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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一人对付一界


    桑麟并未强行揭穿祝芙, 只看着一动不动的平凡小绿植哂笑一声,便抬脚入内。


    没多久,宋肃带着一干精英弟子过来阻拦。


    “太霄道友, 多年不见!”宋肃一脸复杂:“之前听闻玄天宗易主是因为你修为尽失,如今一见, 你分明有所进益。”


    作为年轻一代的同辈天骄,宋肃看到桑麟如今更上一层自然心思复杂。


    只是,“既然你修为还在,且更进一步,为何要把掌门之位让给旁人?”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吧。


    身为“旁人”的祝芙支棱起叶瓣不满地抖了抖。


    什么叫让?这分明是她靠自己本事得来的!


    那厢桑麟没有回答,只看了看宋肃身后的人手:“你们神意门的修士,应该不止这么点吧?”


    宋肃闻言神色一变?


    神意门创立比玄天宗更悠久, 又是儒门之首,就算被玄天宗后来者居上, 也不该只派出这么点人手来应对。


    甚至桑麟等人只携带部分精英弟子过来, 就能顺利打入神意门内部, 本就古怪。


    而到这般地步,也只有个别长老和宋肃出手,可见神意门内部出了很大问题。


    宋肃也只知道宗门内出了问题,但具体严重到哪一步, 他这个首徒居然一无所知。


    他既为此时宗门派不出人阻拦桑麟焦虑, 又为自己现在所处境地而难过。


    桑麟道:“可见你们早就控制不住事态,却偏偏不肯放弃。”


    宋肃依旧沉默。


    此事从始至终都不由他做主。


    桑麟却以为他默认, 接着道:“往日相交, 我以为你虽迂腐, 但至少是明理之人,如今神意门都到了这个地步, 你仍选择阻拦我么?!”


    宋肃苦笑一声,却还是坚持挡在桑麟身前:“师命不可违!”


    何况这毕竟是神意门的事,再怎么招也不该由外界插手。


    “也是。”桑麟颔首:“只听说神意门的修士会越来越迂腐,从没听说你们哪一天会通透了。”


    宋肃做出这样的决断,他一点也不奇怪!


    “但你挡不住我!”话未落音,一道巨大的剑气对准宋肃劈了过去。


    别说宋肃,便是他身后带来的人也全都遭了殃。


    轻易拿下宋肃等人后,桑麟带着玄天宗弟子顺利地抢夺到界壁通道。


    “直接封锁?”桑麟看着界壁仿佛在喃喃自语。


    祝芙:“……”


    片刻后,一对叶瓣像飞虫一样,扑腾扑腾地飞向桑麟,桑麟抬手接住。


    祝芙一本正经的声音传来:“直接封锁吧,辛苦大师兄了。”


    而后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封锁!”


    不管希夷之地多么难见,之后能有多大的好处,在能够掌控对方之前,还是先切断联系得好。


    听祝芙这么一说,桑麟不再犹豫,立刻行动。


    “不行!”神意门的长老们终于舍得跑出来了。


    “此事事关我神意门掌……根基,按照规矩这是我神意门发现的另一方世界,你们玄天宗无权插手!”


    桑麟冷哼一声:“按照开荒的规矩确实如此,但你若是要遵守上古规矩,还有一条便是强者为尊!”


    不然为何各大宗门掌握的秘境最多,是因为小门小派不努力吗?是因为他们抢不过啊!


    神意门长老的脸色十分难看!


    只是敌强我弱,再在意掌门安危,他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其他弟子遭遇桑麟迫害,只能暂且隐忍。


    却没想到另一批神意门修士突然冒出来,对着桑麟就是雷霆一击,根本不管桑麟手里还拿捏着不少神意门弟子的性命。


    先前的那位长老一时错愕,才喊话劝道:“等等,莫要冲动!”


    就见后来冒出来的神意门修士压根不听他指令,对着桑麟劈头盖脸去了,甚至偶然术法偏差眼看着要误伤他人,还是桑麟主动护住那些被抓住的神意门弟子。


    先前那位长老错愕,而后惊疑不定地看着后来出现的拿起修士。


    “你们……”不对劲!


    桑麟嗤笑一声:“你们神意门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何种地步?”


    那位长老和宋肃的面色变得难看,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些下手毫不留情的神意门修士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宋肃这一阵因为理念不同,被有意无意地隔开在外宅行事就罢了,那位长老则自以为掌控全局,实则一直被蒙在鼓里。


    直到此刻这些人主动暴露出来,他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这些修士在此之前从未表现过不同,而他们对这些修士的改变一无所觉。


    原以为,掌门只是意外,他们既然辨认出掌门的变化,其他毫无变化的弟子就应该在他们掌控之下。


    现在却……直到此时长老才苦笑一声:“是我们心情太自大了。”他们竟真以为自己掌控了局面。


    不论药王宗的事,还是掌教的事都只当作意外。


    可其实他们早就泥足深陷!


    “都是因一时贪恋惹下的祸事!”长老一下子颓废下来。


    他不再阻碍桑麟,反而帮助桑麟等人一块控制这些修士。


    这边祝芙见状,忽然想起一件事,给桑麟留下一句话,便将意识转换到玄天宗境内。


    “再次核查弟子?”二长老不解:“不是才排查过一番吗?”


    祝芙凝重道:“不够!”远远不够!


    之前的筛查只是针对普通层面的夺舍,真正的神魂深处并没有检测到。


    她寻来医修和青岑峰修士:“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说着,她拿出了一团透明状物质递过去:“你们仔细研究这东西,这次筛查需要你们相助。”顿了顿:“对之后的事也很重要。”


    医修和青岑峰修士具都慎重收下虚无之气去了。


    祝芙便对其他人道:“我需要你们替我出行!”


    她翻出一些种子和枝丫:“带着这些幼苗尽量去更远的地方。”


    此前祝芙主动放飞过一部分种子,但是如今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那样随风而去的种子效率太低,她需要人为介入。


    事情正如她所预料,在桑麟拿下那些被夺舍的神意门修士后,带着人封锁界壁通道。


    原本慢吞吞、偶尔才会闪过一缕雾气的界壁忽然间暴动,源源不断的雾气冒出来阻碍着桑麟行动。


    与此同时,沐桓那边带着一队人前往药王谷后,原本跟药王宗的修士打得有来有往、如火如荼,忽然间药王谷修士摆脱了沐桓等人,直接飞往神意门。


    可见最初并非是神意门发现了希夷之地,而是希夷之地在做最后的挣扎时,主动找上了神意门。


    所以这些夺舍者才能反应如此迅速,因为他们一直都清楚界壁通道的情况,也时刻关注着此地举动。


    更让人惊悚的是,希夷之地渗透的宗门不仅是药王宗和神意门,又片刻后越来越多修士赶来此地。


    无极宫、风清门、天衍宗、佛修,一些小门派修士、家族势力修士,以及玄天宗弟子!


    虽然过来的玄天宗弟子数量最少,且修为较低,但仍让祝芙心底一沉,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桑麟眼眸闪过一缕寒光,下手愈发狠辣。


    到了此时,神意门一直想遮掩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因为这些各界赶来的修士动静实在太大,这些修士所出身的势力自然有所怀疑或者担忧,有不少未曾被夺舍的修士跟随被夺舍者身后赶了过来。


    一到这里就发现神意门一片狼藉,表面上是玄天宗和神意门在大战,而那些赶过来的被夺舍者二话不说就介入斗争,与玄天宗对峙。


    其他修士裹挟在其中,一边施展法决自保,一边惊疑不定。


    “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些弟子因何会突然行事异常?”


    说着说着他们把目光放在了神意门身上。


    在不清楚希夷之地所在的修士眼中,这些弟子的情况更像是受了神意门影响和蛊惑。


    毕竟,就算此事是玄天宗挑起,那也是玄天宗和神意门之间的事,其他宗门压根没接到消息,更不会贸然派遣弟子前来增援神意门。


    而神意门的思想传播也确实强大,完全能做到借力打力的地步。


    到了此时此刻,神意门也根本顾不得秘密暴露,只道:“诸位道友,具体情况之后再与你们详说,先把这些举止异常之人全部拿下!”


    可跟来的修士却有些迟疑,就算发现自家弟子举止异常,可他们也不能不清楚缘由的就对自己人动手吧。


    眼见那些被夺舍者愈发凶狠,施展的全是毫不顾及性命的狠辣招数,一时间玄天宗和剩余神意门竟被他们占据了上风。


    界壁通道不但没有被顺利封锁,反而有被彻底撕开的风险。


    桑麟拧眉,一剑下去毫不留情地将一批靠近通道的夺舍者直接斩杀,却对扩大的通道束手无策,甚至他破坏性极强的剑气靠近只会撕开更大的口子。


    就在此时,一条枝丫破开通道所在的地板钻了出来,那枝丫一面牢牢扎根地板之下,一面深处根系扎向通道,而后树干急速生长着,硬生生以灵木之躯堵在扩大的界壁通道上。


    一时间,通道另一侧的雾气没法再过来,这世界未被夺舍的修士不用再担心打着打着突然被雾气偷袭、直接换了个阵营。


    同时鸿文界这边的被夺舍者,不论怎么靠近界壁通道,都会被那株灵木树枝一把捆住,动弹不得。


    “那、那又是什么?”神意门长老惊疑不定地盯着那株突然出现的参天大树。


    宗门内何时多了这么一株厉害的灵植?


    桑麟道:“放心,是友军。”接着朗声喝道:“拿下他们!”


    随着话音落下,玄天宗弟子齐齐出剑,一招一式都在相互配合,庞大的剑阵眨眼形成,片刻便施展出强横的剑阵将大群夺舍者牢牢困住。


    其他门派的修士见状,也不甘示弱地行动。


    只是在将能活捉的夺舍者都活捉后,他们仍然难以对本门弟子动手。


    即便是神意门和玄天宗一道将夺舍者的身份来由说清楚,他们还是不肯死心。


    “真的没救了?”


    神意门长老沉痛点头:“我们尝试过,就连掌教也……”这次事件无疑对神意门打击重大!


    “那又如何!”有修士怒道:“你们那是咎由自取!自己贪婪就算了,为何要害了我们?”


    神意门长老垂眸,对于此事确实是神意门行事不周,酿成大祸。


    “此事造就的损失,我神意门自会担下!”他说完这话,整个背脊都弯了下去,经此一役,神意门不但损失重大,名声也一落千丈。


    只怕日后神意门要落于其他几大门派之后,对于一生矜矜业业的长老来说,没能保住宗门传承千万年的荣耀,打击太大了。


    见神意门长老无言以对,其他宗门修愈发愤慨:“你们如何偿还得了?!”那些被夺舍者可有不少是他们培养的精英弟子,此事一出,他们将面临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险境。


    不过也幸好此事提前发觉,若是之后……这些夺舍者上位,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届时鸿文界都要不知不觉被占领。


    宋肃见状忍不住道:“此前我们寻到的其他秘境,哪一次没给你们好处?”


    说是说哪家开荒所得便归哪家所有,但各大宗门都会默契地给外界喝一口汤,在固定时期放出一些已经搜罗过的秘境,给小门派、家族和散修入内寻宝。


    这也是安抚人心的一种手段。


    宋肃道:“好处可以拿,如今有难却共享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其他修士先是一窒,而后纷纷不满道:“这如何能一样!”


    “谁不知道你们分润出来的都是你们挑剩不要的,却让我们承担灭门的风险?!”


    “就是!你们神意门好生霸道!”


    场面一时乱起来,宋肃正待反驳,就桑麟忽然道:“不好!”


    众人感觉到明显地动,随后见到铺天盖地的灵兽群飞奔而来。


    神意门长老面色愈发难看:“难道说……”这些灵兽也被控制了?!


    很显然是的。


    此时众人齐齐冒出同一个念头:“驭兽宗!”野外生长的灵兽也就罢了,驭兽宗的灵兽若是出事,整个宗门都将沦陷。


    “大师兄,这里交给你!”祝芙说,将同时扎根两界牢牢堵住界壁的擎天灵木再度生长一番,而后只留下本能便回到宗门。


    “即刻派人前往驭兽宗!”


    接着祝芙沉敛心神,化为一株巨大的黑白擎天灵木,灵木根系疯狂在地底蔓延。


    随着蔓延,她找到了那些或是随意撒下、或是随风飘落、或是被人专程带去种下的分枝,根系一下子连接在一起。


    灵洲大陆各处一下子冒出无数漆黑树干、黑白树叶的小树。


    此时祝芙方才发现,不只是驭兽宗,各处灵兽都发生异常,甚至不止灵兽,许多宗门内动因为修士调离也出现动荡。


    原来前往神意门阻拦界壁封锁的夺舍者并非全部,他们还留了一部分在潜伏的势力,伺机行动。


    这真的只是死后的执念融合物吗?


    执念能计划得如此周详?甚至用上了计谋?


    这念头在祝芙心中一闪而过,而后她开始出手。


    其他地方那些或被至交好友偷袭、或被契约灵兽反噬的各地修士本因为毫无防备一时处于下风,忽然身后多出了一株古怪灵植,灵植一枝丫横插过来。


    “莫非灵植也背叛了?!”


    正当绝望之际,他们却感觉到通过枝丫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生机,眨眼间这些修士不但伤口完好,连修为也恢复了。


    而就在那些夺舍者眼看不敌,立刻装作落败束手就擒,却在修士们靠近时直接偷袭神魂。


    那枝丫再次介入,一下子抵挡住希夷最后反抗。


    这样的事不仅发生在驭兽宗,还发现在其他各大门派,天衍宗、万佛宗、无极宫……祝芙的行动轨迹甚至囊括了极北之地的妖族聚集地,以及仍然坚守在天埑的异族内部。


    几乎将整个灵洲过目一遍,祝芙才放下心来。


    此时,神意门境内同样有祝芙的足迹,诸多修士不仅亲眼见证了那黑白相间的灵木如何大放异彩,甚至在过程中收到自家宗门传讯,得到更多消息。


    便也发现这灵植遍布各地,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战局,不禁感慨:“好生厉害,这样的本事简直一人可堪比一个宗门!”


    也有人疑惑:“但从前没见过这位,莫非是哪家的外门长老?”


    唯有修炼化形的高阶灵植才能做到这一步,而这样的能力即便是精族出身,也做得了外门长老了吧。


    桑麟:“……”


    且不说玄天宗如今行事跟其他宗门早已有所不同,若对方真是精族,在玄天宗也绝不会只做一个外门长老,何况对方的真实身份乃是玄天宗掌门。


    桑麟简单道:“正是我玄天宗……”修士。


    话还没说完,就见最大的那棵灵木树冠上忽然冒出一颗脑袋,祝芙那张自从接任掌门被各大门派势力牢牢记住的小脸显露出来:“还请诸位将这些夺舍者带来我玄天宗。”


    桑麟:“……”行吧,看来这回祝芙不想再藏了。


    便有修士询问:“可是玄天宗有拯救他们法子?”


    祝芙痛快道:“没有!”这可是上届仙神板上钉钉过的无法救治。


    一众修士:“……那凭何交到你们玄天宗手上?”


    祝芙说:“虽然没法救,但我有法子彻底消灭这些希夷。”顿了顿补充:“只是破坏躯壳,这些希夷仍然存在,且会一直伺机而动,再度夺舍他人。”


    如此其他修士才同意,大家纷纷行动,将各地抓捕到的被夺舍修士和妖兽全都送往玄天宗。


    此时玄天宗里早已建成了全新的大阵。


    这些人一被送过来便被齐齐送往大阵中,然后祝芙又道:“诸位稍候,还请诸位也从阵法中过渡一遍。”


    那些修士闻言齐齐变色:“你这是何意?莫非也怀疑我们?”


    “我们若是也被夺舍,之前何必舍命而战?”


    祝芙适当地露出带着歉意的神情,但语气坚定不移:“这也是为以防万一,还请诸位见谅,何况不只是你们,所有妖兽异族以及我玄天宗弟子通通都要检查一遍。”


    此话确实有理。


    更何况此次事件玄天宗因为预防早损失最小,且祝芙表现出一人能决定一整片大陆乃至整个鸿文界胜败的实力,他们还能如何?


    于是所有人都去阵法中过了一遍。


    这阵法是经由锁魂阵改造而来,只是锁魂的符纹换成了锁定希夷的符纹,这符纹是由医师深入研究希夷特性后,再跟符师、阵师联手创造而来。


    很快,一众修士全部筛查一遍,还真发现了几个隐藏极深的。


    “怎么会?”有修士是一直跟这几人一块行动:“我从未发现他们异常。”甚这些人在行动过程中特别拼命。


    甚至到此刻,这些人面上同样带着迷惑不解,实在不像装模作样。


    祝芙垂眸:“因为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夺舍了。”


    她抬手,炼器师赶工打造出来的特质铜镜在阵法内浮现,而后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照耀出那几名修士神魂深处的云团。


    一时间,众人对希夷之地愈发忌惮。


    如此可怕的夺舍手法,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而更多的,却是对这些人的惋惜,他们明明看着与常人无异,却已经不是原来人。


    祝芙把那些筛查出来的人一并扔进另一方阵法中,对青岑峰修士道:“动手吧。”


    青岑峰修士立刻启动阵法,片刻后阵法内的夺舍者神躯瘫软下来,有云团从他们神魂中被强行抓出,慢慢的彻底的飘出了那些身体。


    祝芙张手,袖子里枝丫猛然伸展过去,那些云团便化为一团团透明状物质。


    她道:“至于这些修士的躯壳……你们带回去自行安置吧。”


    这些躯壳看起来与活人无异,甚至面色红润,连体内修为都未曾散去,但是他们再也不会产生意识。


    因为神魂深处更重要的存在早就被吞噬成希夷之地求生的养分了。


    一干修士沉默片刻,带着自家被夺舍的弟子身躯相继离开了玄天宗。


    等人都散去后,桑麟见祝芙眸光深远,劝了一句:“此事便是祖师爷降临都无法改变,你莫要难过。”他清楚祝芙某些时候的‘淘气’,但更清楚祝芙异于常人的责任感。


    祝芙叹口气:“我知道,只是难免惆怅。”


    那是一种,即便修为到如今境界却发现仍然有许多事让她无能为力的惆怅感。


    可就像桑麟所说,便是得到飞升的仙神对此事也无解,她又何必内耗呢。


    她深吸一口气,仰脸对桑麟笑道:“大师兄放心,我没事的。”她已经尽力了。


    第212章 亏心


    “这些弟子要如何安置?”祝芙指着玄天宗那些只剩躯壳的人问大长老, 对于此事她亦犹疑不定。


    大长老叹息一声,坚定道:“散去修为,好生安葬了吧。”


    像这样空有修为、神魂毫无动静的修士躯壳真是再好不过的材料, 当作备用化身用于夺舍,或者炼化出傀儡僵尸都可。


    所以大长老为防万一, 宁可直接让这些只剩躯壳的弟子兵解了,也不愿意留下他们生出事端。


    哪怕这些弟子的亲人或许想留下他们做个念想,也不行。


    这也是之前那些门派一听祝芙提出,要把被夺舍者全部送来玄天宗时激烈反对的原因,他们担心玄天宗会利用这些修士躯壳。


    至于那些宗门把人带回去后,如何对待、利用那些躯壳,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祝芙没有权利介入。


    既然大长老都这么说了,祝芙便颔首答应。


    祝芙本身对这些躯壳的态度么, 认为可以像现世一样捐献身体用于医疗实验, 但确实难以避免有心人做其他利用, 包括他们的亲人……


    因而她还是选择尊重大长老的决定,毕竟大长老活得久,对此类事件肯定更有经验。


    安排好人后,她便拍拍手:“接下来, 我们讨论一下此次变故后重建一事。”


    惆怅和伤感只是一瞬, 很快祝芙便打叠起精神,招呼大家加班劳作。


    众人不免齐齐地、哀怨地看桑麟一眼。


    大师兄为什么要安慰掌门, 好歹让她再失落一段时日, 大家也好休息一阵啊。


    桑麟目不斜视:“看我做甚, 我脸上有字?”


    “……”


    祝芙见人到齐便开始敲重点:“除了必要的基础设施重建外,最重要的是清点受害人口、受害范围以及灾后补给, 这方面……”


    她环顾一周,“交给云子墨和徐言泽负责。”


    云子墨是阵修,参与了本次希夷阵法的改造设计,能保证重建后的设施防御功能更强。


    倒是徐言泽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祝芙。


    芙蓉峰掌峰飞升后,徐言泽行事低调许多,虽然徐家人口多,不至于委屈他,但地位确实大不如前。


    再加上多年相争,总是比同辈天骄差了那么一线,这口憋着的气如今有些消散的意思。


    乍然听祝芙提起,徐言泽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道:“好。”


    顿了顿却又忍不住问:“掌门特意交代给我,是因为此事由我负责最合适吗?”


    是不是也说明,他其实没有那么差?!


    “因为你比较有空。”


    徐言泽:“……”不管怎么说,也算重用了吧。


    不然有空的不止他,掌门怎么不点别人?


    祝芙转眼便说起下一件事:“此次事件不仅关乎我们玄天宗,是蔓延至整个鸿文界的大事,如此咱们也不能独善其身,有能力的前提下对其他宗门地区给予一些帮助是必要的。”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反对。


    毕竟此次事件实在太大,整个鸿文界修士都是同盟,可以说少有的共进退一次,上一次大家如此团结还是在驱逐异族划下天埑的时候。


    除了玄天宗外,其他宗门损失得实在是大,都让人于心不忍了。


    何况掌门的行事作风大家也早已习惯,祝芙提出给予帮助的事大家一点不意外。


    就听祝芙接着说:“当然在给予帮助之外,可以顺便展开一些合作项目。”


    众人:“……”跟想象中的好像不一样。


    有人迟疑道:“只怕他们一时半刻的不会想要跟咱们合作什么项目。”其他宗门可是损失惨重,精英弟子折损大半,哪里有这些心思。


    祝芙缓缓道:“所以必须得是他们无法拒绝的项目,比如说,灾后重建过程中,我们可以先将人手、材料、物资借给他们,等他们缓过来再连本带息地偿还。”


    这等后世常有的国际辅助经济项目在一众莽撞但正直的剑修眼里,就是实打实的强买强卖了。


    “这不妥吧!”这不是乘人之危么?


    祝芙嫌他们不开窍,扭头问霍丰:“你觉得呢?”


    霍丰迟疑片刻:“法子是好法子,只是各大宗门虽有损失,但更多的损失在于弟子,而非物资。”


    对修士来说,重建是最容易的事,法术下去顷刻间就能重建。


    失去那些精心培育可堪重任的弟子们才是最大的打击。


    希夷又没有大肆窃取灵脉等,这些宗门根本不需要从玄天宗这里进购物资。


    “你说得确实也是个问题。”祝芙撑着下巴认真思索片刻:“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加快消耗,资源匮乏。”


    毕竟玄天宗的产能过剩问题迫在眉睫。


    众人面面相觑:“这要如何做到?”还能逼着他们嗑丹药买法器不成?


