃得快,心疼得不行,边给人夹菜边叮嘱,“慢点吃,不着急。”


    柳天问点头应着,速度却半点没慢下来,一口气扒拉两大碗饭。


    第三碗饭入手,她才慢下来,好好品尝菜的味道。


    “对不住,是我回来太晚了。”花怀闻伸手帮她将散落的碎发重新撩到耳后去,就这样托着腮帮子,笑看她吃得像小松鼠一样,脸颊鼓囊的样子。


    “做什么老是怪自己。”柳天问白他一眼,“我刚才是肚子酸痛,不想吃东西。不然我出门买个大饼,也能垫肚子。怪你作甚。”


    再说,中午那一回,这傻小子怕她饿着,愣是忍住先跑去买吃的回来,等她填饱肚子再继续。


    想到就觉得应该在他身上挂个“圣人”的牌子。


    她坏主意一来,故意俯身在他耳根,轻轻吐出另一句话。


    “要怪也怪你不给我填饱。”


    花怀闻的厚脸皮,瞬间破功,耳根子红得不行。


    “不……不能这样,我们还没成亲。”


    君子虽妥协,可底线还在。


    柳天问吃了一整宿,食髓知味,再提起这件事情,应答得特别爽快。


    “那就跟你回苏州成亲?”


    花怀闻激动站起来,眼中狂喜,一直盯着她的脸:“你愿意和我成亲了?”


    惊喜来得突然,他恍在梦里,觉得有些不真切。


    “嗯。”柳天问点头,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如今她觉得花怀闻千般好万般好,谁都比不了,成个亲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我可说好了……要是你成婚后对我不够好,我也是会随时换人的!我绝不像扈六娘一样忍受!”


    她素来不给自己委屈的余地。


    花怀闻并不在意这句话。有名分在,他多的是正当借口,将一些阿猫阿狗掸走。至于自家媳妇,他必定会使劲浑身解数,让她没办法腾出别的精力来。


    这不是问题。


    吃了顿饭,就把婚姻大事送出去的人,看着花怀闻一个人在那里左右打转,念叨着要送岳父岳母什么礼物,这成亲的事宜要如何决定云云。


    某人饭后洗碗也在念叨,洗完擦干手,坐在书桌前,还在念叨。


    柳天问被问了几百遍,更喜欢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东西。


    她从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参与,到最后抓耳挠腮,抱着花怀闻啃咬,让他自己决定。


    “既然你这么闲,不如我教你怎么用弯刀。”


    相比之下,柳天问更想要来点体力活,也不想要动脑处理这种琐碎事情。


    事情还没开始办,为什么就要开始忧心。


    就不能放到回苏州再说。


    “出门在外,总得会一两样保命的功夫。”柳天问将他拉到收拾好后,重新变得空旷的小院,“等找到机会,我再给你寻不用内力也能修炼的轻功和暗器功夫。这么一来,就算你没有内力,江湖人也不敢随便惹你!”


    花怀闻深觉有理,也就先放下自己想要将三书六礼一口气办完的心,接过柳天问丢给他的弯刀。


    他刚握住刀柄,柳天问就将刀鞘尾部抓住。


    “弯刀和直刃不同。弧度小的弯刀,顺着弧度进出就行,还算顺滑,不至于干涩难动,哪怕尺寸长一些,刀大一点,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就和你……手上这把一样,横竖和普通刀剑的出鞘方法,几乎没差别。”


    “弧度大的弯刀,就比较麻烦了。像你手上这柄弯刀,直的部分比较多、比较长,再加上刀身本来用料就坚硬,不似软剑可以弯曲,看着有点像是长钩子,只在顶端有些弯曲。”


    柳天问示意花怀闻将弯刀拔出去,找找感觉。


    花怀闻握住刀柄,像抽剑一样,将弯刀往外拔。


    果不其然,弯刀卡住,陷在刀鞘里,难以动弹,用猛力只会伤到弯刀本身。


    他便试着先直着滑出一截,再顺着弧度滑出剩下一截。


    这法子奏效,弯刀进出顺当不少。


    柳天问扬起眉头:“你这是……无师自通?”


    “咳。”花怀闻轻咳一声,挪开双眼不敢看她。


    他也不敢说自己其实是实践出真知。


    “既然你找到了诀窍,就先练习两百下出鞘入鞘,直到彻底顺滑,没有任何滞涩,我再教你招式。”柳天问将手中刀鞘,放到花怀闻手中。


    她走到摇椅处躺下,踩着踏板晃起来。


    秋日红枫飘落,俯在她脚下。


    她喝着热水,看花怀闻来来回回拔弯刀。


    出鞘、入鞘、出鞘、入鞘……


    对方动作很快,舞出残影来。


    唰唰有声。


    “小花朵,拔刀、出刀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得用你刚才的技巧,做到水乳交融一样自然流畅,不花费力气。”柳天问悠悠然点拨。


    等他练完两百次,额角已沁出汗水来。


    柳天问想到汗水从他脸侧滑落,滴落自己肩膀的模样。


    她侧首看着,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


    这要是她那群小师弟和小师侄,柳天问就压着人继续练,无情可讲。


    可……


    谁让这是她的小花朵呢。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练招式?”


    花怀闻摇头:“不需要,我还可以继续。”


    他的体力,倒也没这么糟糕。


    “好。”柳天问接过他手上的弯刀,继续给他讲解,“近身肉搏中,弯刀好处不少,突袭最佳。若是在平地上,使用弯刀时候,记得要用刃拖带过去,划过敌人身上,千万不要像用剑一样,直直横过去,容易伤到手腕。”


    她做了个示范,刀锋擦着花怀闻胳膊过。


    人没事,可衣裳被划破老大一个口子,露出白皙的胳膊来。


    “你真不躲?”柳天问自然清楚不会伤着对方,她用的力度,可都是按照毫毛距离所算。


    尽管她没用上内力,可刀锋利刃过去,一片寒芒冷意侵袭,人要控制本能,完全不躲闪,并不容易。


    “我信你。”花怀闻只是这么说。


    柳天问没好气道:“你哪里是信我,你就是傻。”


    要晋升大傻子。


    花怀闻也不还嘴,只是看着她,温柔垂眸笑。


    再大的脾气,都能被他的温柔笑没。


    柳天问伸手愤愤捏他脸颊:“你居然敢用美色惑我。”


    “嗯。”花怀闻承认得利落,“我就是。”


    柳天问瞪大了眼睛。


    这才和她混几天,她那含羞带怯,容易脸红的小花朵,怎么就变了?!


    她将弯刀甩给他拿着:“我去换一身利落点的衣裳,帮你演练一下怎么用弯刀和马上、高处的人,如何缠斗。”


    花怀闻身后接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已经跳进屋里去。


    门还没关,他就瞥见有衣裳丢到屏风上挂着。


    吓得他赶紧关门去。


    没多久,柳天问就一身红衣跳出来,本来轻挽松散的头发,也扎成六根小辫子,再弄成两条大辫子。


    利落又好看。


    就是……


    那红色衣裳是灯笼似的长裤和琵琶扣上衣,云纱材质,半透明,能瞧见里面黑色的抹胸,和还不到膝盖的捆脚短裤。


    漂亮是极其漂亮的,堪称清丽无双。


    他看呆了眼,也看红了脸。


    “干嘛?”柳天问顺着自己的长辫子,“你不会想要骂我有伤风化吧?”


