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国君病危,丞相白清玉主持大局。
此时此刻,正处于病危阶段的梁羡,悠闲自在的瘫在御营大帐的软榻上,一整个百无聊赖,随手往嘴里扔了一只剥好的栗子。
要知晓,这个年代的栗子可是金贵之物,权贵专供,能吃到栗子的人非富即贵。
梁羡瘫着吃栗子,躺着吃栗子,趴着吃栗子,吃得有些发渴,翻了个身深深长叹:“好无聊啊……”
他托着腮帮子思来想去,自己这“装死”也要有几天才行,总不能一直如此无聊,还不真的把自己给无聊死?
梁羡的眼睛一亮,登时便想到了那只老鹰,白头黑羽,英武逼人,他在现代从未见过这般大的老鹰,最多也便是在电视里看一看,登时心痒难耐,偷偷让寺人将老鹰带到自己的御营大帐。
白清玉下令将邹安瑾打入圄犴,回到御营大帐准备禀明,哪知道刚一进入营帐,便听到“病危”国君底气十足的笑声:“好可爱!快吃快吃,你喜欢吃这个?”
白清玉绕过扇屏走入内室,便看到梁羡正在用金栗喂鹰……
“君上。”白清玉拱手。
“丞相回来了?”梁羡虽看了一眼白清玉,但注意力全在黑鹰身上,又将一颗栗子扔给黑鹰,黑鹰踩在屏风上,登时张开翅膀,振翅仰头向上一挺,姿态矫健一口衔住栗子,咔咔两声连着栗子皮全都食了,动作狠辣迅捷无比。
白清玉不赞同的道:“君上如何将这猛禽带回了御营?”
梁羡笑道:“你看它,不可爱么?又英武,又可人,孤很中意,打算养它。”
“养这畜生?”白清玉不解。
黑鹰似乎听懂了白清玉的言辞,十分灵性,登时振翅踢腾了两下,对着白清玉眯起一双鹰目,十分敌意。
梁羡道:“你可不要这般说它,它很聪明,有灵性的。”
“只是……”白清玉道:“这飞鹰乃是猛禽,豢养在君上身边,实属不安全,也不和规矩。”
梁羡不以为然的道:“丞相放心,这头鹰乖顺的厉害,且喜欢食素,对不对?”
他说着,又扔了栗子过去,黑鹰一口叼住栗子,又是咔咔咔几声,直接嚼碎,罢了还满足的颔首点头,似乎在应和梁羡一般。
姚司思走入御营之时,白清玉其实也才见到黑鹰不久,二人还在探讨豢养黑鹰的问题,姚司思冲入御营大帐,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梁羡没注意姚司思那尴尬的表情,寻思道:“孤准备给这头黑鹰起个名字,你们觉得叫什么才足够英武?”
白清玉对这种飞鹰走狗之事完全不上心,只是随口道:“君上乾纲独断。”
“如此……”梁羡突然灵机一动,笑道:“那便唤作玉玉罢!”
“玉玉?”白清玉难得震惊的看向梁羡,若没有猜错,“玉玉”这二字,是玉石的玉,岂不是和白清玉重名了?
“玉玉!”梁羡对着黑鹰招了招手,抛给它一个栗子:“叫你玉玉好不好?玉玉?”
黑鹰振翅扬颈,叼住栗子,对着梁羡扇了两下翅膀,似乎在回应梁羡一般。
梁羡笑得仿佛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父亲:“玉玉,你也喜欢这个名字?那便好了,儿啊,以后爹就喊你玉玉了。”
白清玉:“……”
白清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凡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梁羡摆明了是在占自己的便宜,哪知姚司思一听,玉玉?唤得如此亲密无间,反而狠狠瞪了一眼白清玉。
白清玉当真是哭笑不得,但又觉得因着这么一件“小事儿”与梁羡掰饬,不值得,便当做没听见,能屈能伸的道:“姚陛长前来,必然是有要事禀报。”
姚司思这才反应过来,是了,自己是来禀报正经事儿的,差点子给忘了。
他连忙拿出袖中的竹筒,双手呈上:“君上英明,一切都在君上的意料之中,陈金石那个叛贼得知邹安瑾下狱之后,便草拟了移书,打算飞鸽传书给舒国公子晦。”
“啧啧,”梁羡感叹的接过竹筒:“古代的飞鸽传说真不靠谱,容错率太低了。”
陈金石在移书中禀报了梁国国君中毒病危,危在旦夕,还说按照毒量来计算,最多撑半个月,药石无医。梁国雷霆震动,邹安瑾下狱,就等着公子晦整顿兵马,挥师梁国,只待公子晦兼并了梁国,东方那些小小的诸侯国必然俯首称臣,马首是瞻!
梁羡仿佛在看热闹:“陈金石还在恭喜公子晦,即将一统东方诸国,他这是要做东方不败么?”
