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我管你行不行?”


    时绥说出那句话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尽力忽略开始升温的耳朵,固执地看着陆淮知。


    类似的话陆淮知不也照样说过很多遍,他只是礼尚往来。


    陆淮知定定看了他一会, 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实性, 然后, 很浅地笑了一下,“好,你管我。”


    时绥回到家,陆淮知几乎是掐着点给他发了消息。


    【陆淮知:到家告诉我一声。】


    【ss:到了,等会去洗澡。】


    时绥拉起衣领扇了扇风, 路上走得快,出了一身汗。


    他手都按到了发送键, 突然那感觉有点不对,他干嘛跟陆淮知交代自己的行程?


    时绥把打好的字全删了,冷酷地给人发了一个句号。


    洗澡的时候,时绥把水温调得比较冷,洗完后整个人舒服很多。


    最近温度实在太高了, 他回到家,热烘烘的跟火炉一样。


    时绥囫囵擦了擦头发,看了眼客厅顶上快要报废的吊扇,想了想,还是去了卧室。


    那里是阴面, 气温相对好点。


    老旧的小风扇呼呼地吹着, 他的湿头发在这种温度下很快变得干燥。


    时绥靠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玩着开心消消乐, 培养睡意,偶尔伸手擦掉额上的细汗。


    其实这种温度对他来说在接受范围内, 可陆淮知显然不是。


    要是陆淮知被他妈妈赶出来,来他家避难,没空调估计得热死。


    毕竟说了要管人……


    时绥手指顿了顿,退出游戏,点开购物软件。


    下单后,备注配送师傅尽快上门安装。


    ——


    翌日,一样的高温天气。


    这次池青一放学就来他们教室蹭自习。


    他抱着一摞书坐到之前的位置,还不忘吐槽:“学校是不是太抠门了点?没自习的教室一放学就把空调掐了。”


    放学后前门后门人来人往,冷气几下就放跑了,热得要命。


    汪城附和一声,“就是,这个温度,我都懒得出去吃饭。”


    他说完,就准备在自己课桌里掏点零食吃,一摸,却是空的。


    最近忘了补充物资了。


    汪城转头看向自己同桌,“齐思正,借我点方便面。”


    齐思正在写一道题,都没理他。


    汪城自己伸手去他课桌掏,竟然也是空的,“卧槽,班长你是不是偷吃我小浣熊了?!”


    被造谣的齐思正终于停下笔,“就那几包,你自己数数你吃了多少了?”


    连他自己偶尔买的零食都被汪城嚯嚯了。


    汪城一时语塞,回头看时绥,“有吃的没?”


    时绥正想说没有,旁边的人突然在课桌底下给他塞了一袋面包,上面还坠着葡萄干的那种。


    这面包在学生间很受欢迎,又香又甜。


    时绥:“?”


    汪城见时绥不说话,很自来熟地俯身趴到时绥桌上,想去看他的课桌。


    时绥下意识将手塞进书包里把面包盖住。


    眼尖的汪城当然发现了时绥的动作,“你干嘛把手藏起来?有吃的?”


    “没有。”时绥否认,“你刚刚不是问我?我看了一眼。”


    时绥说的面不改色,把手从书包里抽出来,还给汪城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手心。


    汪城很简单地信了,“那行吧。”


    在一旁的池青额角抽了抽,他坐这么远都听到了那种零食袋子的塑料声,汪城是聋了吗?


    天真的汪城完全被时绥的演技骗了过去,转头看向陆淮知,“学霸那你——”


    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弯,“算了,平时就没见你吃什么零食。”


    时绥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书包,觉得汪城可能是对陆淮知有什么误解。


    陆淮知课桌里仿佛有吃不完的东西,时不时就给他掏出来一点,跟哆啦A梦似的。


    齐思正见汪城馋的到处问,无奈道:“饿了就点外卖,送到校门口,再去拿不就好了。”


    汪城一拍桌子,“好主意!”


    虽然外卖要等半小时,可总比饿肚子强。


    时绥其实也饿了,他把手伸进书包,低头悄悄把面包塞嘴里,汪城突然回头,“时绥,你吃什么?一起点。”


    时绥差点噎住。


    好在陆淮知及时出口:“帮我点一份黄焖鸡,谢了。”


    汪城低头在手机上加了一份。


    时绥终于将面包咽了下去,接过陆淮知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总算顺气了。


    他咳了咳,清清嗓子,“我跟他一样,再多点个火腿。”


    汪城一一记下,转回去问池青跟齐思正。


    时绥见汪城没发觉,松了口气,旁边的人朝他这边靠了靠。


    “面包好吃吗?听说他们家的葡萄干很甜,你要是喜欢我下次买点带着。”


    陆淮知声音压的很低,两人肩膀挨在一起,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时绥很想指责陆淮知这种给他吃独食的行为不对,可憋了半天,在陆淮知询问的目光下,只生硬地点了下头,“还行。”


    陆淮知抬手,擦点时绥嘴边沾着的一点面包屑,“知道了,下次还给你带。”


    吃完饭,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距离晚自习不到十分钟。


    时绥已经拿出来要写的卷子,准备先开始了。


    这时,他的课桌里又被塞进来一根棒棒糖。


    时绥拿笔的手顿了顿,很自然地将棒棒糖拆开,放进嘴里——


    清甜的香橙味。


    可是今天教室好像格外热闹,旁边嘈杂声一直没停,吵的他有点静不下心。


    时绥偏头看了眼,发现他们教室涌进来不少陌生的面孔,都是像池青一样来他们教室蹭自习的?


    他们三班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很快,时绥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汪城拿着手机转到后排,“我就说今天晚自习教室妹子怎么这么多。”


    “为了让其他班的学生选自习地点,学校把开设自习的班级以及名单放到了官网,这个图有人搬运出来放一中论坛了。”


    他把手机放到时绥面前,“你看,我们三班,你跟陆淮知的名字被人划了一个红圈。”


    时绥翻了一下,这个帖子热度挺高,前排甚至还放了一张陆淮知在升旗台发言的照片镇楼。


    【呜呜,好久没看到陆淮知了,明明都在一个学校,我怎么就碰不到!!!】


    【天气热了,帅哥也不出来走动了。】


    【这是个机会啊!去三班自习,不光能学习,还有帅哥看,学习效率不蹭蹭上涨!】


    【草,这主意太绝了吧!等写题写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帅哥的侧脸或者背影,学习都有劲了!】


    【我决定了,今晚就去三班占位!】


    【加一!】


    时绥面无表情地看完,偏头看向陆淮知。


    陆淮知抿了抿唇,“我不知道这事。”


    “谁说这个了?”时绥绷着脸,将嘴里棒棒糖咬掉一块,“你棒棒糖过期了,苦的,下次别买了。”


    汪城毫不客气地拆台:“苦的你还快吃这么久?”


    时绥:“……”


    汪城继续道:“再说这事怎么跟你没关系,虽然陆淮知的人气比你高,可是人家好歹把你也圈上了。”


    他语气愤愤,“我也长的不赖啊!名字也在你们旁边,把这个圈画大点带我一个不行?”


    那个圈画的是真严谨,一点都没让他沾到。


    时绥一脸无语,“班长,他太吵了。”


    齐思正意会,提溜着汪城的领子把人拉走。


    晚自习正式开始,教室却依旧吵闹不止。


    齐思正作为班长,肯定负责维持纪律。


    “欢迎大家来到三班自习。”齐思正语气偏冷,“不过也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扰乱自习纪律。”


    做惯了班长,齐思正说话很有威慑力,教室一下安静下来,只偶尔响起一两声窃窃私语。


    时绥也拿起笔写卷子。


    渐渐的,他心情也静了下来,沉浸在题海中。


    突然,一个纸团打到他的胳膊,掉在了地上。


    时绥思路被打断,莫名其妙,陆淮知烦不烦啊!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俯身捡了起来。


    等将纸团打开,才意识到不对劲。


    纸团的方向不对。


    这不是陆淮知给他的。


    不过此时想放回去已经来不及,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纸团上的字。


    【陆淮知同学,我喜欢你!】


    喜欢两个字被圈在一个粉红色的爱心里。


    直接又大胆的表白。


    没有署名,右下角是一个简笔的可爱小猫咪。


    时绥臭着脸,将纸团扔到旁边人的桌上。


    他余光看到,陆淮知打开来看了。


    更不爽了。


    时绥拉开椅子,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会。”


    又想抽烟了。


    路过厕所的时候,他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还传出来烟味,他进去借了一根,却没点,拐弯去了一楼废弃的多媒体教室。


    时绥在一个废旧的课桌上坐下,咬着没点燃的烟,别过眼,看着窗外操场昏暗的灯光,以及跑道上偶尔走过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


    坐在这里生不知所谓的闷气,想抽烟却怕被人嫌不好闻,只叼着根没点燃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时绥坐起身,想回厕所借个火,手机却震了一下。


    【陆淮知:你在哪?找不到你。】


    时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ss:多媒体教室。】


    想揍陆淮知一顿。


    发这条信息的时候,时绥是这样想的。


    可等人真的到了门口,时绥的拳头还是松了。


    他怕陆淮知挨了他一拳去找田洪军告状。


    时绥用牙齿折磨烟嘴,嘴里尝到一点干涩的味道,却被人拿掉了烟。


    “我没抽。”


    说完后时绥自己都愣了,反应过来后,只能硬邦邦补了一句,“我没找到打火机,你把烟还我。”


    陆淮知:“不还。”


    “用别的补行不行?”


    时绥莫名其妙,“你有烟——”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突然伸出手扶住他的后脑,压低,把他的唇堵住。


    时绥坐在桌子上,被人往下压,只能用手撑住桌子边缘,防止自己滑下去。


    柔软的触感从唇边滑过,时绥下意识偏头追过去,陆淮知却退开了。


    时绥:“……”


    陆淮知抵着他的额头,“别生气了,嗯?”


    尾音压低,显得磁性低沉,像一把刷子拂过时绥心尖。


    时绥垂着眼,别扭道:“我生气什么?”


    那个帖子又不是陆淮知发的。


    陆淮知手覆上时绥的手背,食指轻轻蹭了蹭,时绥僵了一会,把手转过来,跟人交握住。


    “上自习课就想牵手。”陆淮知说,“可是今晚人太多了。”


    时绥绷着脸,“牵个屁,不怕小猫咪伤心吗?”


    他想起纸条上的小猫咪,那股气又涌了上来,他想挣开陆淮知的手,却被人牢牢握住。


    “我以为那是你给我的纸条。”陆淮知声音无奈,低头,在时绥鼻尖亲了一下,“不然我都不会看。”


    时绥感受着鼻子上痒痒的触感,没说话。


    “其实我也不开心。”陆淮知声音低低的,“坐在你左手边的女生一只在看你,自习开始了半小时,她看了二十分钟。”


    时绥否认:“不可能!”


    “那么近你都没发现?”陆淮知说,“写题这么专注?”


    时绥没吭声。


    一方面是写题,另一方面他的注意力都在陆淮知那里。


    陆淮知突然问起另外一个问题,“你最近学习好像很认真,是为什么?”


    “想进前一百。”时绥低头遮住自己的脸色,“每次都在最后几页,很难看。”


    陆淮知顿了顿,“原来是这样。”


    他用手将时绥额上的发撩起来,拂去上面的细汗,问他:“那要上去吗?”


    额上的手冰冰凉凉的,时绥却觉得更躁了。


    他现在不想上去学习。


    多媒体教室外昏暗的灯光让时绥隐约看到陆淮知的脸,以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两人视线在空中缠了一会,时绥被勾的不行,磨了磨牙,“还亲不亲了?!”


    明明刚才是陆淮知主动凑过来的,就碰碰嘴皮子?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陆淮知低低笑了一声,然后面前的人就偏头凑了过来。


    不同于刚才的浅尝辄止,这个吻很彻底。


    时绥紧紧抓住课桌的边缘,被人逼得靠在旁边的墙上,耳边的窗户偶尔有风吹过,飘来几句操场学生模糊的闲聊。


    混合着同样模糊的水声。


    时绥想把两人从窗户口挪一下,刚动,却被人强势地抵到了墙边。


    底下的课桌歪了,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


    时绥感到后颈被人捏了一下,略微疼痛的力道让时绥拽着课桌的手更紧了。


    酥麻感缓慢地走遍全身,时绥骨头发软地半靠在墙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他就明显感觉到陆淮知的吻顿了顿。


    然后,更凶了。


    每当这个时候,陆淮知就表现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强势,扶着时绥的后颈,时轻时重地捏着,让人想逃都跳不掉。


    时绥微微偏头,喘着气骂了一声:“你属狗的?又咬人?”


    陆淮知不知足地在他唇上又轻轻咬了一口,“抱歉,没忍住。”


    虽然说着对不起的话,陆淮知的行为一点没收敛。


    唇上传来的缓慢厮磨感让时绥头皮发麻,他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抓住陆淮知的头发往后。


    两人的唇终于暂时分开。


    时绥舔了舔,唇上刺刺麻麻的,却没了那种过电的感觉,只剩下胀。


    抓着头发的手陷入发间,时绥又把人按了回来,“算了,轻点咬。”


    自习过半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时绥看着将自己完全压在墙边的人,手费力地推了推陆淮知的肩。


    “陆淮知……”时绥声音含混,带着一点哑,“卷子还没做完。”


    再这样,会亲一晚上。


    陆淮知应了一声,“嗯。”


    “时绥,你之前骗我。”


    亲了太久,时绥脑子跟浆糊一样,一时没缓过来,懵懵问道:“什么?”


    “棒棒糖不苦。”陆淮知偏头在时绥嘴角吻了一下,“甜的。”


    他尝出来了,是橙子味的。


    第52章 第 52 章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还记得棒棒糖这一茬。


    两人凑的很近, 时绥隐约在陆淮知的呼吸间闻到了香甜的橙子味。


    又想亲陆淮知了。


    时绥喉结滚了滚,用尽最后一点的理智,脑袋朝后退了退。


    不能再亲了。


    陆淮知也察觉出了时绥的意思, 克制地没追上去, 手拂过时绥额上和后颈的汗。


    湿淋淋一片。


    此时时绥的发已经全撩了上去, 露出饱满的额头,窗边的光线落在时绥的脸上,原本锋利的轮廓似乎柔和了很多,素来凌厉的眸子好像也沾了湿意,雾蒙蒙的。


    两人一时无话, 都在平稳呼吸。


    几分钟后,陆淮知问:“上去?”


    时绥用手碰了碰自己微肿的唇, “不了,人太多,在教室没法好好复习。”


    另一方面,他不想被人看出异样。


    “好。”陆淮知问,“那去哪?”


    这问题反倒把时绥问住。


    当然是各回各家。


    可在这情景, 说这话好像又有点渣。


    话转了一圈,时绥试探道:“去我家?”


    陆淮知家肯定不能去,毕竟他妈还在。


    刚干完坏事的时绥会心虚。


    陆淮知很快应下,“好,我上去给你拿书包。”


    两人到时绥家门口, 时绥提醒道:“空调还没安, 可能会热。”


    “不过——”时绥扫了陆淮知一眼,气势很足地补了一句, “热也忍着。”


    钥匙插进锁孔,两人进门, 陆淮知跟在后面,忽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买的空调?”


    时绥毫无防备:“昨晚。”


    说完愣了一下,陆淮知怎么知道他买了空调?


    陆淮知思忖半晌


    昨晚,那就是时绥从他家回去,当时,时绥说管他。


    所以,时绥是怕他流落街头,来投靠他的时候被热到?


    陆淮知很快想清楚其中关窍,唇角弯了弯,偏头看向时绥,“谢谢你。”


    时绥被他脸上的笑晃到,别扭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边换鞋子边想。


    陆淮知这语气怎么搞得这个空调是为他买的似的?


    算了,让人高兴一会好了。


    只不过这个高兴没持续多久,陆淮知似乎给他妈发了个信息说明行程,对方回消息之后,陆淮知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很多。


    时绥刚从房子角落找到一块平整的木板,准备到时候就垫在床上,两人坐在床底下写卷子,一偏头,就看到陆淮知站在一边,愣愣看着手机。


    “怎么了?”


    陆淮知将手机放回口袋,“我妈说她去隔壁市出差,可能半夜才回来,让我不用等。”


    时绥:“哦。”


    他还以为陆淮知因为来他家挨骂了。


    那陆淮知为什么还闷闷不乐的样子?


    时绥想了想,将板子在床上放好,朝外走,还向陆淮知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在厕所洗了个冷水脸,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洗个脸再写题。”


    陆淮知不明白时绥的意图,不过还是俯身用冷水冲了一下脸。


    额上的发都湿了,被他随手撩了上去。


    时绥本来想问陆淮知感觉怎么样,可目光落到陆淮知的脸上,一下卡了壳。


    没了发丝的遮挡,陆淮知的面容一览无余,轮廓分明,线条流畅,脸上还覆着水珠,顺着线条一路滑到下颚,再滴到校服衣领上,洇湿一片。


    在兼具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时,又多了一丝性感。


    “怎么了?”陆淮知问他。


    时绥逼着自己挪开目光,含混道:“没什么。”


    他以前就知道陆淮知长的不错,可每次直面的时候还是会带来不小的冲击力。


    不过——


    他又偷偷瞄了陆淮知一眼。


    他每次觉得烦躁,或者不顺心的时候,就会去洗个冷水脸,很解压,特别是在大夏天。


    只是对陆淮知似乎不适用。


    两人回到卧室,时绥把床头柜上的小风扇拿下来,对着两人吹。


    时绥本来是坐在里侧的,看了眼自己旁边的风扇,起身,用脚尖踢了踢陆淮知的腿,“换个位。”


    陆淮知挪了过去,看了眼旁边呼呼转动的风扇,开口道:“我不热。”


    时绥在他旁边坐好,将自己的卷子铺到板子上,板着脸:“你怎么话这么多?写题。”


    说完就拿起笔,一副你影响我学习的不耐烦的模样。


    等时绥把之前自习课没有完成的半张卷子写完,偏头一看,陆淮知竟然还停留在刚开始的那一页。


    写的是他买的那个习题册。


    这上面的题目这么难?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明显,陆淮知放下了笔。


    “不是题目的问题。”陆淮知说,“是我情绪不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时绥顿了顿,“因为你妈?”


    “嗯。”陆淮知敛下眉眼,轻声道,“她周五就要走了,可今天还在隔壁市出差。”


    要是他不主动发消息,卢婕可能都不会告诉他行程。


    以前也是,他初三,爸妈离婚,卢婕就经常夜不归宿,他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卢婕是在工作,还是去买醉去了。


    这种模式持续了好几个月,那段时间学习很繁重,他回到家,除了家政阿姨,也没有陪他说话的人。


    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中考,升入A市最好的清河一中。


    可能是过于出彩的成绩终于将卢婕拉了回来,卢婕把目光多放在了他身上。


    陆淮知深吸一口气,“算了,其实我也习惯了。”


    这么久,早该习惯了。


    只是卢婕最近对他过分关注,让他有了自己是被时刻照顾着的错觉。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生命体。


    一方面,他厌恶卢婕的掌控,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卢婕的关注。


    陆淮知扯了扯嘴角,努力收敛心思,从旁边拿过时绥写完的卷子,“我给你复查一遍。”


    时绥没说话,几分钟后,放在板子上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陆淮知的手背。


    陆淮知偏头看他。


    时绥没抬头,只是又碰了一下。


    这次可能是有点着急,凸出的指骨撞到了他的手背,跟锤了他一拳似的。


    时绥:“……”


    他听到陆淮知短促地笑了一声。


    在时绥准备逃开的时候,陆淮知抬手,握住了他,“收到你的安慰了。”


    时绥抽开手,“什么安慰,我只是在催你快点看,别在那伤春悲秋。”


    陆淮知听着这个成语,无奈又好笑,“嗯,不伤春悲秋了,给你看卷子。”


    时绥听出了陆淮知语气里的笑意,不过细看,眼底依旧还残存这一丝落寞。


    这人怎么这么难哄啊!