    桑麟冷不丁道:“既然弟子没了,自是要另外收徒,培养小弟子便需要耗费大量符箓丹药灵石,想办法让他们收越来越多的徒不就行了。”


    “没错。”祝芙眼睛一亮:“这事早就该做了。”


    目前鸿文界除了平洲外,就只有玄天宗真正拥有统一的政权。


    玄天宗从表面上仍然以门派为名,实际内里早就转化成超级国度的组织机构,而其他宗门并未如此。


    其他门派内部势力并不统一,且对辖下境内只进行一定程度的庇护,没有完全掌控,下辖势力多为自治。


    甚至连管辖庇护的边境线都很模糊,实在是……


    等等,这点好像可以利用啊。


    祝芙轻咳一声放下突然冒出的想法,先把之前的提案定下:“大师兄说得对,经此一事,各大门派必然需要补足缺失的弟子数量。”


    毕竟大宗门之所以是大宗门,不就是因为修士数量多且强嘛?!


    若是一直没补足缺口,就算鸿文界魔门消失,各大宗门之间的竞争可没有消失。


    远处还有极北的妖兽和天埑异族虎视眈眈呢。


    再者祝芙觉得:“其他门派境内庇护的散修、凡人不计其数,他们早该把这份责任给承担起来了,恰好趁着这一次让他们把该收的弟子都收入门中,资质要求方面放宽一些又能怎样呢?”


    有灵根者万里挑一,对于大宗门只招收优秀弟子,一些明明有灵根却不肯收下的行为,祝芙觉得根本就是浪费人才。


    人口才是第一生产力!


    祝芙干脆道:“传讯告诉他们,若他们管不过来这么多人,完全可以迁移到我们玄天宗来嘛。”


    经此一役,相信大家也能明白人口的重要性,当大家开始抢夺弟子时,个人价值必然会提升,普通人的生活也能好很多,毕竟需要他们生产人口嘛。


    如果其他门派还是坚持只要灵根修士,那普通人就由他们接手好了。


    反正玄天宗全民修行的状态大大降低了生育率,养得活新鲜人口。


    大长老无奈:“经此一事,不必催促各大门派也会设法补足门下弟子,可他们境内庇护的凡人,哪有那么好迁移的?”


    人家没有亲朋好友么?没有绕着弯的修士亲戚?凭什么离开经营已久的家乡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界。


    祝芙眼珠转啊转的,道:“其实说是说管辖范围,但对于普通人居住区域各大门派并没有太过严格,既然如此,咱们玄天宗也有损失,也可以起前去收徒的吧?”


    不然以前各大门派的外招弟子从何而来?不就是从那些偏远的、各大宗门不太在意的地方自主寻上宗门的么?


    因为玄天宗变革,外招弟子很久没有举办,既然现在需要,那重新恢复之前的招新模式呗。


    大长老想想玄天宗那几个因为意外才会遭希夷算计的弟子,和其他宗门触目惊心的弟子叛变事故,其中对此过于强烈,怎么也没法亏心地去跟其他宗门抢夺弟子。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只是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玄天宗人手最充足的时候,在各大宗门损失惨重的阶段,玄天宗贸然抢人,其他门派必定会认为是玄天宗在赶尽杀绝。


    趁着这些宗门式微,将优异弟子全部囊括门中,好从此一家独大。


    虽然说从此以后玄天宗一家独大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但这时候动手面上不好看。


    上界与下界可没完全斩断联系,虽说大部分时候上界都是任由下界自由发展,不会插手介入。


    但若真的太过了,上界也不能眼看着自家道统消亡吧。


    听了大长老委婉地分析劝说后,祝芙叹气,你们到底明不明白国家跟国家之间的关系?


    趁他们弱小,正是我们强盛的好时机啊。


    国事面前不该讲究那么多怜悯、愧疚。


    但祝芙也没想真赶尽杀绝,她主要目的还是希望让修士的能力照料到更多人,无论哪一方修士。


    便道:“既如此,若我们只去那些偏远之地呢?我们甚至可以退让,让他们先收徒,他们看不上的弟子我们再作安排。”


    大长老想了想:“这倒是可以。”也算两全其美。


    如此嘛……祝芙目光在一众修士紧张的面孔上扫过,“诸位近来劳苦,此事便另交给其他人吧。”


    在主殿内参会的修士都是修为高、能力强的宗门核心管理者,不可避免地能者多劳、身兼数职,此时听祝芙大发慈悲放过他们,简直要蹦起来。


    还好他们绷住了,甚至刻意展露出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生怕得意忘形后,祝芙临时改变主意。


    祝芙喊来教育部门管理者:“这事还是得交给你们。”


    鲁双道:“但我这里还有之前平洲的事。”


    平洲那边想要获得更多的长生名额,祝芙借机占据主权,目前双方还在洽谈中,因为希夷事件,此事被迫中断了。


    但这事不能一直搁置。


    祝芙便问于苗苗:“你呢?”


    于苗苗颔首:“我可以。”


    祝芙还是很放心于苗苗的,苗苗虽然修为比不上双灵根单灵根,但在庶务实干方面能力很强。


    “那这事就交给你。”祝芙提醒她:“你可以去各峰挑选一些帮手,其实不必拘泥于几座大峰,小专业才是真正需要扩招的主力。”


    像炼丹炼器这种热门职业根本没必要参与这次行动,符箓、阵法等都可以往后稍一稍,先将音修、傀儡修士等小众职业的名额扩充好再说。


    于苗苗颔首,刚准备离开,祝芙又喊住她,然后说:“沐师姐一道去吧。”


    如果此行顺利,还可以一并解决以往过于模糊的边界线,都模糊了那么久,顺便挪一挪位置又能怎样呢?


    可这种事于苗苗做不来,她实力不够,还得是沐泓伶这样修为足够且强势的修士才能拿得下。


    沐泓伶对于能再次出门的事欣然同意。


    祝芙看看大家,确认所有人都安排到位了,便同大长老道:“若是我们这般,他们还不肯定加快速度收徒,那我们就趁机举办一次全鸿文界性质的比斗!”


    当然,仅限于年轻弟子之间的友谊赛,但其他门派弟子名次不好看,肯定会焦急。


    到那时候,经济才能流动起来。


    大长老:“咱们举办人家也不见得乐意。”谁愿意在这档口出门去跟人斗法呀。


    “为了荣耀啊!”这种全世界性质的比斗,别说其他宗门只是损失,便是正处于内战的当下,也要咬牙抽取一两名优异弟子赶来参赛,证明自家门派的存在。


    祝芙道:“何况,咱们不能一直沉湎此事,恰好借机冲散这份阴霾。”


    这确定是冲散阴霾,而不是他们心口上撒盐?


    大长老持怀疑态度:“等收徒的事结束再说吧。”万一其他宗门迫不及待广收弟子呢,后续这些安排根本用不上。


    祝芙从善如流:“也行。”


    接着又对青岑峰和医修们道:“此事虽然暂时结束,但关于希夷之地的研究不能停。”能遇上第一次,就会遇上第二次。


    而且那通道谁知道能封印多久。


    与其一味逃避,不如主动出击,等他们研究透彻之后,再面临希夷之地,他们也能有足够的应对之法了。


    如此一应事务全都安排下去,祝芙才放心道:“那接下来便交给你们,我需要闭关一阵。”


    她之前一战消耗太大,不但全灵洲范围的扩张擎天灵木,并且直接利用擎天灵木生于混沌的特性疯狂汲取各种能量转化为灵气、生机输入给那些受伤修士,而一力镇压界壁通道,抵挡希夷的奋命攻击。


    虽然有轮回呼吸法和空间灵泉所在,灵气一直源源不断,但过程中消耗的心力不是假的,祝芙需要休息一阵。


    大长老赶忙道:“早该如此,你尽管闭关,外边一切有我。”


    等祝芙离开,桑麟才收回一直关注的目光,转头就见大长老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太霄,掌门已经接任,你不要多想。”


    桑麟脸皮抖了抖:“大长老,你误会了。”


    “希望是我多虑吧。”大长老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宗门稳固更重要。”总之别争啦。


    刚才祝芙一说要闭关,桑麟便观望过去,不是心有所想是什么?


    桑麟深吸一口气:“您真的想多了!”说着晃晃手里的玉简:“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大长老负手留在主殿,总之他一定会守护好宗门和掌门。


    祝芙恢复得很快。


    不过一天一夜就将消耗的心力补足,且还将过程中擎天灵木肆意扩张时汲取到的没使用出去的剩余能量全部吸收。


    从静坐中清醒时正值夜色,祝芙从正殿出来慢慢踱步朝后殿去。


    掌门工作间在正殿,且正殿内的闭关所很安全,祝芙通常都会在正殿修行,但偶尔休息还是选择更有生活气息的后殿居所。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桑麟在前方。


    桑麟不论是前任首徒还是现任的刑罚堂管事在主峰都有配置居所,只是重修以后,他更常待在剑冢。


    这回看到桑麟等候在此,祝芙便以为:“大师兄,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不是。”桑麟看向祝芙:“只是来看看你会否飞升。”


    祝芙如今能将气息收敛得十分完美,何况还佩戴了青真亲手炼制的遮掩法器,只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修为。


    但看不出修为的修士之间,也能看出个高低来。


    祝芙修为不显,可周身气息融合圆满,有返璞归真之相,任谁见了她都只会认为她修为太高,绝不会误以为她是个修为不显的小修士。


    “大师兄怎么会这么想?”祝芙笑了:“我都还没到渡劫期,如何就飞升了?”


    桑麟笃定道:“你在有意压制修为。”


    虽然祝芙修行的速度骇人听闻,任谁都猜不到她有飞升迹象,但他能看出祝芙时刻在精进,偏偏在精进的同时,她又在有意控制自身境界。


    这压制境界的情况桑麟曾在先掌门青峰身上见到过。


    他不理解祝芙为何要这么做。


    “若你是放心不下宗门,很不必如此。”玄天宗自有发展的定数。


    桑麟钦慕祝芙,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强求祝芙留在下界。


    话都到这一步,祝芙再装蒜就很不尊重桑麟的眼光和智商了,便爽快地说:“不全是因为宗门。”


    更多还是因为祝清、罗鹂。


    从结丹后,祝清、罗鹂放心外出历练,祝芙跟爹娘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表面上看她不再依赖父母,独立又懂事,甚至执掌玄门第一宗也不曾出现纰漏。


    但祝芙本质上仍是那个妈宝女。


    在祝清和罗鹂完全看不到飞升希望的目前,祝芙绝对没法自顾自修行到飞升。


    对宗门的放不下只占很小一部分,因为祝芙清楚的知道,没有她,有很多人候选者能承担了宗门重任。


    让她放不下的唯有爹娘。


    所以在跟桑麟一块从虚空回归宗门,一举连跨两个大境界步入合体后,祝芙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压制境界,只积攒灵气不曾晋阶。


    但这事十分隐秘,连师父青真和大长老都没发现,不料大师兄一眼就看出来了。


    祝芙不免好奇:“大师兄是如何发现的?”


    桑麟重修后虽有所进益,但他实力跟青真和大长老仍然差着一线。


    “感觉。”桑麟道:“身为剑修,最重要的便是对人对自身实力的判断。”


    除了对剑的理解外,唯有拥有这样的判断力,才是剑修越阶挑战的成功因素,判断错误就是死。


    祝芙绕着桑麟转悠一圈,惊奇不已:“原来如此,大师兄变成剑之后,只怕这种判断力比之前更甚。”


    不仅如此,之前桑麟的剑强悍但一味地霸道,如今桑麟的剑却是融合了诸多剑气的优势,可见他在剑冢里收获颇丰。


    也难怪楚妍沁听说桑麟恢复后,心心念念要搬去剑冢修行。


    剑冢对天生剑体实在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不过祝芙感慨完就嘱咐桑麟:“大师兄看出来后可别告诉别人,一定替我保守秘密。”


    她不想让爹娘知道这事,因为是她离不开爹娘,是她自己决定要暂时留在下界,她可不愿让爹娘因此事心生愧疚。


    再者若是宗门其他人知道此事,肯定要逼着她尽快选出下一任首徒,也是麻烦得很,最好的选择还是隐瞒。


    桑麟扯唇,露出个不太赞同的笑:“这是你的事,我何必多嘴。”他本是直觉祝芙修为差不多到极限,才过来一观。


    结果祝芙执念未消,不肯去上界。


    祝芙道:“反正我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完全可以趁着时间加深对‘道’的理解,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理由可以说十分的光明正大。


    毕竟飞升雷劫凶险万分,并非修为、境界到了就能顺利通过雷劫飞升上界,以往可有不少修士修行千年,最终葬身于雷劫之下灰飞烟灭。


    不然玄天宗的集体飞升事件如何能将那些逍遥大半辈子的高阶散修顺利留在宗门内,就是因为成功率太高啦!


    为了能度过最后雷劫打开天门,大部分修士都会选择压制修为,积累更多,直到有足够把握后才渡飞升劫。


    祝芙这行为并不起眼。


    可桑麟很清楚这都是祝芙的借口,她身具功德如何会害怕雷劫!


    但最终他只摆摆手:“你随心行事罢。”顿了顿看看夜色,道:“既如此,我回剑冢了。”


    祝芙看着桑麟离开的背影很是迷惑,所以呢,大师兄只是为了来看她渡劫的?


    不明所以地回到居所,祝芙难得地没有修行,而是选择好好睡一觉。


    第213章 外部琐碎


    偏僻的乡下小山村里, 有人喊道:“阿促,快走,又来修士收徒招新了。”


    吴促赶忙走出农家小院, 果然看到好友郑望用力挥手:“你怎么还慢腾腾的,我们赶紧过去啊。”


    “前几次来的仙人都看不中我们, 这次估摸着也一样。”话是这么说,但吴促还是走出院子跟着好友朝村口去。


    “但咱们分明测出了灵根,你甘心就这么一辈子吗?”郑望说着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道:“反正我是不甘的。”既有机会做人上人,如何能甘心留在这山野之地。


    吴促当然也不甘心!


    若真甘心前几次有修士过来招徒他怎么会巴巴前去,不过是失望的次数多了,灰心丧气而已。


    等走到半途, 他们看到了一名身着破旧、又黑又瘦的少女。


    是农瑜英,农瑜英家格外走运, 前次修士招徒的时候, 家里哥哥弟弟都被招了去, 可羡煞村里村外。


    唯她被留下。


    郑望悄声对吴促道:“虽说看着可怜,可她没测出灵根啊!跑来又有什么用?!”


    农瑜英家里本来就对她不甚重视,兄弟被门派收去后,自然吧更多活计落在她身上。


    且因为她没测出灵根, 农家人还言辞旦旦道, 他们过往举动并非重男轻女,根本是因为农瑜英没有仙缘, 是个福薄的, 就该好好劳累……


    吴促和郑望都是双亲早逝, 度过年少的艰难成长时光后,如今凭力气做活吃饭, 日子过得倒比农瑜英这有父母兄弟的好。


    至少他们不用劳作后还挨打挨骂,连饭也吃不上几口。


    因此,听郑望直白的话语,吴促道:“别说了。”毕竟农瑜英就要被嫁人,村里也没人帮她说话,除了偶尔路过的修士,她还有其他希望么?


    看着农瑜英沉闷的面色,吴促猜测农瑜英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只是做最后挣扎而已。


    一行人前往村口,不仅仅是前次测出过灵根却因为天资差未被带走的人,其他人也都出来看热闹。


    但吴促等人却发现,这回来的修士与往日全然不同,且数量格外多。


    往常来的修士大多高高在上,收徒之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众人来看热闹都是安静如鸡,只敢在修士们离开后才或欢喜、或哀嚎不平、或议论纷纷。


    可这回……村口简直像某种大集市场。


    吴促按下这个有些冒犯修士的想法和郑望顺着人群挤到了前方,就见一名修士正板着脸道:“只要入我药王谷,不说一定能得道飞升,但长生不老绝对有保障!”


    一旁还有另一名修士还批评这人:“道友,你得再和蔼些。”


    那名号称药王谷的修士便艰难地挤了个笑脸。


    吴促等看了,只觉得不如不笑。


    另一名修士似乎却满意了,说:“药王宗便是专门炼制丹药的修士宗门,他们都住药王谷,少参与修士界纷扰,和平得很,还有长生丹药分配,大家想去的赶紧报名啊。”


    一听长生,好些观望的人齐刷刷便朝着药王谷去。


    郑望也要上前,吴促反而踌躇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虽说之前来的修士也说了长生一事,却都是说需要靠修士自己勤修苦练才有机会增加寿元,且也未必是永久长生,此次来的修士却将长生说得如此轻易。


    固然让人心动,却不免让人怀疑。


    郑望道:“你没听说嘛,人家是专门炼制丹药的宗门,跟之前的宗门当然不一样。”顿了顿又补充:“再者,咱们这还有可挑剔的份吗?”他们本就是被挑剩下的。


    吴促苦笑一声:“也是。”


    以往,门派收徒都不会跑到他们这偏僻之地来,只有那些向往求仙问道的人自行前往,但过往跑出去的人再也没回来过,大家对修士一事只有耳闻没有亲眼见证过……


    可前段时日,忽然有修士御剑飞来此地收徒,还给所有人都测了灵根,虽说当时测出了好些人,但对方最后只带了一人走。


    剩下的有灵根者原还想结伴同行,一起去寻仙缘,结果没多久又有修士过来。


    于是这个把月,村里来来回回地有许多修士收徒。


    只吴促和郑望之前没一次被看中,他们心底也隐隐约约猜测到,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


    吴促便跟郑望一块去排了队。


    排队过程中便看到农瑜英走向药王谷修士身侧另一名修士跟前,问:“我没有灵根,真的完全没法修行吗?”她目光中带着倔强。


    吴促心底叹息一声,几乎不忍心看下去。


    就见那位修士微微一笑:“咦,你是此地无灵根者第一个主动询问的。”他说着指指身后:“他们会受没有灵根的弟子,你过去碰碰运气吧。”


    那修士身后,便是让吴促觉得此次来收徒的不像过往宗门,而像集市的原因。


    那里是一旁摆摊的人,有人摆摊为村里人看病,有人在测算八字,还有人在贩卖……


    正经修士跟他们村里人做什么生意啊,城里那些商铺都不愿意,只偶尔有些货郎过来。


    吴促怀疑那些摆摊者不如这药王谷正经,且若是无灵根者也能修行,那之前来的修士何必专门带着法器过来给他们测试灵根?


    农瑜英却不疑有他坚定不移地过去了,或许她心中也有忐忑,但宁可孤注一掷。


    她走到后方,大着胆子在一个没人的摊子前站定,鼓起勇气说:“那位仙人说,这里没有灵根的弟子也收。”


    那人不料农瑜英会过来,看看左右后兴冲冲收起摊子道:“对,我收徒不看灵根,你随我来。”


    农瑜英就这么跟着人进了一个看似窄小的三角帐篷里,一入内便发现里边别有洞天,农瑜英强忍住好奇,跟着那位修士。


    修士指着里边的一张长桌案说:“只要你敢抓出一个来,我就收下你。”


    农瑜英过去一看,就见桌案上摆了碗、盆、箱、瓶等许多器皿,她不明白修士说的抓到底是抓什么,但走到这里已经全凭一股意志,此时也容不得她后退,便咬牙伸手朝第一个只开了一个小圆孔的箱子里一探。


    手一探进去,农瑜英立刻感觉到,里边是虫。


    她下意识回看身侧的修士,修士言笑晏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动作,似乎在考验她。


    不就是虫子么,从能记事起农瑜英就深陷农家事务,别说在村里碰到蛇虫鼠蚁,便是为了喂养家禽家畜,她都跑去专门挖过虫子。


    她不怕!


    农瑜英心一横,把触感古怪、有手掌大的虫子给抓了出来。


    一抓出来就发现那虫子居然长着双头,双头上虫脸居然格外清晰,被抓出来后那虫两对眼睛还对着她脸去看……


    这从未见过的、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东西,哪怕个头再小也会引起人内心的恐惧。


    挖过无数虫子、甚至靠自己抓过蛇的农瑜英也不意外得毛骨悚然了,但她强行压制内心的恐惧,捧着虫子对那修士道:“仙人,我抓出来了。”这算通过了吗?


    却见那修士接着道:“吃下去。”


    “什么?”农瑜英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修士重复一遍:“吃下去,如果不敢你可以直接出去。”


    农瑜英盯着那扭曲的、黏腻的、诡异的双头虫,深吸一口气,忽然抓紧了虫子闭着眼睛放进嘴里,怕自己中途受不住吐出来,还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强行把虫子吞咽下去。


    她长身体时饭量增大,家里却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家不该吃太多,夜晚饿得难受,连泥土枯草都咀嚼过,区区虫子,还是肉呢!


    几乎是狰狞地把虫子一塞,还没等她啃咬咀嚼,虫子居然主动顺着她的食道滑入腹中。


    农瑜英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虫子滑过喉咙时那种黏腻可怕的触,等虫子一入腹部,她下意识抓紧肚子,几乎以为下一步虫子就会剥开她的肚子钻出来。


    但是没有,不但没有,农瑜英甚至感觉一直饥饿的腹部有暖流在支撑。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农瑜英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修士:“仙人,我通过了吗!”


    修士看着她片刻,朗声大笑:“好,你通过了,回去收拾收拾,之后便随我走吧。”


    农瑜英心底那股一直憋着的气总算松开,却摇摇头说:“我不用回去收拾,仙人我就留在这里等着吧。”


    反正她在家里身无长物,父母也不会因为她被仙人选中就为她高兴,甚至另外准备盘缠。


    那修士可有可无的,“行,那你就帮我打打下手。”


    农瑜英倒是很乐意帮忙做活,这更证明方才修士不是诓骗她,还是真有意收她为徒。


    她跟着修士一道出去,修士把摊子一甩出去,那摊面便自动打开,修士就把她按在摊面前说:“若待会儿有人过来报名,你就跟我刚刚一样,带他们进去就是,反正后续流程你也都体验过了。”


    说完那修士便跑到隔壁摊子去闲聊去了。


    农瑜英:“……”说实在的,她已经习惯了家里大人扔下一堆事务过来。


    好歹对方不会为了银钱逼着她嫁人……应该不会吧。


    她这边在摊子前收拾时,那名修士已经愉快地跟人闲聊了:“车道友,还没收好徒啊,我可已经完成任务啦。”


    那位姓车的道友没好气道:“松宜人你这是在骗人,你等回宗门后,看她会不会哭着喊着要跑!”到时候还不是白费功夫。


    松宜人得意:“她已经服下蛊母,便是想改也来不及,这是策略,你就是太死板。”


    车陀点点他道:“你可真是大胆,居然敢骗她用蛊,宗门如今讲究什么民主,不但师父选择弟子,弟子竟也能对师父挑挑选选的,我虽觉得不妥,却不会跟掌门作对。”


    松宜人哼笑一声:“我给的可都是精心培育过的蛊,又没有害她,被发现了顶多是罚灵石,他们要是因此再也不逼着我收徒招生,我还清闲呢。”


    正因为弟子可以自行选择,哪怕玄天宗全民修行,小众的道途依然小众。


    而车陀和松宜人更是小众中的小众。


    松宜人还好些,虽说是常年跟蛊虫打交道,需要一定的意志力,可蛊师也算是正经修士,车陀却是前魔门炼尸堂的尸修。


    因为跟着师父尸皇参与天埑战役有功,查过过往没干下伤天害理的大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教育后,顺利被玄天宗收入门下。


    只是尸修在玄天里就是吃不开,他如今就算带着玄天宗的弟子令牌,还是会为人侧目,更别提收徒了。


    不收就不收吧,他还看不上他们呢?!