    她抱着胸口靠在门边,眯眼看他,大有他敢说,她就能捏死他的意思。


    “不……不是……”花怀闻迟缓地别过脸去,“这衣裳……太……太薄了,你会冷。”


    柳天问人并不算特别娇小,只是骨架小,加上和过高的花怀闻站到一起,就会显得特别小鸟依人。


    实际上,她终日在山林乱跑,身上的肉丰满又扎实,纤秾有度。


    花怀闻感觉自己鼻子有点儿热。


    一双眼睛只敢垂着看地面,生怕自己不小心,眼睛做出些不礼貌行为。


    看他表现,柳天问还算满意,好心解释:“练武会出汗,我就是特意挑一身轻薄的来穿。”


    她放开手来,纵身一跃,跳到树上。


    “来。”她从晚枫中回头,嫣然一笑,比红枫更娇艳明媚。


    她朝他勾手:“试试用你的弯刀来袭击我,注意利用冲劲来带着弯刀,采用削、滑的技巧,可以节省点儿体力。”


    枫树枝序齐整,其实要在期间辗转腾挪特别不容易,可在山里玩耍惯的柳天问,愣是在嫣红浓密的枝叶之间,腾挪辗转,灵活穿梭。


    树上红枫被花怀闻削下来不少,天地有红叶飘荡,像是下一场缱绻浪漫的雨。


    柳天问看着一片红叶之中,那耀眼的白,忍不住一个倒挂金钩,挑起转身的他的下巴,印上一个吻。


    人被她亲得愣住,她自己倒是哈哈一笑,腿上用力将自己一甩,落到旁边伸出来的树枝间。


    背对她的花怀闻窃笑片刻,藏好心满意足的表情,继续挥舞着弯刀紧随而上。


    唰——


    弯刀勾进少女衣裳,被他带着身形一划。


    两人交错背对。


    呼——


    秋风吹。


    少女手臂上连带后背一片衣裳,被弯刀撕裂开。


    柳天问惊讶拉着自己倒下来的半片衣裳:“小花朵,还挺行嘛!”


    小花朵觉得不太行,他有点儿被吓到,将弯刀收入腰间刀鞘,赶紧跑过来拿着那段胳膊,里里外外摸个仔细,就怕自己划破个口子。


    “得了,我没伤着。”柳天问抢回自己的胳膊,用手指点着他额角推开,“就你,还想用武器伤我?”


    半点内力没有的傻小子,要伤到她,可差得远。


    “下次不练了。”花怀闻是真的心有余悸。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能出息到这种地步。


    柳天问看他紧张的样子,眼珠子一转,直接双手按住他胸口,推倒在枫树底下的摇椅里。


    “好呀,我们不练这把弯刀了。”她将弯刀从他腰后解下,丢到树上去,又勾脚将合着放到一边的屏风展开,围拢摇椅。


    天地骤然缩小。


    枫叶悠悠打着转儿落下,将刚扫荡过的地面,重新铺上红毯。


    黄昏忽已晚。


    橘黄柔光,从密密枝叶间,疏疏落下。


    柳天问俯身,手肘撑在摇椅扶手上。


    “我们换一把弯刀练练。”——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结束柳姐姐的故事……】


    第168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7


    冬日将至。


    花怀闻带着与扈家以及几个合作商家的生意,最主要是——带着柳天问,踏上回苏州的旅程。


    扈家大哥见完柳天问以后,极力说服柳天问也加入生意之中。


    “日后,就算花兄变心辜负你,柳姑娘也不用怕,手中还握着他生意的根本呢!”


    男人,一定要拿捏死,防止犯错。


    他是男人也这么说。


    柳天问谢绝他的好意:“多谢,但不是很必要。我要赚银子随时都能,不缺他这点钱。”


    她设机关的收费是天价,一年一单,够吃十年。


    自己有本事,拿不拿捏他不重要,她觉得对方更担心自己会跑。


    扈家大哥了解以后,不再强求。


    他也只是看花怀闻长得太好看了一点儿,总觉得在感情上有些不够靠谱……


    柳姑娘是他六妹大恩人,关心一句总得要,过分插手就逾越了。


    此事,花怀闻并不知。


    不然他可能要解除合作条约。


    本来。


    花怀闻还打算先登门拜访一下未来丈母娘和岳丈,无奈柳天问还没到能回山里的年岁,便只能先启程回苏州。


    “你放心,我师弟来信,说爹娘在他府上做客,你派人到京师‘墨府’提亲,一样可以。”柳天问对这件事情,倒不是很担心。


    她爹可能难搞一点儿,可她爹听她娘的话,她娘又一向秉持女儿爱干嘛就干嘛,自己人生自己走,不犯科做奸就无所谓的原则。


    四舍五入,这事儿听她的就行。


    花怀闻先去信与父母说明事情缘由,让那边先将该准备的东西,全部准备好。


    花父不想儿子从商,更希望他走上读书人的道路,可在婚事这一块,他却没什么要求。见信中所言,满是毛头小子毛毛躁躁,恨不得一颗心捧出去的样子,还有些担心。


    “我们家儿子……会不会吓着人家?”他向花母嘀咕,“这急匆匆成婚,人家姑娘要是觉得怠慢,一脚把他踹了,他不得哭死?”


    花母没好气白他一眼:“你就不能盼儿子一点好。我看这信上所言,柳姑娘是个极其直爽利落的人,应该不介怀这个。我们尽力将能拿出手的东西,都拿出手就好。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可别给我藏着掖着,还想留棺材本。”


    被看透心思的花父:“……”


    唉。


    生儿子真是造孽,娶个儿媳妇还要赔上自己的棺材本。


    造孽的花怀闻,此刻还在路上,并且遇到了新情敌——甘宝宝和秦红棉。


    事情是这样的——


    初冬到来,天幕还没开始飘雪,但是天气却冷了不少。


    柳天问不爱坐马车,为方便骑马透气,换上一身利落骑装,马鞍挂着一把弯刀。


    他们行至万劫谷附近,稍作休息。


    刚下马,将弯刀挂到腰后,她就听到有刀剑交加的声音。


    她把马绳丢给花怀闻,一个箭步冲向事发地。


    这一瞧,原来是七、八个万劫谷的弟子,围攻两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十岁出头的女孩子。


    柳天问一看,这还得了!


    她反手就抽出腰后弯刀,从天而降,一个人就把这七、八个弟子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敢以多欺少?”柳天问踩着叠起来的一堆罗汉,弯刀对准他们臀部,“说,打算干什么呢?”