    时绥坐了会,突然起身,“我去趟厕所。”


    “你帮我把床头柜底下那个抽屉里的辅导书拿出来,我等会用。”


    说完匆匆离开卧室,像是生怕陆淮知开口留他。


    陆淮知没深想,将电扇挪开一点,拉开底下的抽屉。


    触手很沉,能感受到里面放了很多东西。


    等把抽屉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本没在市面上流通的辅导教材。


    是他拜托之前的老师寄来的资料。


    陆淮知没想到它们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


    在时绥那晚给他在书店买礼物,说是回礼,陆淮知就猜到这些教辅被他妈交给了时绥。


    现在时绥愿意用这些教辅,也变相证明,他在接受自己。


    等将资料全拿出来,陆淮知却在底下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个被塑封袋装起来的,撕下来的几张碎纸片。


    等陆淮知看清纸片上的字,一下怔住。


    [没逼你负责,别太有压力。]


    [我早就知道是我一厢情愿。]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亲我,我也愿意,不会用这个逼你当我男朋友。]


    [:)]


    是两人亲吻后,他询问时绥两人关系却被人回避写的纸条。


    塑封袋底下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装着厚厚一沓纸。


    是运动会上他给时绥告白用的加油稿。


    时绥把后面的没念出来的拦截下来,陆淮知以为对方当场就撕掉扔了,没想到竟然留了下来。


    而抽屉最底下,静静躺着几封蓝色的信封——


    那是他给时绥写的情书。


    陆淮知数了一下,八封。


    从一开始那个简单的[喜欢你]到后来他想办法塞进时绥书包的那些,一封都没少。


    而且,是拆封过的。


    陆淮知垂下眼,看着抽屉里琳琅满目的物件,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


    时绥好像在收集他们之间的东西。


    不像是一时兴起。


    反倒像是知道两人之间的结果,在提前纪念。


    显然,这并不是好的结果。


    他将情书放回抽屉,突然从中间掉落下一张纸。


    被折叠起来的A4纸。


    是三班的月考成绩,中间撕开了一个很大的裂口。


    这是他转学来时,在安城一中参加的第一次月考。


    他考了第一,时绥倒数第一。


    陆淮知定定看了很久。


    他好像知道时绥想进年级前一百的原因了。


    前一百名,成绩表打出来后,名字会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第53章 第 53 章


    陆淮知很清楚的意识到, 时绥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小心,又真诚。


    如果他只是单纯看到这些时绥藏起来的东西,他会觉得时绥没有对两人的感情报以期望。


    可是前几天, 他问时绥为什么最近学习这么刻苦, 时绥说他要考进年级前一百。


    时绥在努力奔向他。


    努力学习, 变得优秀,努力跟他在一张成绩单上,努力让两人拥有共同的未来。


    陆淮知看着手上被人用透明胶带粘好的成绩单,小心将它放回原处。


    他懂时绥的心意了。


    ——


    一墙之隔的卫生间,时绥正坐在马桶盖上, 一脸沉思。


    他是不是牺牲太大了?


    那个抽屉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他只是想给陆淮知看压在底下的情书, 想着或许看到这些,陆淮知心情能变好一点。


    可他忘了里面还被他塞了其他东西,加油稿,纸条,就连当时因为他跟陆淮知差点打起来弄撕掉的月考成绩单也被他鬼使神差地放了进去。


    陆淮知不会嘲笑他吧?


    所以, 他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留着这些不知所谓的玩意,还拐弯抹角地去给陆淮知看。


    时绥绷着脸,一边后悔,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什么动静都没有。


    恰巧此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汪城在[一窝狗]的群里发消息。


    【汪汪:@ss, @陆, 你们俩干嘛去了?怎么自习到一半开溜了?】


    【汪汪:我写题写得可认真了,一转头后座空的。】


    【汪汪:你知道你们临阵脱逃的行为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创伤吗?】


    【池青:我看你自习课玩手机玩的挺开心, 没看出创伤。】


    【汪汪:狗屁!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齐思正:?】


    【齐思正:你边玩手机边笑的发抖,我桌子都跟着你的一块震,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汪汪:?你到底是谁同桌啊?早知道不把你拉进来了!】


    [一窝狗]的组织加上齐思正,已经上升成了五人的群聊小组。


    【汪汪:时绥,你干嘛呢?吭声!不然杀你家来了!】


    【汪汪:还有学霸,冒泡!你两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疯狂的艾特。


    【ss:……】


    【ss:别吵,蹲坑。】


    【陆:刷题。】


    时绥猝不及防看到陆淮知回消息,心虚地往门口看了眼。


    依旧静悄悄的。


    所以陆淮知应该也看到他的回复了吧?他不是心里有鬼不出来见人,他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待在厕所。


    【汪汪:你半小时前就私信我说在蹲坑,这么久还没完事?】


    【汪汪:时绥,你便秘啊?蹲久了小心得痔疮。】


    【汪汪:小狗托腮.jpg】


    【时绥:……】


    他很多时候真的想把汪城的狗嘴缝起来。


    要不是汪城一直私聊轰炸他,他才懒得理。


    时绥面无表情地将汪城拖进黑名单。


    他刚放下手机,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敲门声,“还好吗?”


    时绥看着门边玻璃印出来的模糊人影,咬了咬牙,把汪城从黑名单拖了出来。


    【ss:明早你给我等着。】


    说完,又把人拖进黑名单。


    时绥磨磨蹭蹭地从卫生间出来,他努力无视陆淮知关切的目光,板着脸:“看屁!帮我把辅导资料拿出来没?”


    陆淮知:“拿出来了。”


    时绥走到卧室,坐到原来的位置上,随手从那六本资料中拿出一本,推到陆淮知面前,“之前不是说要教我怎么用?现在说。”


    陆淮知顿了顿,翻开一页,讲解前,抬手将旁边的水杯递给时绥,“喝水吗?”


    时绥莫名其妙:“我不渴——”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臭了。


    “陆、淮、知!”时绥咬着牙,一字一顿,“我没便秘,也没得痔疮!”


    他就是在厕所马桶盖上干坐了半小时!


    陆淮知还想说什么,却被时绥很凶地瞪了一眼,“再说话杀了你。”


    陆淮知沉默半晌,凑过去,在时绥唇上亲了一下。


    时绥一下哑火,撑在地上的手都攥紧了,僵着身子没动。


    “唇很干。”陆淮知把水杯递到时绥嘴边,“听话,喝完。”


    时绥表情木木的,就着陆淮知的手把水喝了。


    两人复习到晚上十点半,时绥送陆淮知出门。


    换鞋子的时候,陆淮知随口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会收留我。”


    时绥靠在墙边,姿势懒散,“人挤人,你不嫌热我还嫌。”


    空调没安之前,他不会再留陆淮知过夜。


    再说,陆淮知又不是被赶出来了没地去。


    将人送到楼下,陆淮知很自然地牵住时绥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明天见,时绥。”


    这个点小区很安静,耳边全是聒噪的蝉鸣。


    时绥感受着手上的触感,耳朵红红的。


    陆淮知随便牵手或者亲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这是小区楼下,万一有人晚归经过看到怎么办?


    真是胆大包天。


    时绥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在裤腿上擦了擦出汗的手心,冷酷道:“快回去吧你!”


    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上楼。


    陆淮知在楼下站了会,听到一声门关的闷响,才迈腿往外走。


    可走了几步,他脚步顿住,转身抬头往上看。


    四楼某一户的阳台窗户开着,上面隐约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不过他刚看了一眼,那个脑袋就簌地矮了下去,消失不见。


    陆淮知拿出手机。


    【陆:晚上别亮着灯开阳台窗户,会有蚊子。】


    几秒钟后,四楼的窗户哗啦被人关上,力道大的几乎震碎玻璃。


    ——


    陆淮知回到家,看着黑漆漆的客厅,把灯打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他给时绥发消息自己到家了,对方没回,可能是洗澡去了。


    陆淮知站起身,习惯性俯身将沙发上的枕头摆整齐。


    片刻后,想起什么,又把手放下,让枕头自然地歪到一边。


    时绥有次跟他提起,觉得他家的客厅太冷清了,连沙发枕头摆放的样子都规规矩矩,看着压抑。


    上次时绥在沙发上跟糖糖玩了一会,全程没有碰枕头。


    现在,枕头歪在一边,瞧着似乎真的多了丝人气。


    陆淮知直起身子,准备回房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卢婕穿着一身正装,还在打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李总我们下次再约,好的好的,再见。”


    她脱掉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拖鞋,一抬头,才发现陆淮知在客厅。


    卢婕面上忽然有点不自然,“你回来了。”


    “嗯。”陆淮知上前接过卢婕的包,“妈,你不是说可能半夜才回?”


    陆淮知温和的语气消弭了卢婕心底那点别扭。


    她坐到沙发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回道:“你不是说让我早点回来?我就把那个饭局推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陆淮知怔了怔,挺直的肩背一点点放松下来。


    那只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卢婕真的会在意。


    在以前,卢婕向来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


    很凑巧的是,今天是时绥坚持让他回家。


    不然,他可能就这样错过了。


    陆淮知偏头,遮住眼底泛滥的情绪,很轻地呼了口气,“妈,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碗面。”


    卢婕也意识到了什么,忽略心底的酸涩,含糊道:“嗯。”


    等陆淮知进厨房,她补了一句:“我包里也带了点心,等会一起吃。”


    这点心是隔壁市的特产。


    陆淮知回头,唇边泛起了笑,“好。”


    ——


    周五下午,时绥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总感觉不习惯。


    “时绥,别往学霸座位上看了。”汪城都数不清一个十分钟的课间,时绥看了多少眼了,“学霸不就去送他妈去高铁站?明天你就能见到人了。”


    时绥收回目光,没说话。


    他刚刚只是有一题不会,下意识想问,一转头却没人,那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让他很不适应。


    他好像真的习惯陆淮知一直在他身边了。


    陆淮知不在,仅仅一个下午,他哪哪都不顺心。


    汪城瞅了他一会,“要不我坐学霸位置上顶一会?瞧你跟丢了魂似的。”


    说完就准备拿下节课的书过来,却被旁边的齐思正按住。


    齐思正被他吵的脑瓜子疼,“你消停点,你去时绥只会嫌烦。”


    汪城悻悻坐回去,“我只是想让他别臭着脸了。”


    齐思正想说,时绥不一直这种脸色?不过残存的理智让他住了口。


    陆淮知不在,都没人能管着时绥。


    “要不,我问问学霸到哪了?送人也不需要一下午啊!”汪城说完就准备掏手机,却被齐思正制止。


    “我看过陆淮知的家庭关系,爸妈离异,他跟妈妈关系应该很亲厚,不然不会请假去送。”齐思正说,“你别想着把人催回来,给他们点相处时间。”


    汪城一下被转移注意力,“难怪,我都没听学霸提起过家里人。”


    他八卦道:“当初学霸转学的时候,大家都传言他家很有钱,是陆淮知的妈妈有钱?还是爸妈都有钱?”


    齐思正皱眉:“这我哪知道。”


    汪城又转头看向时绥。


    时绥:“看我干嘛?”


    汪城纳闷道:“你们平时天天凑一块,没点小道消息?”


    时绥顿了顿,“他妈工作好像很忙,至于他爸——”


    时绥完全不知道陆淮知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此时正好上课铃响,几人的谈话就此中断。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时绥没留下来上晚自习。


    他买的空调今天配送,他得回去看着。


    时绥在街边随意买了个煎饼,吃完一半,另一半放回塑料袋。


    最近天气太热了,都没什么食欲。


    夏天天黑的也早,等他走回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时绥拿着煎饼袋子,另一手去书包里拿钥匙,摸索出钥匙后,他刚上一节台阶,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时绥往左偏头,正好跟树下黑暗中站着的陆淮知对上了眼。


    时绥:“?”


    陆淮知站在这里扮鬼吓人?


    没等他开口问,手机响了。


    是空调师傅的电话。


    “你到小区门口了?我正好在,我来接你。”


    时绥把煎饼果子跟钥匙一并交给陆淮知,“我去门口接人,你先上去帮我开门。”


    他这个老小区没有空调,他跟师傅两个人一步步将空调搬上去的。


    不过上到二楼陆淮知就来帮忙了。


    时绥跟师傅说清楚安装位置和空调外机的摆放后,才空下来管陆淮知。


    “你怎么来这里了?”时绥擦了把额上的汗,“你妈走了?”


    陆淮知嗯了一声。


    时绥察觉到陆淮知话都比往日少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亲人离开后不适应。


    时绥刚想说什么,卧室的安装师傅突然高声问:“小伙子,你卧室在哪打孔?”


    他只能先应了一声,“我马上过来。”


    不过他没立即过去,先将客厅的吊扇打开,“你坐沙发中间,那里风大。”


    说完他就准备去卧室,可走了几步,又回来,“你吃饭没?”


    陆淮知顿了顿,“没来得及。”


    时绥把桌上塑料袋里的一半煎饼塞陆淮知手里,“加了鸡蛋,里脊和火腿,我吃了一半,味道不错,你吃不饱自己点外卖。”


    刚说完,师傅又催了一句,时绥立马转身过去。


    陆淮知本来不怎么饿,可听了时绥的话,好像真的闻到了煎饼果子的香气,也有了食欲。


    等空调安完,陆淮知的煎饼果子也吃完了。


    师傅走后,时绥立马招呼陆淮知过来,“你来感受一下。”


    两人一块站在空调底下吹了会凉风。


    时绥眼睛亮亮的,“是不是还行?功率不大,不过放卧室够了。”


    陆淮知的情绪被他感染,眼底也有了笑意,他将时绥下巴坠着的汗擦干净,“嗯,很凉快。”


    时绥去冲了个澡,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刷了个牙。


    等刷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点刷牙很离谱。


    他用力把嘴边的泡沫冲干净,消灭证据。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陆淮知已经自己把之前那块写题用的板子放在床上,卷子都摆放好了,就等他回来写题。


    时绥在他身边坐下,从书包把老师发的作业拿了出来,“我把你的那份也带来了。”


    很快,房间内除了空调呼呼的运转声,只剩下纸笔摩擦的声音。


    时绥做完半张化学卷子,在一个合成题上卡了壳,有一个化学物的结构简式一直推断不出来。


    他习惯性地拿着题去找陆淮知,却发现旁边的人没写题,握着笔在发呆。


    时绥抿了抿唇,把卷子蛮横地放在陆淮知面前,指着那个化合物,绷着声:“解不出来。”


    陆淮知低头,看了一遍题目,在草稿纸上验算了一下,就开始给时绥讲。


    一题结束,时绥指着下一题,“这个也不会。”


    陆淮知也耐心地教了。


    时绥:“下边的也不会。”


    陆淮知有些无奈,抬手按了按时绥洗完头有些炸毛的发,“我没事,缓缓就好。”


    时绥这才将卷子拿了回来,把剩下的题目做完。


    今天,陆淮知没说要回家,时绥也没赶人。


    洗完澡,两人躺在空调屋,灯关了后,房间陷入一片昏暗,狭小的窗户偶尔透进来几束路过的车灯。


    时绥是侧着对着墙睡的,这样能尽量节省空间。


    他刚侧身,就感觉陆淮知朝他这边靠了靠,时绥以为是床小,可下一刻,他感觉陆淮知也侧了过来,轻声道:“我能抱着你吗?”


    很认真的询问语气。


    时绥身子一下僵了,他跟陆淮知似乎没有正经拥抱过。


    他本来想拒绝,可是话溜到嘴边,回想起陆淮知低低的语气,还是没硬下心,很含混地嗯了一声。


    亲都亲了,也不差抱一下。


    身后的人很快贴了上来,陆淮知把头轻轻凑在时绥颈间,“今天下午走的时候,我妈告诉了我一件事。”


    时绥本来觉得脖子间有点痒,可陆淮知的话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什么事?”


    陆淮知并没有马上回答,搭在时绥腰间的手收紧,将人完全搂在怀里。


    “我爸现在的妻子怀孕了,孩子下个月出生。”陆淮知声音一下变得很淡,“我妈问我,要不要回A市参加小孩的满月酒。”


    时绥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淮知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拒绝了,说最近学习很重,没时间。”


    很明显的借口,可卢婕轻松接受,说她会跟那边说清楚,不用陆淮知出面。


    陆淮知闭着眼,呼吸着鼻尖沐浴露的薄荷味道,心情不像之前那般浮躁,反而无比平静,说这些话时甚至谈得上心平气和。


    “小时候,我妈依旧忙于工作,是我爸在照顾我,等两人离婚,我被判给了母亲,他依旧每个月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近况,身高,体重,学习,还会让我拍照给他看。”


    陆淮知说起这些,甚至还笑了一声,“所以当时我并没有觉得父母离婚有多不能接受。”


    “直到,我爸再婚。”


    然后,他爸的消息越来越少,他放学后偶尔打电话也石沉大海,两人彻底断了联系是在去年十月左右。


    在车站卢婕跟他说父亲小孩的生产日期时,他一下就懂了。


    他爸有了新的孩子,没多余的心力放在他身上。


    时绥听完这些,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回抱住了陆淮知。


    陆淮知似乎比他还缺爱。


    他很小没了父母,可是奶奶将全部的爱都给了他,可陆淮知不是,他先拥有了爱,最后又被无情剥夺。


    时绥不能跟陆淮知感同身受,可他知道,陆淮知现在心里不舒服,需要倾诉。


    陆淮知将胳膊垫在时绥的脑袋下面,让人枕得更舒服,掌心揉了揉时绥柔软的发,“我不知道我爸会不会在意我没去他孩子的满月酒。”


    在所有人眼里,他应该是最懂事知礼的,可他就想任性一回。


    更有可能,他爸根本不会在意他到底出不出面。


    时绥低着头,忍着陆淮知蹂/躏他的头发,闷声道:“不去就不去,还不用出份子钱。”


    陆淮知被时绥的脑回路惊到,半晌后,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时绥确定陆淮知心情缓和了,把脑袋翘起来吸了口新鲜空气,推着陆淮知的肩往后,“我觉得你想闷死我。”


    可他吸了口气,又被陆淮知抱了回去,这次,特意留了片空间让时绥好好呼吸。


    时绥踢了陆淮知一脚,陆淮知还是没放。


    时绥只能接受这样被抱着的姿势,问道:“所以你之前不高兴是觉得被父亲抛弃了?”


    “不是。”陆淮知顿了顿,“只是觉得有点孤独。”


    陆淮知语气如常,可时绥还是觉得难受。


    “我不是说了管你吗?”时绥仰起头,“你来找我,我一直在这里。”


    他不会让陆淮知孤独。


    就算光线再暗,陆淮知也感受到了时绥执拗的目光。


    时绥又在安慰他。


    陆淮知刚想说自己其实没那么脆弱,可转念一想,声音压得更低:“可是连血缘都维系不了感情怎么办?”