    尸修虽然看着邪门,但也需要天赋的好不啦!


    车陀和松宜人都是边缘型的危险修士,还算有点交情,两人性情也相类,都是自己小众但完全不在乎道统继承的随性之人。


    偏偏此次收徒行动,宗门勒令小众修士扩充弟子名额,还给他们规定了数量。


    车陀跟松宜人只能跟着宗门大部队到处收徒了。


    想到这里,车陀不禁对前方的药王宗修士不满:“咱们都把有灵根的人全让出来了,他还在挑选什么。”耽误时间。


    松宜人理解道:“没办法,若非此次事故,药王谷收徒可是宁缺毋滥呢。”


    以往药王宗可不像其他大宗门定时定期地广收门徒,药王谷开放一次不容易,且对弟子的资质悟性要求很高。


    毕竟是炼丹技术之最,各大宗门家族都会特意把弟子教导好送过去。


    这一次希夷事件,药王宗可以说损失最重,损失到整个药王谷内的人全部沦陷,只有零星几人幸存。


    也因此,前期收徒时,药王宗残存几人根本斗不过其他急需弟子的宗门,哪怕是那些原本不如药王宗的小门派。


    其次受损最大的神意门也无暇他顾,无极宫跟药王宗的合作本就不如神意门深,便也没抽出空来看管。


    还是玄天宗看不下去,帮忙搭把手,带着药王宗修士一道行动。


    两名小众修士正说着话,旁边一名女修过来:“咦,松道友你怎么收下一名女修?不如让她跟着我?”


    松宜人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容念波,不是每一名女子都愿意做音修!”


    音修小众,是因为资质要求高,又不是因为愿意学的人少,干嘛跟他们抢人。


    容念波叹口气:“但我们还住在九女峰副峰,只能收女弟子啊。”


    松宜人毫不客气:“那你去看别人,别抢我的。”那农家女虽然没有灵根,但心性惊人,难得碰到个通过考验的,他可不想让出去。


    车陀说了句:“若是收足够多的人,你们音修干脆另辟一峰得了。”


    可她们也不太想跟九女峰分开,九女峰的女修修为强大,人也好相处,又格外庇护她们。


    容念波叹口气,往别处走了。


    等到这次行动结束,药王宗修士看着自己身后熙熙攘攘的十来名弟子,仍然不甚满意,虽然都是有灵根修士,但多为四灵根五灵根,且毫无基础,别说对药里的理解,连字都认不全。


    往常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入药王谷!


    但时也命也,药王宗修士再不满,也只能认命,再不尽快培育出一批弟子来,药王谷恐怕都要易主,再者增加些人手帮忙打理药田也是好的。


    一旁主理事务的玄天宗修士道:“别担心,我们宗门答应了帮你们加固阵法,就绝不会食言。”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药王谷不用担心缺少弟子,被人攻破的事。


    “多谢。”药王宗修士拱手,而后道:“还有些体质实在不适合我药王宗的有灵根者,你们可以全部收去。”实在不必管那些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玄天宗修士却笑了笑,道:“不必,我们宗门如今收徒,不看灵根更看悟性、心性。”


    虽然玄天宗说愿意接纳其他宗门不管的人口,但接纳是一回事,正经教授修行之法又是另一回事。


    心性、悟性高的人,他们愿意带回去着重教育培养,那些意志力不够的,就随他们自身意愿,愿意跟去玄天宗的,便在宗门选一个地方安置,之后能否考入当地修士学校,全看他们自身能力。


    药王宗修士不知道玄天宗现状,有些不解,但也没立场阻拦。


    如此一行人便带着收下的弟子前往下一个偏远聚集地,走前玄天宗修士还道:“若有意愿来我玄天宗居住者,可自行前往。”说着打出一道法诀。


    这村口的石碑上便显露出简易的地图。


    顺便这石碑角落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柄小小的剑,那是玄天宗的标识。


    就在他们离开时,农瑜英父母才发觉不对:“你、你这丫头怎么跟在仙人身后呢?”


    农瑜英淡漠地看他们一眼:“仙人收下我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丫头明明没有福气啊。


    可农瑜英确实跟在一名修士身侧,那修士没赶她,还带着她。


    虽然不理解,但到底不敢在修士面前吵闹,农瑜英父母也只能嘀嘀咕咕地看着农瑜英离开了。


    其他人艳羡道:“这下你们家三个孩子可都要做修仙者啦。”


    农瑜英父母勉强笑笑:“是啊,是好事啊。”那死丫头以后不会回来报复他们吧!


    可……看他们顶多是让那死丫头多干点活,又没做其他,不还是好生把她喂养大了嘛,就算早早说了亲,那是人都要说亲也不算坏事……


    不管怎样,做修士也要孝顺父母吧?!


    他们强自镇定地说服了自己。


    此时玄天宗内,祝芙难得有空回家了一趟。


    祝清和罗鹂都不是那等利用祝芙职位谋私之人,仍然居住在寻常弟子的山腰街道上,且正因为祝芙接任掌门,他们行事反而愈发低调。


    哪怕祝芙如今空间出品足够他们生活很好,他们也没搬家,甚至半点财力都不敢暴露,生怕别人非议祝芙。


    如今罗鹂连生意都不怎么做了,卖贵了怕人家背后说,卖便宜了自己又亏,且好些人会刻意交好过来照顾她生意,她也觉得无趣。


    祝芙道:“本来想着能帮家里忙,倒是我耽误家里啦。”


    “可别这么说。”罗鹂端来灵果:“如今大家对我们可客气了。”


    以前,哪怕街上都是同宗门弟子,但日常也难免会生出些摩擦事端,免不了跟人周旋呢。


    不然冯曦刚入宗门时,如何会碰到被人压制的事,他们三家交好也有相互扶持之意,有时还是避免不了被来头大的修士欺压。


    现在嘛,谁敢得罪他们。


    罗鹂说:“不做生意,我还省心呢。”


    祝芙却道:“宗门改制后,谁还敢欺上瞒下。”


    这街道上的风气早就变好了,她做掌门真是没给家里带来太多便利。


    祝清说:“让你娘歇下也好,能用心修行。”


    他快结婴了,罗鹂却还是卡在筑基未能结丹。


    罗鹂无奈:“我资质不如你们。”


    祝清说:“你分明是少了一股心气。”


    罗鹂斜睨祝清一眼:“这会儿嫌我心气不足了?”


    祝清摊手:“我可不是这意思。”


    祝芙心底暗想,某种方面来说,罗鹂在罗家算是打压教育下长大,又因为修真界普遍看灵根,所以对自己不抱期待,这也没办法。


    她抓住在旁边爬来爬去的灵蛛:“还是怪你!你怎么还没晋阶!”


    说好的带飞呢!


    灵蛛朝祝芙喷出一串丝,然后飞快爬到罗鹂身上。


    怎么能怪它!


    主人的修为能提升契约灵宠的修为,反过来灵宠境界提升也能带着主人修为精益。


    但反向带飞更艰难好不好,它需要付出百倍十倍的心力,才能挣脱主人的禁锢。


    灵蛛不满地待在罗鹂身上,对祝芙指指点点地叫唤。


    “好好好。”罗鹂安抚拍拍灵蛛,对祝芙道:“别怪它,是我没能突破。”


    祝芙冷哼一声:“就怪它!”这小东西居然还敢跟她争宠。


    罗鹂啼笑皆非,看着已经做掌门的女儿却还是小孩脾性。


    等在家里待一阵,祝芙便因为事务繁忙返回主峰。


    她先看了沐泓伶那边传来的讯息,很是满意:“除了收徒,他们顺利蚕食不少模糊的边境地界。”玄天宗的范围在悄然扩张。


    大长老道:“只怕等其他宗门反应过来会闹起来。”


    祝芙道:“那就先一步安排基建和教育普及,到时候那些边境地带的人对我玄天宗有了归属感,其他宗门闹起来又有什么用。”


    大长老欲言又止,在乎普通人自身想法的,也只有玄天宗啊,其他宗门哪里在乎他们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祝芙却觉得:“此次各大宗门收徒范围增加,新弟子来自各处,容不得他们不去在乎大家的想法。”


    毕竟这些新弟子也有亲眷。


    只要在乎,他们就不能强行行事,到时候就只能看人心所向,这方面祝芙自认不会输。


    大长老细思一番,觉得也是。


    正要议论下一件事,青岑峰几名修士和医修一道过来:“找到克制希夷之法了。”虽然只能克制,而无法救治被希夷夺舍者,但总算有进展。


    祝芙大喜:“当真?什么法子?”


    等拿到克制希夷的阵法和法诀后,祝芙亲自试验一番,果然有效。


    “这下就不用担心再遇到希夷之地了。”祝芙踌躇满志道:“如此,我们可以放心地向其他大世界前行了!”


    “!”


    阵修、医修和大长老齐齐看向祝芙,此时才明白掌门的用意和志向。


    第214章 体质


    “你在这里待一阵, 等毕了业我再来接你。”


    愿意来玄天宗生活的人都被安排到有能力接收新居民的城镇,资质合适的新生被重点关注安排到各个学校。


    蛊师没有专业学校,松宜人便把农瑜英随意送到玄天宗山脚下的一所学校里, 只留了一句话就打算走了。


    农瑜英紧张地问:“仙人是我太无能,你不要我了吗?”


    她成功留在招生点后, 有些没有灵根的人也学着她大胆前去问询,但对没有灵根的人,修士们不是每一个都收,每个招生小摊都有对应的考验。


    相对于其他小摊上,唱歌、听曲、辨认草药等考验,松宜人这里的考验不难,就是心里那一关过不去。


    抓古怪的虫子就罢了, 也有对修行格外向往的人强忍着不适应抓虫子,但吃下去……他们属实做不到。


    所以农瑜英代班后再没帮松宜人招到一人, 甚至过程中有人认为她是故意刁难, 因此谩骂……


    如今被贸然丢下, 农瑜英不免心里惴惴不安。


    松宜人笑道:“放心,我都耗费一只精心饲养的蛊虫了,不会随意浪费的,你先在这念书, 顺便学学修士的规矩, 学成了我自会来找你。”


    说完,甩甩袖子跟另一名气质阴郁、面色青灰、此前农瑜英一直都不敢直视对方的修士一道走了。


    农瑜英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一名面容可亲的女修进入一家学堂。


    “你的情况呢, 我们已经知道了。”女修先带她去宿舍。


    房间很大, 一个房间住十人, 两排独立的单人床面对面地摆放,每张单人床旁边都有一个小床头柜, 墙体两面有立柜是大家共用。


    虽然拥挤,同宿舍的人多,但内部环境很好,不论木架床还是桌柜都是农瑜英以往没机会用的。


    女修道:“现在已经开学,你之前是完全没有底子,贸然插班也跟不上,不如降一级跟着低年级一块上学,你觉得呢?”


    农瑜英似懂非懂地点头。


    女修看看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窘迫样,身上衣服不像样,连随身行李都没有,便好心地说:“义务教育是免学费,但生活费学杂费我们学校是不承担的,不过你不用担心。”


    农瑜英没听懂什么是义务教育,但听懂了要交钱后面色大变,她哪里有钱。


    女修说:“蛊修是小众道途,有额外补贴,可以给你减免一部分,另一部分学校帮你申请助学贷款,以后偿还就行。”


    农瑜英更听不懂了,她忐忑不安,但很认真地问:“仙人,意思是说,我还是可以修行,是吗?”


    “不用叫仙人,我是学校里的老师。”


    其实很多人明知道他们是修士,但害怕修士手段,总会恭敬地捧着喊一声‘仙人’,以免因为不够尊敬被修士迁怒。


    不过这风气如今在玄天宗已经大改,最近外招来的弟子还要再纠正一番。


    女修说:“没错,你可以修行。”


    农瑜英放心了,只要能改变命运,欠钱就欠钱吧,大不了给这些修士当牛作马一辈子。


    等给农瑜英安排床位,又给她发放了道袍版校服,接着女修就带她去了学校医务室:“丁道友,这名弟子情况有点特殊,我想安排她来你这里勤工俭学。”


    丁雅看了眼范茵身后的农瑜英:“什么情况。”


    范茵把玉简递过去,丁雅神识一扫片刻后点头:“没问题。”


    松宜人表明只考验了农瑜英一点,实则早将农瑜英的家庭情况往日待遇全都探查清楚,连她的兄弟被带去了哪一门派都记录在案。


    所以丁雅和范茵也怜惜欣赏这个处于逆境却敢于为自己争取的女孩。


    之所以将她安排在医务室,除了打杂减免学杂费,更因为蛊修没有形成体系的大课,先在医修身旁学一学的药理能打下基础,且医疗也会讲蛊虫。


    范茵又说:“这孩子基础差,你多费心。”哪里是基础差,根本是毫无基础。


    丁雅无奈:“之前才送了一个这样的来,罢了,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范茵便对农瑜英说了句:“好好听丁老师的话。”便也离开了。


    丁雅轻声喊了句:“苍芳,哪里去了?”


    很快一名小麦肤色、身形高挑、脸庞却十分稚嫩的活泼少女跑了进来:“在这里。”


    丁雅指指农瑜英:“你带她去帮忙。”想了想又说:“算了,你还是先带她去换洗一番再过来吧。”


    “好嘞。”


    苍芳爽快答应,也不管农瑜英反应,过来一把拉着她就往外跑。


    那哪里是跑,根本就是飞!


    农瑜英一条胳膊被苍芳拽着,双脚几乎离地地拖拽着往宿舍去。


    等到宿舍区苍芳顿住脚:“你住哪间宿舍?”


    农瑜英苍白着一张脸引路去了自己所在的宿舍,苍芳指挥道:“带上换洗衣物跟我来。”


    她怎么说,农瑜英怎么做。


    苍芳就一路带着她绕到了一个小湖边,“就在这里。”然后她伸手一把就将农瑜英推下去。


    还好农瑜英小时候没少下水摸鱼摸虾,但就算她水性尚可,猝不及防之下仍然呛了几口水。


    随即苍芳大笑着一个跃起,跳得高高的,然后猛然扎进湖里。


    刚从湖面冒出头的农瑜英又被溅一脸水花,她抹抹脸也不生气,安安静静地洗好,爬上岸换上新发的校服后,还在岸边顺便把脏衣服洗了。


    虽然脏衣服缝缝补补多年,但这是她唯一一套自带的衣物,之后还能干活穿呢。


    正洗着,就有一名年轻学生过来喊:“那边的,你们在做什么?!”


    那是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待走近看清后,少年不可思议:“你们在这里洗衣服?知不知道现在在抓环境污染?你们想害我们学校在灵网上出名吗?!”


    少年愤怒地掏出鲜红的小本本:“你们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农瑜英被少年的气势震慑住,莫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恶,但她真的不知道啊,本能地她看向一旁的苍芳。


    苍芳嘻嘻哈哈一笑:“愣着干嘛,跑啊!”说完,当真毫不犹豫撒腿就跑。


    农瑜英:“……”


    片刻后,农瑜英被那名自称是学生会的少年拎着去往医务室。


    农瑜英面色绯红,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丁雅的神情,丁雅却一看到他们就知道:“苍芳,又犯什么错误了?”


    苍芳突兀地闪现在房间里,先对那义正言辞的少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洗个澡洗衣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还对农瑜英撇嘴不满:“你怎么不跑?!”


    农瑜英倒是想跑,可刚抬脚就被少年给定住。


    那少年三言两语地跟丁雅说了来龙去脉,丁雅叹口气:“放心,我会教导她们,以后再不会出这种事。”


    等少年离开,丁雅没好气看苍芳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既来到此地就要守学校的规矩。”


    而后却对农瑜英和蔼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苍芳还是孩子心态,实在不该叫她去引导你。”


    农瑜英赶忙摆手要说什么,丁雅看出她的不安,没再说什么,只指挥苍芳带她去做活。


    一说去做活,农瑜英反而更自在。


    她们来到一片农田,苍芳说:“要拔草、抓虫、浇水,麻烦死了。”偏偏她只擅长打斗,不善法术,只能亲力亲为。


    农瑜英却觉得这活计很轻松,挽起就干,哪怕修士种的花草会悄悄跑,冒出来的虫子又大又凶,拔草的时候还会被到处乱窜的蔓藤绊倒……但是这些她也都一一克服了。


    自从吞下双头虫,再没什么能拦得住农瑜英的。


    苍芳在旁看着看着,就让农瑜英去做这些:“你做得好你来,我力气大,我去打水。”


    等两人忙活完,苍芳还说:“你看起来很机灵嘛,之前居然不跑,害我们被骂。”能扛住这些灵植的折腾,可不是蠢货。


    农瑜英张张嘴,还是认真道:“对不住,我下回不会再在湖边洗衣服了。”确实怪她。


    苍芳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不是衣服的事,那里也不能洗澡的,大家一般都在宿舍浴室里洗,我是觉得湖里更好玩。”


    而且她是故意带农瑜英过去的,这样丁雅就不会罚她啦!


    农瑜英:“……”麻了。


    不管怎么说,农瑜英都顺利地融入进这个学校,白天跟苍芳一块帮着丁雅老师忙活医务室的活计,到了晚上,丁雅老师给了她一枚温润的玉简。


    这样漂亮的玉,以前简直不敢想能碰到,但是丁雅老师让她抱着玉简贴在额心处入眠。


    慢慢地她开始每天做梦,有时候会梦到花花草草,有时候会梦到可怕的毒虫,有时候会梦到一些不明深意没头没尾的句子……她本来不想以此叨唠老师,但第一个梦开始,丁雅老师发现她的异常。


    然后晚上她入梦,白天丁雅老师会跟她讲解一些她梦中见过的东西,陆陆续续不知不觉中,她居然也认识了不少字,还学会写字看书。


    以往总被说愚笨的她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农瑜英不免对修行一事自信了许多。


    等到学期过后,再度过一个短暂的假期,农瑜英终于能正式入学。


    入学前,丁雅老师反过来嘱咐农瑜英:“苍芳有鹰妖族血脉,不太通人性,你日常看着些她。”


    农瑜英:“……好、好的。”她怎么都没想到,苍芳居然是传闻中的妖。


    可是,她仔细看看对方,也不如何张牙舞爪的可怕嘛,妖和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苍芳察觉到她视线,看过来:“怎么了?”


    “没有。”农瑜英说:“只是终于要正式入学,要开始修行,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苍芳拍着胸口承诺。


    然后一入学,农瑜英发现自己和苍芳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其他来的都是孩童,除她们之外最大的那个也才十岁。


    那个十岁的小孩还特别小大人地问:“你们是服用三次灵根草对不对?我用了两次,所以入学晚了些。”


    农瑜英尴尬一笑,都不知道说什么。


    苍芳却理直气壮道:“我是长得高,按照人族的年纪,我跟你们差不多呢。”还是个幼崽!


    等正式学习农瑜英发现,同班年幼的小孩懂得好多。


    哪怕她在丁雅老师那里学了许多灵草药性、毒虫药理,但学前知识还是不如这些小孩,如此不免难过。


    不过农瑜英不是轻易被打败的人,跟不上就更加努力学。


    结果,一不小心,她成了班里第一个顺利引气入体的人。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就发现腹内一股暖流,有什么东西在里边游走,一睁开眼,班上的同学全都羡慕地看着她。


    只有范茵老师拧着眉,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担忧:“农瑜英,你出来一下。”


    农瑜英被带出去,被一堆修士老师挨个用神识探查了一遍,丁雅老师叹气:“是我的错,居然没发现。”


    范茵老师摇头:“不怪你,我也没发现,谁能知道那些个蛊师胆子这么大!”


    然后在农瑜英一脸茫然之下,几名老师义愤填膺地说:“必须上报,此事要严惩。”


    祝芙收到报告的时候,正在清点人手。


    她看着跟在桑麟身后整装待发的剑修和大长老肃穆的神情,无奈一笑:“误会了,咱们不是去入侵,是开启跟其他大世界的友好交流。”怎么都摆出一副要去打侵略战的架势?!


    大长老道:“还是慎重为好。”


    往常界壁与界壁之间相连,只会有个别艺高人胆大的修士前往其他世界,这回可是一整个世界的全面性接触。


    谁知道对方是何态度。


    桑麟无可无不可地道:“能打就打打看,打不下再详谈。”反正战前准备得做好。


    祝芙:“……有道理呢。”


    她拿出当初的传讯符:“其实,我是想从咱们当初虚空中相遇的那些道友原生世界下手,刚开始应该不会那么快起争执。”顿了顿:“不过有备无患。”万一发生争执,也能迅速解决。


    “但还是让先遣部队过去,先把异界的情况打探清楚再决定后续策略……”


    如此安排好,祝芙才有空去管教育部门层层上报的消息:“蛊师私下给普通人种蛊?”


    “没错,有一名蛊师为了完成招生任务,擅自给未曾修行、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喂食了蛊虫。”


    祝芙:“……是讨巧了些,按照规矩处置不就好了。”


    医师的取蛊技术很完善了,那名蛊师按照故意伤人判罪就是。


    来传话的修士道:“我们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后来教学过程中发现那名服用蛊毒的女子体质异常。”


    “哦?”祝芙来了兴致:“什么体质,带来我看看?”


    这么多年了,单灵根变异灵根她看到不少,但特殊体质,她就只看到桑麟、楚妍沁和天衍宗那个天生剑体,还有佛门一个废了的天生佛子和误入佛门的天生道体,再没见过其他稀有体质。


    很快农瑜英被带到山上祝芙跟前。


    此时农瑜英的眼睛已经变成一双复眼,任谁都能看出问题。


    祝芙惊讶了:“这是……”


    医师沉痛道:“这分明是上好的蛊仙寄体,却被那不专业的蛊师给毁了。”亏他自己还是用蛊的,这都没发现,水货!