    一群弟子哪里敢说。


    他们支支吾吾,半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柳天问抬手就把乌龟趴的他们翻转过来叠罗汉,弯刀对准他们老二:“不说,就割掉你们的大象鼻子。”


    直面柳天问的弟子哪里还绷得住,赶紧说自己就是鬼迷心窍,看上了两位小姑娘。


    “你觉得我年轻人傻又好骗是吧?”她皮笑肉不笑,直接将他裤-裆开了,给他透透风,感受一下初冬寒风的凌冽。


    “再不说,下一次下刀的,可就不是裤子了。”她的弯刀,直接贴上去。


    甘宝宝和秦红棉:“!”


    姑娘勇猛如斯!


    一路寻来,就看到这般刺激画面的花怀闻:“……”


    “天问,这里交给我来问就好。”花怀闻不动声色接过她手中匕首,做出一个令他悔恨的决定,“你先看看二位姑娘有没有事。”


    柳天问无所谓,松开握着弯刀的手,就朝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走去。


    “你们没事吧?”她打量着左边的甘宝宝,只觉女孩子娇俏可爱,转头打量右边的秦红棉,便觉女孩子倔强瑞丽。


    都是各有特色的小美人。


    两人都摇头,有模有样向她道谢,十足老江湖的做派,一看就知道有师承。


    一问,果然是。


    两人乃同门师姐妹,初出江湖,正是好奇的年纪。


    她们听闻万劫谷的弟子,老是在附近作恶,骚扰寻常百姓,便起了要教训这些弟子的心思。


    没想到,对方派出三四个弟子在明处,暗处还有人盯着,武功更厉害一些的秦红绵,不慎中了暗器,这才落到下风。


    秦红绵瞪着一双恼怒的眼:“要不然这几个小喽啰,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没错。”甘宝宝也一脸不岔,却越发显得娇俏明媚,“他们还专门伤我师姐右手,让她暗器难发!真是可恶!”


    柳天问看两个女孩子义愤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


    原来真有人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呀。


    她先是给秦红绵上药,处理好手臂,又用江湖轶闻、嘴甜好话逗弄情绪外显的甘宝宝,把人弄得满脸娇俏,抱着她的手臂直哼唧。


    “我也没有那么好……柳姐姐才第一次见我,肯定是在哄我!”甘宝宝红着脸,小声反驳,心里却在偷乐。


    对方说话的语气真诚,并不带虚浮,眼中的赞叹亦是由衷。


    她平日常和秦红绵一处,师姐对她自然不错,但是却不会这样直白、真诚、热烈夸赞她。


    就连亲娘都不会有这样的夸赞。


    猝不及防,只是帮着收拾好伤药,就被夸赞了一箩筐婉柔温和之类的话,她实在有些受不住。


    柳天问不以为意:“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一双眼睛,堪比孙大圣的火眼金睛,这个人是好是坏,我一眼就能看穿。”


    “像宝宝这样可爱又温柔善良的姑娘,心思并不像那些老家伙阴沉深重,我又岂会看不出来,你的种种美好。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只是老实讲出来而已。”


    这话说得,甘宝宝又红着脸,轻轻推她手臂。


    没多久,花怀闻回来。


    “那群弟子说,他们知道有两个姑娘要来找茬,便提前做好埋伏,准备给人一个教训。”


    秦红绵就像鞭炮一样,一点就着:“岂有此理!分明是他们欺压四周百姓,还好意思说什么给我们教训!”


    柳天问托腮看她生气也顶顶好看的样子,顺嘴夸了出来。


    秦红绵:“……”


    这位姐姐怎么随时随地乱夸人。


    素来都被说像“修罗一样凶狠”的她,脸红起来。


    “绵绵想不想亲手教训那些小王八?”柳天问被她脸红的漂亮样子惊艳到,脱口又是一句称赞,“你脸红起来的样子,跟蔷薇似的,娇丽美艳,真好看。”


    秦红绵在那清澄的赞叹目光中,莫名结巴:“怎……怎么教训?”


    她右手伤着,根本发不出力气来。


    随后。


    柳天问便从背后虚虚圈着她,教她怎么用左手发力,丢出暗器。


    “你以前没练过,现在想要做到和右手一样利落很难,不过要是光练一种法子,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练好。”


    秦红绵从没被人抱过,哪怕是师父,也不会抱她。


    人体接触的温度,让她脸色更红。


    “明白了吗?”柳天问弯腰低头问她。


    秦红绵胡乱点头。


    柳天问教得认真,秦红棉学得也很认真,脸红心跳只是不习惯与人亲密而已。


    ——无关男女,无关感情。


    花怀闻在旁边看着,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红绵独自在一旁练时,甘宝宝也凑过去,让柳天问教自己。


    柳天问还挺喜欢总是羞答答看自己的甘宝宝,她从小见惯的都是厚脸皮,开水都烫不出一个泡来的人。出山以后,瞧见脸皮子薄的人,就像看到宝藏一样。


    山外果然有趣一些!


    半个时辰后,柳天问带着两个女孩子,拖着那七、八个弟子,进到山谷里面,找谷主算账。


    花怀闻被哄着先带商队到前面镇子投宿,她保证在天黑之前抵达,和他汇合。


    谷主不叫钟万仇,而是一个又丑又好色的糟老头子。


    钟万仇身为大师兄,也……有点老有点丑。


    他似乎对甘宝宝一见钟情。


    自打见着人以后,魂不守舍,甚至主动递上双手,被她绑着。


    柳天问抬手就敲晕了这个实际三十不到,瞧着却像是四十多岁的丑男人。


    她们宝宝才十岁出头,这人什么眼神!


    太过分了!


    要不还是阉掉吧。


    她们席卷万劫谷两个时辰,打得一个山谷的人怀疑人生。


    “以后还敢不敢欺压别人了?”


    一群人鼻青脸肿,疯狂摇头说“不敢不敢”。


    柳天问坐着老谷主的背脊,翘着二郎腿:“你们万劫谷做过的事情,我都清楚,看在你们只是有无知弟子擅作主张的份上,我可以饶过你们。”


    “多谢姑奶奶!”一群人赶紧跪下道谢。


    “不过……”柳天问将弯刀搁在他们脖子上,“要是以后再放纵弟子闹事,就不要怪我杀个回头枪,将你们一个山谷全部端掉。”


    被当成坐骑的老谷主,憋红脸保证:“绝对不会!”


    他们哪里还敢!


    “行。”柳天问站起来,吹了吹自己的弯刀,“那几个弟子我们就带走处置了,你们收拾一些赔偿金出来,我帮你们带给那些被打扰的老百姓。”


    万劫谷的人敢说“不”吗?


    他们不敢。


    以二师兄为首的人,爬着去收拾好一堆金银珠宝出来。


    柳天问不要,让他们换成铜板碎银。


    “穷苦人家放珠宝,你们是嫌弃这世道太安稳,入室盗匪太少,想要给官府一点儿压力?”


    这群人的脑子,都被狗吃了吧?