    时绥很自然地想到了爱情。


    耳边的除了空调声,还有蝉鸣,汽车驶过马路的杂音,以及两人的心跳。


    都不平静。


    陆淮知没再继续往下问,他在等时绥的回答。


    就算时绥再次挪开话题,他也会接下,等待下次机会。


    可是这次时绥没有。


    时绥将耳朵贴在陆淮知的心口,数着心跳声。


    这次,陆淮知跳的比他快。


    在感受到陆淮知的孤独时,时绥就不想考虑那么多。


    陆淮知一步步试探,他一步步退让,两个人患得患失,挺没意思的。


    时绥抬头,鼻尖蹭到陆淮知的下巴,凉凉的。


    他知道陆淮知在看他,时绥没躲。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偶尔路过的车灯一闪而过,照亮两人的脸。


    陆淮知很认真地看着时绥,像是在问一个结果。


    时绥开口,嗓子有点哑,“陆淮知,你真的很会装。”


    刚刚还故意压低声音博取同情,脸上却一点不见伤感,也不知道装的像一点。


    陆淮知俯身吻了一下时绥的额头,“那我不装了。”


    他以为时绥又岔开了话题,笑道:“下次我直接再写一封情书,正式点。”


    “不需要情书了。”时绥声音有点闷,“抽屉里够多了。”


    陆淮知顺着他的话:“嗯,那不写了。”


    时绥鼻子发酸,不过他还是仰着头,定定看着陆淮知,“陆淮知,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有我自己。”


    “我可以把我自己给你。”


    时绥伸手捧着陆淮知的脸,主动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陆淮知,我们谈吧。”


    第54章 第 54 章


    “我们谈吧。”


    说完后, 窗外的车灯渐渐驶远,房间内重归黑暗。


    时绥还捧着陆淮知的脸,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浅浅掠过他的脸。


    两人之间陷入寂静, 只有心跳声依旧热烈。


    时绥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他肯定是跟陆淮知在一起待久了, 变得肆无忌惮。


    谈什么谈,他现在收回这句话或许还来得及。


    “我——”


    时绥刚出声,突然被人重重抱进怀里。


    不同于刚刚克制的肢体接触,这次陆淮知几乎是强硬地把他扣进了怀里,手紧紧压住时绥的后脑, 脸埋进时绥的颈项。


    “谈。”陆淮知声音似乎有点不稳,“不许反悔。”


    时绥感受到陆淮知激烈的情绪, 耳朵一下红了,他回抱住眼前的人,不忘反驳:“谈就谈,谁反悔了?”


    他还想嘴硬,下巴突然被人钳住, 时绥被迫抬起头,窗外的车灯一闪而过,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像是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空气瞬间升温。


    在人吻上来的时候, 时绥闭上眼。


    陆淮知教过, 接吻要闭眼。


    两人在狭小的卧室静静接吻,空调呼呼的风声中混杂着木板床偶尔的咯吱声, 将年轻人的青涩,试探跟躁动糅杂在一起, 情绪鼓涨,在夏夜里升温发酵,直至溢满心间。


    时绥抓着陆淮知的肩膀,指尖都蜷缩起来。


    他不知道两人吻了多久,短暂的缺氧让他的脑子一片浆糊,嘴巴又肿了,直到陆淮知伸手给他擦嘴,他才清醒了一点。


    “薄荷味好重。”陆淮知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


    时绥慢慢回魂。


    刚亲完,时绥骨头都犯懒,语气慢吞吞的,“牙膏是薄荷味的,刷完牙当然味道重。”


    可他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


    薄荷味重,可能是因为他刷了两次牙。


    之前帮安装师傅装空调,他出了一身汗,也去冲了个澡,还神经兮兮地刷牙了,睡前也刷了一遍。


    时绥感觉热气又在往脸上涌,把脸低了些,含混道:“陆淮知,你烦不烦?这种事还问。”


    陆淮知笑了一声,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很好脾气地说道:“不问了,睡觉。”


    “晚安。”


    时绥就这样被陆淮知抱在怀里,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陆淮知是被时绥叫起来的,“去刷牙洗脸,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淮知问是哪,可时绥支支吾吾没说。


    直到时绥带着人转了两趟公交,踏入一片老旧的街道,水泥路被泥土取代,周边是一片矮旧的老房子。


    时绥经过一个拐角,发现陆淮知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仰着头,在看旁边一颗高大的枫树。


    枫树很高大,枝繁叶茂,宽大翠绿的叶子层层叠叠,往下覆盖出一小片绿荫,陆淮知就站在树下,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脸上,干净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时绥也跟着看了会。


    陆淮知看树,他看陆淮知。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陆淮知,这人长的真的很帅。


    时绥走了过去,“这颗枫树在我小时候就在了。”


    他经常跟着奶奶在这颗枫树下纳凉,这条路也是从奶奶家往外去的必经之路。


    陆淮知收回目光,伸手在树干上拍了拍,“好像长粗长高了很多。”


    以前还没有这么大的枝冠。


    “怎么说的你好像来过一样。”时绥有些莫名,“行了,往前走,快到我奶奶家了。”


    从昨晚陆淮知说起他爸爸的事,他就打算带人过来了。


    陆淮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拉住时绥,“这附近有超市吗?”


    最后,时绥看着陆淮知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额角抽了抽,“陆淮知,你是来进货的吗?”


    各种饮品,还有超市少得可怜,又价格离谱的保健品,陆淮知每种都买了一遍。


    就连时绥手上都提了两箱牛奶。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要来奶奶家。”陆淮知看着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依旧不满意,“我都没时间好好准备。”


    时绥见陆淮知还在往超市里头看,用手肘推他往前走,“你再买,我奶奶得把你轰出来。”


    他嘀咕一声:“又不是见家长,搞这么隆重。”


    前面的陆淮知步子顿了顿,回头看他,“不是见家长吗?”


    时绥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昨天他还跟陆淮知确定的关系,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带人过来。


    换位思考,他也会想歪。


    时绥都不敢看陆淮知的眼睛,推人的力气更大了,心虚地提高音量:“闭嘴,快走。”


    陆淮知几乎是被他推搡到奶奶门口,时绥敲门的时候,陆淮知一下站直了。


    时绥扫了他一眼,“你别紧张行不行?”


    搞得他都神经兮兮的。


    没等陆淮知回话,面前的门就开了。


    奶奶看到时绥,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喜,用手重重拍了时绥肩膀一下,“你这孩子,怎么来都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奶奶教训完时绥,才看到旁边站着的人,眯着眼睛认了一下,发现不是时绥那群朋友,“这是?”


    不等时绥介绍,陆淮知立马开口:“奶奶好,我是时绥的朋友,跟他一块来看你,”


    “好好好。”奶奶笑的很开心,浑浊的眼睛都亮了许多,“你们先进来。”


    进门后,她才看到两人手上提着的东西,连忙道:“你们怎么还带东西!”


    说完准备去挡,却被时绥拦住,“奶奶,我们都提了一路了,你总不至于让我再拎回去吧?”


    时绥跟陆淮知将礼品放在奶奶家的客厅,还不忘跟奶奶说清楚那些保健品的吃法。


    奶奶说时绥乱花钱,时绥将陆淮知扯到自己身前,“都是他买的,你说他去。”


    奶奶瞪了时绥一眼,她怎么好意思说陆淮知。


    时绥见她终于不再推脱,扶着奶奶坐回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在她面前蹲下,“奶奶,脚腕好了没?”


    奶奶摆手,“早好了!那些人根本没把我吓到。”


    时绥没相信她的一面之词,撩起奶奶的裤腿,发现之前的肿胀已经全消了,奶奶走路的姿势也很正常,这才彻底放心。


    “我去再搬两个椅子过来。”


    时绥走后,院子里只剩下奶奶跟陆淮知。


    “小陆,时绥这孩子脾气可能不太好,你多担待着点。”奶奶笑着说,“我看出来了,你们俩关系应该很好,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跟我告状,我保证帮你收拾他。”


    陆淮知也学着时绥一样蹲在奶奶身边,让奶奶不用仰头看,同时礼貌回道:“时绥很好,学习也很刻苦,您别担心。”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孙子,奶奶脸上的褶皱都笑开了。


    她很少看到时绥身边出现陆淮知这样温和有礼的人,一看就很有教养,还生得俊,怎么看怎么喜欢。


    奶奶忽然想起什么,就想站起来,“葡萄架子上很多葡萄,我给你们摘点来吃。”


    陆淮知没让她起来,“奶奶您别费心,我都没看到过这么大这么红的葡萄,正想亲手摘摘看,您给我一个动手的机会。”


    奶奶见状也没坚持,笑呵呵的,“行,让时绥带你摘。”


    正好时绥搬出来两个凳子,听了奶奶的话,又回去拿了一把剪刀跟一个竹篮。


    陆淮知比他高,摘葡萄的任务交给了陆淮知。


    陆淮知站在凳子上,时绥就在下面指挥。


    葡萄藤的叶子很大,有时候葡萄藏在里面,陆淮知站得高,一时看不分明。


    “你右手边那串不是熟了吗?”时绥在下边比他还急,“你摘那青的干嘛?吃着都是涩的。”


    “你不行就——”


    可下一刻,时绥突然消了声。


    陆淮知直接把一颗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颗葡萄又大又圆,时绥脸颊都鼓起一个小包,睁大眼睛,看着有点懵。


    陆淮知把时绥指的那串摘下来,放进竹篮,再垂眼看他,淡声道:“不许急。”


    时绥含混道:“谁让你笨。”


    他咬开嘴里的葡萄,果肉饱满,汁水四溢。


    甜的。


    摘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时,陆淮知发现有一处支撑葡萄藤的架子有点歪,底下只用木头简单固定住。


    时绥也看到了,回想起缘由,骂了一声:“那个臭小子。”


    “我等会把架子撑好。”


    陆淮知看了时绥一眼,没问。


    两人摘了满满一竹篮,去屋子里洗葡萄。


    水声掩盖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陆淮知问:“奶奶脚上的扭伤是怎么回事?谁来吓奶奶了?”


    时绥洗葡萄的动作一顿,“没谁。”


    事情都解决了。


    陆淮知沉默半晌,“是陈牛。”


    时绥心下一跳,差点把手上的葡萄捏爆汁。


    陆淮知怎么猜到的?!


    时绥的反应让陆淮知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时绥有次突然去三中找陈牛麻烦,他一直没问原因,原来是陈牛不知好歹来找时绥奶奶了。


    陆淮知语气沉了些,“他直接闯进院子里了?”


    “没有。”时绥见人已经猜出来,也没隐瞒,“他就在院子外扔了几块砖头,把架子砸歪了,奶奶没防备,惊到,摔了一跤。”


    陆淮知清洗葡萄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绥感觉到陆淮知生气了,无奈又好笑。


    这都多久的事了。


    他先朝院子外看了眼,这个角度奶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就摘下竹篮里最红的那颗葡萄,递到陆淮知嘴边,“别摆脸色,奶奶会看出来。”


    陆淮知张口吃下,神色还是渐渐舒缓下来。


    三人坐在院子里吃了会葡萄,奶奶问了问时绥学习的事,时绥一五一十地答了,还说下次期末考试再拿成绩单给奶奶,让她去跟隔壁赵奶奶炫耀。


    时绥还不忘把陆淮知的功劳加了上去,“要不是他辅导,我上次都没法进步那么多。”


    这话让时绥奶奶更高兴了,“小陆你喜欢吃什么菜,我中午专门给你做!”


    陆淮知顿了顿,“清炒小白菜。”


    他看到奶奶有个后院,都是青菜,其中就有小白菜。


    果然奶奶一听这话,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没问题,我等会炒一大盘!”


    “我先去把菜摘回来。”


    时绥闻言就想跟着去,却被奶奶制止,“厨房的事交给我,我还有另外的任务给你。”


    几分钟后,时绥带着陆淮知去了隔壁赵奶奶家。


    赵奶奶显然知道两人是来干什么的,抱过来一只黄色的小狗,“你奶奶就等着它断奶呢!问了我好几天了,拿走拿走。”


    时绥奶奶看赵奶奶家威风凛凛的大狗,自己也想养一只。


    小奶狗也不认生,朝时绥两人没有丝毫威慑力地叫了一声。


    然后,时绥看着陆淮知往后退了半步。


    接过狗回家的路上,时绥偏头问陆淮知:“你怕狗啊?”


    都不挨着他站了。


    陆淮知声音有点紧绷:“小狗不怕。”


    时绥坏心顿起,抱着小狗突然往陆淮知面前伸,小狗以为时绥在跟他玩,四个腿都伸直了,又兴奋地嗷了一声。


    陆淮知脚步一下停住,僵在当场,都忘了躲。


    时绥见他真的怕,将狗抱回来,笑的肚子疼,“陆淮知,你傻不傻啊!害怕你不会跑吗?”


    他说完,脸色忽然有些古怪。


    这句话有点耳熟。


    “你是不是傻?狗追你你就跑啊!”


    回应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我跑不动,狗太多了。”


    “他们牙都没长齐,就冲你叫几声你就吓哭了?真没用。”


    然后,就是棍子驱赶狗狗的声音,他的身后也多了个尾巴。


    “你再跟着我,我就揍你了。”


    隐隐预约的对话在时绥脑海中浮现,可那似乎是他很小时候的事,再具体的,就想不起来了。


    时绥说:“我小时候好像也碰到了一个人,他很怕狗。”


    他看向陆淮知,笑道:“现在想想,跟你还挺像。”


    陆淮知深深看了时绥一眼,往时绥身边靠了些。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时绥怀里的狗好奇地用鼻子去嗅陆淮知,陆淮知只是脸色有点不自然,没躲。


    时绥把狗狗的头按回去,不让他乱蹭,“行了,不笑话你,你害怕就离远点。”


    陆淮知偏头,看着时绥,“有你我怕什么?”


    陆淮知的眼神太认真,时绥看了一眼,不自在地低头哦了一声。


    陆淮知这么信赖他吗?


    时绥抱着怀里的小黄狗,没抬头,忽然,小声又快速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他咬到你的。”


    ——


    两人给狗狗做了一个简单的狗窝。


    时绥对于奶奶想养狗非常赞同,狗狗很忠诚,能陪伴奶奶,也能看家。


    将狗安顿好,两人还进厨房各自炒了一个菜。


    陆淮知做的豆角炒肉,时绥做的番茄鸡蛋,鸡蛋都糊了。


    好在陆淮知似乎更喜欢吃糊鸡蛋,很赏脸地吃光了。


    下午临走前,时绥奶奶还给了两人一大兜牛轧糖。


    两人抱着牛轧糖回了家。


    因为白天一直都在奶奶家,两人的学习计划落下一大截,一回家就进卧室学习,直到将近0点才勉强完成基础任务。


    两人冲了澡就躺床上睡觉。


    时绥觉得自己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就连陆淮知将他侧着的身子掰过来抱进怀里都没计较。


    “时绥,有个故事你听不听?”陆淮知拨开时绥颊边散乱的发,“其实我之前来过安城。”


    他爸妈都是安城人,只是之后做生意全部迁到了A市。


    十年前,他放暑假的时候,爸妈还曾带他回老家避暑。


    时绥睡的迷迷糊糊的,只听到耳边一直传来陆淮知低沉的声音,他想回话,最后却只是含混地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陆淮知将人往怀里抱了抱,下巴搁在时绥的发顶,继续说道:“当时,我就是在那颗枫树下看到的你。”


    那个时候他爸妈正处于吵架最厉害的时候,离婚一直挂在嘴边,他很迷茫,回到老家,环境陌生,他谁也不认识。


    可是没有人管他的心情。


    那天晚上他爸妈吵架,直接摔东西,耳边全是碗碎在地上的声音,他很害怕,跑出来了。


    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理所当然地迷路了,还被一群狗追了一路。


    最后实在跑不动,任由狗把他扑在地上,吓得直接哭了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时绥出现了,逆着光挡在他跟前,用棍子把狗都赶走,还嘲笑他怎么小狗都怕,是个小哭包。


    时绥小时候就很凶,他当时也发怵,可是又害怕被人扔在那里,就一直跟着时绥。


    尽管时绥一脸冷酷,语气里满是嫌弃,可那晚,他将自己身边所有的狗都赶走,甚至抱着一个狗,掰开嘴给陆淮知看狗嘴里的牙齿。


    只冒了一点点,还是小奶狗。


    小时绥绷着脸,“你别哭了,吵死了。”


    然后给他塞了一颗糖果。


    就是奶奶做的牛轧糖。


    时绥好像很怕他哭。


    陆淮知这才慢慢擦干眼泪,紧紧靠在时绥身边,时绥去哪,他就去哪。


    两人在那颗枫树下,等了很久,直到陆淮知的爸妈终于想起了他,来找人,时绥才默默离开。


    “你当时跟我说——”陆淮知语气带着笑,“再跟着我,我就揍你了。”


    这句话,在他转来安城,第一次跟着时绥的时候,时绥也这样吓唬他。


    时绥依旧是那个时绥。


    凶巴巴,却比谁都心软的时绥。


    半梦半醒间,时绥听到陆淮知说他被狗追,还有揍人什么的,他皱了皱眉,努力睁开眼,“谁揍你?”


    陆淮知顿了顿,“你。”


    时绥心放了下去,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揍你。”


    他哪次真的揍过陆淮知?


    时绥抬手,将陆淮知抱住,含混道:“是不是今天被狗吓到了?”


    他学着他奶奶小时候哄人的姿势,在陆淮知背上拍了拍,“别怕,我会把狗赶走。”


    他迷迷糊糊在陆淮知额头上亲了一下,“他们不敢咬你的,我在呢。”


    时绥会保护陆淮知。


    第55章 第 55 章


    时绥做了个梦, 梦里身后跟着一个小屁孩,抽抽搭搭的哭,赶又赶不走。


    他只好用奶奶给他的一颗牛轧糖, 才让人止住哭声。


    梦里, 他看到那小孩哭的眼睛水汪汪的, 揉的通红,狼狈又可怜。


    时绥想看清这烦人的小孩长什么样,努力睁开眼,视线终于清晰,却对上了一双黑眸。


    没有往日的冷清, 带着些许懒散,眼尾是初醒的红。


    陆淮知的眼睛也生的很好看。


    时绥看了半晌, 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陆淮知,我还没见你哭过。”


    陆淮知愣了愣,随即揉了一把时绥的头发,“哭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会再在时绥面前哭了。


    时绥也觉得自己说话莫名其妙。


    只是对上陆淮知眼睛的一瞬间,他有种陆淮知就是梦里那个小孩的错觉。


    时绥觉得应该是他还没睡醒。


    两人起床去洗漱, 然后一起下楼去楼底下买早饭。


    时绥带着陆淮知去了那个小笼包很好吃的摊位。


    他们起的晚,周日早上的摊位前没多少人,不过意外碰到了欣欣和她的妈妈。


    欣欣高兴地跳下凳子跟两人打招呼,“时绥哥哥,陆淮知哥哥, 早上好!”


    时绥打了个哈欠, “嗯。”


    陆淮知:“欣欣早上好。”


    两人各自点了小笼包和豆浆,还加了一份蒸饺。


    欣欣很自来熟地将椅子搬到了两人旁边, 还不忘捂着嘴跟陆淮知说悄悄话:“大哥哥,你把时绥哥哥哄好啦?”


    陆淮知这才想起之前拜托欣欣给时绥送给嘴巴消肿的药膏的事, 温声道:“哄好了,多亏欣欣帮忙。”


    欣欣立马绽放出灿烂的笑脸,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很能干的,包在我身上!”


    “哥哥只要多带糖糖来玩就行啦!”


    陆淮知点头应下。


    欣欣很快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被她妈妈带走。


    时绥在小碟子里倒上醋和辣椒油,问陆淮知:“糖糖一个人在家行吗?”