    祝芙轻咳一声,公正道:“蛊仙寄体须得仙蛊才能引出异象,没契约蛊虫前难以发现,也难怪他不知道。”估计那蛊师都没想到,随便在乡野之地找了个没有灵根的女子,就遇到了传说中的体质。


    所谓蛊仙寄体,并非是修行体质,而是特别适合用作蛊虫培养皿的体质,曾经蛊师还亦正亦邪的时期,这样的人可是没少被抓去做蛊虫培养基地。


    后来玄天宗整顿纪律后,这事不再被允许,蛊师甚至会刻意避免这类体质,生怕自己被打上用人为养蛊器皿的标签。


    不过世间万物有得有失,虽然这蛊仙寄体适合作为蛊虫培养皿,容易被蛊师利用,但若能得高品质的蛊愿意与之契约共生,两者相叠是事半功倍,对蛊对人都有好处。


    那么问题来了,以前的蛊师为什么不愿意收养这样的人做弟子,宁可把他们当做培养皿呢?


    当然是因为蛊虫给别人养跟给自己养是两码事啊。


    松宜人虽然走捷径招生,但初心确实没想害人,给的都是高品质蛊虫,且这考验也的确是针对蛊师。


    因而农瑜英恰恰好遇到只长相诡异但性格好的高阶蛊虫,在引气入体那一刻,彻底觉醒了体质,修为进展飞速。


    但速度太快,蛊虫一下子获得的好处更多,她压不住体内的蛊虫,快被蛊虫掌控身体主权。


    祝芙指尖一点,打出一团生机输入给农瑜英,她异变迅速褪去变回正常模样。


    而后道:“既然难得遇上这样的体质,咱们宗门好生教导。”


    玄天宗势大后一直致力于扛起更多责任,比如保护各类传承下来的道统,保护好各种特殊体质,保护濒危灵兽灵植,都是目前宗门展开的课题。


    也因此农瑜英的事才会被重视起来,以往谁会为这样的小事报告到掌门面前来啊!


    看过农瑜英,给出决断,祝芙就挥挥手让人离开了。


    农瑜英稀里糊涂地跟着人出去,等很久以后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她这一天见到的那位异常精致、美貌的不似真人、但又十分年轻稚嫩的女孩,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玄天宗掌门。


    也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多么幸运,能在年少时得掌门亲自治疗。


    其他宗门里,像她这样的特殊体质就算被邪修害死都不会有人管。


    但这会儿,她只是一脸茫然地被带出去,然后被医师发放了许多丹药:“一定要按时服用,这能帮你压制蛊虫的同时不伤害对方,至少结丹以前,你是不能放松对蛊虫的压制了。”


    农瑜英点头,接着有些迟疑道:“但此事真不怪师父,是我自愿的。”她口里的师父自然是指松宜人。


    事实上得知自己的体质特殊,且自己修行速度如此快是因为那蛊虫的原因后,农瑜英更不会责怪松宜人,反而心生感激。


    温和的高品阶蛊虫培育难得,松宜人却免费给她,要是没有蛊虫,就她这样什么都不懂,根本赶不上同班同学的进度,更别提头一个引气入体了。


    但这回医师和旁边一直陪着她的老师却一改之前的温柔体贴,冷酷道:“不行,他必须付出代价。”


    就算这回松宜人没害人,以后呢,其他修士也跟着打着“为你好”的幌子随意对普通人使用法术怎么办?


    这事就得按照宗门规矩处置。


    松宜人付出的代价是,被罚了一千灵石和一条上品蛊虫作为给农瑜英的赔偿,另外喜提禁闭五年。


    农瑜英又沮丧又愧疚,松宜人却无所谓地摆摆手:“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别小看蛊师的身家,至于禁闭五年对修士来说,眨眨眼啦,他巴不得趁机好好修行不用管其他呢。


    但是,松宜人嫉妒地盯着农瑜英:“没想到我看走眼了,你居然有如此体质。”


    但凡他自己有这等体质,必然能培育出无数极品蛊虫。


    少了不法之徒的觊觎迫害,农瑜英这样的体质无疑是先天蛊师圣体。


    农瑜英:“……师父。”她喊得很忐忑。


    松宜人却受了这一声:“放心,我以后肯定把你收入名下,你别看那些医修咋咋呼呼整得自己多厉害似的,其实咱们救人的技术不比他们差。”顿了顿:“下毒的技术更强!”


    农瑜英:“……”


    见过松宜人被关起来前的最后一面,农瑜英又被送回学校,因为她这事是松宜人擅作主张,且玄天宗有失察之责,除了判罚松宜人的灵石,为了补偿,学校还另外给了她补贴。


    按道理,有了灵石她可以安安心心在学校度过几年,但农瑜英还是选择课后时间去医务室帮忙。


    回到班上后,好多同学都来问她:“你怎么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农瑜英只挑着些说了:“我去见见我师父。”


    “师父?”同班的学生大惊:“你居然已经选好专业了?这岂不是说还没毕业你就有去处了?”他们此时的目光,比之前看农瑜英头一个引气入体时还要羡慕。


    这是很好的事吗?农瑜英微微点头:“师父说等我上完学就来接我。”


    “真好啊。”


    他们又七嘴八舌地问:“那你师父是什么修士?”


    “蛊修。”农瑜英现在知道了。


    “……怪不得!”大家眼底的热切和羡慕一下子就褪去,怪不得那位真人收徒这么快呢,原来是蛊修。


    农瑜英再次莫名所以,等后来才从大家口中逐渐知道蛊师人嫌狗厌的地位。


    而此刻,他们无忧无虑的,根本不知道玄天宗山上正进行的影响整个宗门乃至整个鸿文界的大举动。


    上层的动作完全没有影响这些孩子象牙塔一般的校园生活。


    第215章 那对师兄妹


    “进展不顺利?”


    祝芙扬眉看向来报告的修士:“我不是让你们带上不少货物吗?怎么会不顺利?”


    按照计划, 根据上次那些外界修士的气息位置打开一方世界界壁,而后派遣先遣部队前去收集信息,同时让人以商队的形式销售本届过剩的产品。


    祝芙甚至让大家以成本价出售。


    就如今玄天宗的生产业之发达、技术之先进, 跟几十年前的物资对比都天差地别。


    以往修士为一瓶丹药争抢到需要生死之争的事必不可能再发生,连没有灵根的小学生都能嫌弃辟谷丹口味单一, 对法器挑挑拣拣的。


    玄天宗即使压低价格,只要有地方倾销就有得赚。


    谁能拒绝得了如此物美价廉的符箓、丹药、法器……不能够啊?!


    “商队进展得很不顺利,最大的原因是受到当地势力的阻碍。”


    祝芙讶然:“商业竞争吗?我们也可以做供货商,让他们帮忙经销。”


    玄天宗只为发展,不强求掌握当地经济主权。


    相信对方也会同意,毕竟有更好的产品,没道理拒绝啊。


    “并不完全因为商业竞争。”管理此事的修士道:“是买家卖家一齐抵制, 他们对我们难以产生信任,要么直接抢货, 要么买了货后返回来动手……”


    说到这里, 修士略苦恼道:“那方世界乱得很。”


    比玄天宗未改制前, 魔门依然四处活动时,修士高高在上与普通人泾渭分明的鸿文界还要动荡。


    祝芙看一眼修士:“乱世啊……”乱世不好做生意,但也更容易发横财。


    当然祝芙不会在这时候发乱世财,她是觉得:“既然那方世界不安定, 那咱们就帮把手。”


    修士:“……”老实说, 多少有些预料在内呢。


    他只问:“从何处着手?直接杀过去?”


    “怎么能如此粗鲁呢?我可是个爱好和平的人。”祝芙撑着下巴想了想:“这样,你先去把人聚拢暂停行动, 之后我再另外派人前去接应。”


    做不了生意就先别做, 先保证自身安全再说。


    “好。”修士也没多想, 扭头去了。


    他收拢人手,暂且择选一地定居蛰伏, 等着掌门后续安排。


    掌门很快便有了动作,没多久就见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修士穿过界壁携手而来,修士上前一看,客套的笑容立刻僵硬在脸上:“掌门你们这是……”


    虽然来人比祝芙、桑麟本体都更年少稚气几岁,但只要接触二人都能看出来这根本就是祝芙和桑麟本人!


    祝芙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既然前期融入艰难,便由我和大师兄接手,我们恰好认识此界中人,不会太引人怀疑。”


    修士迟疑:“可大长老说过掌门该镇守宗门,太霄更是该看守界壁。”


    一旦两界出现争端,桑麟将是抵挡异界来袭的第一防线,祝芙是最终防守线。


    桑麟道:“无妨,只是化身而已。”


    化身受损对修士同样重要,后期无法合体修为将停滞不前,那名修士还待劝说。


    祝芙伸手制止对方:“好啦青远师叔,此事就这么决定。”


    修士也就是青远只能无奈地看着祝芙和桑麟踏入异界,走前祝芙还特意道:“师叔可千万别想着去找大长老告状哦。”


    虽然辈分高、但并非出自主脉、年龄没比祝芙桑麟大多少、修为方面很没底气拿出师叔身份的本次行动负责人青远:“……”就可着他祸祸是吧!


    “此界名为泗极界。”远处,桑麟跟祝芙不紧不慢地体验着此界本地风俗,一边给她介绍大致情况:“上回被魔尊抓住的一名名叫子车飞舟的修士便是来自此界。”


    祝芙正看着此界的建筑与行人。


    青远既安排玄天宗驻地,自然是选了一偏僻之处,从驻地出来一路看到场景也都是山野之所。


    且此间灵气稀薄,连像样灵植灵兽都没有。


    听到桑麟的话,祝芙偏头想了想:“谁?”


    她跟那些人接触不多,压根就没一一对应记下名号,桑麟便说:“元婴巅峰、扎小辫的那个。”


    祝芙了然,修士出色的记忆让她一下子回想起来,那人满头小辫、五官轮廓也偏深邃,但修为在一众修士里是最差的。


    可对方运气好,魔尊自爆时,因为实力差他处于后防位置,反而保留大半身躯,服用再生灵丹便好了。


    “师兄想来有此人的传讯符,可提前知会过?”


    桑麟虽然只作为武装防线,但宗门进入此界前有特意跟他详谈过此界情形,祝芙以为那传讯符早就用过,不承想桑麟却摇了摇头:“并未。”


    又说:“若你想寻他,现在便可直接去寻。”


    祝芙先问:“先遣的信息部和商队都没用上?”


    桑麟摇头:“他们商议过后还是决定将之作为后手,先以自身能力介入此界。”


    “也好。”祝芙觉得这么考虑也有道理。


    毕竟玄天宗的目的是接触更多世界,日后不可避免会接触到完全陌生的世界,提前锻炼相关的能力是必要的。


    何况之所以特意选择此界,除了此界离鸿文界近,也因为从那名叫子车飞舟的修士口中猜测到,此界顶尖修士的整体实力不如鸿文界。


    如果这都拿不下,日后还是死守在鸿文界别出去了。


    因而祝芙摇头:“咱们先看看这泗极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做打算。”


    桑麟便毫无意见地跟着祝芙一并往前去。


    两人步伐看着不快,但眨眼便掠过偏僻荒野之地,前方出现一片聚集地。


    “此界中人看着喜欢举族而居。”


    前方是几片聚集地联合在一块,但每一片聚集地之间又有明显的界线,便是外来者也能明显看出这界限。


    “泗极界多以家族制,宗门势力反而少,且……”顿了顿,桑麟看祝芙一眼,才道:“且此界隐有魔长道消之势,各家修士不乏有修行邪道之人,他们并不引以为耻。”因而难免滋生恶事、魔气。


    祝芙颔首:“原来如此,怨不得青远师叔说此界世道乱,商队不是被排斥就是被抢。”邪道哪里会跟你按规矩做生意。


    这世界根本就是以强者为尊、只看实力不看德行、心性的典型修真界啊。


    “所以说家族制只能是小作坊,就是不如我们宗门全面。”祝芙惯性地批评一番,又说:“如此说来,此界必然飞升者少。”这样的作风世道下培养出来的修士心性必然不合格。


    她说得一本正经,桑麟却轻易听出了她真正的意思:“此界已有上千年未曾出现飞升修士,你大可放心。”不必担心上界修士介入此界事务。


    祝芙果然放心了,拍手道:“那我们赶紧过去打探吧。”


    说着轻盈地一跃便落到一方茶铺前,她随意寻了个位置泰然坐下,等小二过来上茶时便问了句:“你知道哪里有上好的灵植卖吗?灵植种子也行。”


    小二看着祝芙头上一会儿开花一会儿收拢的花簪,又看看她身上挂着的各种植被形态小饰品,了然:“要说灵植,还得是度阳府华家。”


    祝芙又问:“那度阳府在哪个方向?”


    “度阳府你都不知道?”小二诧异地看祝芙一眼,而后说:“前边左转,第一座府城就是。”


    “多谢。”祝芙说:“我刚来此地不甚熟悉。”


    说着取出一枚灵气充盈的碧绿莲子:“我用这付钱可以吗?”


    小二看着那灵气充盈到发光的莲子,爽快道:“可以。”必然可以。


    祝芙便把莲子抛给他,然后对慢一步过来的桑麟道:“师兄,咱们去度阳府。”


    等两人朝着度阳府方向去,茶铺的人都把目光看向小二……手里的莲子,小二立刻回头交给茶铺摊后方躺在躺椅上的中年男子,男子漫不经心将莲子一收,目光冷冷扫扫其他人。


    其他人连忙收回目光,那男子才冷哼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这世道是乱啊。”远处,祝芙走着走着忽然感慨。


    桑麟只微微抬手,便有凌厉的剑气朝前方两旁掠去,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掩藏在里边的人飞快遁去。


    祝芙路过的时候特别诧异:“大师兄如今下手好轻。”居然留下埋伏者性命。


    桑麟淡淡道:“我是担心你觉得我下手狠辣。”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大师兄,还能不知道大师兄为人?”祝芙道:“只要大师兄自认为无愧于心,便按着自己想法来,不必顾忌那些。”


    “无法不在意……”桑麟深深看她一眼:“你如今才是掌门,自然要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祝芙负手一笑:“那我就以掌门的身份要求你,随你心意行动。”


    桑麟:“……好。”


    怎么说话还吞吞吐吐的?


    祝芙忽而想起:“对了,大师兄,记得上回处置魔门时,我见过你的化身,性格与现在略有不同啊。”那时候桑麟的化身更接近他年少时的性格,更加肆意。


    如今这化身虽然依旧少年,行事却老成得很。


    桑麟垂眸:“重修一回,心境变了,重新炼出的化身自然也不同。”


    “这样嘛。”祝芙也没多想,或许这就是剑修与真剑的不同。


    像她,其实就由本体掌控所有化身意志,化身意识与本体共通。


    等看到前方的路途再无人烟,祝芙干脆直接朝府城飞去,桑麟立刻跟上。


    这度阳府和之前那片地方一样,虽有着共同的城墙防卫,但城内建筑明显呈三足鼎立之势,连街道也都是朝着三个方向修建。


    诸天世界都有同样的道统传承,文字都传自上古神纹,虽然发展到后来文字简化方向各有不同,但对祝芙和桑麟这样已经开始领悟大道的修士来说,这种小差别不算什么。


    他们轻易地辨认出异界文字,并顺着指示牌匾找上了华家。


    “你们这里所有灵植都拿出来。”寻到一家铺面后,祝芙便财大气粗道。


    那掌柜却先仔细看了祝芙一眼,笑着道:“在下眼拙,阁下是哪一家弟子?”


    祝芙负手、昂首,骄傲地说:“我是玄天宗弟子。”


    只是个零散修士抱团集结的门派小弟子,掌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灵植都用灵匣封存着,随意观看只怕会散了灵气。”


    祝芙一掌拍在桌上,愤怒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说完回头对着桑麟一喊:“师兄,你把灵石拿出来。”


    桑麟:“……”


    他手一翻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堆灵石。


    那掌柜看到灵石后,立刻换了张面孔:“是小的多心了。”而后便转身去取灵匣。


    灵匣一路摆开在祝芙面前,这回掌柜一点也不担心灵气流失,只热切地介绍:“这些灵植可都是上品,只有我们华家才能培育出来,你去外边捧着灵石也买不到。”


    品质普通,灵气杂乱不纯,也没做良种培育,一看就是半野生的灵植。


    祝芙看了后心里有数,淡淡道:“就这些?”说完露出一个嫌弃的小眼神:“还以为你们华家有多少好东西呢,也不过如此嘛。”


    “你!”那掌柜看着想发火,但看看祝芙身后散发锐利气势的桑麟以及他手边的灵石,按压下这份不悦,不冷不热道:“更好的我们自然有,只不知道你能不能拿下。”


    祝芙漫不经心道:“不是说了嘛,只要你能拿得出,我就能拿得下,不过我可不要次品。”说着还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早知道就去别的地方买了。”


    掌柜冷冷看她一眼,对一旁店员使了个眼色:“你先接待着,我去取货。”说完掀帘子入了里间。


    片刻后掌柜捧着一枚上品灵匣出来:“这是一枚上好血参。”他手按在灵匣上:“先说好,若是不买,这灵匣打开后损耗的灵气你们也是要赔的!”


    好霸道的规矩,没有灵匣封存,灵植被采摘后是会逐渐散去灵气,却也没这么快便消散。


    祝芙却还是颔首:“可以。”


    掌柜这才小心将灵匣打开,里边是一只栩栩如生犹如婴孩却又全身血色的血参。


    祝芙下意识就拧了眉,掌柜傲然道:“如何,你绝不可能找到比这品质更上乘的血参。”


    “确实。”一身的孽气缠身,祝芙不动声色:“只怕这血参不易得吧?华家好大手笔!”


    “自然。”掌柜伸出手比划:“十万灵石,上品!”


    祝芙说:“我没有带那么多灵石在身上。”


    掌柜也料到了,一个没有家族出身小门小派的修士能有多少身家,只说:“那就留下一千灵石做赔偿吧。”


    他说话间手已经按在桌上,一旁不起眼的店员也全都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一副随时动手的模样。


    祝芙却老神在在道:“不过,我这里有一枚先天黄中李,当然了,是还未长成的,你愿意交换吗?”


    掌柜先是大惊,继而一笑:“怎么可能!”


    黄中李可是传闻吃下一枚可晋升大罗金仙的圣品,上古仙神都已离世,这等宝物不可能存世。


    祝芙说:“我都说了是未长成就被摘下来的,而且灵气也散去了大半,你爱信不信。”


    掌柜仍然半信半疑,却还是慎重道:“你先拿出来看看。”


    祝芙拿出一枚葫芦,掌柜小心接过看了看,是一枚灵李,却看不出来是不是黄中李,他便道:“我要带回去确认。”


    “那可不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昧下我的东西,要验货就在这里验。”祝芙断然道:“不然我就不换了。”


    那可不行!


    血参虽难得,但华家有法子可以再培育,何况这一枚血参本就有严重缺陷才会放在铺子里贩卖,哪里有传闻中的先天灵植黄中李重要。


    就算是未长成、灵气散去大半,甚至极有可能只是蕴含黄中李血脉的寻常灵李,那也值得交换。


    至于若是祝芙骗人嘛,这里是华家的地盘,到时自有法子让她付出代价!


    掌柜喊店员:“你去请二爷过来。”


    很快,店员将一名看着年纪三十留有两条胡须的男子请来,掌柜恭敬地喊了声:“二爷。”而后指着祝芙说:“这就是那名想用黄中李换取血参的女修。”


    “黄中李?”那二爷笑了:“这个词名今听过的人都少,东西在哪儿?”


    看神情,他明显并不信有黄中李出世。


    祝芙爽快地将葫芦抛过去,二爷神识一探,嘴边的笑意顿住,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探过后,惊讶道:“还真是黄中李的气息。”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黄中李,只是沾染了黄中李气息的灵李,但只是这样也足够正规。


    虽然沾染的气息极清淡,一般人甚至分辨不出来。


    但他们华家何等人家,传承悠久,记录过黄中李的信息,他能辨认出来。


    此时,这位二爷方惊讶地看向祝芙:“如此宝物你居然舍得拿出来?”


    “灵植又不是越高阶越好,还是要适合自己,我此时离飞升远得很,这黄中李拿在手里也吃不了,还平白被人觊觎,不如先提升修为再说。”服用黄中李晋升大罗金仙的前提是,身体扛得住黄中李的冲击。


    祝芙也对那位二爷惊讶道:“不过我以为这里没人识货呢,没想到你还有些眼光。”


    二爷笑了笑,倒没有自傲自夸,只是对一旁掌柜说:“把血参给她。”


    掌柜便老老实实将封好血参的灵匣递给祝芙,祝芙接过后看他们一眼:“既如此,交易完成。”随后转身要走。


    “等等。”那位二爷却又开口:“听二位口音不像本地人,难得相识一场,不若到我们华家做客一阵?”


    祝芙扭头,有点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别误会。”二爷和善一笑:“这黄中李难得,两位用来换取血参却是亏了,不如给我华家一个机会招待二位,也算弥补一番。”


    祝芙看看他,又回头看向桑麟:“师兄,你觉得呢?”


    桑麟淡淡道:“随你。”


    祝芙便犹犹豫豫地说:“那好吧,不过你们可别想坑我们,我师兄厉害得很。”


    “怎么会!”那位二爷伸手引路:“这边请。”


    他们从铺子后门出去,沿着石街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相互自我介绍:“在下华沧,家中行二。”


    祝芙说:“我叫昭恒,那是我师兄太霄,我们都是玄天宗弟子,我们玄天宗可不是小门小派,是十分厉害的剑修大门派,我师父可是真人。”


    接着还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地抱怨:“你们这些家族对宗门可真不友好,要不是师父让我们出门历练,我才不愿意到你们这儿来呢。”


    华沧笑吟吟的:“只看两位小友,便能看出贵派底蕴。”又说:“不过我们华家与其他家不同,绝不会小看门派弟子,请你放心。”


    这种骗人的话谁会信呢?


    祝芙却立刻露出了一个“算你有眼光”的笑容。


    等进入一方住宅后,华沧喊了一名仆从过来:“把两位贵客送去甲等客院。”接着对祝芙道:“两位见谅,黄中李难得,在下要先去寻家主禀报此事。”


    祝芙点头,十分谅解:“那你去忙吧。”


    华沧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日后在下必然设宴好好款待二位。”


    如此和桑麟一道,跟着那带路的仆从往偏院去,等人走远了,一名管事打扮的才小声问华沧:“二爷,他们是?”


    他需要知道如何对待那两人。


    华沧收敛了和煦的笑容,冷淡道:“看紧了那对师兄妹!”


    管事赶忙点头:“是!”


    “还有,你着人去打听一个叫玄天宗的门派消息。”华沧说完朝主院去。


    另一边,祝芙和桑麟抵达客院后,等华家仆从一走,便打开了那枚灵匣。


    她手一拂过血参便轻易解开其中禁制,而后将血参一扔:“你自己的仇自己报去吧。”


    血参落地朝就祝芙龇牙,在祝芙冷淡的目光扫来后本能地瑟缩一下,而后奔向院外,一个猛扎钻入土里,消失不见。


    第216章 华柳柳


    “玄天宗?从未听闻过!”