    一群人又跪地说“不敢”,继续屁滚尿流去换成一箱子铜板。


    柳天问满足了,和秦红绵、甘宝宝压着那几个弟子,找到附近老百姓,让这些人跪下忏悔,送上赔偿。


    老百姓们也普遍有骨气,只愿意收自己损失掉的铜板,更多的不愿意收,觉得问心有愧。


    “多好的老百姓啊……”柳天问感叹着,抬脚踹那群弟子的屁股,“都怪你们干坏事。”


    秦红绵和甘宝宝附和:“就是!”


    也有些懒汉,想要贪图更多。


    这样的人遇上柳天问,就只有被教训的份,还一个铜板拿不到。


    派发完,一箱铜板碎银剩下大半。


    柳天问便带着,用这几个弟子做投名状,试探这地方的县令是不是好官。


    运气好,他是清官。


    于是她和两个小姑娘商量着,将这些银钱捐赠出去,让县令修缮一下几个偏僻村子的道路,方便他们与繁华一点的镇子往来,或者通渠给农田灌溉也行。


    秦红绵和甘宝宝没意见,反而为得到一堆感谢,乐得找不着北。


    “我从来没发现,原来做好事会这么令人开心!”甘宝宝整个人蹦跳着,“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用过!”


    柳天问就不是很赞同了,把人抓在怀里挼:“胡说,我们宝宝可爱善良,一直都很有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好,每个人发光的地方。你不能因为自己没看见,就污蔑我们宝宝。”


    甘宝宝又被逗得娇羞捂脸,埋在她胸口上撒娇。


    秦红绵羡慕看着,却一直默不作声。


    她惯来不爱表达自己想法和感情。


    柳天问倒是没忘记,还有秦红绵在。


    她伸出手,揉着秦红绵的发顶:“我们绵绵也是,明明就是个内心很温柔善良的姑娘,只是性子比较火烈一些,害怕自己太柔软镇不住坏蛋而已。那些不理解你的人,肯定是他们眼瞎!”


    秦红绵呆愣一下。


    柳天问伸出手,将她也抱起住:“你也很好,说你凶的人,绝对是他们做错了事情,心虚。”


    这一瞬间,从未被谁深切理解的秦红绵,有点儿想哭。


    三个女孩子在昏黄街灯里,紧紧拥抱。


    听到消息,一路寻来的花怀闻:“……”


    他多余?


    路途还在继续,不过多了秦红绵和甘宝宝以后,花怀闻得到的关注少了很多。


    花怀闻有些气闷,又觉得自己和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比较,有点傻气。


    没料到。


    行至安庆府,队伍里又多出两个叫阮星竹、李青萝的小姑娘加入,分走他的关注。


    少女整日沉浸在哄小姑娘的世界里,完全没有要来找他的意思。


    他算完账册后,愤愤在另一本册子上写:天问已七日不曾过问我!


    墨水沁透,几乎要连染三四页纸张。


    直到抵达苏州府,回到老宅,四个女孩子都没离开,反而被花娘主动留下做客,安排着和柳天问同在一个院子里住。


    花怀闻回家的第一晚就睡不着!


    他披着外衣,发泄一般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可惜,账本的厚度跟不上他神算的速度,很快就被处理好,他便又愤愤在抒发自己心情的册子上,宣泄懑懑不平。


    “天问十五日没有主动找我了!她不会这么快就变心了吧!”


    “我看星辰是她,朝露是她,璀璨日光也是她,可她眼里只有那几个小姑娘!”


    “她们到底哪里比我好!她们好看,难道我就不好看了吗!”


    ……


    “原来小花朵在生气我不找你啊。”


    忽地,头顶响起一道闷笑声。


    花怀闻:“!”


    他赶紧把册子一盖,直接将毛笔给拍在册子之间,紧紧夹住。


    慌张的他,差点儿连同账本一起丢进旁边杂物箩筐里。


    “急什么。”柳天问将花怀闻逼在桌子与椅子之间,伸手把窗关上,低头在那通红、不好意思的耳根上啄一口,“我都看见了,小花朵对我心有不满。”


    花怀闻嘴硬否认:“没有……”


    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在柳天问眼里,格外好看。


    她抿着唇,问了句:“真的?”


    花怀闻垂眸不说话。


    哼。


    自己心里不清楚,还问他。


    “好吧。”她故意用失落的声音道,“看来小花朵并不想见我。”


    她背着手,施施然往门外走。


    花怀闻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把人扯入怀里,按在腿上,紧紧抱着,埋头在她肩膀上,不说话。


    柳天问伸手拨弄、用手指缠绕他顺滑的黑色长发。


    “这么生气啊?都不想理我了?”她轻轻扯着发丝,解释道,“我承认,我是故意不理你。”


    花怀闻心咯噔一下,凉了。


    他抱着柳天问的手猛然收紧。


    “你知道为什么吗?”柳天问用他的头发,撩拨他的后脖颈。


    花怀闻闷闷道:“不想知道。”


    他的魅力就这么短暂吗?


    这才几日,天问就开始变心。


    将他吃到嘴里就不要他,太过分了!


    “那我偏要说出来。”柳天问坏心眼贴着他的耳根道,“是你说要快点赶回苏州,在冬日将婚事敲定下来,赶在来年初秋,我们相见那日成婚。你忘记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也不能成为变心的理由!


    花怀闻盯着自己旁边白皙的脖颈,想要狠狠咬一口。


    可他看着,还是舍不得,只将温热嘴唇贴上去,一动不动。


    柳天问心里乐死了,不再逗他,手一挥,用内力把门关上闸好。


    “你想要赶路,我便只好忍住不找你。”她将肩膀上把人挖起来,捧着他的脸,用力挤出一个笑脸,“不然……我老想把你往榻上拐,你还怎么赶路?”


    轰一下。


    花怀闻的脸爆红。


    羞赧以后,狂喜接踵而至。


    巨大的欢喜,像是春日锣鼓喧天的庆典,还有烟火在心中砰然炸开。


    他拉住柳天问的手,眼睛重新变得有光泽,带着无法形容的欢喜,主动仰头亲上去。


    一亲,就一发不可收拾。


    春帐一夜摇动。


    第二日晚起,还被自家亲娘扭着耳朵教训一顿。


    三书六礼所有要用的物件,花娘都已经着手准备起来,甚至还拿着礼单让柳天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添上去。


    柳天问平日也不怎么铺张,对此并无异议。


    花家为了成亲的事情,几乎要把家底掏空了,这份诚意在就好。


    “那我带怀闻北上,告诉我爹娘一声,让他们明年务必到来参加婚礼。”


    花爹有些结巴:“告……告诉一声就行了吗?我们不用一起去吗?”


    这是不是于礼不合?