    欣欣提起来,他才想起陆淮知这两天都是在他家过的夜。


    而陆淮知的妈妈已经走了。


    “没事。”陆淮知解释,“我跟家政阿姨打过招呼,这几天她都会上门。”


    卢婕专门请了一个家政阿姨照顾他的起居,也会照顾糖糖。


    时绥这才放心,蘸着辣椒碟吃了口小笼包,含混道:“那就行。”


    陆淮知说:“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回去看看。”


    “也不是担心。”时绥想了想糖糖粘人的性子,“就怕只有它一个会无聊。”


    也不知道它跟家政阿姨合不合得来。


    陆淮知看出了时绥的顾虑。


    实际上糖糖一点都不认生,谁都粘。


    可他没说,反而话音一转,“我也有点担心,我们回去看看?”


    时绥很快地应下,“好,我晚上去兼职,白天没事。”


    “嗯。”陆淮知用小笼包蘸了醋,“小区旁边的向日葵还开着。”


    语气随意,像是不经意间提起。


    时绥却差点被小笼包噎住,“咳咳……”


    他一下就想起了当时放陆淮知鸽子的事。


    陆淮知把豆浆递给他,时绥喝了口,才顺气。


    时绥抬眼观察了一下陆淮知,表情淡淡的,没生气,可也谈不上开心。


    他试探道:“要带糖糖出去溜溜吗?”


    今天是阴天,不算热。


    陆淮知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小笼包吃完,“我可以认为这是约会吗?”


    时绥正在喝豆浆,差点喷出来。


    他连连咳嗽几声,引得摊主都往他们这边看。


    时绥涨红着脸,“你小点声!”


    陆淮知顿了顿,压低音量又问了一遍:“是约会吗?”


    时绥脸更红了,目光四处乱飘,就是不敢跟人对上眼。


    最后,含混又快速地嗯了一声。


    应该,算是约会吧?


    两人吃完早饭,就去安和小区接糖糖。


    尽管已经两天没见到陆淮知,当两人同时出现在门口,糖糖还是毫不犹豫朝时绥扑了过来。


    陆淮知这次没有把猫抱走,而是去拿了糖糖的牵引绳,任由时绥将它抱出门。


    今天天气真的很不错,温度适宜,旁边的小公园时不时有风吹过,很凉快。


    糖糖在地上走了几步,就懒着不动了,疯狂蹭两人的裤腿要抱。


    陆淮知不惯着它,还是时绥看不下去,将猫抱了起来,嘀咕道:“这到底是谁家的猫啊?”


    陆淮知回应:“你家的。”


    时绥属于陆淮知,陆淮知也属于时绥。


    时绥很轻易地懂了陆淮知的脑回路,将糖糖的耳朵捂住,“别听他胡扯。”


    把猫都带坏了。


    两人在小公园逛了一圈,话并不多,气氛却无比融洽,时绥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走到中途,陆淮知自然地拧开矿泉水瓶,递到时绥嘴边,时绥也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


    毕竟他抱着猫,没办法腾出手。


    陆淮知还贴心地替时绥擦了擦嘴角的水珠。


    两人走到公园中央。


    这里有一处湖泊,水很清,微风拂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湖边的向日葵也正开着,衬出夏日的热烈。


    时绥又看到了那个网红标志牌——


    [我在安城很想你。]


    上次他看到这句话,内心很复杂。


    他在安城,陆淮知却不是。


    现在时绥完全没有这种感觉,陆淮知就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时绥突然往陆淮知那边靠了一下,两人的肩膀相撞,然后紧紧靠在一起。


    陆淮知的体温透过短袖渐渐传递过来,温热又真实。


    “累了?”陆淮知接过时绥怀里的糖糖,“那边有长椅,我们过去休息一下。”


    两人坐在长椅上,糖糖卧在时绥腿边,将自己卷成一个球,眯着眼打盹,尾巴还轻轻甩动,表示出它的惬意。


    两人就坐在离向日葵花田不远的地方,很多情侣来打卡拍照。


    有一对年轻情侣路过两人身边,女生看到糖糖,有点走不动路,惊艳道:“这只布偶猫好漂亮。”


    糖糖似乎听到有人在夸他,耳朵竖起来,睁开眼,朝两人软乎乎瞄了一声。


    那个女生央求地看向时绥,“你好,我可以摸摸它吗?”


    猫紧紧靠着时绥,她下意识以为时绥是猫的主人。


    时绥用胳膊肘撞了陆淮知一下,示意他吭声。


    陆淮知却说:“你决定。”


    时绥一下想起了陆淮知之前说糖糖是他家的言论。


    他揉了揉泛红的耳朵,冲女生说道:“可以摸,但是你轻点。”


    时绥第一次充当家长的角色,有点紧张。


    女生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糖糖的脑袋,糖糖也很给面子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她心满意足地给糖糖拍了几张照片,旁边的男朋友笑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之后也可以养一只。”


    女生脸上的笑更甜了,“好。”


    两人相携离去。


    时绥还听男生问女生吃不吃冰淇淋,花田那边有卖的。


    然后两人拐了个弯,朝那边走了。


    时绥有点馋,朝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可是向日葵长的高,他什么都没看到。


    “我去买。”陆淮知站起身,“草莓味的?”


    时绥愣了愣,陆淮知会读心术?他分明什么都没说。


    “不会读心。”陆淮知将时绥头上那缕翘起来的头发往下按了按,“是你心思都写在脸上。”


    时绥低头揉了揉脸,确定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后,才抬头,“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陆淮知顿了顿,“他要是再胡说,我就揍他。”


    时绥:“……”


    “你猜错了。”时绥板着脸,“我不爱吃草莓味的冰淇淋,给我随便买个其他味的。”


    最后,时绥看着面前两个粉红色的甜筒,沉默下来。


    “只有草莓味的。”陆淮知解释。


    时绥扫了他一眼,“你就编。”


    他接过其中一个咬了一口。


    明明刚刚还有人手里拿着白色的奶油味冰淇淋。


    两人吃完冰淇淋,就带着糖糖回家了。


    猫性子懒,根本不愿意多动弹。


    两人就在陆淮知家里写了会作业,写完一张卷子,他正准备拿给陆淮知看,抬手,却不小心碰到陆淮知的手。


    肌肤很轻地蹭过,带来一阵微弱的电流。


    两人对视了一眼。


    莫名其妙的一眼,莫名其妙升温的空气,像是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


    时绥吞咽了一下,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草莓味冰淇淋甜腻的味道。


    陆淮知眼神暗了暗,俯身,偏头凑过来。


    略微干燥的唇捧在一起,就像是把火星扔进枯草堆,噼里啪啦,瞬间燃了起来。


    就在时绥闭上眼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门开的咯吱声,他吓得瞬间推开陆淮知,惊魂不定地看向门口——


    没人。


    时绥视线往下,看到了糖糖。


    原来是糖糖睡够了,过来找他们,刚好门没关严,糖糖就用爪子将门推开了。


    时绥:“……”


    糖糖对自己的行为一无所知,走到时绥跟前,无辜地喵了一声。


    时绥看着糖糖纯净的蓝色大眼睛,那点心思散了个干净,他含混道:“时间不早了,吃个饭我就要去兼职了。”


    陆淮知将凑在时绥腿边的猫无情抱走,“我跟你一起。”


    时绥跟陆淮知在南巷找了家麻辣香锅,吃完出来,天已经黑了。


    时绥灌了一大口水,将喝空的水瓶扔进垃圾桶,“他家中辣怎么这么辣。”


    早知道他就跟陆淮知一样点微辣了。


    刚好两人经过一个奶茶店,时绥立马停下,“买杯冰的降降火。”


    临近暑假,很多店都在搞活动,这家奶茶店也是,推出了一个情侣套餐,情侣到店消费送一个小猫形状的娃娃。


    那个娃娃做的正好是布偶猫,跟糖糖有点类似。


    时绥发现陆淮知往那个娃娃上多看了两眼。


    原来陆淮知心思也写在了脸上。


    时绥想起白天冰淇淋的事,莫名觉得找回了场子,他在手机小程序上也点了情侣套餐,还给陆淮知看了眼自己的订单,“你的心思也很好猜。”


    陆淮知眼底划过一抹隐晦的亮光,他嗯了一声,没否认。


    他的确想跟时绥点这个套餐。


    这个跟之前奶茶店买一送一的活动性质完全不一样。


    前面的小情侣也是看中了那个娃娃,女生拿到的时候,开心地直接在他男朋友脸上亲了一口。


    很响亮的一声吧唧声。


    时绥察觉旁边的陆淮知视线在他侧脸上停留片刻。


    时绥:“……”


    陆淮知不会想效仿吧?


    这可是大街上!


    虽然之前被糖糖打断得很突然……


    时绥握着手机的手收紧,绷着气音小声警告陆淮知:“你别乱来,旁边都是人。”


    陆淮知一向胆子大,他真的担心这人不顾场合。


    陆淮知:“嗯?”


    时绥忍着脸上的躁意,“现在不行,等去网吧。”


    柜台的隔板能阻碍大部分视线,还黑,偷偷亲一下没事。


    陆淮知后知后觉懂了时绥的意思。


    他刚刚只是在看飞在时绥脸边的蚊子而已。


    不过陆淮知没解释,挥手赶走蚊子,含混应了一声。


    两人点的套餐做好,他们上前去拿,女店员看是两个男生,犹豫了一下,将手里原本的小猫娃娃又放了回去。


    时绥手都伸过去了,尴尬地僵在半空。


    他点了套餐怎么不给娃娃?


    时绥有点恼,可还没开口,半空的手就被陆淮知握住,牵了回来。


    温热的触感让他一下哑了火。


    陆淮知朝店员说道:“可以给我们一个娃娃吗?”


    女店员从两人牵手的震惊中回过神,意识到什么,笑容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灿烂,她双手将娃娃递过去,“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祝你们长长久久。”


    时绥原本臭着的脸在最后一句祝福语中垮掉,别扭地伸手接过娃娃。


    算了,不计较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时绥跟陆淮知一人拿着一杯奶茶, 慢悠悠往网吧走。


    时绥捏着手里的小娃娃,准备给陆淮知的时候,转头, 发现陆淮知竟然在路上玩手机, 还把手上的奶茶拍了个照, 像是在跟谁分享。


    “你在给谁发消息?”


    陆淮知指尖顿了顿,在聊天框快速打出几个字,才回道:“汪城在群里问我们在干嘛,我就跟他说了。”


    时绥也掏出手机去看群,[一窝狗]的群聊消息已经有几十条了, 他省去汪城无意义的水群,往下看。


    【汪汪:今天时绥是不是去网吧兼职, 我记得是七点左右,有无一起去开黑的?】


    【池青:我来,正好缓缓。】


    【汪汪:好嘞,班长来不来?学了一周了,来个愉快的结尾?@齐思正】


    齐思正没理他。


    【汪汪:好的, 我等会给你留位置。】


    【齐思正:?】


    【汪汪:学霸呢?是不是跟时绥在一块呢?@陆】


    【陆:在。】


    【陆:我们一块买了奶茶。】


    时绥看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要是往常,陆淮知最多回一个[在],不可能主动跟汪城聊起来。


    【汪汪:什么奶茶?我路上也买一杯。】


    陆淮知直接把奶茶图片发了上去。


    这张图片发的很巧妙,不光将奶茶上的信息完完本本发了上去, 背景还是两人在路灯下的影子。


    肩靠着肩, 熟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亲密。


    特别像时绥曾经看到过的,暗搓搓在朋友圈用文艺照片秀恩爱的小情侣。


    群里池青最先发现不对。


    【池青:这不是南巷那家正在搞活动的奶茶店, 你买的好像是情侣套餐。】


    【陆淮知:嗯,他们套餐送的小玩偶很像我家的猫, 时绥就帮我买了一份。】


    【池青:?】


    【齐思正:?】


    【汪汪:哇!地址发我!】


    汪城的发言在几人之间格格不入。


    时绥麻了。


    陆淮知这往外显摆的臭毛病改不了是吧?


    他见陆淮知还想在群里发消息,一把遮住他的手机屏幕,板着脸:“不许发了。”


    陆淮知很听话地收回手机,“好。”


    群里汪城还在不断追问地址,一直艾特陆淮知,每艾特一次,陆淮知手机就震动一下。


    不过陆淮知很听时绥的话,没看。


    这态度让时绥一点脾气都发不出,只能将矛头对准汪城。


    【ss:瞎了?图片上店名看不到?】


    【汪汪:嘶,还真是,不过我艾特学霸怎么把你炸出来了,看来你们俩果然在一块。】


    【汪汪:大部队买完奶茶马上来跟你汇合!】


    时绥没再理人,跟陆淮知走了几步就到了网吧。


    时绥找来陆淮知之前坐的椅子放在柜台里,将桌面收了收,腾出一片空间给两人做题,再把手里的小娃娃放到桌面上。


    这布偶猫娃娃虽然做工不太精致,可活灵活现的,放在台面上很好看。


    两人刚把要写的作业放到桌子上,汪城几人就到了。


    汪城进来网吧,一眼就看到了时绥柜台上的娃娃,哭丧个脸,“我也想点那个套餐,可是工作人员说今天的娃娃送完了!”


    汪城说完就想去摸摸那个娃娃,被时绥一巴掌拍走。


    “我就看看!”汪城捂着手控诉时绥。


    时绥表情都没变一下,还将娃娃往里收了收。


    池青看着两人在那里掰扯,先开了个包厢,带着齐思正走了。


    汪城依旧不舍得离开,把手扒在柜台边缘,“我就玩一会,等会就还你。”


    说的信誓旦旦,就差举着手指对天发誓了。


    时绥扫了他一眼,“你猜我信不信?”


    他跟汪城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汪城见小心思被识破,索性不装了,“我用一星期午饭来换。”


    按照那家奶茶店的火爆程度,他放学再来买不一定能拿到娃娃。


    这娃娃长的实在可爱,加上时绥护得紧,汪城更是心痒痒。


    时绥对汪城的诱惑不为所动,“不换。”


    这娃娃是给陆淮知的。


    汪城见时绥态度坚决,彻底灭了心思,灰头土脸往池青他们开的包厢走。


    人走后,时绥想了想,将娃娃塞进陆淮知的书包里,还不忘拉上拉链。


    陆淮知将时绥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深了些,不过在时绥抬眼看来的时候,又很快收敛下去。


    不然该恼了。


    时绥确定娃娃放好后,坐起身,准备抬手按亮一边的台灯。


    网吧光线不好,要是写作业,他都会多开一盏灯。


    可时绥手刚搭在按钮上,却被陆淮知按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时绥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陆淮知的书包,娃娃不好好在里面?


    陆淮知提醒:“奶茶店门口,你说的。”


    时绥脑海中立马响起一声响亮的吧唧声。


    他耳朵一下红了。


    在红晕扩散到脸上之前,时绥咬了咬牙,快速扫了一眼四周,没人注意,然后,将陆淮知的脑袋掰过来,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因为太急,位置没对上,时绥亲到了陆淮知的下巴,牙齿都磕了上去。


    陆淮知低低吸了口气。


    时绥的牙齿挺尖。


    时绥愣了一下,抬着陆淮知的下巴想看,柜台前却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你俩干嘛呢?”


    汪城准备去柜台旁边拿几瓶可乐,回去的时候,冷不丁看到柜台两个脑袋凑在一起。


    他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


    时绥僵着把手放下来。就在他顶不住压力准备坦白的时候,汪城突然来了句,“时绥,就算学霸惹你生气,你也不能咬人啊!”


    汪城怜爱地看着陆淮知下巴上的红印,啧了一声:“你下口还挺狠。”


    上次时绥单枪匹马去找陈牛,最后被陆淮知解救,他就知道陆淮知身手不错。


    现在汪城以为是时绥打不过陆淮知,恼羞成怒用嘴了。


    空气一瞬间凝滞。


    时绥麻痹的大脑终于缓慢地回复运转,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汪城。


    汪城其实挺了解他,可有时候又不是那么了解。


    汪城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抱着怀里的可乐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时绥表情收敛下去,面无表情地朝汪城说指了指柜台上的付款码,“付可乐钱。”


    汪城走后,时绥将本来挨着陆淮知的椅子往旁边挪了些。


    今天两次亲吻都被打断,时绥实在心有余悸。


    陆淮知看着两人中间至少5厘米的距离,以及时绥过分规矩的坐姿,一时沉默下来。


    因小失大。


    几人在网吧一起待到晚上十一点,时绥兼职结束,一起离开。


    时绥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陆淮知也伸手帮他捏了捏肩膀。


    汪城打了一晚上游戏,也腰酸背痛,有些羡慕地看了时绥一眼,决定对自己好点,“我今天也打车回家,跟你们一块去公交车站。”


    时绥不在意地点点头,“随你。”


    齐思正因为跟汪城顺路,就被汪城也拉了过去,说反正多一个人不要钱。


    池青家离得近,路就自己走回去了。


    四人俩俩走在路上。


    这个点,街边还残留着食物的香味。


    汪城鼻尖嗅了嗅,很轻易地分辨出来,“烤串,鸡翅,火腿,煎饼……”


    齐思正本来不饿,被他念叨得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不由说道:“你安静点。”


    时绥也馋了,手无意识在平坦的肚子上揉了揉。


    陆淮知发现他的小动作,低声问:“等会回去给你煮面?”


    去超市买个面条跟鸡蛋,不耽误事。


    时绥一下回想起陆淮知煮面的手艺,他这下是真的饿了,点头,“好。”


    汪城就跟在两人身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觉得哪里有点怪。


    等到了公交站,陆淮知继续跟着时绥往前走,汪城心底的感觉更怪了。


    “唉,你们等等。”汪城心里憋不住事,可又不知道怎么问,叫住两人,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齐思正提醒道:“你想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能在一块煮面。”


    汪城眼睛刷地亮了,连连点头,“对对对。”


    时绥心里咯噔一下,刚才陆淮知问的太自然了,他根本没多想,也没意识到后边还跟了两个人。


    “你们听错了。”


    这个时候,他只能抵死不认。


    汪城正准备追问,手机震动一声,他打的车要到了。


    他很快转移注意力,看向陆淮知,“学霸,你打了车没?别到时候一个人在这等。”


    陆淮知根本没打车。


    这几天他都是跟时绥住一块的。


    他开口:“我不——”


    还没说完,就被时绥捂住嘴,“他忘了,马上打。”


    要是让汪城跟齐思正知道两人住一块,那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陆淮知在时绥胁迫的目光下,慢吞吞拿出手机叫了车。


    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运气好,叫的车竟然跟汪城的一块到了。


    陆淮知没立马上车,而是拿出书包里那个布偶猫的娃娃,按开锁扣,挂在了时绥的书包上。


    他一开始就想把这个娃娃给时绥。


    因为,时绥在路上看到这个娃娃脚步一下停了。


    时绥看着书包边摇摇晃晃的小猫,觉得太幼稚,下意识想弄下来。


    可他一抬眼,就对上陆淮知黑沉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时绥却觉得陆淮知似乎是委屈了。


    刚刚他的行为的确是直接把人给卖了……


    时绥心虚地放下手,任由娃娃挂在他的书包上。


    大不了回去再取。


    陆淮知却突然问了一句:“它明天还会在你的书包上吗?”