    华家家主捏着掌心大小的灵葫芦, 神识扫过内里的灵李,却并未看出什么特别:“这当真是传闻中的黄中李?”完全看不出来。


    华沧道:“这并非黄中李。”


    华家家主讶异地看向他:“那你还把血参换出去。”


    “这只是在黄中李旁边生长的灵李,沾染黄中李的气息而已。”


    华家家主眼睛一亮:“这么说来……”


    “没错。”华沧眼底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那对师兄妹既能拿出这枚灵李, 必然有真正的黄中李的消息,说不定黄中李就藏在他们背后的玄天宗。”


    而这突然冒出来的师兄妹说不得是玄天宗向外界的试探, 这宗门所图甚大!


    “也未必,或许是他们从某处秘境中所得,不过值得一探。”华家家主不认为那些缺少传承的零散修士建立的宗门能有什么大出息,却还是当机立断:“必须控制住那对师兄妹的行动,绝不能走漏消息让其他两家知道!”


    华沧颔首:“这是自然,我早已安排妥当。”


    华家家主满意一笑,随即想起什么又凉凉道:“在他们没把黄中李所在交代出来前, 可别让他们被那枚血参给彻底害死了。”


    华沧正要说什么,忽然院外传来动静, 华家家主顿时威严道:“发生何事?”


    “回家主, 是药园出事了。”


    “还不赶紧去处理!”华家家主呵斥一声, 随即又问:“那对新入府的师兄妹还安分吗?”


    他们才刚入府,府里就出了事,容不得人不怀疑。


    仆从却道:“他们入府后一直待在客院,未曾踏出半步。”


    华家家主微微拧眉:“还是小心为上, 封锁客院。”


    “是。”仆从应声下去。


    很快祝芙那边院子里便来了一名管事客气礼貌地告诉他们:“家中出了些小事, 需要启动各院法阵,还请贵客见谅。”


    说着不容祝芙、桑麟拒绝的, 直接就将阵法启动, 这客院的法阵除了防御, 分明也将他们牢牢锁在这院子内不得外出,但华家人确能随意进入客院……


    显然是故意监禁。


    等那人离开, 桑麟这才问:“那血参究竟怎么回事?”


    他自然认识正常的血参,可祝芙的态度明显这株血参有异。


    祝芙冷冷道:“那株血参沾满的怨气乃是杀孽,只怕是华家耗损不少人命才养出的,不过最后关头他们没把握住度,怨气无法消除,这可能是他们宁肯拿出去贩卖,而是不自留使用的原因吧。”


    植被都能从血肉中获取营养,但会主动捕食血肉的灵植少,而会捕捉大型的甚至是开智生灵的只有白骨真莲这等天生凶植,血参名字听着凶残,其实跟玄冰玉参一样都是灵药类植被。


    因为表层鲜红且对补充血气有奇效才取名血参,实际正常情况下,血参并不会主动以血肉为食。


    除非有人故意用血肉豢养之,针对补足血气的灵药用血肉豢养,需要的生长年限越短、恢复血气的效果却越高。


    这样的培育方式在鸿文界上古时期自然也有,但随着文明更替,这样的事早在玄门中绝迹,若有人敢如此种植灵药,会被群起而攻之,可显然泗极界虽发展至此,文明跟修真技术却并未匹配上。


    桑麟问:“你想收下那血参?”


    祝芙道:“我只是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本就是这华家人该得的。


    桑麟面色不变地问:“一个活口也不留?”


    其实留一两个活口可待后用,不过嘛“还是看他们自己运气。”这种怨气报复,很容易牵连误伤。


    泗极界多家族制,华家人既一块受家族养育,那么与之相对应的恶果也一并承受了吧。


    客院之外,小乱子很快发展成大乱,先是寻常仆从一去不返,再后来修为更高的管事们也栽了进去,华家派出了自家精英弟子,但就连这些弟子也出了事。


    华家家主和华沧不得不亲自过去。


    “那是!”一到药园,华家家主便看到那异常高大浑身血怨之气的巨大血参:“这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


    他对着周围受伤的管事怒道:“你们怎能放任怨参成长至此?!”


    “回家主,小的真不知啊。”


    “这血参是忽然冒出来的。”


    华家家主更愤怒了:“怎么可能!”华家戒备森严,怎么会有外来的怨参在大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跑进来。


    “必然是你们担心受责罚才隐瞒此事!”他笃定道。


    华沧说句公道话:“我前段时间来过药园,那时确实没有异常。”


    血参的怨气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成长到如此地步,之前没有几天内也不可能新生,所以那些看守药园的人并未撒谎。


    华家家主怒气稍稍收敛,才问:“那这血参是如何跑来的?”


    华沧脑海里一下子就闪过祝芙的脸,她手里刚好有一枚怨气强横到无法取出的血参。


    但是也不对,祝芙手里那株血参也是从华家得来,虽说怨气重,力量却没有眼前这枚血参厉害,应该不是同一枚。


    他目光看向药园下方,那是家族暗地里真正的培养基地:“莫非是地下出了事?”


    说完,华沧和华家家主对视一眼,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华沧当即化作一只巨大的虚影手掌,大手对着肆意妄为的血参用力一抓,血参发出不甘怒吼,却一时挣脱不得,华家家主神识直接探入药园地底,果然见药园地下一片狼藉。


    他面色一沉:“那些人,全都跑了。”那些用来放血养药的人。


    “即刻封锁度阳府!”华家家主面色阴沉地冷笑:“就算从地下逃出去,也逃不远!”


    此时客院里,因着解开血参禁制任由对方复仇,祝芙自然毫无动作,她甚至闲得跟桑麟下起道家阵棋。


    “听说大师兄近日对宗门剑阵做出了改动?”


    桑麟道:“原先的剑阵太过绵软。”


    其实原来的剑阵已经是玄天宗历代剑修反复调整过的最佳组合,可桑麟接管后仍觉得不够锐利。


    至少若是祝芙打算与异界全面开战,那样的剑阵只够防御不够进攻性。


    一边下棋一边闲谈着,忽然这客院的阵法松动了,两人同时若有所觉,桑麟看向祝芙,祝芙微笑着摇头,手上动作不停,还道:“大师兄,我要赢了!”


    桑麟寸步不让,一记围魏救赵,既破解局面,还反将一军。


    祝芙捏着一枚棋正比划着,一柄剑悄无声息地伸在两人中间,并精准地同时横在两人脖颈上:“不许动!”


    就见一名面容消瘦却仍然看得出闭月羞花之貌的女修冷若冰霜地盯着两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只能回答我问的话,胆敢顾左右而言他,我立刻便杀了你们,明白了吗?”


    桑麟面色冷漠,祝芙笑着说:“好啊,我们一定配合。”


    那女子见他们态度心中觉得古怪,此时却容不得多想,只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华家?”


    祝芙回答得特别干脆:“我们是玄天宗弟子,来华家是因为我在华家的铺面里,用一枚黄中李换了他们的血参,那位华家二爷华沧说要请我们做客。”


    她既没有故意絮叨拖延时间,语言精简却又将来龙去脉说得十分清晰。


    女子诧异她的配合,又继续追问:“黄中李是什么?”


    祝芙微微一笑:“传闻中一种据说吃了能立刻成就大罗金仙的宝物。”


    女子冷哼:“有这样的宝物你不自用却拿来跟华家换血参?”怪不得配合,原来全是胡说八道。


    祝芙叹气:“那是传闻啊,谁知道真假呢,比起虚无缥缈的大罗金仙,当然还是看得见的修为和救命良药更靠得住啊。”


    这倒也是,不过,“华家居然肯换?”莫非那宝物是真,不然就华家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吃亏!


    祝芙点头:“他们换了呢,换了后还觉得我们吃亏,所以才留我们玩两天。”


    女子讥讽一笑,看祝芙的目光像在看傻子,就华家这种家族怎么可能会因为对方吃亏而弥补,只怕华家人是刻意留下两人吧。


    她看看祝芙和桑麟,在两人中做出选择,剑一横贴在祝芙动脉上,对桑麟道:“你去跟府里的管事说,你们现在就要出门,不然我就杀了你师妹。”


    桑麟冷冷看向女子,眼底的杀意掩藏不住,看得女子握剑的手差点不稳,就听祝芙懒懒道:“大师兄快去吧,不然我小命堪忧啊。”


    “没错,你快去否则我立刻动手。”女子按在祝芙脖子上的剑加重了力道。


    桑麟这才起身出去,祝芙和那女子都能清晰听到他跟此间管事的对话。


    “我们要离开。”


    管事:“不可!华家正有要事,贵客再稍候一阵吧。”


    桑麟:“必须要离开!”


    管事:“贵客还是再等等,毕竟二位是二爷带来的,小的也做不了主。”


    桑麟:“那就去告诉你们二爷,我们要离开。”


    管事:“……二爷有要务在身。”怎么对话跟鬼打墙似的。


    只是听也能感觉到那管事在压抑怒火,房间内女子对祝芙咬牙道:“你师兄真是块木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太蠢了!


    祝芙立刻反驳:“我大师兄是很厉害的剑修,秉性刚直,自然跟你这等小人不同。”


    “好,我是小人!”女子冷哼:“但你如今性命却是掌握在我这小人手里,若是不能安全离开华家,我死之前一定拉你们两个垫背!”


    祝芙叹口气:“姑娘,你这就是强人所难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华家如今是多事之秋,全面戒严,我们师兄妹又不是重要人物,他们如何会为我们贸然打开这法阵呢。”


    其实女子也知道事实如此。


    但她好不容易从地牢逃出来,只能找到这住了陌生人的客院作为突破点,不然去其他任何地方,只怕一露面就要被华家人再次抓捕。


    所以女子也不讲道理:“我不管,反正你们要想办法,不然大家一起……”“死”字还没说完,就听外边一声凄厉叫声。


    片刻后桑麟踱步入内,说:“看守的管事死了,可以走了。”


    女子:“……”


    祝芙:“……”


    女子紧紧架着剑控制祝芙朝外,果然看到守在院外的管事瘫软在地,脖颈上只有一点血印,显然是一剑穿喉,他睁大双眼还带着震惊之色,当真死不瞑目。


    她愕然看向桑麟,华家能担任管事至少得是元婴级别,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修士究竟是何境界。


    就见桑麟淡漠地看过来:“还不走?”


    女子轻咳一声:“当然走。”


    她看起来对这华家地势十分熟悉,之前院中的阵法便防不住她,让她轻易潜入,这回看守者没了,她走得更加轻松,且熟门熟路带着祝芙二人绕过那些看守众多的路线,眼看着就要彻底离开华家深院。


    就听后方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上空忽然降下血雨。


    祝芙叹息一声,眉目之间染上一股哀愁:“何必呢?”为了报仇连转世的机会都不要了。


    那沾染在血参身上的怨气自然不是血参自己所有,而是无数喂食血参的死去的人所夹杂的怨气,他们这样做便难以投胎,等于彻底放弃来生。


    女子却以为祝芙是在说她,早在血雨落下之前,她就眼疾手快带着祝芙钻入就近的一间屋子,桑麟自然是自己跟上。


    此时骂道:“你懂什么,那血雨可夹杂着怨气,你以为是能补充血气的血雨吗?当然得躲!”


    她四目环顾,这里显然是一间下人房,但此时华家的下人全都在当值,房间自然空置倒是方便他们躲藏,女子说:“先躲上片刻,等血雨一消散,我们就离开。”


    祝芙又是一摇头:“只怕难以消散了。”


    血参最后奋命自爆,并非为了用自爆当时的巨大冲击力攻击华家人,那样的攻击虽猛烈,却只能伤到最近的几人,血参是为了将这夹杂血气的雨水散落在华家各处,让华家所有人都沾染上血怨。


    届时华家人轻则被怨气缠身、修为倒退,重则直接被纠缠到入魔、身死道消。


    女子却道:“你不知道,这华家有一位炼虚老祖坐镇呢,这点怨气还是压得住,不然华家凭什么作恶多端,半点报应不遭。”


    “只是炼虚而已?”祝芙嘀咕:“炼虚便能让华家如此有恃无恐了?”


    是度阳府地处偏远才如此,还是泗极界整体实力比此前预估更低、底线也更低?


    “什么叫炼虚而已?!”女子侧目看向祝芙:“你们看着也不过一个金丹一个元婴吧?”


    毕竟是在异界潜伏,再用以往的全然不展露实力的掩饰方法就不合适了,那样钓不到鱼,所以祝芙和桑麟不但遮掩真实修为,还展露出了虚假的修为,祝芙金丹桑麟元婴。


    祝芙只对那女子一笑,并未回答。


    没多久,果然有一道强横的神识扫来,很快华家上方的血雨被强行收拢镇压,接着存活下来的仆从立刻四处打扫。


    女子说:“我们赶紧走。”


    祝芙开口:“来不及了。”


    果然,他们刚打开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三个人影,为首的是一名看着约莫二十四五、气质不俗的男修。


    而祝芙见过的华家二爷华沧和另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都站在此人身后,可见此人正是方才出手的华家老祖。


    华家老祖清淡的目光扫来,却看也不看那名持剑女子,反而看向桑麟和祝芙:“两位远道而来,因何做了恶客?”


    只要镇压了血参,炼虚期修士能轻而易举从那些怨气残念中获得血参自爆之前最后的记忆片段,自然也就轻易知道那血参确实是祝芙给放出去的,而在华家内部寻找到他们所在也就更简单了。


    祝芙笑了笑:“我只是好奇心重而已,那血参怨气十足,我想着该让它去报了仇、消除了怨气才能好入药炼丹,哪里想到造成这血参周身怨气的竟然是贵府呢。”她歪歪头:“我以为华府是光明磊落之辈,当真没料到会有此后果,还望见谅。”


    华家老祖身后的华家家主和华沧都冷冷看着祝芙,华家老祖却淡淡道:“你既已知道我华家并非光明磊落之辈,甚至睚眦必报,想必也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祝芙叹气:“你这般坦诚,将恶事说得如此光明正大,我还真无话可说。”


    “既如此,我华家此次受到的损失,便由你们承担。”说罢,那华家老祖伸手探了过来。


    但下一瞬,他淡然的神色变得惊恐,只见眨眼间,他伸出的手被从臂弯处斩断。


    伤口格外齐整,速度之快大家甚至没反应过来。


    “老祖!”华家家主和华沧面色大变,齐齐上前,却被华家老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拦阻。


    华家老祖面色复杂地看向桑麟:“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今日之事是我华家不对,只要阁下愿意放下此事,我华家愿奉阁下做华家上宾!”


    桑麟却微微侧头看向祝芙,祝芙说:“大师兄算了,别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华家老祖面皮抽了抽,他修行多年,真是很久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了,但他却不敢反驳,反而微微侧身让开。


    桑麟道:“走吧。”


    祝芙跟桑麟一道光明正大离开,不知何时悄然放下剑的女子赶忙低眉顺眼地跟在两人身后。


    等他们一出华家主宅,那女子立刻加快脚步凑上前跟桑麟道:“方才实在抱歉,我也是没别的法子只能得罪二位,还望真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她冷漠的神情一放下,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话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态度又真诚又恳切,任谁也没法苛责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可桑麟依旧冷漠,看也不看她一眼。


    反而是祝芙好奇地问:“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华家抓住?”


    那女子叹口气,缓缓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瞒你们,我其实也姓华,我叫华柳柳,但我只是华家不起眼的旁支,我母亲更是华家普通奴仆,因而我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我这样的人平日里如奴仆一样养着,若是华家血食不够就会拿我顶上。”


    这话是回答祝芙的,但过程中她目光却一直含情脉脉地盯着桑麟,面上也显露出楚楚可怜之态。


    原以为祝芙他们要么心生同情,要么对华家更加鄙夷愤恨,却听祝芙一本正经道:“旁支还是庶出?难怪了,你这样的岂不是既占不到华家的好处,灭族的事却一点逃不掉,方才那血参报复时应该把你也算在内才对。”


    华柳柳的脸差点绷不住,她深吸一口气后,娇弱开口:“虽说这华不是我愿意姓的,我也从未沾过华家的光,但你说得对,我带着华家罪孽而生,方才还妄想逼迫你们,你们若是实在厌恶我,便杀了我吧。”


    她说着大义凛然跑到前方拦在两人身前,昂着头:“用我的性命给你赔罪。”


    桑麟二话不说,指尖的剑气已经凝聚好,就在剑气差一步划过来时,祝芙开口了:“大师兄算了。”


    带着死亡的剑意又消散于无形,华柳柳额头的冷汗都冒了下来。


    就见祝芙和桑麟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还听祝芙道:“大师兄,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城池如何行事,届时再讨论如何一致处理吧。”这样的华家当然不可能放任,但现在处置了若是传出风声反而不美。


    桑麟言简意赅:“好。”


    华柳柳在身后,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地扫视一番,若有所思。


    是夜,祝芙和桑麟成功抵达另一座城池,且寻了一家客栈居住,就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祝芙打开房门,果不其然是一直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华柳柳,她扬眉:“华姑娘,你这是又打算再劫持我去威胁我师兄?”


    “真人说笑了,你们师兄妹如此厉害,先前只怕将我当作小丑。”华柳柳苦笑一声,却又接着道:“但我明白,两位真人都是心善之辈,才容下我之前的放肆。”


    祝芙只问:“所以?”


    华柳柳咬着牙向前,一个趔趄栽倒在祝芙身上。


    恰恰好对面房门打开,桑麟目光看来,祝芙漫不经心地想着,这莫非是她这恶毒女配欺负小白花的经典剧情?


    就听华柳柳说:“其实我本是男儿身,因为我娘亲担心我遭大夫人报复,才一直将我当做女子养着,不承想我最后还是被大夫人寻机塞进了血食地牢。”


    他说着在祝芙身旁一蹭,好巧不巧的胸前的衣服一下子被蹭下来,露出大片平坦白皙的胸膛,眼睛却楚楚可怜地看向祝芙:“真人,不论怎么说,之前都是多亏您我才保住了小命,我愿意留在真人身边服侍以作报答。”


    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祝芙脸上的神情难得呆滞了。


    而对面桑麟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第217章 冷面心热


    华柳柳挨着祝芙的胳膊齐根而断。


    “啊!”凄厉的叫声晚了片刻才响起。


    祝芙抬手制止了桑麟下一步动作, 桑麟面色不好:“师妹看中他了?”


    “大师兄误会了。”祝芙摇头:“只是他还有用。”


    华柳柳闻言立刻忍着剧痛,苍白的脸对着祝芙,虚弱道:“只要对真人有用, 我愿万死不辞。”


    祝芙对他安抚一笑,嘴里的话却冷冰冰的:“那你就重回华家去吧。”


    嗯?!


    华柳柳强笑道:“我愚钝, 没听明白真人的意思。”


    祝芙将他推开:“不,你很聪明,一定能听懂我的意思。”


    华柳柳还想挣扎,祝芙接着道:“听不懂的人,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华柳柳立刻点头:“明白的,真人必然是要我回去后实时监管华家一举一动。”


    祝芙满意颔首:“孺子可教也。”


    暂时放过华家,但她不想华家继续用那法子种药。


    “只是。”华柳柳犹疑:“我本就实力不济, 如今又受了伤,当然我没有责怪您师兄的意思, 他……他应当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才对我动手。”说话间还怯怯地看桑麟一眼。


    桑麟手指微动, 只觉得剑意都压不住了呢。


    祝芙眉峰都不抬:“你知道就好, 大师兄出剑你还能保住性命,是你运气好呢。”


    华柳柳:“……”这对师兄妹可真是,一个冷面一个嘴毒啊。


    他凄凉一笑,柔弱道:“是, 都是我的错。”


    桑麟拳头紧了又紧。


    祝芙拿出一枚灵药籽:“服下。”


    一直表现温顺的华柳柳却迟疑了, 但看看身后黑着脸随时准备下杀手的桑麟和面前面带笑容却不容拒绝的祝芙,还是咬牙吞下了灵药。


    片刻后, 他断裂的胳膊重新长出来, 气色也好不少。


    华柳柳松了口气, 感激道:“多谢真人,我就知道真人心善。”而后又说:“我自是想为真人尽一份力, 只是我实在实力低微……”


    “好了。”祝芙抬手打断他的话,指尖对着华柳柳,一条蔓藤顺着她的胳膊从袖子里钻出朝华柳柳一跳,便轻快地缠绕到他身上。


    “现在,可以回华家去了吧。”


    华柳柳看着身上蹦跶的蔓藤,这种能动弹的灵草不可怕,可怕的是这蔓藤一端有一颗恐怖的兽骸头骨,一看就是没少见血的凶植。


    这令华柳柳想起了在地牢时的糟糕经历,他压抑心底的恐惧,低头:“我一定好好为真人办事。”


    “那就好。”祝芙淡淡道:“只要你说你是我们的人,想来华家不会敢把你怎么样。”


    华柳柳心底颤了颤抖,而后露出仰慕的、坚强的笑意:“是。”


    等华柳柳期期艾艾、一步三回头离开,桑麟忽然道:“不是运气。”


    祝芙疑惑:“什么?”


    桑麟直接道:“方才留下他性命,不是因为他运气,是担心你介怀,我才手下留情。”


    “我为何介怀?”祝芙更迷茫了。


    桑麟看着她黑白分明清澈透底的眼眸,一时无言。


    祝芙想了想,说:“大师兄是担心我认为你行事冲动吗?其实大师兄不必动怒,那个华柳柳明显是跟了咱们一路,看出了些什么,这才从攀附你转而变为攀附我,这是人性。”


    那个华柳柳资质修为都寻常,但是难得学了一身的见风使舵的本事,在华家看到桑麟实力高于华家老祖,当即放下身段对他们求饶,看到桑麟诸事不管,又立刻选择攻略祝芙。


    祝芙以为,没必要为这种人坏了心境。


    桑麟:“……”不是因为这个。


    祝芙已经回到房间:“明早咱们再在城里逛一逛。”


    桑麟看着祝芙关上房门,也回到自己房间。


    另一边华柳柳连夜赶路回了华家,一回去当然立刻就被喊打喊杀的抓住,他赶忙道:“我现在是那两位玄天宗真人的人!”


    华家管事不敢擅自做主,便把他抓到了家主跟前。


    华家家主冷哼:“数典忘祖的玩意儿,居然敢背叛家族。”


    华柳柳怒道:“华家都要我性命了,我凭什么不能投奔他人?”


    “华家生你养你,你为家族做一份贡献怎么了?!”华家家主理直气壮:“你进地底后,难道你父母兄弟没有得到好处么?”


    华柳柳面上闪过讥讽的笑容,他凭什么牺牲自己给那些所谓的亲人换来好处?那些亲人有真心对待过他吗?!


    他冷着脸道:“你我不必再白费口舌,总之如今我已经投效玄天宗的两位真人,你们若不怕,尽管对我动手!”