    柳天问无所谓:“那就一起去好了,我师弟为人孤僻,肯定没给自己准备年货什么的,我们捎一点给他。”


    花爹花娘闻言,遣人去买了一堆东西添上。


    一堆的意思是一车。


    真的只是打算捎一点的柳天问:“……”


    不用这么夸张吧。


    涉及提亲这些事宜,甘宝宝她们四个就不好参与了,纷纷留在苏家老宅,说要帮她将嫁妆那些东西弄好。


    阮星竹绣功好,她看绣娘打的样子有些老气,主动担任起嫁衣样式、绣样等事情的监工。


    其余三人也各自按照自己所擅长的,给自己找事情做。


    京师墨家,位于外城繁华处。


    花爹花娘也没想到,对方家世这般深厚,连师弟都这么有权有势的模样。


    柳天问上前敲门,门童认得她,赶紧把小祖宗请进去。


    “爹!娘!”她一眼就看到亭子里下棋的夫妻俩。


    柳爹柳娘转头,打量紧张挺胸的花怀闻几眼,又打量自己眼睛都黏在对方身上的女儿几眼。


    “这门婚事,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你们小年轻自己玩儿去,你师弟忙着建万世楼,没空回来。”柳娘赞许点头,招呼花爹花娘,“亲家,一起下盘棋?还是想要去凿冰钓鱼?”


    花爹花娘一开始还怪不自在的,熟悉了两天以后,被柳娘带得本性毕露,疯玩起来。


    柳天问:“……”


    就知道她娘亲在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双方父母相处投机,婚事毫无阻碍,柳爹柳娘顺手添点嫁妆。


    立冬时,师弟墨崆回来一趟,顺着自己的白胡子,眼也不眨给他们添了京城一处宅子当嫁妆。


    花爹花娘还有种,自家儿子是不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错觉。


    他们晃神呢喃的时候,柳天问觉得二老委实想多了。她的小花朵能力不差,就算是靠自己,十年以内拿下江南首富的位置,让店铺开满江南根本不是问题。


    要是野心再强一点,直接把地买下也不是不行。


    三书六礼都被长辈安排妥当。


    柳天问只需要静候秋日到来,穿上嫁衣就好,万事不用操心。


    她乐得闲暇下来,研究点别的事情。


    不要误会,说的是机关要术,还有给筋骨奇特练不成内力的花怀闻,找特殊武功秘籍的事情。


    初秋,枫叶还没遍地红。


    橘黄的叶子与黄昏霞光交缠,投下一片片暖暖融融的光。


    她拖着曳地的嫁衣,不管四周惊呼,扑到同样一身红衣的花怀闻温热的怀抱里,大声宣誓。


    “花怀闻,你知道吗?我最爱你了!”


    “那可真巧。世间万物璀璨,我最爱亦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柳姐姐的故事,就先到这里咯 ~正文埋下的有关柳姐姐的坑,番外全部都齐全啦!我们柳姐姐万人迷属性!!也知道为什么老花同志总是看不顺眼李观鱼,还老怕柳姐姐和女孩子呆一起了吧!他和她们可是一生之敌!


    明天开启江湖八卦报!八卦报随后的番外,是花花的眼睛可以看见以后的生活!】


    第169章 番外:江湖八卦速递1


    惊!据知情人士爆料,江南某青楼头牌男扮女装六年,竟无人发现!


    ——节选《江湖八卦速递报》头条


    婚后。


    叶蝉衣的生活简单不少。


    大概是她之前对着江湖重拳出击太厉害,以至于大半年过去,江湖上都格外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件发生。


    她每日的生活就是练武、出货对账、调戏花花。


    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根本不会无聊,光是对着花花,她都觉得自己可以再用一百年的时间去学习、实践柳姐姐给她的《御夫手札》。


    可……


    花满楼遭不住,他觉得自己有些太堕落了。


    陆小凤就给他出主意:“衣衣姑娘不是想办那个什么江湖报?你就让她专心忙活这件事情,别的事情她就能稍稍冷静一点。”


    温雅君子觉得也行。


    江湖八卦报一类的事情,一听就知道要处理的琐碎事不少,可以让衣衣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能老是逮着他一个人。


    晚上,他将这个建议一提,色令智昏的某人,张口就答应下来。


    昱日午后。


    叶蝉衣被花满楼领去新店铺的时候,人还有些懵圈。


    店铺的伙计并没有,唯有鼠鼠君一家老小,被装在豪华大笼子里面,摆到她二楼的办公桌旁边。


    “我昨晚说今日就要开张吗?”叶蝉衣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嗯。”花满楼肯定道,“衣衣说这个月就要办出第一份月报,势必要给江湖侠客们一个娱乐消遣的新视野,免得侠客们闲着没事,就在江湖上搞事情。”


    这口吻……


    的确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既然是自己说过的话,也不好收回。


    叶蝉衣摸了摸鼻子,有些头疼这一清二白,只有笔墨纸砚、印刷工具、桌椅摆架的报社,到底要怎么经营起来。


    “需要我做什么吗?”花满楼温声问她。


    他的确想要找点事情给衣衣做,不能让对方的世界除了他就失去其他颜色,可也没想太过劳累她。


    叶蝉衣看着温雅君子眼下的青黑,伸手摸着,心疼道:“不用了,你回去休息一阵,忙活自己的就行,手下这么多伙计,我自己想办法找人过来帮忙就好。”


    花满楼确认两次,对方真的不需要自己帮忙,就回了百花楼。


    留下的叶蝉衣,看着空荡荡的大楼,先提笔写好招聘启示,表明自己需要两个洒扫的伙计,两个会印刷、装订的伙计,以及一位向外销售报纸的伙计。


    月钱自然是丰厚的,各个岗位的做工时间,加班费等事项都写得清清楚楚。


    主打一个童叟无欺。


    叶蝉衣坐在一楼柜台上梳理室内布局、报纸排版等事项时,就有几个人开始探头探脑,询问要不要招收伙计。


    只是几乎所有人都问的洒扫,其余两个岗位根本无人问津。


    毕竟装订印刷是书局弟子的事情,一般人还真不会。


    第二天依旧只有人来问洒扫,叶蝉衣就决定自己上手教算了,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难的是报纸版面的稿子。


    她将新写好的文稿招聘启示贴出去,回头询问前来应聘的小伙计,看看他们有没有人愿意学装订印刷以及做门面推销报纸。


    最终,洒扫的人里面,她定下一对手脚干净利索的老夫妻,学装订印刷的是断腿老兵带着他的女儿,二人都稳重沉默,挺适合这个岗位。


    第三日,就连门面推销都招到了,是一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小姑娘,不信女子非要嫁人才能改变命运,自己一个背着小包袱就离家出来。


    亏得她家不远。


    叶蝉衣先将人哄回家,过了明路再带着在身边学办事。


    第四日、第五日……


    七天过去,叶蝉衣还是没收到一篇稿子。


    陆小凤和楚留香偷偷关注已久,甚至还抄下一份“收稿启示”,带给花满楼。


    “类型一:江湖靠谱的消息,无论是什么消息,只要消息确切,能引起别人关注就行,哪怕是诸如西门吹雪喜欢吃大蒜这一类消息也行。”


    “类型二:江湖不靠谱的小道、歪门邪道消息,此类消息要求配图,附带不少于三百的文字。”


    “类型三:话本小说、传奇故事、情感经历,此类故事需要刊登连载,连载完毕,集结成册,可另算价格。”


    “类型四:诸位看官看完《江湖八卦速递报》以后,对哪一篇文章有什么精彩看法,犀利评论,也可以投稿。”


    每种稿件下面,都不厌其烦写上:稿费从优,投稿详谈,可长期合作。


    听完收稿启示的花满楼,并没有什么特别表情。


    衣衣多次提起报纸的事情,一直没有筹措,想来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较,才短短七日,一月尚且未到,他无需着急。


    他信她自己能办好。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好奇:“西门吹雪……当真喜欢吃大蒜?”