姚司思完全没有体会到梁羡口中的笑点,不如梁羡这般轻松自在,蹙眉道:“君上,公子晦看到移书之后,必定会大举入侵,这封移书,绝对不能送到公子晦的手中。”
“不。”梁羡却幽幽的否定:“这封移书要送出去,一定要全须全影的送到公子晦的手中。”
“这……”姚司思不解:“一旦公子晦拿到了移书,两国兵戈在所难免。”
梁羡轻笑道:“公子晦急功近利,他如今即位名不正言不顺,急需表现自己,证明自己,这么一块肥肉送到他面前,他一定着急吞进肚子里,且会亲自领兵……孤的将计就计还没演完,等公子晦亲自带兵前来,孤便给他上演一出——关门打狗。”
梁羡悠闲的绕着自己披散下来的黑发,笑眯眯的道:“届时候,舒国的太子昭明,还有公子晦全都在我梁国的手心里,孤想送谁去舒国即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不对么?”
姚司思恍然大悟,拱手道:“君上英明!妙计啊!”
梁羡道:“思思,你现在便把移书送出去,切记,一定要全须全影,不留痕迹的送出去,不可令公子晦起疑。”
“卑将敬诺!”
“还有,”梁羡还有后话:“公子晦得到书信,必会着急发兵,你私下去找大司马姚铮,秘密调兵,等待将舒国兵马一网打尽,此事务必机密谨慎,不可透露一丝一毫的风声。”
“是!”姚司思挺胸抬手,十足的意气风发,拱手道:“卑将定不辱命!”
别看姚司思一身纨绔的骂名,但是做事儿干脆利索,应声之后立刻离开了御营大帐。
白清玉眯着眼睛,他一直没有说话,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发号施令的梁羡。梁羡说话井井有条,条理清晰,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昏君么?
不,何止是不一样,且是十足十的不一样……
白清玉心中暗忖,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昏君的变化如此之巨?若是昏君梁羡变得如斯,怕是往后都不好对付。
“丞相?”梁羡见白清玉微微垂头,微微蹙眉,一双温柔儒雅的眼眸莫名显露出丝丝犀利,仿佛一头野心勃勃的狼,在暗中算计着什么。
“丞相?”梁羡唤了第二声,白清玉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心神,又恢复了一派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仿佛雪山之巅的大白莲,清雅脱俗,遗世独立。
梁羡笑道:“丞相方才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白清玉自不会告知心里话,而是搪塞道:“卑臣在想,若此举当真能将太子昭明与公子晦一网打尽,那么舒国的两个宗族正宗便都在君上的股掌之中,君上为何……不干脆并吞舒国,难道还要扶持太子昭明回国即位么?”
梁羡挑了挑眉,道:“丞相,你是在试探孤?”
“卑臣不敢。”白清玉一板一眼的拱手谢罪,但表情仍旧淡淡的,他便是在试探梁羡,试探他到底聪敏到什么程度。
梁羡一面投喂黑鹰,一面悠闲的道:“舒国的先君虽只有两个儿子,但舒国的公子之外,还有那么多公族贵胄,都是姓舒的,孤捏住了太子昭明和公子晦,那些公族贵胄正好自己上位,孤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再者……舒国可是产盐大国,孤若是把手伸到舒国去,周边的那些诸侯哪一个看了不眼红?虽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国,但若当真拧在一起也平白叫人头疼。还不如孤送太子昭明一个顺水人情,让他回国即位,如此一来,也能从太子昭明那里讨得一些好处。”
梁羡转头对白清玉道:“丞相你说对么?”
白清玉没想到,决计没想到,眼前这个昏君调理清楚到了这个地步,看得如此长远,一点子也不被贪心蒙蔽。
梁羡“嘶……”了一声,道:“只是有一个难题,太子昭明看起来温文尔雅,正人君子,其实内地里根本是只野心勃勃的豺狼,孤若送他回国,只怕他回去之后便会忘了孤的好儿。”
白清玉也是如此想的,毕竟太子昭明这个人,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正直,从他与邹安瑾那日的秘密对话便听得出来,其实太子昭明是个很有手段之人。
白清玉深谙这一点,但他不愿意提醒梁羡,毕竟他与梁羡只是表面联盟,其实面和心不和,哪知梁羡自己个儿想得如此周全,令白清玉不得不咋舌。
梁羡笑眯眯的自问自答,已然想好了解决办法:“所以,孤打算派一个人与太子昭明一起回国,时时刻刻的监视太子昭明,将他的一举一动,悉数回禀于孤。”
白清玉天生一副玲珑心窍,似乎紧凭借这几句话,已然猜透了梁羡的心思,不由蹙眉:“君上是想……收服邹安瑾?”
白清玉摇头,不赞同的道:“邹安瑾聪敏通达,邹氏宗族在舒国也处于无可取代之地,然,邹安瑾便是一条毒蛇,冷血无情,加之他曾遭遇太子昭明与公子晦的两度背叛,君上以为,邹安瑾还会归顺任何人么?”
梁羡摆出一副昏君姿态,搓着掌心“淫*笑”,偏偏他生得柔弱又无害,这般坏笑竟一点子也不觉猥琐,甚至还有些高深莫测。
梁羡幽幽的挑唇一笑:“还是条美人蛇呢,那驯服起来,更带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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