    华家家主冷哼:“我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在意你这么一个区区假丹修士的手下。”说着手一扬就要对华柳柳动手。


    华柳柳面上端着姿态,内心慌乱得很,手里紧紧拽住那条藤蔓,这玩意儿怎么这会儿忽然装死了?


    那两位不会真把他赶回来送死的吧?


    就听一道声音响起:“慢着。”


    华家家主收敛怒容,起身恭敬道:“老祖。”


    华柳柳垂着头,攥紧蔓藤,紧张不已。


    “随他去吧。”


    华家家主神色一变,却还是对华柳柳道:“算你好命,但之后给我安分些。”


    等华柳柳被仆从带下去安顿,华家家主才前往深院拜见老祖,他不解地问:“为何要如此纵容,这华柳柳根本就是他们刻意安插在我华家的眼线。”


    如此直白的、不加掩饰的安插,且人选还是他们华家本族人。


    这根本就是打华家的脸,与羞辱无异。


    “谁叫他们实力远在我之上呢。”华家老祖面色阴沉。


    那名剑修动手只在眨眼之间,他甚至毫无防备就被斩断一只手,但这还不足以令他惊惧,真正让他心生退意的是,在桑麟斩断他一只手时,他感觉自己整个元神都被牢牢锁住,无法挣脱。


    可见那剑修动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让他神魂俱灭的准备,这如何不让华家老祖胆寒。


    “华家遇上大敌了。”华家老祖说:“我要闭关冲击。”


    华家家主迟疑:“老祖……这太冒险了。”


    华家老祖修为停滞多年,迟迟不得寸进,这时候贸然冲击下一境界,只怕心境不稳容易失败。


    华家老祖无奈道:“如今除了拼死一搏,还有其他法子吗?”不晋阶,华家便永远处于威胁之中。


    华家家主一叹:“辛苦老祖。”


    接着又道:“都怪孩子们行事不谨慎,居然引来如此劲敌!”


    “也不怪你们,黄中李何等宝物,谁会不心动呢。”华家老祖道:“再者便是你们不上钩,他们便不会找上门来么?”


    那对师兄妹特特找上华家商铺,用黄中李换血参,怎么看怎么像是针对华家而来。


    他说:“任由华柳柳行事,以往暗地里的生意,暂且隐匿下去。”


    华家家主大惊:“这……何至于此?”不但要接受华柳柳这个明晃晃的奸细,还要自断生路。


    “谁知道他们过来,是想寻仇,还是想主持公道,抑或者只是为了抢占华家地盘呢?”华家老祖想到那对师兄妹说起血参时鄙夷,慎重道:“最近还是低调行事、避其锋芒。”


    华家家主心有不甘,可世道如此,强者为尊,以往他们华家吞并其他势力时,可有管过那些被欺压者是否不甘。


    “放心,说不得之后便会有转机。”华家老祖最后又说。


    那对师兄妹虽然实力强横,但行事无所顾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说不得之后便会因为无法无天惹上比他们更厉害的人,抑或者引发公愤,让人联手对付……


    到那时,华家就能脱困了。


    而祝芙和桑麟果然也没有辜负华家老祖的判断,转悠过后便以一种堪称目中无人的姿态寻上当地最大家族崔家。


    “听说你们家老祖多年前心魔缠身了?”祝芙笑着:“我这里有一截先天苦竹,你们要买吗?”


    招数不用新,管用就行。


    崔家果然客客气气地请祝芙入内,等祝芙拿出一截沾染苦竹气息的上等灵竹后,崔家一边大喜着买下,一边费尽心思、殷切备至地邀约他们住下。


    之后便是各种试探打听,甚至想用崔家人分别跟他们师兄妹联姻……


    祝芙当然是十动然拒。


    之后就是一样的套路了,崔家虽没有内部乱子,却产生无数“意外”“刺客”,两人住的没一天是安生的。


    “大师兄你说,他们这样行事到底是谨慎还是犯蠢?”


    在又一次打杀了来试探的人后,祝芙如此对桑麟道。


    虽然试探,却并未明火执仗,而是让一些蒙面人过来动手,好似这样就能撇得干净。


    殊不知,他们身处崔家之内遭遇袭击,要么说明是崔家人自己动手,要么就是崔家无能,还真把人当傻子。


    桑麟:“他们比华家谨慎些。”


    谁都知道这种遮遮掩掩的动手方式,只是为了不撕破最后一层脸,若是万一也有商量的余地。


    显然崔家想要苦竹,却没下定决心彻底动手?


    祝芙道:“但继续这样维持着表面和平实没必要,大师兄你把他们的人头挂到崔家主院去。”


    桑麟不但把刺客挂到崔家主院,甚至刻意挂在崔家家主房门前,在神识、阵法甚至护卫都在的情况,悄无声息做到了这一步,崔家家主是又惊又惧。


    “他们这是何意?”是要直接撕开脸,跟崔家开战?!


    仆从赶忙收容尸首,崔家家主还没想好如何反击,就听仆从传话:“他们要见家主。”


    崔家家主面色阴沉:“见。”倒要看看他们怎么狡辩。


    祝芙根本没辩,只是抱怨:“崔家环境好差,根本休息不好,我们还是告辞了。”


    胡说!崔家占据大片山林,宅子高雅别致,地底埋了好几条上等灵脉,怎么可能环境差!


    何况你一修士,需要什么休息!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祝芙口中说的环境差究竟指何意,崔家家主遭到桑麟报复,也不愿再演下去,冷哼一声道:“想走?识相的就将真正的苦竹交出来,本座还可饶你们一命。”


    他们特意留下这对师兄妹为的就是苦竹,为了谨慎行事才决定先做试探再下手。


    只是试探几番,既没寻找这二人出处,也没试探出他们真实实力,可如今崔家家主不愿意再谨慎下去。


    就不信这两人还能强过整个崔家不成!


    祝芙叹口气:“虽然早在第一次遭遇‘意外’时,我就毫不意外你们崔家的为人和此时的结果了,但你们泗极界还真是将强盗作风刻进了骨子里啊。”


    没有一个愿意正经做生意、相互合作的,都打着白抢的主意。


    “这可不行,你们这样如何发展得好?”且这样的世界如何能跟玄天宗合作。


    崔家家主看她不动,便直接伸手要抢,只听‘咚’的一声,他胳膊重重砸在地面,过程中甚至无人察觉。


    祝芙看桑麟一眼,大师兄最近很喜欢砍手啊。


    桑麟给祝芙一个询问的目光,是杀是走?


    祝芙说:“先拿下他。”


    崔家家主刚刚当机立断服用再生丹,就被强大的神识锁定,祝芙问他:“你们那位始终不肯露面的老祖呢?”


    “老祖岂是你们这等人能见的?”虽然被制住,但崔家家主骨气得很。


    祝芙说:“怎么这么不配合呢,大师兄你废了他丹田。”


    “不!我说!”崔家家主立刻喊。


    废了丹田不如直接杀了他。


    他忍着屈辱说:“老祖正在闭关,不可能见你们。”


    祝芙道:“你只要说他人在哪就好。”


    崔家家主面上闪过一丝挣扎,祝芙觉得好笑:“怎么,你们这样与强盗无异的家族,竟然还讲究亲缘道义?你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当然是他的命更重要,但若是老祖没了,崔家必然一落千丈……等等,他们也未见得能将老祖如何,说不得老祖能将这两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修士给解决了。


    如此这般,崔家家主终归是说服了自己,“老祖在后山闭关。”


    祝芙和桑麟便直接去了后山,只是刚到达山腰二人同时止住脚,祝芙淡淡道:“是魔气,师兄你留在这里,我上去就行。”


    桑麟没法免疫魔气,便没有强行跟随。


    祝芙能对付魔气这点在玄天宗鲜有人知,而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但桑麟并没有深入探究过祝芙的秘密。


    上山后祝芙便看到山尖处有一汪灵泉,一名修士被精铁制作的粗大锁链呈八角之势绑在泉中,而周围……居然有不少尸骸,这些尸骸穿的都是崔家的衣服。


    “原来如此,入魔后你妄想用血脉后裔的身躯转移魔气,可魔气岂能如此轻易摆脱。”


    “是啊,魔气岂能如此轻易摆脱!”那修士睁开一双猩红的眼,冷冷地盯着祝芙:“可你将苦竹送来了。”这事便有转机。


    此人说不好还保留几分理智,他维持在一个随时可能发狂、自爆却又能与人交流的特殊状态中,看起来像刚入魔,实则早就被心魔控制了。


    祝芙手中拿出一截竹子:“苦竹就在这里。”说着抛了过去:“你敢服用吗?”


    那修士却已然失去了判断力,只接住竹子狂喜道:“好,你奉上这苦竹,我便饶你不死。”说着迫不及待服下苦竹。


    灵竹一入腹,那修士泛红的双眼逐渐恢复正常,散发的魔气也逐渐消去,看似清晰实则混沌癫狂的理智也在恢复中……


    良久,修士看着周围崔家弟子的尸骸,目光中闪过不明意味的情绪,随即看向祝芙:“多谢,但你这条命……”必须留下来!


    还没说完,他便面色大变。


    祝芙道:“你可算意识到了。”


    “我的修行?你做了什么?!”


    “我帮你彻底驱除了魔气,你不开心吗?”


    崔家老祖怒道:“为何我修为尽失?!”


    他刚刚想对祝芙动手时才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调动不了一丝灵气。


    “入魔之后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你如今不但性命无虞,甚至神魂都被清理干净,还能转世投胎,有什么不满的呢?”其他入魔的人,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老祖的头发逐渐泛白,周身皮肤变得干枯苍老,他发出不甘的怒吼。


    祝芙已经摇头一哂,下山跟桑麟一块离开了。


    至于崔家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老祖虽然恢复理智却失去了修为,会如何行事,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祝芙对桑麟道:“大师兄,咱们还是直接去找子车道友吧,这些家族实在寻不到合适的合作对象。”全都是一丘之貉。


    希望子车飞舟不会让她失望。


    桑麟颔首:“我这就传讯。”


    山阳城子车家,子车飞舟忽然收到了一枚传讯符。


    身旁同族好奇询问道:“你这般不爱出门的,居然也有人寻你,是哪一家修士?”


    子车飞舟看着那传讯符,神色复杂,却只说:“是昔日旧友。”


    随后不论同族怎么询问,他都不再回答,只默默回到自己院子,气得同族恨道:“榆木脑袋,锯嘴葫芦。”


    回到房间里后,子车飞舟却纠结了。


    按理说,曾经救过他性命的恩人过来看他,他该高兴且该欢迎备至才对,但偏偏如今他在子车家地位一落千丈。


    和当初那些在小世界里一块被魔尊算计的其他界修士不同,子车飞舟并非因为修为足够到能破开界壁去异界历练才遭遇算计,他是意外进入一方秘境后被当作添头的掳走了。


    后来被驱魔、被救出去、被从虚空中带回异世界又被遣返本界,过程中他都毫无主权,只能被动地被安排。


    但在异界的经历确实惊险万分,精彩纷呈,很值得与人分享?


    子车飞舟原以为回归本界后,他必然能从历练中有所得,修为愈发精益,从此一帆风顺。


    可返回本界后,他却接连收到噩耗。


    在他沦陷秘境彻底失去消息后,他父母为了寻他也在外出时出了事,没多久他祖父直接突破失败,身死道消了……以至于虽然顺利回到家族,但子车飞舟面临亲人横死的惨境后,还要面临他们这一支没落的残酷。


    以往的修行资源再也没有,他还要跟着族中旁支弟子出门做打手……


    深受打击又为生活奔波劳碌,自然无心逐渐积累,修为便一直停滞不前。


    而这一切的开始,都是由那次秘境之行导致。


    如果可以重来,子车飞舟真希望从未经历过那次秘境。


    他看着手中问候加拜访性质的传讯符,沉默良久,还是回了讯息。


    哪怕现在地位大不如前,还是要好好招待两位恩人的。


    子车飞舟去寻了舅舅,除了子车家族人,他真正亲缘近的血亲只剩下舅舅一个。


    他舅舅一听说他要借地方招待恩人,立刻举手赞成:“虽说当初你爹娘……但你能平安回来,实属不易。”


    子车飞舟勉强地点点头。


    他舅舅立刻转移话题:“不知那两位修士是何等人物,有何喜好?我也好准备。”


    子车飞舟略一思索:“是很厉害的剑修,一个冷面心热。”桑麟费心费力在地牢里挨个把他们救了出来。


    “另一个活泼可爱,但人品良善。”明明比他们年幼,却在关键时刻将他们全都护住了。


    一听就是能热心又心善的正道修士啊。


    子车飞舟的舅舅说:“好,既然人家救了你,咱们虽说没什么积蓄,也该好好款待一番。”


    而此时据说冷面心热的剑修桑麟再次用剑气斩断了人一双胳膊,活泼且心善的祝芙凉凉道:“这回可不是我找上门,是你们来打劫我们的哦。”


    面前一堆玄衣蒙面的修士痛哭流涕地求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两位真人饶命!”


    祝芙说:“我不想听这些废话,你们是如何找上我们的?”


    “是、是有人传出了消息,说你们手上有能让人白日飞升的先天至宝,所以……”所以他们才铤而走险。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祝芙沉痛地说:“没错,我们手里是有先天至宝,既然被你们知道了……”


    那些人立刻求饶:“小的再也不敢了。”生怕祝芙杀人灭口。


    另有人磕头道:“我们愿意帮您对付幕后指使者!”当真是一点职业原则也没有。


    祝芙接着说:“不必,你们只要把我手上有先天至宝这消息传出去,传得更远就行。”


    咦?


    在这些偷袭者迷惑不解的神情下,祝芙加重语气:“记住了,一定要说清楚我们要去山阳城,可千万别传错消息,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第218章 做主


    “子车道友。”


    子车飞舟顿时看向不远处, 见一对气质出众的年轻修士立在那儿,顿时双眸一亮,几步上前拱手道:“太霄道友, 昭恒道友,许久未见。”


    他跟两人打了招呼, 先给身旁人介绍:“舅舅,这两位就是当初救我脱险的恩人。”又跟祝芙他们道:“这是我舅舅,姓武。”


    武兴个头不高,五官轮廓也不像子车飞舟那样深邃,但为人看着比子车飞舟更加豪爽,他爽朗道:“两位既是飞舟的恩人,便也是我武兴的恩人。”


    而后朝一个方向指引道:“我们早早备好了酒席, 两位恩人请。”


    虽然子车飞舟与桑麟祝芙平辈相称,但武兴没有给自己升一辈的意思, 言语之间是恰到好处的热络, 又带着几分不卑不亢, 与之相处很是轻松。


    祝芙和桑麟便随着舅甥二人去往一家装潢奢华的高档修士酒楼,很快便有灵酒灵食端上来,看菜品便知耗费不少。


    子车飞舟举着酒杯先说:“当初回来后我便想回报两位,只是……”他顿了顿, 还是老实说:“实在囊中羞涩, 对不住两位。”


    当初祝芙救下他们的时候,这些人要么只剩神魂, 要么身躯损耗大半, 在虚空中耗费许多灵药才顺利保下他们性命顺利返回鸿文界, 之后为了让他们安全回到自己本界,先掌门也拨出不少丹药。


    当时身躯残破、只剩神魂的一干外界修士自然是身无长物, 无法偿还其中消耗。


    一部分修士在联系上自己本界,立刻便送来了灵石,不愿意拖欠人情,一部分人是说回去后再设法偿还。


    当然,先掌门和祝芙也并非为了回报,都没计较太多,那些人后来还没还的,就全看他们自己心意了。


    子车飞舟有心还,却着实没能力,他灵石少又没法自己打开界壁前往鸿文界,因而很不好意思。


    “此次两位前来,在下一定凑足灵石……”


    祝芙抬手打断他的话:“一点小事何必介怀,我和师兄也是因为你值得被救,又不是为了回报,若是心术不正的邪修,我连看都不会多你一眼呢。”


    子车飞舟还想说什么,武兴插话道:“这位小仙子说得是,我辈修士出门在外,遇上邪修本就该同舟共济,飞舟你日后历练也该如此。”


    话题便被三言两语地带过去,几人说起历练之事,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子车飞舟还道:“山阳城有一处奇景,可收霞光异彩,两位道友若得闲,我可陪两位前去观望。”


    “霞光?”祝芙手里有彩虹树,对各色霞光很感兴趣:“好啊。”


    “如此说定了。”


    等用完这一顿灵食,子车飞舟自然不愿意让祝芙、桑麟破费去住客栈:“那客栈价格昂贵、灵气稀薄,且人员复杂,两位道友何必委屈自己。”


    武兴也道:“我家院子虽小了些,但还算干净,两位道友若不嫌弃尽管住下。”一看他就是早早收拾好做足了准备。


    祝芙和桑麟也没推辞,跟着去了武兴的住处。


    只是才走到院门前,就见那院门大开,武兴眉色一紧,赶忙上前去看,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不但到处被翻乱,还有砸抢痕迹。


    “是有贼人吗?”祝芙也跟了上去关心地问。


    这山阳城的治安不大好啊。


    只见一片荒废的院子里摆着一把座椅,一男子老神在在坐在那儿,身旁还有些着装一看就是侍卫的修士。


    子车飞舟面色一变,道:“子车轩,你这是何意?”


    那叫子车轩的男子冷冷看来:“家族中遗失了一份龙焱精金。”


    子车飞舟压抑怒火:“那与我、与我舅舅何干?”


    “谁都知道你本命法器遗失,家族中就你对龙焱精金志在必得。”


    子车飞舟的法器刚好就是与魔尊大战那次,被魔尊自爆破坏的,当时修士的本命法器大多损坏了。


    “我是想要龙焱精金,但我一直为家族尽心尽力,只想以贡献获取,从没想过偷盗窃取。”


    “呵。”子车轩手一翻,摊开的掌心上是一块绯红带着金色的精金灵矿,“但偏偏在你舅舅家里寻到了这龙焱精金,你还有什么话说?”


    武兴大惊:“这绝不可能。”他从来就没碰过这什么龙焱精金。


    子车飞舟当然相信舅舅,更何况他不想让武兴担心,压根也没告诉过舅舅自己想要用龙焱精金来炼制本命法器,试问武兴如何会去窃取这灵矿。


    子车轩冷哼一声:“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武兴道:“但我如今早就无法自由出入子车家,如何能拿到这灵矿?”


    自从子车飞舟的母亲去世,子车飞舟一脉没落,子车家就寻了个借口收回了武兴的探视令牌,大有连他这姻亲都不认的意思。


    幸好子车飞舟后来平安归来,又是个成年人,平日自由出入,甥舅俩的感情才没生疏。


    子车轩道:“你是没法出入子车家,但你这外甥可以啊,显然是他把灵矿拿来藏匿在你这里。”


    武兴焦急道:“但我们真的没有!”


    “舅舅,算了。”子车飞舟看着子车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只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就够了!”


    “怎么说得好似我栽赃陷害?这龙焱精金若不是你盗取的,怎么会藏在你舅舅的宅院里?”子车轩说话的时候,手还动来动去地展示手里的龙焱精金,动作让人生厌。


    见子车飞舟和武兴不再言语,他才没了趣,道:“听闻你上回出门得了一枚元天丹?交出来,这事我就看在同族的份上替你隐瞒。”


    武兴道:“但飞舟根基受损,须得元天丹才能修复。”


    子车轩扬眉:“那你们就是想要被子车家族归处置了?”


    子车飞舟忍着怒气,道:“好,我把元天丹给你。”


    他拿出一只玉瓶,一抛正要扔给子车轩,忽然从旁边横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了玉瓶,祝芙道:“我还从未见过元天丹,子车道友,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子车飞舟无奈苦笑:“让两位道友见笑了。”


    他猜祝芙只是想为他出头,但这两位此时身处异界,修为再厉害也抵挡不了整个子车家族,何况子车轩还是主脉弟子,便不想让祝芙他们掺和进来,说:“还是交给他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祝芙却已经飞快打开玉瓶倒出一枚暗红圆润的丹丸:“咦,这丹药与天元丹相类。”


    天元丹是鸿文界里一种结假丹的方式,所谓假丹即并非依靠自身实力凝结出来的金丹。


    假丹的方式有好几种,植入灵兽妖丹、或者夺取他人金丹,当然如今这种行为在玄天宗已经基本禁止,还有一种方式便是天元丹。


    天元丹并非单纯的丹药,是需要高阶修士采集元气、清气和阴阳之气凝练而成,这样得来的假丹排异性最小,效果也最好。


    通常假丹修士到金丹已经是修为尽头,但服用天元丹得来的假丹,是有极小概率突破原因的。


    当然只有那些拥有高阶修士做后盾的筑基修士,才有机会获得天元丹。


    方才子车轩和子车飞舟说起元天丹时,祝芙压根没往天元丹去想,还以为元天丹是泗极界本土发展的新型丹药,结果拿来一看,却有五六分跟天元丹相似。


    之所以说五六分,是因为天元丹呈青白色,气息清正,而这元天丹不止色泽不同,血气也盖过了清气,但这丹丸的效果和天元丹相类。


    祝芙看向子车飞舟:“这元天丹是如何炼制的?且你是元婴巅峰,为何还要这元天丹?”


    “我不知是如何炼制的,这是我历练时得来的。”子车飞舟无奈:“我先前结丹时便没打好基础,后来又伤了根基,如今迟迟无法突破,就想着重新结丹破婴一回,说不得能进一步突破。”


    只要他能突破化神,哪怕他这一支只剩他一个,家族也不能再小瞧他。


    可惜,还没来得及服用这元天丹就被子车轩得到消息赶来抢夺,还害舅舅遭受无妄之灾。


    祝芙若有所思,而后又看子车轩:“所以你要这元天丹也是为了重修?”这子车轩的修为看着也虚浮,不如何扎实。


    子车轩只冷脸质问道:“你是何人?”而后看向子车飞舟:“居然寻外来修士为你做主,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了!”


    子车飞舟不想再跟他废话,只看向祝芙:“道友,此事不能牵连你们,把丹药给他吧。”


    祝芙道:“只怕他想要的不只是一枚丹药呢。”


    说着手对着子车轩一点,子车轩立刻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而后一株玫红色的灵草眨眼顺着他喉咙滑下,药草一服用子车轩便恢复了自由。


    只是他已经来不及质问,面色就开始泛红,很快便把实情倒了出来:“先、先把丹药拿到手,之后……自然是要毁尸灭迹!”


    子车飞舟震惊:“你我同族,只为了一枚元天丹,你便要置我于死地?!”


    他以为子车轩只是行事霸道,万万没想到他恶毒至此。


    “你不死,当初的事如何掩盖!”子车轩一边红着脸,大着舌头说:“唯有你死了,当初你祖父的事才能彻底了结。”


    子车飞舟心神大震:“祖父的事,是你们害的?你们为何要如此?!”


    祖父一旦突破,家族将再得一名顶尖修士,主脉为何要害祖父?


    “一旦你祖父突破,修为直逼老祖,届时我们主脉如何能压得住你们这一支?”


    “就因为这?”