    时绥:“……”


    他咬着牙:“会。”


    陆淮知这才上车跟汪城他们一起离开。


    回到家,时绥将书包放在沙发上,用手拨弄了一下上面的吊坠。


    这玩意不是他给陆淮知买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到他的书包上了。


    陆淮知真的想要这个娃娃?可之前在群里,陆淮知的重点炫耀对象好像是那杯奶茶。


    情侣奶茶……


    时绥莫名懂了陆淮知的潜在含义,捏了捏小娃娃毛茸茸的尾巴,嘟囔道:“心眼真多。”


    虽然嘴里说着吐槽的话,可时绥还是将娃娃仔细摆好,确定书包不会压到它,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时绥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无聊地玩了几局开心消消乐。


    他下意识把胳膊举高,给旁边留出空间,打了整整一局,才意识到不对。


    时绥往旁边看去,空的。


    他悻悻地将胳膊放下来。


    他真是魔怔了。


    不过原本两人能睡一块的。


    时绥不自觉想起陆淮知上车前的表情,嘴唇微抿着,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


    反正算不上高兴。


    他想了想,给陆淮知发了个消息。


    【ss:明天给你带楼下的小笼包,要不要?】


    陆淮知看到消息,顿了顿,意识到时绥又在哄他。


    时绥很快看到陆淮知回了消息。


    【陆淮知:要。】


    【陆淮知:没不开心。】


    时绥蹭地一下把手机压进枕头里,只露出红透的耳朵,“谁管他开不开心啊!”


    第二天,时绥没有赖床,洗漱完就小跑去早点摊买饭,“两份小笼包。”


    摊主笑着说:“是不是给经常跟你一块来的那个小伙子带的?”


    说完,熟练地给时绥装上醋包和辣椒油。


    时绥接过小笼包,却突然有些踌躇,“老板,你怎么知道我是给他带?”


    摊主手下忙个不停,嘴里毫不犹豫说道:“不然还有谁?你们关系那么好。”


    时绥:“?”


    这么明显?


    他看着手里两袋小笼包,沉思片刻,抬头:“再给我来三份。”


    ——


    陆淮知来到教室的时候,桌上放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他看了会,才在座位上坐下。


    以前还没人给他带过早餐。


    这种感觉很特别。


    时绥座位是空的,不过书包已经塞进课桌了,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陆淮知手刚碰到塑料袋,前面的汪城就回过头,“学霸,你快尝尝小笼包,太好吃了!时绥今天只中彩票了吗!这么大方!”


    说话语气含混,像是在吃东西。


    陆淮知抬头,就看到了汪城嘴里白鼓鼓的小笼包,他手里拿着跟他一样的袋子,里面的小笼包已经炫了一小半了。


    汪城一边吃,还不忘伸手往旁边凑,“班长,你那么多肯定吃不完,给我一个呗!”


    然后,陆淮知就看到了齐思正手里的小笼包,还往上腾腾冒着热气。


    陆淮知静静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笼包,问了一句:“时绥呢?”


    汪城回道:“给隔壁池青送小笼包去了。”


    陆淮知:“……”


    时绥回来后,就看到陆淮知正在用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桌上的小笼包。


    汪城还想用筷子去夹陆淮知的,被时绥眼疾手快地赶走,“每人一份,不许抢。”


    汪城吃人手短,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就放弃了。


    陆淮知听到那个每人一份,吃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没说话。


    时绥跟人相处这么久,哪里不懂陆淮知在想什么。


    他撕开一个醋包,往陆淮知的小笼包上倒了倒,压低声音:“酸不酸啊你!”


    “酸。”陆淮知很快承认。


    他不想其他人得到时绥对他的特殊。


    他看着时绥,“我不能吃醋吗?”


    时绥一时无言。


    谈恋爱后,陆淮知的开始明晃晃表现出他霸道的占有欲了。


    他低声解释:“只给你带太显眼了。”


    陆淮知淡淡嗯了一声。


    明显还醋的很。


    时绥手搭在书包上,朝前方看了眼,汪城正在磨齐思正的小笼包,看样子短期内不会回头。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快速拿出什么飞速塞到陆淮知怀里。


    陆淮知接住。


    是一杯豆浆,入手还是烫的。


    独他一份的豆浆,被时绥藏起来了。


    “别酸了。”时绥捏了捏书包上的猫咪挂件,含混道,“豆浆我放糖了。”


    第57章 第 57 章


    有了想考进前一百的动力支撑, 时绥最近学习格外用功,上课也很少打瞌睡。


    除了田洪军的语文课。


    拗口的文言文就像在时绥耳边打转的经文,饶是他已经尽力打起精神, 脑袋还是一点点往下掉。


    早上为了给陆淮知带小笼包和豆浆, 他起的太早了, 现在上课,困意一个劲往上涌。


    最后,很轻的一声砰,时绥脑袋撞到桌面。


    好在上面垫着一本语文书,没撞太狠。


    时绥清醒了, 揉了揉眼睛,继续听。


    五分钟后, 在脑袋即将再次落到桌面的时候,额头被人轻轻扶住,然后放了下去。


    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加上没有撞击的疼痛,让时绥顺利睡了过去。


    陆淮知看了眼呼吸平稳的时绥, 将笔记记得更详细了些。


    今天田洪军讲的是一份卷子上的文言文阅读,比较生僻晦涩,其实没有太多的实用性。


    还不如让时绥好好睡一觉,他之后简单给人讲一遍就行。


    下课铃声响起,时绥桌面被人敲了敲。


    时绥以为是陆淮知, 挨着人的胳膊肘不客气地往旁边撞了撞, “别吵。”


    他大半个胳膊都伸到了陆淮知的桌面上,半张脸朝着右边, 姿势随意又散漫。


    陆淮知只是将桌上的书往旁边挪了挪,尽力给人再空出点位置。


    他抬眼看向在时绥桌边站着的田洪军, 声音压得低了些,“老师,现在下课了。”


    言下之意,时绥可以睡觉。


    “你以为我没看到他睡了一节课?”田洪军瞪起眼睛,“你不光不提醒他,还纵着他?”


    再睡,下节课其他老师来了,更不会管时绥。


    时绥隐隐约约听到旁边交谈的声音,扰的他实在很难再睡下去。


    闭着的眼慢吞吞睁开,就这样绷着个单眼皮,眼底没什么情绪。


    被吵醒的时绥明显是带着起床气的,面无表情更显得气势逼人。


    可这点起床气在触到陆淮知沉静的目光时瞬间散了大半。


    他绷着脸,“吵什么吵?”


    等时绥坐起来,转头,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田洪军。


    田洪军看着时绥脸上睡出来的红印,目光凉凉,“睡的香吗?”


    时绥顿了顿:“还行?”


    这么多老师中,就田洪军讲课最催眠。


    这话把田洪军气的,“你跟我来办公室!”


    时绥早有预料,站起身准备跟人走。


    起身的时候,他不小心带起了课桌里的书包,书包往外掉了一大截,时绥伸手把它摁了回去。


    不过那个布偶猫挂件坠在了课桌外,一晃一晃的。


    田洪军目光落在那个眼熟的娃娃的上,气愤的表情突然转换为震惊,震惊中还带了丝茫然。


    时绥怎么会有这玩意?


    时绥见他盯着娃娃看,将它塞进书包里藏好。


    老田总不至于跟汪城一样看中他的娃娃了吧?


    等到了办公室,时绥才懂田洪军为什么盯着那个娃娃看。


    各班的班主任桌上都有一两个类似的娃娃,还有不少男女同学低着脑袋站在班主任桌边挨训。


    “你们现在才多少岁?就想着谈恋爱?”其中一位班主任声音凌厉,“这是早恋你知不知道?”


    [早恋]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时绥心上。


    时绥万万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小娃娃暴露。


    好在田洪军应该猜不到陆淮知头上。


    抵死不认就行。


    田洪军看了眼站在他桌边的时绥,时绥不甘示弱,面无表情地回看。


    “你还挺理直气壮?”田洪军无奈又好笑,“说吧,谁。”


    奶茶店那个情侣套餐的活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学校借此抓出了好几对小情侣进行思想教育,他也做好了自己班上会出现这个娃娃的心理准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情况会出现在时绥身上。


    他知道时绥长的帅,就算之前再混,也有不少人跟他告白。


    可时绥从来没答应过,而且脾气又臭又硬,几乎没有女生能坚持到第二天。


    所以,田洪军在看到那个挂件的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步入老年,得了老花眼。


    时绥装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瞒我呢?”田洪军皱眉道,“这是南巷那家奶茶店吧?还必须情侣一块去才行,娃娃还限量,你排队等了好久吧?”


    时绥:“……”


    他当时还在心理吐槽奶茶店人怎么这么多,原来限量。


    田洪军看他不说话,叹了口气:“时绥,你最近表现很好我知道,你今天就算上课睡觉,我也没真的生气。”


    他话音一转,“但是早恋不同,你成绩刚有起色,别就这样断了,会遗憾终身的。”


    田洪军温和地看着时绥,“跟我说说,是谁?我们一起聊聊。”


    时绥依旧死活不开口。


    田洪军见他软硬不吃,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


    “你们认识没多久吧?”


    毕竟要是老相识,时绥也不会现在突然开窍。


    时绥簌地抬头:“?”


    田洪军又问:“刚交往?”


    时绥:“??”


    田洪军暗道还不算太晚,“不是我们班的吧?”


    然后,田洪军就看到时绥紧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田洪军:“?”


    这小子什么意思?


    时绥后知后觉意识到田洪军在诈他,迅速低下头,不再给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从前打架被抓到他都能对付得游刃有余,怎么现在心慌成这样。


    都怪陆淮知。


    他都不敢想象,年级第一早恋,还扣上同性恋的帽子,会对陆淮知影响有多大。


    田洪军脸色严肃起来,“时绥,你老实交代,你跟谁谈呢?”


    还没等时绥回答,身后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师,你叫我?”


    时绥眼睛瞪大,回头震惊地看向陆淮知。


    他还没招呢,陆淮知倒好,一下就抖出来了。


    田洪军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没叫你。”


    时绥闻言立马将陆淮知往办公室外推,“你回教室。”


    陆淮知短暂地握了一下时绥的手,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没事。”


    “那可能是同学把话传错了。”陆淮知淡定地跟田洪军解释,说完绕过时绥,挡到他身前,“老师,我知道你在问时绥关于那个娃娃的事。”


    “当时我跟时绥在一块,觉得那个娃娃实在可爱,就点了情侣套餐,店员也把娃娃送给我们了。”


    陆淮知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实陈述了一遍,神色淡然,语气不疾不徐,让人察觉不出一点暧/昧。


    “老师,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说出那天点单的具体时间,然后让时绥把订单给你看。”


    田洪军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他消化了好一会,才回道:“那倒不用。”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我就说,时绥怎么可能谈恋爱。”


    硬石头都能开花才有鬼。


    田洪军说完,时绥瞥了他一眼,多少有点不服气。


    陆淮知侧身,挡住时绥的目光。


    田洪军把这件事认定为乌龙,跟时绥嘱咐了几声,“最近学习劲头不错,继续保持。”


    说完看向陆淮知,“我其实真有事找你。”


    他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翻出一个表格,“B大的提前招生名额,指明给你。”


    B大是A市的超一流大学,提前招生名额十分珍贵,要求也极为苛刻。


    陆淮知毕竟是清河一中出来的,各种竞赛奖项一个不少,B大就专门抛来了橄榄枝。


    只要再进行一个综合成绩评定,提前录入B大,陆淮知就不用参加高考了。


    陆淮知看了眼田洪军手上的报名表,没接,“我不需要。”


    时绥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等两人出了办公室,时绥趁人不注意,拉着陆淮知往大步往楼下走。


    拐进废弃的多媒体教室,时绥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陆淮知,你为什么不去B大?”


    他脸色很难看,是真的生气了。


    时绥就算再学渣,也知道B大多牛逼,这种提前招生,免于高考,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想要,陆淮知却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他很快意识到,陆淮知机极有可能是为了自己。


    时绥不允许陆淮知做这种蠢事。


    “你等会就去跟田洪军说你刚才没想好,去把那个表填了。”时绥生气地绷着脸,“我看着你填。”


    “时绥。”陆淮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不想去B大。”


    “这件事没商量。”时绥不听他的,紧拽着人的手腕就准备往外走,“你不想去也得去。”


    在两人交往以来,时绥很少对陆淮知有这样强硬的态度。


    陆淮知见时绥准备开门,一只手压在门上,砰的一声,门又合上。


    空气中慢慢荡起灰色的粉尘,在阳光中上下浮动。


    上课铃响起,两人都没动。


    时绥咬牙:“陆淮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不想陆淮知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是考不上B大,可我在努力学了,A市那么多大学,我总能考上一个。”时绥说,“我们不会分开。”


    他身上还有一点存款,大学学费是够的,他还能边打工边上学,肯定可以在A市生活下去。


    关于这些,时绥早就想好了,他甚至查了A市的物价,的确比安城贵很多,但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时绥将调查好的东西全部讲给陆淮知听,最后说道:“所以,你去把那份表格填了。”


    这是时绥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语气又急又快,像是生怕陆淮知不明白。


    陆淮知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时绥。


    看着他因为说太多话干燥的嘴唇,看他急的鼻尖渗出的细汗,看着他固执盯着自己看的眼睛。


    陆淮知喉结滚了滚,突然,很重地将时绥抱进怀里。


    他没想到,时绥竟然已经开始规划未来了。


    而时绥的未来里,明显有他。


    明明平日里像是什么都放在心上,甚至他想在课桌下跟人牵手都要被凶,让他保持距离。


    他以为时绥并没有多在意他……


    “时绥。”陆淮知将脸埋在他的脖颈,“我喜欢你。”


    真的好喜欢。


    时绥手撑在陆淮知的胸前,本来准备将人推开,却猝不及防听到了陆淮知的那句告白。


    手底下的心跳也快得离谱,像是在朝时绥倾诉身体主人汹涌又热烈的情感。


    时绥很久没听到陆淮知说这样直白的情话了。


    他推拒的力道小了很多,“陆淮知,你跟我来这套也没用,表格还是要填。”


    他说完又怕语气不够重,陆淮知还跟他耍赖,努力臭着脸说道:“你抱这么紧,不热吗?”


    关键是陆淮知还靠他脖子那么近,他感觉上面都出了一层汗。


    时绥的话将暧/昧的气氛一下打破。


    陆淮知平稳了一下情绪,才放开时绥,擦掉他额上和后颈的汗。


    头发向上撩起,露出底下饱满的额头和青涩的脸,陆淮知看了一眼,凑近,在时绥的鼻尖亲了一下。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会来这招,脸蹭地红了,臭着的表情瞬间没有丝毫威慑力。


    陆淮知似乎还觉得不够,又低头在时绥唇边亲了一下。


    时绥实在没忍住,抬头回亲了一口。


    就在两人唇即将再次贴在一起时,楼上隐隐传来一阵响亮的[老师好]。


    已经上课了。


    陆淮知只能收敛起心思,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去B大的提前招生,我是有其他计划。”


    时绥:“什么?”


    陆淮知:“我想去A大。”


    A大是A市最好的大学,就算B大再好,在A大面前也要排第二。


    时绥嘴唇张了张,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就跟笑话似的,他声音有点恼,“那你不早说?”


    陆淮知笑道:“我没机会。”


    时绥太着急了,噼里啪啦说的一通,都没让他开口。


    在时绥发飙前,陆淮知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次亲的稍微久了一点,在时绥反应过来,准备张嘴回应的时候,陆淮知退开,抵着他的额头笑道:“不能亲了,该去上课了。”


    时绥看了眼陆淮知湿润的唇,半晌后,才不情不愿道:“哦……”


    狗屁的上课。


    第58章 第 58 章


    在时绥知道陆淮知想要上A大后, 特地在课间用手机去查了一下。


    A大是百年名校,实力强劲,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 时绥看了一眼他们往年分数线, 只觉得离谱。


    考进去的估计都是各个省的状元。


    不过陆淮知肯定没问题, 时绥很相信这一点。


    他将学校概况看了一遍,准备放回手机的时候,突然发现资料上写着一句话——


    [A大位于A市最繁华的大学城,周边围绕着6所大学。]


    时绥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 特地去搜了一下,这6所大学有四个一本, 两个二本。


    离A大最近的是M大,两所大学在隔壁,只隔了一条街。


    这所大学虽然不算211,却也是一本里较为出色的了。


    时绥看了眼他们往年的分数线,粗略估算了一下, 他要是能稳进年纪前一百名,再调剂一下,问题不大。


    于是,时绥学习的劲头更足了,每天晚上学习的时间直接延迟到晚上一点, 陆淮知催他睡都不去, 眼睛都黏在试卷上了。


    有一次将近一点半时绥还不睡,陆淮知直接沉了脸, 将时绥拦腰抱起,扔到床上。


    因为写的专注, 时绥的笔都捏在手上。


    时绥学习被人打断,立马蹦起来,“我那道数学题差一点就写完了!”


    陆淮知看着时绥眼里的红血丝,没说话,直接压着他的肩,俯身吻了上去。


    时绥所有的抗议都被堵了回去。


    最近两人亲的越来越频繁了,也渐渐不只满足于唇舌,时绥锁骨右侧有一个凹陷的小痣,每当他不听话的时候,陆淮知就亲的比较凶,还会咬那颗小痣周边的肉。


    时绥只能用力抓着陆淮知的头发,喘着气让他滚。


    最后,强势的骂声变成愈发沉重的呼吸,时绥会压着声,让陆淮知轻点咬。


    这次亦然,时绥本来半靠着墙都快坐起来了,陆淮知却不让他动,手从肩膀挪到他的后颈,捏着那里的软肉,时绥只能发出含混的吞咽声。


    床上还散落着两人的卷子,那张被时绥心心念念的数学试卷正被他踩在脚下,他足背绷起,卷子皱在一起,发出窸窣的咯吱声。


    这声音唤回了时绥的一点神志,他下意识收回腿,膝盖弯起,却忘了陆淮知正在上方。


    膝盖碰到了什么东西,时绥听到陆淮知呼吸一滞。


    时绥的腿上升不对,下降也不对,就这样半曲着。


    他抬头看,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像是能把他吸进去。


    时绥很轻地吞咽了一下,试探着伸手,“我帮你。”


    他刚抬起手,就被陆淮知压在了旁边。


    为了更方便两人学习,并且不玩手机,陆淮知在时绥卧室墙上挂了一个钟。


    陆淮知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将近凌晨2点了。


    不是能胡闹的时间。


    陆淮知不轻不重地在时绥唇上咬了一口,警告道:“别招我。”


    “你可以继续写那道数学题。”


    说完,起身离开卧室。


    隔音差的房间,时绥很清晰地听到了隔壁厕所传来的水流声。


    时绥刚刚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


    他将脸埋在枕头里,将自己闷的满脸通红。


    其实,他也想去洗澡,没好意思。


    时绥的脚还不忘在卷子上瞪了几下,写个屁,之前的解题思路被陆淮知全亲没了。


    他在床上翻了一圈。


    或许他就不该写这道题,那样或许还能跟人开始的早一些,就能顺利往下发展。


    时绥胡乱地想着,连陆淮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陆淮知将床上的东西收拾好,关上灯,将时绥抱进怀里,“睡觉。”


    时绥感受着对方身上冰凉的水气,伸手摸了摸陆淮知的头发,干的。


    他将头往陆淮知怀里埋了埋,闻着鼻尖的干净的味道,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点点放空,很快沉沉睡去。


    ——


    期末考试在大家紧锣密鼓的复习中来临,考了两天,公布成绩是在第三天上午。


    汪城拿着几根不知道从哪搞来了的电子香,先转头冲陆淮知拜了拜,拜完不知足,又朝着齐思正上下作揖,嘴里念叨着:“考神保佑,我爸说我要是能考进前四百,就不送我去魔鬼补习班。”


    齐思正一把将他的香没收,“等班主任看到了肯定骂死你。”


    “骂死我算了,反正没几天就放假了。”汪城破罐子破摔,眼睛一直朝门口看,“怎么还不上课?”


    第一节课就是田洪军的,他肯定会讲成绩,还会提前来教室把成绩表贴到后面墙上。


    时绥被他扰得心烦,伸出脚踢了一下前座的凳子,“你安静点行不行?”