    剑神爱吃蒜?


    他想象了一下剑神张口说话,一股大蒜味道的画面。


    唔……有些难以接受。


    陆小凤茫然:“没有吧……”


    他没见过西门吃蒜,更不用说喜欢吃。


    或许,西门私下偷偷吃?


    衣衣姑娘的情报,向来强大,应该不会有假才是。


    要不去信问问好了。


    好奇心比猫还要强烈的小凤凰,根本忍不住要去想这件事情。


    叶蝉衣没想到,自己稿子没收到,倒是收了不少询问“西门吹雪是否真的吃蒜”的信件。


    “?”


    诸位不要太荒谬,这就是举个例子而已。


    叶蝉衣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无人投稿的话,她准备第一期报刊,由自己全部执笔,精心挑选八卦好好润笔。


    只是……


    收集八卦光是靠小猫咪扫描,有些太慢了。


    叶蝉衣灵机一动,想起“坟头青青草”的效用。


    她吝啬地花了两粒煮好一锅汤,灌到抓来的一堆老鼠、鸽子肚子里,再给小猫咪喝下去。


    “怎么样?有用吗?”她拖着腮帮子,兴致勃勃看着猫猫。


    系统加持道具发作,小猫咪听到一阵叽里呱啦惨叫、大叫、嘶吼的声音,差点儿没把自己干掉。


    好吵!


    心声和这一群鸽子、老鼠相通以后,小猫咪挨个给了它们一棒槌,示意它们安静闭嘴。


    打完棒子,她又让叶蝉衣找来适合鸽子、老鼠吃的喝的,用甜枣安抚好这百十来只小动物,甚至本性发作,给每一个小动物做好编号,十号一队伍,一共十六支队伍。


    十支鸽子队听她指挥,六支老鼠队听鼠鼠君一家指挥,所有队伍听她总指挥。


    做完这些,也就花费了猫猫两日左右。


    好耶。


    叶蝉衣正在罗列第三版面——江湖有故事,《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一文的故事大纲。


    闻言,她捧起小猫咪就来了个亲亲抱抱举高高套装,夸得小猫咪羞涩不已,乐颠颠跑去霍霍小动物们赶紧网罗八卦。


    “动物宝贝们,真是可爱。”资本家叶老板,发出由衷的赞叹。


    考虑到报纸面向的群体问题,她这一次没有让小猫咪或者花满楼帮忙润笔,而是用白话文写成,力求让贫民老百姓花几个铜板,也能吃上一口新鲜的瓜。


    纸,对其他人来说本钱太贵,要是四开的大纸张加上排版,才卖几个铜板,就是贴钱做慈善。


    可叶蝉衣手握系统,商城里面的纸,并不值钱,她可以任性定低价。


    不要和她说扰乱武侠世界市场的事情。


    陆小凤问个问题,就能出手五十两白银,赌场上团着的银票一丢,就是一千两。


    通货市场膨胀都不会有,她又怎会扰乱得了。


    ——世界可以自己合理化。


    怀着这坚定的想法,叶蝉衣直接就将报纸价格定为六个铜板。


    不高不低,挺好。


    忙活小半个月,距离月底还剩五天时,第一份《江湖八卦速递报》,正式登场。


    报社前店,架子上只有一份报纸,叶蝉衣也不好意思让门面小姑娘招呼人进来看报,便花了一百个铜板,招呼十个小乞丐,将报纸拿去卖钱。


    她事先言明,要是他们老老实实卖的话,下次还找他们;要是他们弄虚作假被发现,以后就没有这门生意了。


    有些孩子身上有跳蚤,她还顺手给了个驱虫喷雾,让他们起码把手和脸收拾整齐,这样别人会更愿意卖报。


    有活干可以挣钱买馒头吃,这群十岁出头的孩子,谁也不想当乞丐。


    他们去河边将自己洗干净后,才背上叶蝉衣找人缝制的,绣有“江湖八卦报社”字样的单肩包,沿街叫卖。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大侠壮士们!卖报了!卖报了!六个铜板一份!即可获得江湖一手资料,热门八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卖报了……”


    “号外号外!青楼花魁竟是男扮女装,这究竟是老鸨的欺骗,还是顾客的眼瞎!”


    吆喝声,在杭州城大街小巷回荡。


    赶早讨生活的寻常百姓,听了也只是问个好奇,一般都不会买。


    小乞丐听吩咐,每个人问都耐心回答,还劝识字的人可以几个一起买一份看看。


    大家伙都摸不准这是什么,不敢乱花钱,纷纷拒绝。


    小乞丐也不气馁,趁着店小二不注意,游鱼一样,滑进酒楼,蹲在别人腿边,扬起一张笑脸问。


    “大侠,要买报吗?有市井消息,也有江湖消息哦!”


    一身白衣的大侠,并不说话。


    他背着一把形制奇特的乌鞘剑,就连坐下也不摘下来。


    可他也没将小乞丐赶走。


    小乞丐看到了希望:“我们江湖八卦速递报,绝对……”


    “多少钱?”白衣大侠垂眸,一双古井无波的眼,格外冷峻。


    小乞丐什么冷眼没瞧过,他已经对此免疫,只高兴道:“六个铜板!”


    白衣大侠给了他一两碎银,接过报纸。


    小乞丐拿走银两,转身就跑。


    没过一会儿,他又气喘吁吁回来,将用麻绳串起来的铜板,还给白衣大侠:“喏,这是客官的零钱。”


    零钱?倒有意思。


    他将零钱丢给小乞丐:“这是给你的赏钱。”


    小乞丐手忙脚乱接过以后,发现那白衣大侠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桌上吃饭所用碎银。


    真是奇怪的侠客。


    小乞丐将铜板收起来,继续矮身躲开酒楼掌柜和店小二的视线,售卖报纸。


    而那离开的白衣侠客正高坐屋顶,缓缓展开报纸,看了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第二版面中间。


    其一,俗话说,先破后立,不破不立,此乃剑道真义所在。我有充分理由怀疑,西门大侠光吃白水鸡蛋,限制了他的营养,影响剑招发挥。


    ——夏有鸣蝉


    侧面小字:更多侠客逸事,请看江湖八卦速递每一期——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猜猜西门来干嘛?】


    第170章 番外:江湖八卦速递2


    秋高气爽。


    风吹,纸动,白衣翻飞。


    西门吹雪从第二版面挪开双眼,从第一版面那加粗加大的标题开始细看。


    《惊!江南某青楼头牌男扮女装六年,竟无人发现!》


    报纸先是对那头牌的模样和排场写得天花乱坠,什么六王爷为了一睹芳容,半夜爬窗之类的话都敢写,简直不要命。


    他倒是不知道,这份报纸发行之前,叶蝉衣已经快马送了一份给皇帝看。


    顺带着,还送上一条举办官方报社的妙计。


    她称自己这种行为,叫做给皇上试水。


    皇上知道叶蝉衣的小九九,但看着上面罗列官方报社的种种好处,他还是有些可耻地心动了。


    牺牲一个六皇叔,换来江山安稳。


    还是很值得的,对吧?