    此时子车轩已经逐渐恢复意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说心里话:“不然呢,你们这些旁支本来就该老老实实当牛做马,还想要什么出息!”


    子车飞舟已然愤怒至极:“好,既如此从此以后我便脱离子车家,与子车家恩断义绝。”这样的家族不要也罢。


    “这就冲动了。”又冲动又软弱!


    祝芙吃了半天瓜才开口:“子车道友,与其灰溜溜地逃,不如直接杀回子车家,他们害你祖父,你就把他们老祖给灭了,再彻底掌握子车家,岂不是更好?!”


    子车飞舟无奈:“子车家老祖乃是合体大能,我如何能与之匹敌。”


    甚至连现在,他明知道对方动手害死了祖父,却连对子车轩动手也不敢,就是害怕被事后报复。


    他自己丢了性命就算了,若是舅舅也被害死,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这就婆妈了。”祝芙道:“难道你离开子车家,他们就会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了?再者,我们都在这里,还能不帮你吗?”


    子车飞舟却不见欣喜,反而是有些惊悚地看向祝芙,试探地问:“道友何意?”


    他身后,武兴不着痕迹地拉拉他朝一旁指了指,子车飞舟顺着舅舅的指引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子车轩已经恢复正常面色,但他连同他周围那些护卫都僵硬地待在原地,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显现这院子早就不知不觉间,处于祝芙和桑麟的掌控之下了。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子车飞舟愿不愿意被帮忙的事,而是容不得他拒绝。


    子车飞舟苦笑一声:“那就有劳道友相助。”修为低微,他又能做得了多少主呢。


    祝芙一眼就能看透子车飞舟在想什么,却没有解释,而是兴致勃勃道:“大师兄,我们现在去子车家为子车道友做主。”


    桑麟颔首:“好。”且冷淡地看了车飞舟和武兴一眼:“跟上。”


    说着反而是他们两人率先一步朝着子车家前去,子车飞舟和武兴慢一步跟上,跟上前子车飞舟迟疑地看了看子车轩那些人,武兴说:“先把他们留在这吧。”


    子车飞舟想了想,抓住子车轩一道前行,其他护卫暂留此处。


    武兴就把被子车轩强行突破毁坏的院内阵法稍微修复改动,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外界发现。


    一行人一到子车家,子车飞舟倒是知机,率先跑到前方推开了大门,又扛着子车轩一路前往主院,再把子车轩狠狠砸在主院里!


    早有管事看到他行为不对,围拢过来劝阻:“飞舟少爷,您这是何意。”


    “子车飞舟这是疯魔了?”也有其他族人跟过来看热闹。


    子车飞舟朗声道:“子车轩已经都告诉我了,当年我祖父并非突破失败而亡,是被主脉给害死的!他们昔日害死我祖父,今日还要将我赶尽杀绝,我子车飞舟绝不服这样恃强凌弱、以权谋私、专横霸道、阴狠毒辣的主脉!”


    此话一出不由令其他族人震惊不已,这是完全撕破脸啊!


    这样一来日后子车飞舟该如何在家族中立足?


    主院里,之前还自持身份想让管事解决此事的家主此时也不得不阴沉着一张脸出来了:“你如此胡言乱语,可见是做好了要与家族断绝的准备?”


    言语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不是我要与家族断绝,是你主脉行事不公!”子车飞舟道:“不但不能保护族人,还要暗地下黑手,这样的主脉如何能承担起家族延续,你们早就不配待在这院子里!”


    子车家家主冷哼一声:“我们不配,谁配?”他轻蔑地看子车飞舟一眼:“你么?”


    子车飞舟昂首:“自然是实力与德行都能匹配者,才堪为家主!”


    子车家家主已经没有耐心跟他废话,只吩咐道:“把这胡言乱语的小辈拿下,家法处置了。”只是驱逐出族,都太便宜了他。


    周围管事闻声而动,只是他们才一个起步,下一秒便跌落在地,稳稳地贴着地面动弹不得。


    子车家主惊疑不定地看向子车飞舟身后的武兴,一眼就能看透的金丹修为,不足为虑,又看向那对面容姣好却颇为稚嫩的年轻修士,看着也只是金丹元婴。


    他不免迟疑:“是哪位道友隐藏在背后?”


    自然无人回应,子车家主又看向子车飞舟:“你是傍上高阶大能了?”


    子车飞舟只朗声道:“还请老祖出来一见,老祖堂堂大能,当日敢暗害我祖父,如今莫非不敢认么?”


    闻言,周围的族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甚至开始后悔过来围观了,知道此等秘辛,又亲眼见到子车飞舟逼问主脉,谁知日后主脉会不会对他们心生芥蒂呢?


    家主想要阻拦,但根本拦不住子车飞舟的动作。


    终于在子车飞舟不厌其烦地叫唤下,一名身形魁梧、健硕却满头白发的老者出现了,那老者带着些悲天悯人的、慈爱体恤的神情,对子车飞舟道:“本座怜你失去至亲,有些胡言乱语也可见谅,便不计较你此次以下犯上。”


    说着他看一眼被扔在地面生死不知的子车轩:“至于你跟子车轩之间的争执,也只是小辈之间的打闹,你放心回去修行,今日之事当作从未发生过。”


    好一派温和可亲的长辈式包容,若非子车飞舟是亲耳听到子车轩所说真相,若他只是从旁人口中听了些风言风语,此刻只怕也要觉得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但他知道不是误会,他质问道:“既如此,老祖可敢以道心起誓,你与我祖父身亡之事毫无干系?!”


    子车家老祖微微一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真是伤心太过,有心魔滋生的迹象。”


    说着手就朝子车飞舟探去,他明面上是说要看一看子车飞舟神魂是否被心魔控制,但子车飞舟只感觉周身一僵无法动弹,那越来越近的手带着无限危险朝他识海探来。


    但只差一步,那只手忽然间在子车飞舟眼前断裂跌落。


    子车飞舟甚至是茫然的,突然他觉得背部被拍了一记,周身恢复行动,祝芙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子车道友,看来你们那位老祖遭到报应了,还不趁机将事实真相告诉大家?”


    对,是该将事实告诉大家。


    哪怕大家私下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主脉的霸道和行事作风,但耳闻跟真正亲眼所见还是有所不同。


    不过要如何告知,他目光看向子车轩……不若搜魂。


    正有所动作时,祝芙体贴地递过来一枚琉璃果:“我都帮你准备好啦。”


    子车轩服用酒醉草酒后吐真言的时候,她早就把影像全部录制好。


    如此,所有子车家族的人便一同观看了一场子车轩实话实说的小电影。


    在众人复杂的面色中,子车飞舟愤怒地盯着子车家老祖和家主:“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子车家家主面色铁青,却动弹不得,子车家老祖同样,他断了一条胳膊却无法服用丹药恢复,此时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无话可说。”


    “好!”子车飞舟转头看向其他族人:“像这样的人,你们还认他们做家主、做主脉吗?”


    其他族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话。


    就听一声闷哼,那老祖忽然自爆,元神自身体中突破朝着远方遁去,只才飞向高空,就面临一道巨大的剑气压制下来。


    下一瞬,他好不容易设法挣脱逃离的元神便神魂俱灭,他留在地面的身躯也彻底消亡。


    那巨大的剑气也消散于无形了。


    这一幕不仅令身后同样被特别锁定住的子车家家主胆寒,周围一干子车家族人同样胆战心惊,生怕子车飞舟稍有不满,他背后的修士便也要对他们动手。


    他们不由道:“没错,这样不公狠毒的主脉早就该被废除了。”


    还有人机灵道:“既然主脉被废,不如飞舟由你担任新任家主?”


    “对对对,这本就是主脉欠你的!”


    在绝对的实力下,这些以往压制在子车飞舟身上的、他以为一辈子也无法推翻的大山,却轻而易举随风消散了。


    他看着周围态度转变飞快的族人们,心里却并不觉得如何痛快,反而觉得可笑。


    子车飞舟说:“舅舅,你带着他们去搜查主脉其他人,主脉行事霸道,绝不止他们两人犯下恶事。”


    武兴点头:“好,我一定查得明明白白,把犯事者全部拿下。”


    等把人都支走,子车飞舟看看依然僵硬无法动弹的家主,又看看祝芙和桑麟,疲惫地问:“不知两位道友接下来想怎么做?”又想对子车家如何?


    虽然子车家家主和老祖谋害他祖父,但他自幼在子车家长大,对家族情感不弱,且子车家并非每个人都该死。


    他固然想复仇,却不愿因此覆灭整个子车家族。


    祝芙朝他笑了笑:“接下来如何,就看子车道友你的意愿了。”


    子车飞舟不甚明白。


    祝芙这回直截了当的道:“其实此次前来,我是为宗门开发在泗极界的商道,但你们泗极界的行事作风实在是……”


    说到这里她摇头一叹,叹得子车飞舟不知为何心生愧意。


    明明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危险横生,到处都是如此,又怪不得他,他有什么好惭愧的!


    祝芙叹过便略过这一则,接着道:“就看子车道友你愿不愿意担任我玄天宗在泗极界的总经销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们换个人选也是可以的!”


    第219章 配合


    “换个人也可以!”


    祝芙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商量的语气, 且面带笑容、言笑晏晏,看不出一丝不满。


    但这句话听在子车飞舟耳里,就像是在问他, 要不要活!


    子车飞舟只觉通体发寒,他低低道:“我答应。”


    “那就好。”祝芙满意点头, 子车飞舟愿意配合能少她很多事。


    她看向桑麟,桑麟即刻发出一道传讯符,“之后自有玄天宗修士前来与你洽谈合作事宜。”


    略过子车家不提,祝芙和桑麟帮忙拿下子车家老祖和家主后,便潇洒退场。


    若是子车飞舟在玄天宗其他人赶来前这么点时间里都会翻车,那他着实不是个合作的好对象。


    但祝芙也不打算浪费剩下的时间,她看向桑麟:“大师兄, 我们先去看看那处霞光奇景如何?”


    桑麟颔首:“好。”


    霞光在山阳城很是闻名,随意一打听便得知具体位置, 那是一处山间, 山下甚至设置了许多观景点, 不少茶楼店铺都会招揽旅客,只是收费高昂。


    两人抵达时发现这些观景点已然坐了不少人,不过他们原就没打算在观景处等候。


    沿着山路慢慢往上,不一会儿便见山间云层中霞光异彩, 而后……出现了色泽深浅不一的九个落日。


    饶是祝芙两世为人, 科技景观和术法景观都见识过,也不免觉得惊奇:“好漂亮。”


    九个落日连成一线, 在云海中呈现深浅不一的色泽, 但温度并没有上升, 显然这只是折射现象造成的奇景,并非真的出现多个太阳。


    先前子车飞舟说起霞光异彩, 她还以为是类似极光一类,不承想是另一番景象。


    祝芙脑子里一下子浮现许多神话故事,不过她修行的并非太阳一道,没有过于深思。


    倒是想起来此界风气问题:“怨不得这世界乱糟糟的,却坚持到现在也没有彻底沦陷为魔域,原来此间太阳真气充足。”


    因为这时不时暴涨的太阳真气,这里的修士没有一心朝着纯阳大道前行,反而敢正邪不分、肆意妄为,这也是……世事难料吧。


    祝芙目光一直随着上方的奇景,直到其余落日影像消失,只剩一个橙黄的太阳,才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看向周遭。


    与此同时桑麟手里已经凝聚起无数剑气。


    此时子车家,武兴带着人将主脉其他弟子全都拿下后,兴奋地同子车飞舟道:“这些主脉的人平日里作威作福,全都是凭着资源丹药堆上去的修为,一打连比自己低几层小境界的人都不如。”


    真是让人又震惊又愤恨。


    可见他们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武兴一想到姐姐亡故后,子车家从未对他正眼过的屈辱,便愤恨不已:“如今你成为家主,该把他们全部打发去挖灵矿才好。”


    之前子车轩可就是随意拿了一小块灵矿,就要置他们甥舅二人于死地呢。


    子车飞舟却一脸担忧:“舅舅,你真的我现在担这子车家家主还有意义么?子车家还能有未来么?”


    “为什么不做家主?”武兴诧异道:“你不会犯蠢,要把家族之位还回去吧?我告诉你,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倒不是这个意思。”子车飞舟苦笑:“舅舅,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以为只是接待两位曾经的恩人,不想却引狼入室。”


    日后这子车家将沦为其他势力手下的傀儡,而他也将是子车家的罪人。


    武兴听了后才明白子车飞舟在这里纠结什么,他毫不客气道:“莫非以往你们子车家就是本界第一大家族,从未蛰伏于人下过?”


    他说着冷哼一声:“当年我们武家也曾在山阳城占据一地,那会儿你们子车家还不如武家呢,不然就子车家的风气,如何允许我姐姐嫁进来,只是后来武家时运不济得罪强人,高阶修士都被斩杀殆尽,武家才就此没落,而子车家却因为跟对了主子一下子被提拔上来。”


    武兴说完往事便劝子车飞舟:“这世道不都是如此么,之前子车家主脉投靠其他家时,可送了不少族中弟子去做妾侍、炉鼎,你如今不过是为子车家另择明主而已,只要他们实力强横能庇护子车家,这和以往又有什么不一样?”


    子车飞舟还是犹豫:“但他们身份不同。”他们甚至不是此界中人。


    武兴反问:“是他们索要的炉鼎更多?还是要求的供奉增加了?”


    子车飞舟迟疑,祝芙压根没提起过炉鼎和供奉一事,只说是合作,“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武兴摊手:“子车家不会更糟糕,且你与他们至少还有交情,真出了事总能求他们相救,这不比之前的靠山更好?”


    子车飞舟隐约有所松动,武兴继续道:“只听你说,那两位与你素不相识,却能在魔修身前耗费心思救下了你,这能是什么恶人?你就是想太多了。”


    说得也是,子车飞舟缓缓点头:“我听舅舅的。”


    武兴松口气,他真怕这侄儿临到此时,忽然一根筋给抽了。


    不论那两位大能是善是恶,有什么心思,又岂是他们能忖度能反抗么?


    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傀儡家主,尽心尽力办事,或许还能得些好处。


    想要反抗选择,首先他们得有能反抗的实力。


    没多久,玄天宗便派了修士前来,前来修士并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十分客气友善。


    “在下霍丰。”


    不止态度,修为看着也不高……不过,想到祝芙和桑麟的表现,子车飞舟又觉得这可能是玄天宗的特殊爱好,出门在外喜欢遮掩修为什么的。


    “在下子车飞舟。”


    霍丰便单刀直入:“子车家主,我已经听说了来龙去脉,接下来玄天宗与子车家合作的商业相关事务都由我负责。”而后更加直白道:“还请子车家主将子车家各项业务、铺面盈利情况给我介绍一下……”


    子车飞舟本还想彼此寒暄一番,在日常招待中打探日后子车家的待遇,没料到霍丰如此直接,一时不甚习惯如此高效率的工作方式。


    他怔愣一会儿,歉意道:“但子车家刚经历变动,一时半会儿只怕……”只怕拿不出来。


    霍丰可太了解这种守旧的、落后的管理模式效率之低,他也不想等子车飞舟慢腾腾整理,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便直接道:“无妨,想来以往账目你们这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直接让各地管事过来开个会,就明白了。”


    真正做实事的另有其人。


    子车飞舟:“……好。”不知不觉就被掌握了主权啊。


    不愧是与昭恒、太霄两位道友同出一宗的修士,同样的精明能干。


    他赶忙寻来各处管事,霍丰与人商讨后,对着子车飞舟批评道:“这种级别管事居然还是吃白饭的!他们只知道对上讨好对下剥削,压根就没有干实事,可见以往你们子车家出现多少漏洞。”


    然后不等子车飞舟或惭愧或辩驳,便接着说:“把底下那些商铺里真正干实事的掌柜。”顿了顿补上一句:“以及账房等重要人员全部叫过来。”


    他怕连掌柜都是关系户,唯有账房必须做实事。


    于是子车飞舟被指挥得团团转。


    好在霍丰确实善于庶务,尤其在商业方面,哪怕子车家那些账目乱七八糟、漏洞百出,他也在短时间里剥开假账,把真正的账目条理清晰地整理出来。


    再加上与祝芙共事多年,同样做得一手好报表。


    整理出来的表单,别说那些本身参与事务的管事、掌柜们,便是子车家族那些养尊处优的家族弟子也能从图表里一眼看出家族账目问题。


    子车飞舟愕然:“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亏空?”


    明明子车家一直奢华度日,他自己之前是拮据了些,但那是他个人。


    主家人却奢靡得很,从不缺修行资源,子车家整体也是一直蒸蒸日上,怎么现在报表却显示家里没钱了呢?


    便有迅速投效子车飞舟的子车家族人指着那些管事掌柜道:“是不是你们中饱私囊?”


    管事们自然是跪地求饶,口中喊冤。


    霍丰在一旁凉凉道:“也不能全怪他们,你们子车家从上到下,哪一个没有伸手从这些铺子里捞好处?他们平账都平不过来,何况你们子车家自己都不把产业当回事,凭什么要求他们为你们好好谋划,他们可不就跟着你们一块捞油水了。”


    这种上行下效的风气,如何能止得住!


    一干子车家族的弟子闻言面色难看。


    他们不在意谁是家主,但他们在意赖以生存的家族彻底没落。


    就听霍丰继续道:“至于说之前你们家为何没显露出账务问题?原因也简单,东挪西凑呗,只要主脉需要的资源给到位,其他旁支各处克扣一些,又有谁会在意。”


    子车飞舟不期然想着自家出事后,一落千丈的待遇,他之前只认为是家中管事狗眼看人低,却从未从整个家族的财务经济去思考这问题。


    还未细细思索掌家之不易,就听霍丰又说:“且你们子车家势力庞大,占据这城里一半的街道、商铺,按理说好好经营,家产应该越来越丰厚,可你们却仍只有主脉以及与主脉交好的一小部分人实现财富自由,这本就是很大的问题,但你们之前却从未仔细想过其中缘由。”


    子车飞舟:“……”


    他们倒也不是全然没想过,只是哪家主脉不都是如此行事么?


    他们此前只以为家中资产都被主脉牢牢把控在手里而已,却没想到主脉也是寅吃卯粮。


    当然,主脉网罗过来的宝物还是在库房里,只是现金流出现问题。


    “好啦,这些旧账如何处置是你们家族内务,我就不管了。”霍丰指着一些铺面说:“但是关于跟玄天宗合作的经营,我可不放心交给你们的管事。”


    到了此时此刻子车飞舟还能说什么呢,他本就没能力拒绝,何况人家有理有据。


    他有些无力地挥手:“把这些人全都压下去。”又对其他族人道:“过往账目我一概不追究了,但往后再出现此事,家法处置。”


    当然他只会消除家族弟子的账务,那些管事该抄家还是得抄家。


    剩下的子车家弟子不管心里如何想,但面上都是感激的。


    之后霍丰就合作事宜继续跟子车飞舟议论:“符箓、丹药、法器、灵食、药植是我们宗门主要出品业务,除此之外我们还有许多帮扶项目,比如建设……”


    两方正商议着后续的合作分配、销售模式、经营管理等具体实施内容时,祝芙和桑麟从外归来。


    一进来,便扔下不少伪装刺杀的修士。


    子车飞舟大惊:“这是?”不会是子车家不服之人暗中行事吧?


    祝芙轻描淡写:“这些人想抢我的灵药,我没给。”


    子车飞舟狠狠松口气,就听祝芙接着道:“我记得按照你们此地的规矩,这样的行为算是挑衅,只要查到幕后主使者,我们便可站在道义制高点对对方家族动手,其他人也不会管,是么?”


    “……是这样。”子车飞舟心里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祝芙微微一笑:“那就好办了。”


    她看看忙碌的霍丰和子车飞舟,十分体贴道:“放心,此事不麻烦你们,你们先把手头的工作忙完。”


    等她转身离开,霍丰拉住走神的子车飞舟道:“别看了,咱们继续。”那是其他部门的事。


    子车飞舟看看霍丰纸上写着的各种数据,头疼道:“霍道友,我亦不擅长商道,不如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置,我信他们的为人,自然也信你的品行。”


    霍丰倒也干脆:“那好,我统计好后写了契约再拿给你。”顿了顿又说:“至于掌门他们要办的事,我劝你还是别太过担忧,掌门既然心意已决,她要办的事是一定要办成的,就算你再担忧也阻拦不了。”


    子车飞舟不料轻易被看透,只说:“我没有想阻拦。”他只是担心事情闹太大。


    若引的其他家族的人发现祝芙他们来自其他界,必然会群起而攻之,届时“引狼入室”的子车家同样是众矢之的!


    而事情也果然闹大了。


    祝芙直接以子车家族的名义对十来个大小不一、远近不一、实力高低不同的家族传去讯符,要求对方赔礼道歉并俯首称臣。


    子车飞舟:“……”他已经彻底麻木。


    此后果然如他最开始预料那样,他只是个傀儡,甚至整个子车家都是傀儡,他看着玄天宗的人以子车家的名义,派遣出精锐剑修逐渐拿下各大家族。


    很快山阳城其他几家见势不对,干脆主动投诚……逐渐地附近其他城池也被纳入名下,再渐渐地他发现连偏远到度阳府的位置也全都被玄天宗掌握在手中。


    子车家几乎囊括大片地界,成为本界新生的顶级大家族。


    接着玄天宗又有了下一步动作。


    “改制?”


    作为子车家名义上的家主,子车飞舟虽然没有做主的权利,但每次子车家对外扩张以及一些重要会议的时候,他都会被玄天宗修士拉着参与。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参与有什么意义,但玄天宗坚持如此,他也只好每次都出席。


    这回,是玄天宗扩张到一定范围后首次主动停止动作,停止脚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一致认为应该先将目前掌握的地盘彻底消化,免得内部出动乱。


    而消化的方式便是,“没错,改制。”


    说话的是中途消失了一阵如今又跑回山阳城的祝芙:“泗极界的商道一直存在阻碍,哪怕是如今子车家族的地位不断提升,对外贸易依然不顺利,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泗极界广泛存在的治安问题。”总有人想杀人越货。


    泗极界的治安问题她早就想好好管管了,但之前时机不合适,直到如今子车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影响范围足够,这个问题终于被提上来。


    不过祝芙不打算做主理人,她喊来沐泓伶:“此事交由你统管。”


    沐泓伶诧异:“此事不该交由青远师叔?”青远才是泗极界总负责人。


    祝芙道:“青远师叔另有要事,你历练多年,对宗门事务也都熟悉,治安管理方面更是此中熟手,我觉得此事交给你最合适。”


    沐泓伶掩饰不住嘴角扬起的笑,却还是补了一句:“楚师妹参与治安事务更多。”


    实则这些年来沐泓伶和楚妍沁都有外出执行治安管理,但楚妍沁参与更多的是抓捕事务,而沐泓伶参与的反而更偏向于各家、异族内务处理事务。


    以危险程度来说,楚妍沁处于面对穷凶极恶犯罪者的一线,但祝芙认为沐泓伶更适合主理泗极界变革及治安问题。


    一来她处理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对玄天宗各项律法十分熟悉,且善于调理各方人际关系,二来她如今历练出来,心性比原先稳重许多,且修为能压得住。


    祝芙只说:“因为我觉得你最合适,你能办到吗?”