    “不行。”汪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对,时绥,你应该比我还紧张啊!”


    最近全班人都知道时绥在卯着劲学习,老师都开始点他回答问题了。


    关键是时绥会站起来,一板一眼地回答。


    正确率还不低。


    这要放在以前,谁敢信?


    陆淮知更是离谱,不光给时绥辅导,自己也一本本刷题,看的齐思正眼睛都红了。


    这精力和脑速,他真的羡慕又嫉妒。


    就这样,陆淮知卷齐思正,时绥卷汪城,就连本来努力的池青,放在他们中间,都平平无奇了。


    时绥还在低头写他的数学试卷,听了汪城的话,头都没抬,“有什么好紧张的?以前没考试过?”


    汪城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冷静不少,不过很快又发起疯,没敢继续打扰时绥,冲齐思正嚷嚷去了。


    陆淮知看着时绥那道几何题上画满的辅助线,几乎只要是空着的点,都被他连起来了。


    他顿了顿,只当做没看见,拧开水杯盖子,递给时绥,“喝口水,加了蜂蜜。”


    时绥终于放下笔,拿起喝了口。


    细腻温润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


    时绥舔了舔本来干燥的唇,又喝了口。


    这时欣欣妈妈老家的蜂蜜,送了他们一罐。


    时绥很讨厌那种发腻的甜,可是对蜂蜜水接受度很高,嘴里没味就喜欢喝一口,渐渐有取代棒棒糖的趋势。


    陆淮知把盖子拧上,心想,可以想办法联系欣欣的妈妈多买几瓶蜂蜜,冬天喝会很舒服。


    时绥喝了蜂蜜水,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他把图形上乱七八糟的线全擦干净,准备认真做的时候,前排突然响起汪城的兴奋的叫喊:“老田来了!”


    田洪军步履匆匆,拿着一张成绩单,贴到教室后的墙上。


    临近放假,田洪军事情多,贴完就走了。


    成绩单的位置依旧在时绥跟陆淮知作为的右后方,偏头就能看见。


    时绥没抬头,依旧看着眼前的数学题,捏着笔的手指却一点点收紧。


    他听到了汪城的欢呼声。


    “卧槽,我考了389名!我出息了!”


    汪城甚至兴奋地跟齐思正拥抱了一下,“我不用去魔鬼补习班了!”


    齐思正则是嫌弃地将他扒开,看了眼自己的成绩,班级第二,年级第四。


    还不错。


    他视线往上,不出意料地看愈方宴到了陆淮知的名字,年级第一,分数跟他拉开了四十多分。


    齐思正服气地看向陆淮知,“又是年级第一,厉害。”


    陆淮知:“你也很强。”


    齐思正跟他的分数差距在缩小。


    时绥将几人的聊天尽收耳中。


    他们几个的成绩似乎都不错,那自己应该也不会差吧?


    汪城当然看到了时绥的成绩,“时绥,你也太牛逼了!”


    齐思正也点头,“是。”


    这几人中,他最佩服的就是时绥。


    时绥心底松了口气,他进了前一百?


    汪城准备直接告诉他成绩,可是上课铃响了,他只能赶紧回到座位上。


    反正时绥一转头就能看到。


    身后看成绩单的同学很快散去,教室却依旧叽叽喳喳,都在讨论自己的期末成绩。


    陆淮知用指尖蹭了蹭时绥用力捏着笔绷直的手背,“别紧张。”


    时绥深深吐了口气,转头,看向贴在他右方的成绩单——


    [时绥-班级排名15-年级排名124]


    *


    期末考试后的五天转瞬即逝,他们迎来了暑假。


    汪城兴奋地计划着要去哪里玩,回头想跟时绥商量,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立马噤声。


    最近时绥都是这样,顶着一张死人脸,都不怎么理人。


    汪城倒是没被时绥吓到,相反,他看出了时绥的萎靡,跟霜打了的小白菜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汪城试探道:“爸,你跟人打架打输了?”


    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时绥抬眼,“你跟我打?”


    汪城感觉身上的皮都紧了一下,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才不找虐。”


    最后,汪城还是没想出时绥到底哪受了挫折。


    他完全没往时绥成绩上想。


    在汪城看来,考年级124,他爸不会带着他去给祖宗烧香,而是直接把他供起来。


    觉得他是神仙上了身。


    上完最后一节课,汪城恋恋不舍的跟时绥和陆淮知告别,“时绥,过几天我去找你玩哈!”


    然后,转头就跟齐思正商量,“班长,你暑假作业能不能给我抄抄。”


    当然,遭到了无情拒绝。


    时绥没兴趣继续看对面的闹腾,转身跟陆淮知离开。


    到家后,两人都出了汗,时绥先把卧室的空调打开,然后让陆淮知先去洗澡,自己再去。


    洗完进卧室的时候,陆淮知已经把小桌子在床上支起来了,在上面把两人要写的试卷摆了上去。


    时绥默默地脱鞋上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笔开始写题。


    只不过没写多久,时绥就没了耐心,偏头,看向陆淮知。


    陆淮知接收到他的目光,扶着时绥的后脑,俯身吻了过去。


    这几天两人一直都是这样过的,时绥一回家就洗澡,洗完写题,往往没写多久,就跟陆淮知索吻,亲到喘不上来气,就去洗个冷水脸,回来继续写题。


    循环往复。


    效率不高,可却能让时绥心情好转很多。


    不过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时绥呼吸不过来的时候,陆淮知会放开他,可下一瞬,唇又印了上来。


    时绥闭着眼,浑身绷的厉害。


    然后,他感受到松紧裤那里被人动了一下。


    时绥瞬间睁开眼,想抬手去挡,陆淮知却像是早有预料,抓住他的手,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别紧张,是奖励。”


    “你要是不让我碰,下次我也只能忍着了。”


    最后一句话让时绥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陆淮知另外一只手摁着他的后脑,手指深陷发间,时轻时重地摁上,又松开,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电流乱窜,最后在他脑海中炸响,升起一簇簇烟花。


    时绥的腿忍不住曲起,脚趾都蜷缩起来,膝盖将两人面前的小桌板顶翻,纸笔散落在床上,可没人管它。


    “陆淮知,放开。”时绥受不了这近乎灭顶的快/感,眼尾发红,下意识想逃,却被人抓住头发,头皮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时绥喉间溢出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愉悦的低吟,喓绷直,“陆淮知……”


    这次,带着些微的祈求。


    陆淮知动作顿了顿,俯身,将人的唇堵住,不再听他的求饶声。


    最后,时绥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前方呼呼往外吐出冷气的空调,眼神放空。


    耳边传来的水声将他的神志唤回来。


    陆淮知在洗手。


    他拿过旁边的枕头压在脸上,计算了一下时间,好像很快。


    时绥用手懊恼地锤了一下床,却只发出一声很轻地闷响。


    没力气了。


    丢脸死了。


    陆淮知很快回来,将床上的桌板扶好,卷子和笔放在原位,顺带将时绥从枕头下解救出来。


    “想闷死自己?”


    时绥坐起身,“没。”


    他脸还是红的,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陆淮知。


    陆淮知从床头柜上把水杯拿起来递给时绥,“喝点水。”


    时绥木木喝了一口。


    蜂蜜水的甜味稍微让他放松下来。


    陆淮知等他喝完,自己也喝了口。


    然后,在时绥微微肿起来的唇上亲了一下,“痛吗?”


    他最后没注意力气。


    时绥脸更红了。


    他不知道陆淮知问的是哪。


    时绥含混道:“不痛。”


    哪哪都挺好。


    陆淮知点头:“下次应该会熟练一点。”


    第一次,没经验。


    时绥感觉自己脸要热炸了,“你能不能闭嘴?”


    陆淮知果真不说话了。


    房间安静下来,时绥觉得更不自在。


    “你刚刚说是奖励,什么奖励?”


    时绥没话找话。


    陆淮知挑了挑眉:“我能说话了?”


    时绥别过脸,没理他。


    爱说不说。


    陆淮知将人的脸转过来,解释道:“奖励是因为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出口,时绥嘴角的那点弧度一下抿了下去,整个脸都臭了。


    “我知道你想考前一百。”陆淮知揉了揉他抿起的嘴角,“只是,我觉得这事要一步步来,你能进前100当然是好事,可是124也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我很高兴,也很自豪。”


    他是一步步见证时绥成绩往上升的,每个课间,日夜,都是他陪着时绥。


    这种成就感,无法用言语形容。


    时绥抓着床单的手握紧又松开,半晌,低着头,“你对我要求很低是不是?我要考M大,就必须进前一百。”


    时绥知道不能一口吃成胖子,可心底的失落感根本没办法掩盖。


    他声音低了些,“陆淮知,我不想去那两所二本。”


    到时候两人在一起,陆淮知是赫赫有名的A大高材生,而他只是一个名字都生涩的二本,到时候连共同话题都没有。


    陆淮知握住时绥的手,将床单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才不紧不慢道:“谁说你要去二本?而且,我不想你去M大。”


    时绥抬头,“什么意思?”


    陆淮知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时绥一眼认出来,当时陆淮知在网吧抄追人攻略,用的就是这个笔记本。


    好久没见到了。


    陆淮知将笔记本翻开,露出其中的内页。


    时绥垂眼看去。


    密密麻麻的字,好像也是攻略。


    B大,S大,H大,M大……


    这时A大旁边大学城所有的大学。


    每个大学后面都有详细的注解,地理位置,师资力量,录取分数线,被录取需要在安城的年级排名。


    其中,H大被重点圈了出来。


    它没有M大离A大近,有一个公交站的距离。


    最关键的是,H大是一所211大学。


    时绥往后翻,发现不光是A大附近,几乎全A市的大学都被陆淮知写了上去,每个大学后面都会划一个框——


    [是否适合时绥。]


    有勾有叉,还有圆圈,分别代表行,不行,待定。


    不过,被红笔圈出来的只有H大。


    陆淮知的意思不言而喻。


    时绥不知道怎么形容心底的感受,他看着密密麻麻几页的注解,感觉心底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这种被抱以期待,捧在心上的感觉,让他眼眶发酸。


    时绥揉了揉眼睛,声音也带了点哑,“陆淮知,你不怕我考不上啊?”


    陆淮知将人抱进怀里,才回道:“怕。”


    毕竟时间不多。


    时绥揉眼睛的动作一滞,臭着脸看他。


    只是眼眶红着,眼神不太具有杀伤力。


    “也不是那么怕。”陆淮知揉了揉他的头发,乱蓬蓬一团,衬的时绥眉眼都柔和不少,“我相信你能做到。”


    时绥这才收回目光,“废话,我当然可以。”


    他用推开陆淮知,“别抱了,我要写题了。”


    说完,他想起什么,看向陆淮知:“为了提高学习效率,暑假我们一周只能亲一次。”


    不然他根本没心思做题,还很浪费体力。


    时绥说的认真,陆淮知却没应声。


    一周太久了。


    时绥板着脸,“说话!”


    陆淮知看了他一眼,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三天。”


    温热的触感一晃而过,时绥本来不坚定的意志被人动摇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推开陆淮知的脸,“不行,最少五天。”


    陆淮知低头在他指尖啄了一下,“各退一步,四天。”


    时绥簌地收回手。


    陆淮知就知道诱/惑他!


    他刚收回手,陆淮知就吻了上来。


    时绥不知道被人亲了多久,陆淮知放开的时候,他骨头都发软,虚虚靠在墙上。


    陆淮知亲了亲时绥红润的唇,“四天?行吗?”


    略微诱哄的语调。


    时绥垂眸,就能看到陆淮知颈间微微滚动的喉结,他没忍住,手指在上面刮了刮。


    陆淮知明显吞咽了一下,带的他也咽了一下。


    “算了。”时绥放弃了,闭着眼睛用头撞了一下陆淮知的下巴,“三天。”


    他也忍不住。


    第59章 第 59 章


    为了充分利用暑假的时间, 时绥制定了一个作息表,早上六点起来,晚上零点结束, 然后洗漱睡觉。


    只不过最后的0点被陆淮知强硬地改成了晚上十一点。


    他们还在长身体, 陆淮知必须保证0点前时绥已经进入睡眠。


    就这样, 时绥进入暑期地狱级别的恶补模式。


    陆淮知除了保证他的睡眠时间,其他方面堪称苛刻。


    同一类型的题只允许错两次,不然罚抄二十遍;题海战术,而且陆淮知效率极高,时绥写的卷子他当天就能改出来, 时绥先看标准解析,不懂的陆淮知再给他讲。


    就连练字陆淮知也排进了日程。


    起码, 要让老师能清楚看懂时绥写了什么。


    饶是时绥斗志满满,这样磋磨了几天,也没了精神气。


    时绥没参加过补习班,却能清晰地感受压力。


    陆淮知太严格了,甚至称得上不近人情。


    有次他借着去厕所放水, 偷懒,刚脑袋放空一分钟,陆淮知就来敲门了。


    时绥只能面无表情地提起裤子出门。


    一天中最让他放松的时候,除了睡觉,就是吃饭。


    陆淮知把他家的冰箱和厨房彻底利用起来, 冰箱塞满了新鲜的蔬菜和肉, 等吃空了再去买。


    下厨当然是陆淮知,可是陆淮知只有面和豆角炒肉能拿得出手, 其他菜只能按照网上的教程,还偶尔翻车。


    尽管生疏, 陆淮知还是把点菜的权利交给了时绥。


    时绥点什么,他做什么。


    时绥上午被教训,中午他就从陆淮知做的菜里找茬。


    时绥今天中午点的是红烧肉,番茄鸡蛋和土豆丝。


    他夹了一筷子鸡蛋,又扒了一口饭,吃完,含混道:“陆淮知,你鸡蛋怎么也糊了?”


    陆淮知将没失败的土豆丝往时绥面前递了递,“我当时火候没控制好。”


    “红烧肉也腻。”


    “嗯,我找找失败原因。”


    时绥尽管说着吐槽的话,可每一样菜都没少吃,最后全部光盘,然后主动端着碗去洗。


    嘴里还轻快地哼着调调,听着是元素周期表。


    时绥上午被人训的憋闷和怨气得到释放,彻底舒坦了。


    两人之间的相处达到一个诡异的平衡,只不过这个平衡每三天会被打破一次,进入另一种状态。


    这天晚上,时绥本来在写生物最后一道遗传题,这题目本来就麻烦,他也心不在焉,一直抬头往卧室的墙上看。


    还有八分钟到晚上十一点。


    陆淮知发现了他的走神,没制止,指尖的笔缓缓转动,半天没落在纸上。


    时间一到,时绥蹭的转头看向陆淮知,“十一点了,你先去洗澡。”


    陆淮知起身,拿着衣服去浴室。


    时绥则是将卧室两人的试卷习题册都收好,小桌子收起来,空调温度调低,就连等会洗澡要换的衣服也准备好了。


    只不过他盯着床上的背心短裤看了几秒,忽然又一股脑把他们塞进衣柜。


    太明显了点。


    等陆淮知回来,时绥才不紧不慢地重新去衣柜将衣服拿出来,出卧室后,脚步一下快了。


    陆淮知规定0点前要睡觉。


    等他洗完,将头发擦到不再滴水,再仔仔细细刷牙。


    最近换了新牙膏,不是薄荷味的,好像是橙子味的。


    时绥边刷牙边出神。


    三天没亲,突然干这事好像怪怪的,陆淮知该不会忘了吧?他要是主动提起来也太傻了。


    要不要先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时绥难得纠结,在浴室磨蹭了好一会,才回了卧室。


    推开门,卧室里面一片黑暗,只有空调上亮着隐约的光。


    陆淮知这么快就睡了?


    时绥刚合上门,随着哐当的关门声,旁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拦腰将他带了过去。


    时绥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那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可扑面而来的熟悉味道让他一下放松。


    是陆淮知。


    时绥刚想问他在搞什么幺蛾子,还没开口,下巴就被人扼住。


    陆淮知直接俯身吻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铺垫,没有时绥预料的尴尬和不自在。


    几乎是被人扶住下巴的下一秒,时绥就自然地闭上眼,唇上的触感微凉,带着跟他一样的橙子味,干净舒服。


    这次陆淮知亲的有点凶,不等时绥张嘴,就自己用力捏着他的下颚,迫使时绥接纳他。


    黑暗中,只能听到空调的运转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还有含混的水声,以及时绥喉间偶尔溢出的几声沉闷气音。


    几种声音糅杂在一起,让这一小片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亲了这么多次,时绥换气还是不太熟练,经常很凶地回吻,却把自己憋得喘不上来气。


    陆淮知掐住时绥的脖子往后,“时绥,呼吸。”


    才三天,时绥像是又恢复到了一开始不会接吻的状态,只会追着他不甘示弱地咬。


    两人的唇分开。


    时绥下意识呼吸了好几下,等意识到自己差点又缺氧,有点恼了,他刚庆幸现在黑,陆淮知看不到他的表情。


    然后,他就听到陆淮知很轻地笑了一声。


    两人离得近,这笑声仿佛就在时绥耳边,酥酥麻麻的。


    时绥磨了磨牙,忽然仰头狠狠吻了上去。


    他想堵住那张笑得放肆的嘴。


    时绥横冲直撞,找对了位置,牙齿却重重磕到了陆淮知的唇上。


    时绥下意识想退开,陆淮知一直虚虚搭在他颈间的手却收紧,将人抓了回来,继续亲。


    此时的吻除了牙膏的橙子味,还混杂了淡淡的血腥味。


    时绥爱极了这种味道,缠得格外紧。


    等亲到时绥浑身发软,自己站不住的时候,陆淮知终于放开了他,抬手在他唇上擦了擦。


    时绥抬手去摸陆淮知的唇,“破皮了?”


    他尝到了类似铁锈的味道。


    “没事。”陆淮知低头吻了吻唇上的指尖,“明天不上课,没人看到。”


    时绥这才放心,头靠在陆淮知肩膀上休息,感受着周围的黑暗,问道:“为什么关灯?”


    陆淮知给他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学习略显僵硬的肩颈,“关灯氛围好。”


    开着灯,时绥根本放不开。


    时绥哼了一声,“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亲。”


    陆淮知摸了摸他滚烫的耳朵,“嗯,是我定力差。”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爬到床上,时绥在里侧,陆淮知在外。


    已经过0点了,平时时绥沾床就睡,可现在却异常清醒。


    他很轻地偏头,在黑暗中借着时不时闪过的车灯观察陆淮知。


    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平躺着,连睡姿都规规矩矩。


    一闪而过的光线落到陆淮知的侧脸,尽管模糊,可时绥还是能在心底清楚地勾勒出对方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颚线,以及他最熟悉的,唇部的线条。


    时绥喉结滚了滚,下一瞬,在车灯的映照下,他看到陆淮知也偏过了头,静静跟他对视。


    “时绥,不能再亲了。”


    时绥这才想起避开目光,将头转过去看对面墙上的空调,还不忘嘴硬:“亲什么亲?我只是睡不着换个姿势。”


    陆淮知叹了口气,胳膊穿过时绥的颈后,将人抱进怀里。


    一开始时绥还不乐意,可陆淮知却不顾他的挣扎,将时绥的脑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这个姿势时绥睡的快。


    时绥的抗拒明显只是表面的,很快就安静下来,自己找到最舒服的睡姿。


    “我都说了不困,非抱着我睡觉。”时绥还不忘坚定自己的立场,“你这样抱着我也睡不着。”


    陆淮知闭着眼,“嗯。”


    时绥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困意渐渐上涌,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意识到什么,硬生生中止这个哈欠,嘴里也不闲着,“陆淮知,考H大要年级多少名?”