    话说回来,西门吹雪一目十行,粗略看完头条以后,总觉得文章里那个一亲芳泽,结果摸到某些不该存在东西的人,有点像他某个倒霉朋友。


    他先按住自己想要深究的心,继续将其他市井新闻看完。


    其他新闻并没有青楼头牌是男人那么炸裂,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比如某富商面上一副慈善模样,实则回家会随机找自己的十八房小妾,殴打折磨等等。


    真实得令人看着都有些悲伤 。


    西门吹雪将自己每年四个人的名额,分走一个。


    待他派人核查完就动手。


    第二个版面,头顶“江湖不靠谱小道消息”格外粗大,且用上了深紫墨痕印刷,在一堆黑色字体里面,显得格外醒目。


    稍逊那红色加粗的头条罢了。


    这一版面,比“江湖靠谱消息”要离谱很多,也令人羞耻得有些不好意思看。


    于是这群不好意思的人,他们用手指半遮着眼睛看。


    比如——


    我是丐帮弟子,匿名举报我们彭长老睡觉不洗脚,还喜欢和别人倒着睡,深更半夜就把脚塞到别人嘴巴里。——知名不具的丐帮弟子


    武当弟子想要发点牢骚,我们某位仙风道骨的师伯,私底下总是在自己的院子穿着大裤衩子乱跑,对我们无意撞见的弟子眼睛伤害十分严重。——鼠鼠大队三零一


    深更半夜,六王爷居然找来画师,将他的房事画成册子,以供欣赏珍藏。——鸽子大队七七七


    匿名举报青州府某黄姓商人,明明家产万贯,还要深夜翻入我们贫苦人家的鸡舍,偷走几只鸡,十天半个月就来一次,太过分了!——某青州府受害人


    惊世骇俗!我大姨妈家的表哥媳妇的邻居四大爷的三十岁独身老孙子,居然对我们家母猪做出某种惨绝人寰的举动!——眼睛已瞎的草民


    ……


    底下小红字标注:此版面消息,未经核实,只图一乐,请不要轻易相信。


    看完的西门吹雪:“……”


    好像很真,又好像很离谱的样子。


    西门吹雪大马金刀坐在房顶上看八卦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闲钱多的富户,并不介意花几个小铜板,瞧瞧“男花魁”的头条新闻。


    只是大部分人始于噱头足足的头条,忠于“江湖有故事”版面。


    稿件紧缺的缘故,原本能放下六篇连载文章的排版,如今只有一篇《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刊登,其他位置只能缩减,写上广告“更多连载故事,等你来投稿”的字样。


    这么一来,这篇连载故事就得写……很长。


    横竖叶蝉衣是放了几万字上去,手差点儿写废了,深夜还在挑灯奋战。


    花满楼恍然之间,莫名诞生一种“我是不是失宠了”的感觉。


    其实叶蝉衣只是洒狗血上瘾罢了。


    故事是现代烂大街的狗血故事,各种烂梗齐上。


    只是架不住,世间普罗大众,好这一口的实在不少。


    人嘛,有时候就是要看点怀疑自己精神状态的东西,才能够让自己出门的时候,还维持着正常的精神状态,不然容易失衡,导致自己暗戳戳变态。


    《男人引趣》的故事情节,是这样的——


    话说在高门大户有这么一位姑娘,她叫南宫冰璃雪舞樱。名字是长得有些奇怪,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作为女主,集齐所有光环于一身,琴棋书画诗酒茶,那只是基本操作,射御数也只当是寻常。哪怕是民间小把戏,骰子、叶子牌等等,也是个中高手。


    完美的她,还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样优秀男二,以及围绕身旁的各类男人所喜欢。他们深爱她,可高贵冷艳如冰山的她,却并不喜欢其他男人,觉得他们都太平平无奇,比不上自己,还不够独特。


    就在武侠读者们好奇,这么优秀的姑娘,到底会喜欢谁的时候,我们的男主——十八郎,他登场了。


    遇到女主之前,十八郎是个平平无奇的江湖小子,脸上涂着黑灰,头发蓬乱,衣着糟糕。他出身贫寒,爹娘早逝,有一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爷爷,等着他起早摸黑,坚强不屈赚钱买药。


    有一回。


    南宫——名字太长,叶蝉衣自己都记不住,后头都用简写。


    女主南宫即将过生辰,几个深爱她的男人一商量,这种时候不应该惹她伤心,争风吃醋,他们得团结起来,为南宫举办一场盛大的生辰宴!


    皇帝当初看这一段的时候,多么希望他后宫的嫔妃们,也能有这种令人艳羡的深刻觉悟。


    男主十八郎刚刚好遇上这个机会,被后厨招去做杂活,烧火、洗菜、送菜,哪样辛苦干哪样。


    就在十八郎被指使捧着菜篮子,去将残羹烂菜叶子送到后门运送泔水的车上时,我们在宴会上应付多个男人,应付得不耐烦的南宫。


    她!


    借着尿遁逃到后院,翻墙要走。


    意外,在叶蝉衣笔下刻意的安排里发生。


    男主女主头一回相遇,便是凌空而降的南宫,落地时压根儿没看墙角底下有没有人,就纵身一跃,结果一屁股将十八郎撅了。


    十八郎抱着菜筐的身体,往前一扑,眼看就要和菜筐一样,脸先着地。


    他赶紧闭上自己的大眼睛,等待疼痛到来,再收拾残局。


    此时,腰间圈上一只有力的……小手,将他整个人拉扯着,撞进一个温暖、柔软、香气喷喷的怀里。


    只不过身高差的谬误下,南宫不小心碰到了某个不应该碰的地方。


    这小子还挺有料。


    南宫十分不靠谱的龌龊想法,在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十八郎抹着黑色灰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


    南宫却有些不耐烦将他放开,并斥责他走路不带眼,毛毛躁躁,莽莽撞撞。


    “首先!我不叫小子!我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十八郎!”蓬头垢脸之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吸引了南宫全部的注意力,“其次,是你从天而降,撞到我,还摸我……腰,应该由你来说对不起,而不是我!”


    十八郎不为权贵低头的脑袋,梗成一条梆直的竹竿:“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折辱人!”