    沐泓伶昂首:“自然。”


    那就好,祝芙便把此事交给沐泓伶,“其他后续相关工作按部就班就好。”


    之后会议便由沐泓伶主理,内容也早就有了,玄天宗的相应律法已经趋向于完善,此界同样是修真文明,很多方面可以共同使用,只是针对泗极界的本土状况稍加调整,把轻重缓急一安排,会议也就结束了。


    子车飞舟虽然是傀儡,却也因为一腔心底的责任,生怕一个不注意玄天宗就把泗极界带到歧路,虽不能做主但每次都认认真真地参与全程会议。


    只是听完后他依然迷惑。


    会议之后,他找到祝芙:“昭恒道友,直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何目的?”


    要说祝芙纯粹是野心勃勃,只想吞并子车家,再通过子车家进军泗极界,但玄天宗行事中正平和,并没有急于对泗极界大开杀戒,也没有四处搜寻灵脉抢夺天材地宝。


    他们看到有人因抢夺宝物滋生命案,甚至会主动介入管理,平日里十分维护百姓,做得比他们本土修士还要好……


    且客观来说,自霍丰接手子车家商贸后,子车家整体是真实的蒸蒸日上,不仅他这个傀儡家主,以往家中边缘人士的生活质量也都有所提升,再没出现以往,不给主家送礼、不投靠主家,修炼心法、修行物资就会被仆从管事克扣的事。


    当然,以往那些依靠家族在外惹是生非的弟子同样被处置不少,也不是没有人私下抱怨,但子车飞舟并没有去管这些事,他们也不敢自己寻上玄天宗修士讨要“公道”。


    但正因为子车家发展越来越好,玄天宗反而停下脚步,要开始变动制度,子车飞舟更加捉摸不透祝芙的心思。


    祝芙笑了笑道:“时至今日,你可算问出口了。”


    子车飞舟不好意思,他有此疑惑已久,却迟迟不敢问,便是因为他认为祝芙未必会说实话,或者说之前祝芙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但到如今,他实在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祝芙道:“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泗极界修士相互厮杀,不仅仅祸害低阶修士,令普通人水深火热,更会导致杀业孽力,而杀孽横生必然会滋生阴煞怨气,阴煞怨气时日一长便会异化成魔气,而魔气肆虐到一定程度,这个世界会彻底沦陷死亡,死亡后的世界将化为希夷之地,希夷之地为了自救会拖拽着其他世界共沉沦……”


    届时被希夷之地拖累的世界都会朝着落星深渊坠落,直至整个世界重入混沌,这是定数。


    虽然是定数,但可不可以让这个混沌的轮回,拉得再长一些呢?


    祝芙看着贸然得知希夷之地这等消息而震惊的子车飞舟:“当然这是我一家之言,也是我一念之想,你也可以不信,又或者当做虚妄。”


    这样的目的她很少跟人真正说起,便是因为这命题太多,听着就“好高骛远”,便是真神也未必会费心参与此事。


    但祝芙觉得,做了总比没做好,一点点来吧。


    “我信!”子车飞舟激动道:“我信昭恒道友。”


    是他想错了,当初两位拼尽性命也会维护陌生修士、甚至为保他们神魂消耗无数灵药的大能,如今怎么会为了利益谋害他家呢?!


    子车飞舟恭敬而诚恳地拱手施了一礼道:“对不住,此前都是我误会颇深!”


    他居然一直怀疑对方别有用心,真是该死!


    祝芙:“你信就好。”而后说:“此间事了,日后真正做这泗极界主的还得是你们本界中人,希望到时候泗极界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她看看天色,又道:“若有机会来鸿文界游玩,我和大师兄做东请你!不过现在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哦。”


    祝芙说完当真不待子车飞舟再客套回来,便毫不犹豫离开了。


    子车飞舟看着祝芙的背影仍是感慨,世间竟有这样一心为善的修士,就见沐泓伶匆匆赶来:“祝师……我们掌门呢?”


    “她刚离开!”


    “又被她逃了!”沐泓伶气道:“大长老早就发话,让她别乱跑,她就是不听。”


    这次她来,就是带着任务要把祝芙给劝回去的,没想到反而被安排一堆事务脱不了身,又让祝芙趁机给溜了!


    子车飞舟只觉得,方才在他心中逐渐形成的高大伟岸的形象,一下子破灭了……


    第220章 飞升


    又是一年招生季。


    无数或天生具备灵根或后天服用灵草获得灵根抑或者使用外接式灵台的幼童被送入修士学校中, 其中甚至夹杂不少修为不够无法完全掩饰原形的妖族……


    “你们想做什么修士?”


    他们天真烂漫,完全没有对未来的担忧,因为他们出生时修行早已普及, 他们不知道现在的机会多么难得。


    在他们的概念里,世界上没有人是不修行的, 没有人是不能、不配修行的。


    修行是他们必经的学习过程。


    “当然是剑修,玄天宗是剑修的天下!”一名男童握拳道。


    “你要是这么想可早就过时了,如今玄天宗里,耕耘、炼丹、医师才是主流。”


    “就是,打打杀杀好没意思!”


    “修士居然畏战,你可真没出息!”


    就在几名小孩吵得不可开交时,一名女童道:“掌门就是耕耘一道的大能, 她是鸿文界最厉害的修士,你们凭什么看不起耕耘一道?我长大以后要做她那样的厉害女修。”


    “可掌门明明也是剑修。”有人不服。


    之前的女童坚定不移:“但她主理农业发展和建设更多, 正因为有掌门, 我们玄天宗才能人人得以修行, 人人长生不怕疾病困苦。”


    这长生当然不是指真正的长生不死,但是将普通人的平均年龄从五六十拉长到三百已然是壮举。


    也正是因为种种政策推行,丹药的需求和普及,所以种植、丹药、医疗成了重中之重的金饭碗。


    剑修这样的纯武力修士, 在如今的和平地带, 反而算冷门。


    说话的女童家便是有家族遗传疾病,多年前家中长辈多是壮年而亡, 正因为掌门不断推行丹药下沉于百姓之中, 他们一家不但不必再承受疾病痛苦, 也不用一次次面对亲人死亡痛不欲生,现如今更是能修行得道, 长命好几百岁。


    家中包括她在内,早就将玄天宗掌门当作毕生信仰。


    “可是。”另一名小女童弱弱介入:“现在最最实兴的还是去往各界历练啊?这是连掌门都十分推行的呢。”


    自从玄天宗开始与其他各界达成友好的贸易往来后,去往异界历练便成了所有修士成名后的必经之旅。


    尤其当其他宗门也学习玄天宗的先进经验后,鸿文界整体实力提升,在外界时地位与之相应地提升,连那些实在没有悟性修炼不出什么实力来的人也会跟热闹般一块参团去往各界,游历各界风光景色,顺便促进各界经济流通……


    先前的女童闻言一窒,思索片刻还是道:“但总要有人负重前行,掌门为了让大家可以安心去往各界,这些年来一直坐镇宗门,我也要成为她那样的人。”将宗门发展得更好。


    传闻中一直坐镇宗门的祝芙其实这些年来没少前往各界。


    与各界展开合作自然不是一帆风顺,初期都免不了一些摩擦和武力交流,但随着发展,鸿文界的名声传播越来越远,慢慢地也有异界主动寻上门与鸿文界交流。


    逐渐地,这样友好合作成了各界往来的定例,往来各界不再是顶级大能独有的冒险活动。


    只是如此一来,玄天宗倒是不好强行介入其他世界的发展中,哪怕是那些明显落后、蒙昧的习俗,毕竟是合作方也不能强令对方更改。


    只能依靠文化入侵的方式,多多宣传推广,将和平、民主的种子带过去,希望本地人能萌发平权意识,自己建立新的制度。


    而过程中,祝芙也利用擎天灵木的化身也走遍了各界。


    大长老也从最开始的担忧到中期的焦虑再到后来眼不见为净的放任……


    尤其在这几百年间,鸿文界其他宗门掌门也有更替变换,却无人能撼动祝芙以及玄天宗玄门第一的地位。


    去往其他各界同样,不论遇到何种敌人,祝芙也都最终获胜。


    甚至包括他们后来遇上了那些上古先天的异族开辟的异界,那些传承完善、历史悠久、仍然保持血统完整的强大异族,也在祝芙手段之下折戟沉沙。


    大长老就再也不担心祝芙外出出现意外,导致玄天宗群龙无首了。


    担心其他世界被祝芙折腾还有用点。


    而经历这么久的发展,鸿文界因为修真科技无限度地下沉市场,处处充斥着修真科技,连最偏远的山村都有灵气驱动设备。


    整个鸿文界尤其是玄天宗的画风逐渐偏向于古怪的古风与未来的结合体。乍一看古色古香,仔细一看处处都是精细科技。


    但玄天宗山腰往上的各峰,却仍然保持着原始样貌,尤其是主峰,因为祝芙的原因,越来越像是将道观建立在雨林之中。


    祝芙看看主峰上的参天大树,再看看灵网上影像里各处不同的风景,满意点头,大家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合适的居所。


    忽然有弟子前来告诉她,祝清和罗鹂来寻她了。


    祝芙赶忙把父母请进来,这些年来祝清和罗鹂也没少去往异界游玩,但回来居住仍然习惯在半山腰的修士街道,他们已经住惯了,周围也都是同辈好友。


    来的除了祝清和罗鹂,还有一名黑发紫眸、脸上写满叛逆的少女。


    “芙儿,你爹爹已经化神巅峰,我也预备冲击化神。”


    祝芙看出来了,喜道:“这是好事。”


    罗鹂拉着祝芙的手:“所以,你也赶紧闭关吧,不必再为了我们留在下界。”


    祝芙心思微动,面上却笑着说:“我不是因为这个……”


    “芙儿!”罗鹂严厉又不失慈爱地看她一眼:“不论是不是因为我们,你都不该再压制修为,你早该飞升了!”


    这几百年来,又有几峰掌教先后飞升,而祝芙统管宗门,主张各界往来,消除无数怨气,就算不修行只靠功德也要飞升才是。


    他们不想任何存在牵绊住女儿通往大道的脚步,包括他们自己。


    罗鹂说:“从前便想劝你,但那时我们修为低微,你只怕也不能心安,可如今你爹爹已然拥有飞升上界的机缘,而我……”她看了看身旁叛逆少女:“纵然我受限天资,但有蛛儿在,想必也能前往上界,你总该放心了吧。”


    那叛逆少女正是之前祝芙为罗鹂寻来的契约灵蛛。


    她如今已然修炼成人形,不然也不能把罗鹂带上元婴期。


    别看她双眸冷厉、面相桀骜不驯,双手还有尖锐的泛黑的指甲,看着就是误入歧途的不良少女,其实心性这些年来被祝芙磨炼得十分成熟稳重。


    此时拍着胸脯道:“放心,我必在千年内飞升上界。”


    但配合上她那一双天生自带挑衅的眼睛,就是让人忍不住想给她一下。


    祝芙忍住了。


    毕竟这些年来,灵蛛早已如同家人般存在。


    且因着与罗鹂结契,她随了罗鹂的姓,又因着祝芙常年忙于事务,罗蛛陪伴在父母身侧的时间反而更长。


    不论如何也该好好对待她。


    祝芙拍拍罗蛛的脑瓜:“多亏你了。”


    又给了她一些灵果让她外边玩去,罗蛛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祝芙收回目光,这可能就是大宝对二宝的复杂情绪吧。


    这时祝清才开口:“你只想着,担忧我们才不肯飞升上界,却不曾想过,我们也会因此担心拖累你么?”


    祝芙心神一震,她自然知道。


    也因此她一直都快快乐乐,表现得留恋世间繁华、甚至偶会展露出对掌门权欲的看重,就是不肯让父母知道她想法而产生负担。


    可身为父母,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样的人呢?


    祝芙想要反驳,想要编纂一些搪塞之语,但看到父母认真而执着的目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固然有很多方法继续蒙混,但若父母因此产生执念,她执意留在下界的目的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所以几番思索过后,祝芙还是道:“好,我不会再刻意压制修为。”但飞升一事仍要看机缘。


    但她如此保证,祝清和罗鹂已然心安。


    祝芙一直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孩子。


    等到父母离开后,祝芙寻来大长老:“想来大长老也该飞升了?”


    青翁真人道:“我还可再看护宗门一阵时日。”不急于飞升。


    这些年来宗门发展愈来愈好,他满心欢喜的同时却也愈发割舍不下。


    谁能放心离开这样一个美好、和平、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修真界呢?谁又舍得离开!


    哪怕上界再好,青翁真人依然喜欢下界的繁华。


    祝芙心底一沉,她才发现自己想要陪伴大家,却不小心拖累了旁人。


    “青翁师伯!”祝芙认真道:“我预闭关冲击渡劫!”


    大长老一怔,随即道:“好,掌门放心,我必会看守好玄天宗。”


    祝芙摇头,接着说:“青翁师伯,你与我一道闭关吧。”


    青翁真人一愣:“可宗门总需要人……”


    “宗门有很多人!”祝芙道:“师伯,该给其他人历练的机会啦。”


    她行动很快,立刻召开内部会议。


    “我即将飞升,下任掌门我嘱意沐泓伶接任。”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震惊。


    按照祝芙此前的准备,已经有年轻弟子从基层开始参与宗门事务,如今他们都位于宗门中坚地位,大家还猜测过祝芙会挑选哪一位纳入自家门下传承衣钵。


    为何要师徒相传,便是为了将朝令夕改的可能降到最低,只有弟子才能完全接收她的思想。


    可祝芙偏偏意外地选择了同辈修士沐泓伶,诚然,若没有祝芙,沐泓伶也是极其优秀的女修,也能争抢一番掌门之位。


    但沐泓伶出自顶级修真家族,受家族为重的教育长大,师承也与主脉不同……为何祝芙会选择她?


    连沐泓伶自己都不知道。


    祝芙只问:“青一真人已然飞升,沐桓师兄接掌太白峰,若你接任掌门,可会为沐家、为太白峰以权谋私?”


    沐泓伶愤怒道:“自然不会,你小看我了!”


    沐家虽说是如今玄天宗普遍不看好的家族制,整个沐家也从以往的被向往逐渐转化为审视质疑。


    但沐家人从来都是靠自身实力获得一切,未曾乱法。


    “我信你。”祝芙道:“但你得让宗门上下都能信服你,掌门之位你才能坐得稳!”


    沐泓伶深吸一口气,祝芙又道:“自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会另寻更合适的人选。”


    “不!”沐泓伶昂头,依然是幼年时的傲气凛然,“我凭什么拒绝!”


    祝芙敢让她接掌宗门,她凭什么不敢应下?!


    她也想知道,自己跟祝芙相比,到底差距多少。


    祝芙接着道:“此后,桑麟大师兄接任大长老之职,楚妍沁接管刑罚堂。”


    此事就这么定下。


    之后祝芙便当真抛下一应事务交托给沐泓伶手上,沐泓伶刚开始还有些紧张慌乱,后来也逐渐上手熟练。


    而大长老发现没有他,宗门依然运转正常,刚开始多少有些落寞,但他到底是高阶大能,悟性非常,很快便也看透了世事,跟着祝芙一道去闭关了。


    说是闭关,却也没那么快飞升。


    祝芙需要先理顺多年压制的修为,偶尔还需要清理多年积压的库存宝物,顺便再将自己多年修行的心得体悟记录下。


    好些等级太低带去上界也无用的灵植法器全都被她散了去,或是给交好的友人,或是给看好的小辈弟子,又或是放入宗门库存,作为奖励发放下去……


    一直等到罗蛛带着罗鹂成功冲击化神,祝清也有境界突破的现象,祝芙才真正彻底地封闭式闭关。


    而多年的积累也在短短时间里得到了具象化的效果。


    这些年来通过擎天灵木散在各地的分枝分别修炼得来的修为被一点点回收于本体。


    早在之前她已经初步掌握神通,如今自然随着前往各界见识不同世界的规则,更加深了对天道的理解……


    祝芙一跃从合体到大乘,而后迎来了渡劫。


    玄天宗上方出现雷云时,祝芙人影已经立在上空。


    而因为此前沐泓伶已经顺利接掌了宗门事务,宗门上下已然对掌门即将飞升上界的事有所传闻,因而此时发现雷云密布,大家并不慌张,而是有所预感。


    所有人都出来围观了,大家也都笃定那个即将迎来的结果必然璀璨绚烂。


    事实也是如此。


    在极致的雷光之中,祝芙甚至并未防御,放任身心,让身躯与元神一同沐浴在雷电中锤打磨炼。


    事实上她体内浊气早就被清理,浑身透着灵光,而在雷电之下,所有功德被锤炼至神魂之中,若有瞳术卓越者必然能看到此时她神魂散发着金色光芒。


    祝芙渡雷劫时,声势并不浩大,只是那么平平无奇承受着直到雷劫消散。


    但等天门大开,上方洒落下接引的彩霞和光芒时,场面却异常盛大,天上甚至有悦耳的龙吟凤鸣划过,云层之上彩光翩翩,像是整个天际开满鲜花……


    随之而来的灵雨更是前所未有的庞大。


    祝芙目光看着下方,一眼望去全是宗门弟子敬仰、倾慕的目光,夹杂在人群里祝清和罗鹂的欣慰看向她,青真和云逸同样欣慰微笑,苗苗、冯曦等等好友也发自内心为她开心。


    大长老还在闭关,沐泓伶将宗门上下管理很好,又有大师兄看顾,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祝芙目光闪过留恋、怅然,随后又化为欣喜和通透,日后她将追寻她自己的大道,而大家也有属于自己的大道。


    就在她预备顺着天门前往上界时,桑麟忽然一个闪身来到祝芙身侧。


    “我隐有突破之相。”


    祝芙停下身形,“恭喜大师兄。”


    桑麟接着道:“我会将大长老之位传给太菀师妹。”


    太菀是雁丝师姐的道号,祝芙略一想觉得:“很合适。”雁丝师姐并非进攻型修士,但实力强横、为人沉稳,与沐泓伶搭配也算相得益彰。


    就听桑麟继续说:“祝师妹,我自认为如今也算配得上你,若来日飞升,你可愿与我同寻大道?”


    祝芙一直一心向道,多年未曾与任何人产生过情愫。


    桑麟原本不想开口,以免破坏祝芙道心,但看到祝芙当真彻底离开下界,他再也忍不住了。


    祝芙一愣,缓了片刻才明白大师兄这是修士版委婉的告白。


    她想了想,这几百年来相伴,居然也不讨厌桑麟,便笑着道:“等大师兄飞升上界我再告诉你。”


    说着身形已不受控制地朝着天门飞去:“大师兄,可别让我等太久哦。”


    自然!


    桑麟看着上方逐渐闭合的天门,他会尽快前往上界。


    而此时,祝芙再一次从虚空的角度看到了整个世界的原貌,之前祖师爷刻意为她遮掩的景象也重新回忆起来。


    再次观望自然有不同感触,只是祝芙此时没空感悟。


    天门并非直通上界,而是一道空间法门,从天门离开后,她便彻底离开了下界,处于下界与上界的交界处,之后她要靠着自己的能力抵达五色云层掩盖的上界。


    而此时的她已然不必防御就能毫无遮掩地畅游虚空。


    就在祝芙即将抵达云层之所时,忽然一枚玉璧从她识海中蹿出来,一道特殊灵根裹着祝芙,带着她直往下方坠去。


    “小玉?”祝芙挣了挣,没能挣脱开,但她没有鱼死网破,只问:“你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小玉没说话,但祝芙与玉璧和空间相伴多年,即便不说话,却也能隐约感知到对方所思所想,她能感觉到小玉没有恶意,所以没有激烈反击。


    祝芙甚至能感觉到小玉的焦虑,却不知道小玉在焦虑什么。


    “你是要带我去灵界吗?”


    【是!】


    祝芙明白了,放松身形让小玉带着她前行,在玉璧光芒之下,她抵达下界一边缘地界。


    那是一颗满目疮痍的只剩些黄沙枯土、嶙峋怪石的小型星球。


    在整个星系下界里,这颗小型星球显然已经毫无生机,且已经脱离星系那带着某种规律运转的体系,独自漂流在外,眼看着就要飘往无尽虚空之中。


    等等不对,祝芙质问:“你之前带我去的灵界,分明是一片介乎于虚幻之间的地界!”


    【因为那时,我只能用那种方式带你前往灵界。】


    那时候祝芙修为不够,别说去往遥远的灵界,只要踏入虚空都会出事,而玉璧自己都没有恢复到能够将她直接带去灵界的地步。


    好在因为玉璧与灵界的关系,玉璧能够通过阴影将祝芙神魂带过来看一眼灵界。


    祝芙:“……”这是世界级诈骗啊!


    “所以呢?”她试探地问:“现在带我来这里,是因为你需要回来拿什么东西吗?”


    小玉沉默。


    祝芙也跟着沉默,良久才开口:“你不会是希望我改造这里吧?!”


    【只有你能让灵界重新恢复生机!】


    祝芙彻底明白了,但同时匪夷所思:“所以空间里那些区域一点点打开,那些教导我的法术神通,还有你之前告诉我让我多多积攒功德的做法,并非是为了让你恢复,你分明是在一步步锻炼我的能力,直到此刻我拥有了让一整个世界恢复生机的能力?!”


    小玉客观地说。


    【也能让我恢复。】顺便。


    而后不待祝芙反驳,便又带着她绕着灵界飞行一圈。


    【此界生机全无,空间里其实是灵界最后的一点生机,你既然受我灵界之恩,便请你恢复灵界生机。】


    祝芙倒抽一口凉气,诚然若没有空间、没有小玉,她是绝不可能如此快便修行到飞升的。


    因为空间灵泉,她从修炼开始便拥有充足的灵气,从不曾为灵石苦恼过,因为小玉,她学了很多很多的法术,还能契约无数战植,因为小玉给的呼吸法,她才能达到不间断的修行,以双灵根的资质超越其他单灵根甚至变异灵根的速度。


    若没有空间……她未必能在寿元将近前顺利到达飞升的灵界。


    可、可这根本是霸王条款啊!


    “你契约前压根没跟我说这条件。”


    【那你帮忙吗?】


    祝芙咬牙:“帮!”


    还能咋地,毕竟相伴这么久,都有感情了,也没法这时候撕破脸。


    而且若回到穿越初期,小玉原原本本告诉她条件,祝芙仔细想想,她也是愿意用飞升后的劳动力换取现有的空间资源。


    她撸起袖子,不就是恢复一界生机么,干就完事了。


    至于上界……等她恢复此地生机再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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