    “前70.”陆淮知说,“前50最稳。”


    “哦。”时绥开始没话找话,“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能考上。”


    “我是说如果。”


    “那就M大。”


    “那个攻略你什么时候再给我看看?我也了解一下其他学校。”


    这次陆淮知只含混嗯了一声,好像是困了。


    时绥也觉得眼皮很重,索性闭上眼,听着沉稳的心跳声,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去,“那个攻略你也是从网上抄的吗?”


    “不是。”这次陆淮知回答的很清楚,“是我自己总结的。”


    “哦。”时绥声音闷闷的,带了点困倦中独有的模糊语调,“写了多久?”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就在时绥差点睡着时,对方很轻地开口:“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是时绥刚跟陆淮知谈恋爱的时候。


    陆淮知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轻轻的,将人又抱紧了些。


    下一刻,时绥同样回抱住了他。


    ——


    短暂的一个月暑假在紧凑的学习中过去。


    这段时间时绥一直跟陆淮知在一起,早起晚睡,地狱模式,连去网吧兼职都在刷题背公式。


    中间甚至草稿纸不够用,陆淮知那叠没写完的情书都被他用来打草稿。


    他们不光在时绥家学,偶尔也去陆淮知家。


    糖糖也成了时绥家的常客,各种日常用品备齐了一套,怕猫热着,时绥还在卧室门口给糖糖开了一个小门,供它进出。


    暑假后的第一天早上不用上早自习,陆淮知早起下厨。


    经过一个月的磨炼,陆淮知的厨艺突飞猛进,几乎每次都让时绥找不出错处。


    不过时绥写题的正确率也高了很多,很少挨训,也不用每天憋屈地想揍人。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去学校。


    汪城看到时绥,立马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小子,是藏在家里修仙呢?约都约不出来,我都多久没见你了。”


    时绥将人从身上扒开,“前天晚上趁我去兼职来免费蹭网的是狗?”


    汪城嘿嘿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


    “不过你这一个月干嘛去了?”汪城上下打量了时绥一眼,“我瞧着咋瘦了,下巴都尖了。”


    陆淮知本来在擦桌椅上的灰,闻言看了时绥一眼。


    是瘦了。


    饶是他已经努力在给人补营养,可时绥学的狠,加上长个子,还是没补回来。


    汪城也后知后觉发现了时绥的身高,“卧槽,你小子又高了?”


    他站到时绥身旁比划了一下,之前自己到他耳朵中间,现在只到耳朵下边!


    汪城如遭重击,正准备拉着陆淮知比比,可走到人跟前,忽然拐了个弯。


    他还是不自讨没趣了。


    正好齐思从门口进来,汪城眼睛一亮,暗搓搓站到他身边。


    然后,他的脸一下僵住。


    他跟齐思正的身高怎么也拉开了?!


    全世界都在长个,就他原地踏步?


    齐思正一眼就看出了汪城的心思,将书包拿下来,“这个月我天天喝熬的骨头汤,长高了2cm。”


    汪城恨得牙痒痒,“我今天回去就喝!”


    莫欺少年穷!


    听完两人的话,时绥忍不住看了陆淮知一眼。


    在暑假,陆淮知也经常给他熬骨头汤。


    时绥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排骨炖萝卜,太淡了都没味,肉还有点硬。


    第二次就很鲜很好吃,汤都被两人喝完了。


    从那以后,陆淮知就变着花样炖汤。


    所以,他真的长个了?


    陆淮知见时绥看他,将椅子拉开,“擦干净了,可以坐。”


    时绥心念一动,“你站起来,我瞅一眼。”


    陆淮知直起身子,站到时绥旁边。


    时绥转头,目光对上了陆淮知的下巴。


    跟以前一样。


    时绥臭着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喝骨头汤了,陆淮知当然也喝了。


    下次他要比陆淮知多喝一点。


    前座的汪城还在不死心的想跟人比身高,齐思正见他满教室乱窜,将人抓了回来,“你有那个功夫,还不如看看书。”


    汪城垮着个脸,“刚开学就看书?我找虐啊!”


    齐思正幽幽说了一句:“你不知道等会要摸底考试吗?”


    汪城:“?”


    几乎是齐思正话音刚落,田洪军就抱着一沓卷子走进教室,“把桌子拉开,准备考试。”


    汪城彻底傻眼。


    考试进行了整整一天,考完就放学了。


    所有人都在吐槽这突如其来的考试,或者苦着脸对答案,教室里一时吵吵嚷嚷。


    汪城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眼神无光,嘴里喃喃道:“我爸要是知道成绩肯定会打死我。”


    上学期学的内容在短短一个月全被他还了回去。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地图野怪的刷新时间,几分几秒去偷对面buff,先红开还是蓝开。


    齐思正站在他旁边:“你让让,我要出去。”


    汪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软趴趴地倒了下去,“没劲。”


    最后还是时绥将课桌往后挪了挪,齐思正才走的。


    没一会,时绥也跟陆淮知对完了几个他不确定的题目,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时绥问陆淮知:“等会去买奶茶去不去?”


    陆淮知拧开水杯让时绥喝了口蜂蜜水,才回道:“听你的。”


    时绥在手机上几个奶茶店选了最近的一家,“那就去。”


    汪城见他们还讨论喝奶茶,震惊道:“你们一个个怎么表情那么轻松啊?”


    他抓了抓头发,“难不成你们都考的很好?”


    他周围是不是形成了一个怪圈啊?


    明明教室其他人都跟他一样唉声叹气的,他旁边一个个淡定的不行,衬的他跟个异类似的。


    时绥将书包甩到背上,“成绩还没出来,我怎么知道考没考好?”


    他语气随意,“不过考试的确不怎么难。”


    刚刚跟陆淮知对的几个题他都没做错。


    汪城瞪大眼,他看了时绥一眼,不死心再看了一眼。


    最后确信,这小子在装逼。


    装的还很有底气。


    汪城嘴角难过地压了下去。


    这感觉就像之前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垫底队友突然往前猛冲一大截,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人,最可恨的是,队友在前面突突突异常勇猛,打死一大片敌人。


    事后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汪城落寞地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


    第二天下午,成绩被田洪军贴到后墙。


    汪城第一个凑上去。


    昨天他就想通了,大不了没考好挨顿揍,他皮厚实着呢!


    汪城边看边念:“陆淮知年级第一,齐思正年级第二……”


    “卧槽!”汪城重重拍了一下旁边齐思正的肩,“班长,你牛逼啊!暑假偷偷努力是不是?”


    齐思正看到自己成绩后也松了口气,没否认,“我暑假一直在刷题。”


    他知道陆淮知肯定也是。


    都被卷习惯了。


    汪城在后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比期末差,但是比之前要好一点。


    看来,除了身边的几个怪胎,其他人都跟他一样暑假在摸鱼,同步倒退。


    “不对,我怎么没找到时绥?”汪城嘟囔着从下往上看,“时绥,老师不会把你成绩漏了吧?”


    时绥闻言再也坐不住,转头往成绩单上看。


    陆淮知往上面某个位置指了指,“没漏,在这里。”


    时绥定睛一看。


    [时绥-班级排名10-年级排名88]


    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眼,真的是88名。


    他进前一百了。


    汪城嚷嚷着说他太牛逼了,还龇着大牙冲周边同学炫耀。


    齐思正也朝他竖起大拇指。


    陆淮知笑着说:“是个很吉利的数字。”


    直到下午放学,时绥的心情都有些飘飘然。


    两人去了南巷时绥很喜欢吃的那家麻辣香锅。


    现在的时绥已经完全适应那个辣度了。


    吃完又去买了个情侣套餐,现在的布偶猫玩偶已经用完了,可两人还是经常去点。


    今天没有兼职,吃饱喝足,时绥和陆淮知回了家。


    时绥一回去就躺在沙发上,还是陆淮知把他拉起来走了几圈,说是消食。


    走了几分钟,时绥也从考进前一百的兴奋中出来。


    毕竟H大要前五十,成绩越往前越难,这次他只是占了刚开学就考试的便利,实际上成绩还差得远。


    时绥定了心神,问陆淮知:“今天是不是没作业?”


    今天一天老师都在讲昨天的考试卷子,没布置课下作业。


    陆淮知点头:“嗯。”


    时绥得到肯定的回答,就准备去卧室找那几本辅导书,“我记得有些题我还没吃透,今天看看好了。”


    这个暑假他的主要任务就是陆淮知给他的那几本辅导资料,一个月下来,他已经写完了。


    可陆淮知把他拦住,“今天别写了,休息一下。”


    就算是机器也要停工修整。


    陆淮知拉着时绥躺在沙发上,让时绥把头枕在他腿上,伸手给时绥按摩太阳穴。


    时绥舒服地眯着眼,“这是考试的奖励吗?”


    提到奖励这个词,陆淮知动作顿了顿。


    时绥突然想起上次期末考试的奖励,不自在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淮知垂眼看他,“想要奖励?”


    时绥嘴唇动了动,却没办法违心说出否认的话。


    陆淮知这方面真的很节制,除了那次,就没再有过,也不让他碰。


    陆淮知看着时绥闪躲的眼神,心领神会,俯身在时绥额头亲了一下,“肯定有奖励,晚点给你。”


    “毕竟,我男朋友这次表现很棒。”


    时绥听着陌生的三个字,脸色爆红,“什么……男朋友……你好好说话。”


    说话声音竟然有点结巴。


    陆淮知按摩的手停下来,垂眼认真看着时绥,“不是男朋友吗?”


    时绥羞耻地想直起身子躲开这个话题,却被陆淮知摁住肩。


    陆淮知又问了一遍,“不是男朋友吗?”


    躺着的姿势让时绥避无可避,眼神跟陆淮知交错又避开,在对方的注视下,他的气势一点点弱下去,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是。”


    比蚊子煽动翅膀声音还小。


    陆淮知压了压他颤动的喉结,语气淡淡的:“很难开口?”


    时绥剧烈吞咽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矫情过了头,压下心底的羞耻,“只是一时不适应。”


    “是男朋友。”时绥努力盯着陆淮知的眼睛,可最后,慢慢地脖子都红了,他转过头,“时绥是陆淮知的男朋友,陆淮知也是时绥的男朋友。”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陆淮知听着他认真地语气,眼底一点点溢满笑意,他掰正时绥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时绥没料到陆淮知会用这种姿势亲他,含混道:“三天没过!”


    他们前天才亲过。


    陆淮知:“暑假过了,三天的界限也不用再遵守。”


    两人在沙发上吻在一起,时绥气喘吁吁,湿着眼睛看陆淮知。


    陆淮知亲了亲时绥的眼睛,笑道:“意图太明显了,时绥。”


    时绥抿着唇,没吭声。


    反正奖励迟早要给。


    陆淮知无奈,“这里太亮了,去卧室。”


    正当两人准备起身,他们放在桌上的手机一起震动起来。


    汪城又在[一窝狗]的群里发疯。


    【汪汪:有人吗?来人出来玩!】


    【齐思正:。】


    【池青:。】


    有了回应,汪城就开始在群里艾特时绥跟陆淮知。


    【汪汪:你们俩成天干什么坏事呢?再不说话杀你们家里去!】


    时绥的羞耻心回笼,他看着外面还算明亮的天色,将自己蹭低的裤腰往上拽了拽,顺便在群里回了消息。


    【ss:。】


    【陆:。】


    【汪汪:都在啊!】


    刚考完试,大家都瘫在家里无所事事。


    群里难得热闹,汪城提了一个建议。


    【汪汪:网吧开黑去不去?】


    遭到一致否决。


    外边太热了,大家都不想再出门。


    时绥跟陆淮知也挪到了空调房。


    【汪汪:那玩王者?刚好五个人,开麦就行。】


    陆淮知不会玩王者,汪城给人借了号。


    几人开了麦,汪城笑着说:“学霸,你别担心,时绥玩王者技术也一流,射手很强,你带个瑶挂他头上就行。”


    选英雄的时候,时绥给陆淮知大致讲了下规则,大致跟英雄联盟一样,陆淮知看几局应该就能懂个七七八八。


    时绥射手选的马可波罗。


    几人还是有一定默契度的,特别是时绥的马克很会玩,灵活伤害又高,带着辅助直接把下路杀穿了。


    第一局赢的很快。


    这一局,时绥给陆淮知讲了很多基础的东西,陆淮知用瑶挂在射手头上看就行。


    第二局,时绥就开始教陆淮知刷盾,挡控制技能。


    陆淮知学习能力照旧很强,从不拖后腿,时绥都杀超神了。


    汪城玩的法师,赶来下路想蹭个助攻,却被差点被对面打野抓住,幸亏时绥来救他,不过他也残血了。


    这时,他眼尖地看到对面防御塔下有血包,急冲冲跑过去。


    刚走到防御塔下,就听时绥开口:“下来,把对面防御塔血包吃了。”


    然后,汪城就看着半血的瑶下去,一脚踩在血包上。


    汪城:“……”


    他欲言又止,最后,灰溜溜回了中路。


    可能是时绥在下路太过猖狂,对面四个人直接越塔抓他,时绥险险逃生,陆淮知却没跑掉。


    对面打野收下人头,好在时绥把对面射手杀了。


    辅助换射手,一点不亏。


    汪城原本没在意,然后,他残血回家的时候,看到时绥算准了对面蓝buff的刷新时间,带着瑶直接冲进对面野区,对方打野丝血的时候,时绥停下普攻,陆淮知的瑶收下人头和蓝buff。


    这操作把汪城看呆了,这是在给人报仇呢?


    再说,蓝不要可以给他啊!


    就在汪城酸的不行的时候,看到时绥也按了回城,可时绥还有大半管血,他还以为这小子嘲讽对面呢!


    结果,他回到泉水没多久,时绥也回来了。


    这次汪城看清楚了,是瑶残血了。


    汪城忍无可忍,“时绥,你知道这种行为我什么时候见得最多吗?”


    时绥边用技能赶路,边随口问道:“什么?”


    汪城咬牙切齿:“在那些臭情侣秀恩爱的时候!”


    时绥赶路的动作顿了顿,看着旁边认真玩游戏的陆淮知,低头继续看手机,唇角却悄悄翘起,含混道:“哦。”


    汪城听着这声[哦],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


    这个时绥不应该自证清白,然后给他打一个蓝buff吗!


    这类似承认的[哦]是什么鬼!


    可没等他多想,中路就差点被对方打野抓崩了。


    对面似乎知道下路不好惹,就抱团来揍他了。


    汪城死了好几次,忍不住叫陆淮知:“学霸,你能不能来帮一下,我打不过。”


    这个时候时绥的下路已经推到高地了,陆淮知闻言从时绥头上下去,准备去支援汪城,却被时绥叫住,“别管他。”


    “帮优不帮劣,这是玩游戏的基本概念。”


    陆淮知闻言转身,继续挂在时绥头上。


    当然,这一局他们还是赢了,时绥是当之无愧的MVP。


    时绥特地看了眼陆淮知手机屏幕上加的星星,问他:“好玩吗?”


    组队麦开着,汪城听到时绥的问题,知道他在问陆淮知,“瑶有啥好玩的,一点体验感都没有。”


    他起码还有大几个人头,陆淮知全是助攻。


    陆淮知:“其实还行。”


    看时绥操作也挺赏心悦目。


    在下一局选英雄的时候,时绥像是手滑,跟陆淮知按了一下交换英雄的按钮。


    陆淮知不明所以,点了同意。


    进游戏后,还是齐思正先发现两人换了英雄,“陆淮知,你打马克?”


    马克对于新手来说还是很难操控的。


    时绥抢先回道:“我刚刚按错了。”


    “我教他就行。”


    齐思正本来想说他俩在一块的话,可以换手机,可时绥的第二句话让他灭了心思。


    不过马克的确有点难上手,有时绥保他,还是死了很多次。


    汪城在中路也是抗压,建议道:“要不下路放了,时绥你转到中路来打。”


    时绥没听,还是管陆淮知,提醒他对面的动向,让陆淮知避免被抓。


    汪城:“帮优不帮劣?”


    时绥:“……”


    池青是打野,看到下路连体的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汪城,你别嫉妒了,让陆淮知好好熟悉一下英雄,中路我多去帮你就是。”


    汪城顿时乐呵地笑了,还不忘得寸进尺,“那你给我让个蓝呗?”


    池青脸上的笑容一下收敛,“你继续抗压吧。”


    好在陆淮知上手很快,只输了一局,就找到手感了。


    最后几人打到晚上将近十点才散。


    时绥伸了个懒腰,陆淮知则是给两人的手机充电。


    等人转过身,时绥立马凑了上去,问他:“玩游戏开心吗?”


    陆淮知点头。


    这些游戏的确很有吸引力。


    时绥:“那是玩瑶开始还是玩射手开心?”


    陆淮知刚想说都开心,接触到时绥带了点紧张的表情,话音一转,“玩射手更开心。”


    时绥嘴角一下就扬了起来。


    然后,他学着陆淮知平时的样子,摸了摸陆淮知的头发,因为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他耳朵微红,咳了咳才开口,“这也是奖励。”


    “给考了年级第一的男朋友的奖励。”


    第60章 第 60 章


    正式步入高三之后, 时绥就辞了网吧的兼职,准备专心冲刺高考。


    他在陆淮知的辅导下,成绩缓慢稳定地上升。


    进了高三, 整个教室的氛围都变了, 汪城下课后往后桌转头唠嗑的频率都减低了, 每个人都想在最后一年里努力,让自己不留遗憾。


    教室外的大树褪去了绿色,风一吹,枯叶满地,时光流逝, 又渐渐被雪花覆盖。


    很快来到新年。


    高三学生只有一周的新年假期。


    卢婕来安城陪陆淮知一起过年,时绥则是在奶奶家过的。


    陆淮知跟卢婕吃完饭, 还来奶奶家跟时绥一起放了烟花。


    农村没有禁烟花爆竹,大年三十的夜里十分热闹。


    每人家门口都贴着喜庆的春联,两边挂着红彤彤的灯笼,院内时不时传来爆竹和烟花的声音,热闹非凡。


    时绥跟陆淮知就站在奶奶家门口的屋檐下, 静静看着满天的烟火。


    两人旁边还蹲着一只黄狗,时不时被爆炸声惊地嗷嗷乱叫,跑几步,又回来蹲在时绥脚边。


    时绥看着夜空里的满天花火,忽然觉得, 这一刻好像很适合许愿。


    他等了半天, 终于找到一个又大又红的烟花,等它在天空炸到最大, 在心底快速许了一个愿望——


    考进H大,跟陆淮知一起去A市。


    时绥许愿许的很认真, 没发现陆淮知偏过头来,正在看他。


    旁边火红的灯笼照得少年的脸也泛着红色,眼底是满天的灿烂的烟火,微微抬头,目光认真又虔诚。


    在许愿么?


    陆淮知回过头,也许了一个愿——


    希望时绥愿望成真。


    *


    新年很快过去,时绥他们又投入进枯燥乏味的复习中。


    教室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每天都在变,教室的氛围也愈发沉闷。


    晚上的自习课,教室里只有笔跟纸张摩擦的声音,以及低声的交谈,都是在问题目。


    田洪军照旧来巡查记录,他站在窗外,看到他们班如此浓厚的学习氛围,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只不过目光在转到最后一排时,突然顿住。


    时绥在低头写题,眉头紧皱,一直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脸上表情有点难看,应该是遇到难题了。


    可能是最后实在解不出来,拿着愈方宴草稿纸往陆淮知桌子上放,意思是让人教。


    陆淮知作为年级第一,当然很快就解了出来,开始给人理思路。


    两人凑的很近,时绥几乎是半靠在了陆淮知身上,陆淮知也任由人靠着借力,眉眼沉静地给人解题。


    田洪军感觉心底怪怪的,可没多想。


    时绥眉头终于舒展开,拿着草稿纸准备走,却被陆淮知抓住手腕。


    陆淮知拧开自己桌上的水,递给时绥,时绥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草稿纸,没法接,就将头凑了过去,陆淮知也很自然地将水杯递到时绥唇边,给人喂水。


    围观全程的田洪军:“?”