    哟嚯。


    南宫心想,小样,还挺倔强。


    她对他邪魅一笑:“本姑娘今日没时间陪你玩,不过……”


    南宫将他逼近墙面,歪头歪嘴,甩着马尾,用三分不屑三分施舍三分漫不经心,以及一分兴致盎然的眼神,盯着十八郎那犟牛一样的眼睛。


    她一手撑墙,一手叉腰,低头缓缓靠近,努力踮起脚尖,俯视他。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十八郎的脸,因为对方的靠近,再次变得通红。


    他发现,其实这个女人的确该死的好看,就是性格太糟糕了,令人没办法生起好感。


    南宫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听到了隔着一堵墙的男人呼喊声。


    她赶紧溜之大吉。


    后来,女主又在十八郎去酒楼后厨做工,被同伴欺辱的时候,将他认出来,顺手解围;在一次诗社的雅致活动里,给替园中杂草挥锄头不小心伤到珍贵花木皮的他解围……


    如此种种,三番四次“顺手”解围。


    也不清楚他们身上是不是有磁铁,不管怎么样都能吸到一起去。


    十八郎慢慢发现,南宫这个人就是脸臭脾气臭,其实心地还挺善良,并不是他初初误会的那样。


    随着二人接触越多,南宫的注意力也被这个坚强不屈的小子吸引。


    他真的好特别。


    南宫不自觉关注着他。


    一次巧合的机会,让南宫看到了十八郎将脸洗干净以后的真实模样。


    他那君子如玉,遗世独立的出尘模样,让她的关注变成别的意思。


    这个男人,一定是她的!


    南宫霸气想道。


    她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对她开始有好感的十八郎。


    送花送早餐送亲手做的礼物,只是基本操作,她还带他去自己的别庄一起度过酷夏。


    老迈的管家擦着眼泪,红着眼睛说:“您是我们小姐第一个带回家的男人。”


    就在二人开始生出情愫时,一个消息将南宫砸得脑袋晕眩。


    她爹对她说,她和优秀男二叶蔺的婚事,要准备起来,先浅浅定个亲。


    南宫一听,哪里愿意,用生命去闹腾争取婚恋自由。


    她娘哭得要生要死,娘俩软磨硬泡,终于在南宫饿得奄奄一息,病得魂魄快要离体时,妥协了。


    南宫拖着虚弱的身体,想要和十八郎分享这个好消息的时候。


    男二叶蔺上门,不早不晚,先超前一步找到十八郎,说自己即将和南宫定亲的事情。


    十八郎如遭雷劈,失魂落魄。


    等到南宫找上门来,十八郎已经收拾好心情,变得冷血无情,将南宫赶出门。


    他一双眼睛,仿佛瞎了一样,看不出她的虚弱。


    他一张嘴巴,好似涂上剧毒,说不出伤人以外的话。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样自大自傲的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一脸懵圈的南宫,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我不信,你怎么会不爱我!”


    他逃,她追!


    他插翅难飞,并且惊动了久病的爷爷。


    十八郎赶紧擦干净眼泪,摆出坚强微笑的表情,跑去安慰爷爷。


    南宫却在听到那一声声咳嗽以后,诞生了一个压根儿不做人的想法。


    等到十八郎出来,她就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我知道你很缺钱。”南宫拿捏着他独特的痛处,“我刚好不想和世家联姻。你假装与我成婚,我帮你找良医,给爷爷把病治好。”


    坚强不屈的十八郎,在这一刻妥协了。


    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将整座城轰动。


    新婚之夜,她满以为,自己这样做能够让他看清自己的心。


    熟料。


    十八郎咬着牙根道:“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本来没有这个意思的南宫,冷笑起来,将衣带一丢。


    “那我就先得到你的人再说。”


    红烛随着床帐,摇曳整整一夜。


    诸位武侠看官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不不。


    婚后,两人在院子一南一北两个最远的屋子住着,就是非要空着主卧。


    不太清楚主卧做错了什么。


    回门那日,南宫才假装“我不爱他,我只是很认真在装样子”,陪他周旋在一干人精里面。


    就在这时候,女主的远房表妹,作为稍次南宫身世但同样惊才绝艳的女二登场。


    女二林希央逮着机会,将十八郎堵在后花园假山处。


    “十八郎,是你吗?”她拿出一枚陈旧的络子,晃在十八郎面前。


    看着眼前旧物,童年记忆浮上心头,十八郎脱口喊了一声:“你是央央妹妹!”


    正当他们执手相看泪眼,不知该说何话时。


    时时刻刻关注着十八郎的南宫,已转过假山,死死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故事……


    断在三人视线交缠中,只留下末尾四字——笔者:夏蝉


    侠客读者们:“……”


    饶是没兴致往下读,只是秉持知己知彼原则,才买来瞅瞅的西门吹雪,也觉得这委实过分了些。


    他匆匆扫完第四版面的评论,将八卦报叠成豆腐,往江湖八卦报社的方向飞去。


    清风将他衣摆拉长。


    买了八卦报的人,更多则是喜欢将“江湖有故事”版面和“江湖匿名评论中心”版面,连在一起看。


    诸如——


    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对不靠谱小道消息里,六王爷的画册十分有兴趣,可高价悬赏。——鼠鼠队一一八


    想问一句,点了花魁的那个红披风侠客,是四条眉毛吗?——其实我是花公子


    我也有一个朋友,他不敢求六王爷的画册,只求夏蝉将南宫和十八郎的新婚夜,详细写写就好。——红裤子


    鄙人有个浅陋的问题,想要请教,十八郎他十八年来,从不洗脸吗?为什么南宫看他洗完脸,就觉得这个人俊逸得出尘?——我爱真理


    简直侮辱我的眼睛,这样利用家人威胁成婚的人,不管男女,都要不得吧?还不如丢去喂狗!——你清醒点


    ……


    底下小红字备注:本期所有评论,皆为杜撰。诸位读者、看官,可投稿自己对本期报刊评论,短评两个铜板一条,长评百字十个铜板。


    闲人看评论时,西门吹雪已经从屋顶落到街上,抬头看着“江湖八卦报社”六个大字,面目冷峻,不动如冰山。


    二层前来兴师问罪的陆小凤,一声“我呔”,转身拿着小刀,就跳到后院水井边上去。


    叶蝉衣不太理解他,看向楚留香:“他干嘛?”


    楚香帅摸着鼻子,猜测:“有愧于心?”


    花满楼“唰”一下,悠悠将扇子展开,慢慢摇着:“楚兄可以肯定些。”


    他们轻笑一声,起身下楼。


    陆小凤动作很快。


    叶蝉衣他们三个刚下楼,对上西门吹雪,陆小凤就捂着嘴巴,出现在大堂。


    “咳。西门,好久不见。”陆小凤还是有些心虚,“你怎么……突然到江南来了?”


    西门吹雪将手中信封甩给陆小凤,抱着乌鞘剑,冷冷看他:“我爱吃蒜?”


    其他人说什么,他不管,也不在意。


    陆小凤专门送信来问,就是过分。


    小凤凰心虚,将手挪开,冲西门吹雪尴尬一笑,有些不自在摸着自己空落落的人中。


    西门吹雪看他失去胡子的模样,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叹一口气:“其实我这一次,并不想用你的胡子抵账,主要找的人也不是你。不过你既然已经刮了胡子,我就姑且抵掉。”


    看戏三人组窃笑。


    哦嚯,好像有人胡子刮早了。


    陆小凤瞪眼:“?”


    那他胡子白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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