    现在学生之间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时绥书包上看到的情侣套餐送的娃娃。


    没等田洪军想明白,就看到陆淮知朝窗边看了眼。


    两人对上目光。


    一个惊疑不定,一个气定神闲。


    仿佛被抓到的不是陆淮知,而是田洪军。


    关键陆淮知面色不变,朝他颔首,跟他打了声招呼,就低头继续刷题了。


    田洪军:“……”


    他想到了陆淮知稳定的年级第一,以及时绥不断上升的成绩,最后,还是决定不掺和年轻人的事。


    这些孩子不需要人操心。


    ——


    高考在众人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中来临。


    幸运的是,时绥他们不需要去其他考场,考试地点就在一中。


    早上,陆淮知给时绥煮了面,吃饱后,他给两人检查好带进去的东西。


    身份证,准考证,中性笔,铅笔,橡皮,池子,还有一瓶撕掉标签的矿泉水。


    陆淮知还递给时绥一把雨伞。


    时绥没接,“天气预报不是没说下雨吗?”


    陆淮知直接把伞塞进时绥手里,“以防万一。”


    给伞的时候,陆淮知碰到了时绥的指尖,冰凉僵硬。


    显然,时绥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


    时绥在门口换鞋,还不忘招呼陆淮知,“快点,早点去考场,我怕堵。”


    他刚把鞋子穿好,突然发现面前覆下一片阴影。


    时绥站起身,不明所以,“干嘛?”


    话音刚落,陆淮知突然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果然,唇也凉凉的。


    时绥猝不及防,耳朵一下红了。


    最近学习强度前所未有的高,他们快一周没亲了。


    时绥嘴唇动了动,低声道:“干嘛啊!”


    陆淮知又低头亲了一口。


    时绥的唇渐渐染上他的温度,不再那么凉。


    这下时绥的脸都红了,在朝阳里,面前人的脸好像都镀了一层光。


    一年过去,陆淮知的轮廓更加分明立体,少年的青涩中糅杂着坚毅,让人怦然心动。


    时绥没忍住,抬头也吻了过去。


    他们在阳光下,接了一个短暂又缠绵的吻。


    时绥心底的紧绷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软绵绵的情绪,跟棉花糖一样,让他嘴角都忍不住翘起一个弧度。


    陆淮知是牵着时绥的手去考场的,路上,时不时捏捏他的指尖,替他减轻压力。


    效果也十分显著,时绥手也渐渐变得温热起来,还会挠他的掌心。


    两人走到人多的地方,才分开手。


    汪城等人也在附近,看到他们也走了过来。


    汪城笑道:“终于要高考了,考完就解放了!”


    他的心情跟以前一样乐观。


    池青本来还在纠结昨晚没吃透的一道数学题,听了汪城的话,莫名轻松很多。


    他调侃道:“你之前不是还说考差了,你爸会让你复读?现在不怕了?”


    “怕个屁。”汪城一脸自信,“我最差也能混个二本吧?我这一年不是被你们白卷的好吧?”


    周围都是学霸,就连原本跟他一起垫底的时绥也跟坐了火箭似的往前窜,他当然不能掉队太狠。


    不然都没共同话题了。


    齐思正看了眼手表,“行了别贫了,时间不早了,去各自考场附近等。”


    几人散开。


    汪城本来已经走了,忽然回过头跑到陆淮知跟前,跟之前考试一样,冲陆淮知煞有介事地拜了拜,龇牙笑道:“考神保佑!”


    陆淮知第一次有了回应,笑道:“加油。”


    齐思正和池青也没忍住,纷纷说道:“陆淮知,沾点好运。”


    陆淮知:“你们也加油。”


    人散了后,陆淮知再次检查一下他跟时绥两人的东西,目光在时绥的身份证号上停留几秒,顿了顿,才将东西交给时绥,“就跟平时考试一样,不要慌,做完一定要记得涂答题卡,注意考试时间,不会的题先空着,别死磕。”


    这些话时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时绥将他往另外一个方向推,“知道了知道了,去你自己的考场。”


    陆淮知伸手,隐晦地跟他牵了一下手,笑道:“一起加油。”


    时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本来以为自己又会紧张,可实际上,心情却无比平静。


    手心还残留着陆淮知的余温,他握紧手,塞进裤兜。


    考神也会保佑他的。


    为期三天的高考很快结束。


    时绥跟陆淮知都没有对答案,静静等待六月底的高考成绩。


    成绩出来的这一天,早上八点,时绥几人已经聚集在了网吧。


    李璐璐早早空出了性能最好的五台电脑,给几人查分。


    “我前几天还让师傅优化了网吧的网络,你们查分绝对不会卡。”


    几人屏着呼吸,都盯着屏幕上的北京时间看。


    其实离真正分数出来还有二十多分钟。


    还是李璐璐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到凑的最近的汪城的脑袋上,“你们有必要吗?先玩会,等倒计时两三分钟再看。”


    五人眼睛这才从屏幕上挪开。


    陆淮知往旁边看了眼,时绥腿蜷缩起来,正窝在椅子上玩开心消消乐,只不过明显没上心,滑动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失败了。


    他将时绥翘上椅子的腿拿下来,“坐好。”


    时绥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腿放下来。


    陆淮知问:“我去买奶茶,给你买草莓奶昔怎么样?”


    时绥敷衍地嗯了一声。


    陆淮知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转头跟其他人说,“你们想喝什么在群里说,我给你们带上来。”


    众人纷纷应好。


    时间临近八点半,时绥放下嘴里的奶茶,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网吧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学生也在查分,偌大的空间竟然一时间安静下来。


    时绥紧张地手心都在出汗,在裤腿上蹭了蹭。


    突然,一声吸水的咕噜声响起,打破了紧绷的氛围。


    几人齐齐朝汪城看去。


    汪城嘴里叼着奶茶吸管,眼神无辜,“珍珠吸不起来。”


    池青抢过他手里的奶茶放到桌上,“你给我严肃点。”


    汪城郁闷地眨了眨眼,终于消停了。


    最后几秒,几人盯着倒数,一到时间,就去输入自己的身份信息。


    就算网吧网速再好,这个时候也卡顿了几秒钟。


    时绥呼吸都停住了,圈转了几下,分数出来,646.


    时绥看着这三个数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高考前,学校进行了几次模拟考试,他的成绩一直在630左右徘徊,这是第一次,他考的这么高。


    这分数,足够进H大了。


    时绥意识到什么,立马偏头去看陆淮知的,710。


    稳进A大。


    陆淮知的视线也从时绥的屏幕上挪开,两人对视一眼,时绥眼眶有点酸。


    努力有了收获,他的心底也沉甸甸的,满满涨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绥低头揉了揉眼睛,却被陆淮知一把抱进怀里,低声道:“我的男朋友真厉害。”


    只有他才知道时绥这一年有多辛苦。


    时绥头抵在他的肩膀,一直紧绷的背终于放松下来,他闭着眼,在陆淮知肩上蹭了一下,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最后,每个人都回家去向自己的家人报告成绩。


    齐思正的分数能去本省的985,汪城能上二本,池青分数也够上跟陶灵薇约定的大学。


    每个人脸上都松了口气,洋溢着微笑。


    时绥还坐在沙发,在等陆淮知打完电话。


    他的分数一出来,手机就一直在响,第一个是卢婕的。


    陆淮知跟人聊了几句,说了自己的报考意向大学和专业后,就挂了电话,之后就是安城一中校长的电话,邀请陆淮知给学弟学妹做个小讲座,陆淮知也答应下来。


    等陆淮知打完,回来发现时绥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时绥昨晚失眠了,话也一反常态的多。


    “陆淮知,我要是没考上H大或者M大,你别急,A大附近大学那么多,总有我能上的。”


    “你一定要坚定地选A大,别因为我的成绩胡来。”


    “我们都在A市,想见面随时都行,跟现在不会有什么改变……”


    时绥手一直抓着陆淮知的衣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每句话都是在叮嘱陆淮知,可又像是在提前宽慰自己。


    他没说一句,陆淮知就应一声,声音温和包容。


    时绥最后终于困了,沉沉睡去,只不过一直睡的不安稳,手就没从松开过陆淮知的衣服。


    而现在,网吧周围嘈杂热闹,时不时响起别人的欢呼,抑或是压抑的哭泣。


    时绥却睡的很沉,呼吸均匀,眼下一层淡淡的青黑,都是这一年熬出来的。


    陆淮知坐在他旁边静静陪着,直到窗边洒满金色的夕阳,时绥才缓缓醒了过来。


    第一件事,时绥就是打开电脑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分数。


    他怕之前是在做梦。


    好在还是646分。


    陆淮知见他醒了,伸手在他僵直的后颈捏了捏,“先去给奶奶报喜。”


    时绥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你怎么不叫我?我本来打算等你打完电话就去的。”


    陆淮知:“昨天睡太晚了,想让你多睡会。”


    两人从网吧出发去奶奶家,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时绥忽然想起有天晚上在网吧外面,陆淮知不让他抽烟,他气的用脚踩人影子的事。


    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陆淮知的影子上。


    陆淮知像是没有察觉,步履如常地往前走,只是没有再跟时绥并排,像是方便人多踩几脚。


    他们经过奶奶家门口的那颗枫树,原本枯红的树叶染上了绿,往下影影绰绰投下一片树荫。


    捡了地上的一片叶子,放进口袋,见时绥疑惑地看他,解释道:“可以做书签。”


    时绥点头,带着人进了奶奶家。


    奶奶听了时绥的成绩,其实不太懂,可她知道,他孙子肯定考的很好,给陆淮知和时绥摘了一篮今年最早成熟的葡萄,就去隔壁跟自己的老姐妹报喜去了。


    时绥和陆淮知被晾在院子里,隔壁是奶奶和赵奶奶兴奋的交谈声。


    时绥高声喊了一句:“奶奶,我跟陆淮知先走了。”


    奶奶敷衍地回了一声随你。


    时绥无奈又好笑,抱着葡萄跟人离开。


    ——


    几人收到纸质的录取通知书是在一个月后的早上。


    邮政快递送货上门,陆淮知拿着两人的身份证签收。


    快递小哥惊讶道:“你们家还真是厉害,兄弟间一下出了两个高材生。”


    他最近专门送录取通知书,就属这一家的大学最好,还是两个。


    陆淮知签完字,快递小哥准备离开的时候,时绥突然从陆淮知身后冒头,绷着脸道:“我们才不是兄弟。”


    快递小哥疑惑道:“啊?”


    时绥又说了一遍:“不是兄弟。”


    快递小哥不明所以,抓了抓头发,哦了一声。


    两人关上门,时绥拆快递,陆淮知收拾被时绥扯烂掉下来的小碎片。


    自从陆淮知去安城一中做了演讲后,时绥就很在意两人的关系。


    因为那天很多学弟学妹找陆淮知拍照,还有胆大的学妹直接问陆淮知有没有女朋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云云。


    陆淮知都是用[抱歉]两个字婉拒。


    时绥就在旁边看着,冷着一张脸,倒是给陆淮知无形中挡掉了很多桃花。


    时绥觉得陆淮知回答的不好,拒绝得不够彻底,可他也不知道最好的回答是什么。


    陆淮知没有女朋友,他有男朋友。


    可这种话,想想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通知书被拿了出来,时绥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


    早就知道结果了,通知书只是个形式。


    陆淮知给两人的通知书拍了照,手指微动,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时绥注意到他的动作,随口问道:“在群里发?”


    可他手机没响。


    “不是。”陆淮知说,“给我妈发的。”


    高三这一年,卢婕偶尔也会来安城,她不光查陆淮知的成绩,连带着时绥也查。


    让时绥有了一种来自家长的压迫感。


    卢婕见时绥成绩稳步上升,什么都没说,只是偶尔过来会给两人带礼物,有时候给时绥的比给陆淮知的还要用心许多。


    甚至有一次,卢婕给了时绥一罐子糖糖喜欢吃的零食。


    尽管卢婕什么都没说,可时绥知道,卢婕是在为那天的事道歉。


    他其实也没生气。


    母亲保护自己的儿子,很正常。


    陆淮知的手机不断传来响声,时绥知道是卢婕回了消息,想看,又不敢。


    “妈说你选的学校跟专业都很不错。”陆淮知笑道,“还让最近会来一趟安城,把糖糖带到A市,让我们可以有空收拾一下行李,她捎过去。”


    时绥这才安心,卢婕没不满意就行。


    陆淮知又补了一句:“我妈还说,开学前要带你回家吃一顿饭,很正式的那种。”


    时绥愣了愣,“有什么好吃的……”


    话虽这么说,可语调吞吞吐吐,显然有点紧张。


    “当然要吃。”陆淮知将桌上的纸屑收拾干净,语气带笑,“我也得带我男朋友见家长,不然某人又偷偷吃醋生闷气。”


    时绥耳朵尖一下红了,可他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来,绷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淮知没忍住,笑了一声。


    然后得了时绥一个冷酷的白眼。


    不过不得不承认,陆淮知的话让时绥心里舒坦不少,他将两人的录取通知书收起来放好,陆淮知也跟卢婕回完了消息,把手机放回口袋。


    时绥想起什么,顿了顿,“你有没有给你爸打电话?”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没有。”


    分数出来,他也没说。


    时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


    就算离婚了,那也还是陆淮知的爸爸。


    这一个月,他偶尔看到陆淮知会无意间翻到跟他爸爸的微信,只是看了几眼,又退了出去。


    陆淮知只是缺少一个台阶。


    那他就主动给陆淮知这个台阶。


    “我还从没有接触过你爸。”时绥扯了扯沙发旁边被糖糖抓出来的碎线,“不是见家长吗?我正好从你们聊天的语气感受一下你爸是什么样的人。”


    他语气似乎很随意,可陆淮知一下就听出了时绥话里的不自在。


    说这种话着实为难时绥。


    不过,他心底清楚,时绥在给他创造机会。


    最后,陆淮知给人发了微信,简短说明了自己的分数和报考的学校。


    上次他跟父亲的聊天记录还是新年。


    两人公式化地互道了新年快乐,自此,再没其他。


    几分钟后,对方有了回信。


    【儿子,你考的很好,爸爸为你骄傲!】


    【正好公司老张前几天还跟我炫耀他家儿子考上了一本,这下我可要使劲炫耀回去。】


    时绥也不知道这些话里到底有多少真情实感,他只知道,陆淮知将这两条消息看了很久。


    他没再回,表情平静地关了手机。


    放下手机后,陆淮知看向时绥:“想抱你。”


    时绥不知道陆淮知到底是伤心还是高兴,只僵着身子给他抱,半晌,才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背,“难过了?”


    陆淮知闭着眼,感觉心底某一处压着的东西在缓慢倒塌,“不难过。”


    “谢谢你,时绥。”


    时绥感受到了陆淮知语气里的酸涩和释然。


    他怔了怔,将头靠在陆淮知肩上,回抱住他。


    晚上,糖糖在卧室的空调房异常活跃,跳上跳下,发泄精力。


    陆淮知在用电脑搜A市附近的小公寓,准备大学时候跟时绥租房的事。


    时绥则是靠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糖糖撒欢。


    今天陆淮知跟他爸爸的和解,让他想起了一些事。


    陆淮知察觉到时绥异常的情绪,合上电脑,坐在他旁边,“怎么了?”


    时绥有心事。


    时绥低下头,“没什么。”


    陆淮知没逼他,只是将糖糖放到时绥怀里。


    糖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用脑袋蹭了蹭时绥的下巴,软乎乎地瞄了一声。


    夏天正是猫咪掉毛的时候,时绥将糖糖的脑袋按下去,“不许乱蹭。”


    糖糖就调转方向,去蹭时绥的手。


    时绥没法,只是用手给糖糖蹭,就算掉毛,糖糖也是要命的可爱,时绥脸色不自觉舒缓下来。


    陆淮知就陪在时绥旁边,偶尔替他拿掉身上沾到的毛发。


    被他们这样一动一静地捣乱,时绥心里那点烦闷早就散了。


    时绥将猫抱在怀里,看了陆淮知一眼,半晌,才下定决心,“陆淮知,明早陪我去个地方。”


    ——


    时绥带上录取通知书,和陆淮知去了A市的陵园。


    陵园门口有一个花店,时绥进去买了一束雏菊,陆淮知则是买了一束夏天独有的栀子花。


    进了陵园,时绥本以为自己会对路很陌生,可是深处的记忆将他准确地带到了两块墓碑前。


    墓碑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照片,眉眼跟时绥很像。


    时绥将雏菊放到碑前,低声喊了一句:“爸,妈。”


    陆淮知也将栀子花放在了旁边。


    时绥看着墓碑上已经变得陌生的照片,一时没说话。


    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车祸意外去世,每年清明,他都会跟奶奶一起来扫墓,可很少在正前方,也不会抬头多看。


    这次,他将录取通知书和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一起,放在了鲜花旁边,“我高考了,成绩还不错,就拿来给你们看看。”


    他抬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我过的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时绥语气有点僵硬,明显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陆淮知替他接过话头,“伯父伯母好,我叫陆淮知。”


    “我们大学都在A市,离得很近,可以互相照应。”


    “等放假有空我们就会回来看你们,给你们讲讲学校发生的事。”


    “对了,今年奶奶家的葡萄结了很多,又大又甜,过几天我让时绥带一点过来。”


    陆淮知语气不疾不徐,说了许多关于时绥的事,和缓的声音在陵园被风吹散,带向远方。


    两人说了好一会的话才离开陵园。


    路上,他们还一直牵着手,时绥走了几步,忽然开口:“你之前是不是挺好奇我为什么不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刚刚,陆淮知的目光也看了好几次棒棒糖。


    陆淮知捏了捏时绥的指尖,“这不重要,别勉强自己。”


    时绥摇头,“不喜欢吃草莓味的棒棒糖,是因为车祸现场,警察在车里发现了一整罐草莓味的棒棒糖。”


    他妈妈爱吃,他也爱吃。


    可爸妈死了之后,他再也不吃草莓味的棒棒糖,却爱极了其他草莓味的东西。


    像是在麻痹自己,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时绥之前其实会怪爸爸妈妈,觉得他们狠心,不好好注意路况,抛下年幼的他以及年迈的奶奶,孤苦无依。


    只是长大后,他才意识到,那不是恨,是不甘心,以及思念。


    可时绥还是很少来看爸妈,自己生活过得一团糟,他没脸。


    可通知书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资格的,才带着陆淮知来了。


    他很轻地问道:“你说,他们会跟你爸妈一样为我感到骄傲吗?”


    陆淮知很快回答:“当然。”


    这时,不远处的街道,有父母在带着小孩等红路灯,小孩站在两人中间,被牵着,还会借力上蹦下跳,笑得很开心。


    时绥想,自己小时候或许也体验过这些,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年纪小,跟人相处的场面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剪影,偶尔闯进他的梦里,却留下不任何痕迹。


    时绥揉了揉眼睛,哑着声:“他们爱我吗?就跟奶奶爱我一样。”


    只要陆淮知说是,他就信。


    可这次,陆淮知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问了时绥一个问题,“你知道你名字的寓意吗?”


    时绥转头,红着眼眶看他。


    陆淮知伸手,指尖蹭了蹭他湿润的眼尾,“时绥,寓意着四时平安。”


    “你爸妈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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