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昭昭◎
叶年把骰子里的小鬼倒出来。
“咕噜”一下, 小鬼头朝地摔在地上。
他迷茫的抬起头，凶神恶煞的叶玫站在他对面。
小鬼急忙往后退，被叶年挡住。
“别跑。”
叶年看了眼不怎么高兴的叶玫，吞了吞唾沫, 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不然回家后肯定要面临叶玫狂风骤雨般的历练。
叶年问小鬼：“你还记得你是从哪儿来的吗？”
小鬼记忆很混乱, 只记得自己是坐在衣柜里，一睁眼就换了地方了。
叶玫轻哼一声。
叶年顶着压力转向阮遇。
“姨姨, 你还记得你家亲戚的地址吗 ？”
看着叶年眼底的哀求, 阮遇点点头。
阮遇：“在东兴县城，不知道搬没搬家, 很久没联系了。”
阮和文想了想，说道：“他们没什么钱，听说家里还在还房贷，应该不会搬家。”
叶年松了口气。
没搬家就好。
他提起小鬼, 冲着叶玫一笑。
“妈, 我这就把它送过去。”
阮遇姐弟俩连忙道谢，姐弟俩看着都是性格温吞的人，阮遇说着说着就流起了眼泪。
“还好有你们, 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年很少见到这种眼泪说掉就掉的女人，一般情况下，他们家掉眼泪的一直都是他，特别是小时候被叶玫训的时候, 眼泪不自觉就掉下来了。
现在看到阮遇哭, 他颇有些感同身受, 内心充满了使命感。
叶年：“你别害怕, 我一定好好吓吓那家人。”
阮和文：“东兴县离这儿开车要一个小时, 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叶年看向叶玫，叶玫示意他自己决定。
叶年跑向阮和文，两人就很此说定。
阮和文看着性格温吞，但是面对要害他外甥的人，行动力很强，他拿着钥匙，看了看叶年，又打开冰箱，问道：“路上挺无聊，你要不要带点点心去？”
叶年点头：“好啊好啊。”
他抬起头，看着冰箱里有马卡龙、焦糖烤布蕾，还有老式酥饼。
还没吃嘴里就已经甜滋滋的了。
叶年：“这是你做的吗？”
阮和文：“对，我是西点师。”
两人边说边拿，不一会儿就决定好带什么。
韩晓累了，不想再跑。
她逗着阮遇怀里的孩子，朝叶玫摆摆手。
“快去快回，我等你们回来。”
叶玫拎着叶年就往楼下走。
阮和文提着袋子跟在后面。
叶年：“妈，妈，我有脚，我自己会走。”
“呵。”
叶玫冷哼一声。
“然后被个小鬼夺了身体吗？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阮和文在边上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孩子还小，你这样提着对他脖子不好。”
叶年连连点头：“对对对。”
他朝阮和文抱了抱拳。
叶年决心把阮和文加入自己的朋友清单。
能顶着叶玫的冷脸的人真的不多，她妈生气的时候王叔都不敢往前凑。
三人一路往前，一个小时后，阮和文就把车开到了和丰小区。
他在小区门口停下车。
“是这个小区，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住哪栋。”
叶玫：“你们姐弟俩真是心大，连亲戚住哪儿都不知道，就敢要人家的东西。”
阮和文小声道：“我们没要，是他们开车把衣柜送过来的。”
叶玫瞟了他一眼：“长点心吧，你姐姐性格像面团一样，你还不强硬点。”
阮和文握着方向盘乖乖听训。
叶玫无语，这姐弟俩可真是亲生的。
不过也是命好，和叶年的因果线扯上关系了。
叶玫：“不用打电话了，叶年，把那小鬼放出来，让它自己走回去，在哪儿被人赶出来的他还能不记得吗？”
叶年：“哦。”
他甩了甩骰子，把小鬼倒出来，催着小鬼往小区里走。
保安亭里的人看了看三人，见有个孩子又若无其事的转了回去。
小鬼被催着往小区里走。
一时间，他眼睛左右乱转，看到了小区里的健身设施，其中有个跷跷板。
小鬼不自觉的往跷跷板走过去。
他指着跷跷板，示意自己玩过。
叶年：“我让你找人。”
他把小鬼转了个方向。
“我看你死了好几年了，说不定现在比我还大，看你这么倒霉死的早的份上，你要是喜欢，到时候我烧一个给你，现在快找人。”
小鬼看了眼叶年，见他不是敷衍，转过身开始找人。
他走过一栋栋楼，最后在一个满面涂鸦的墙壁停下。
墙的拐角就是个单元门。
小鬼转了转，开始上楼。
最后在二楼，小鬼停了下来。
叶年盯着门上贴的门神，再看看对门贴着的“福”字，确定是这家没错。
他拉着叶玫：“妈，肯定是这儿。”
就在他转头时，门神也随着他的视线转向叶玫和阮和文。
阮和文清楚的看到门神的眼睛动了动。
他指着门，说道：“他的眼睛动了。”
叶玫：“这叫什么？”
叶年接道：“做贼心虚！”
他义愤填膺：“肯定是怕小鬼找回来。”
小鬼鼻子喷了喷气，然而有门神盯着，他没法进去。
叶年：“太可恶了。”
小鬼连连点头。
叶玫推推叶年：“敲门啊。”
叶年使劲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就跑过来开了门。
小男孩看着比叶年矮了点，还得垫着脚开门。
门打开，小男孩问道：“你们找谁？”
叶年还没说话，小鬼就朝小男孩扑了过去。
小男孩感觉一阵风朝他冲了过来，然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叶年：“哎，这小鬼！”
他挤进门缝里。
见开门的男孩原本向后仰倒，然后倒到一半又硬生生的把身体扭了回来，睁着眼睛目视前方。
阮和文僵硬的动了动嘴角：“这……”
他低头看叶玫，叶玫没管门里的小孩，反而看着门上贴的门神。
叶玫喃喃道：“在哪儿买的粗制滥造的门贴。”
见门神的眼睛瞪着她，叶玫一边嘴上告罪，一边沿着边边角角把门神贴撕了下来。
阮和文：“这样行吗？”
他可记得这里眠门神刚刚眼珠子动了动。
叶玫：“有什么不行，瞧瞧那小鬼，一窜就窜进去了，这门神贴没什么用。”
阮和文：“哦哦。”
等她把门神贴撕下来，屋里走出一个老太太，喊道：“你们干什么呢！”
阮和文看着老太太，生气道：“我来把你们家的小鬼送回来！”
老太太一看见阮和文，脸先白了一半。
“什么小鬼，你来干嘛，我们家不欢迎你。”
阮和文脸色冷了下来，说道：“我们家也不需要这小鬼，他就该哪来的回哪儿去。”
老太太还想狡辩，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捂着心口，深吸了口气。
“阳阳，阳阳。”
她意识到了什么，指着阮和文骂道：“你没良心啊，来害我的孙子。”
听了老太太的话，叶年本来想把小鬼拽下来的手都顿了顿。
叶年：“嗨，老太婆，你说什么呢！到底谁没良心啊，阮哥的外甥才多大，被你们害的差点夭折，你们还倒打一耙。”
老太婆开始哭道：“可怜我一老太婆，你们就是趁着我儿子儿媳不在，来泼脏水，你家小孩没了，是他命不好……”
叶年跟着叶玫兜兜转转做了不少生意，这么倒打一耙的老人还是常见常新。
他撸起袖子：“唉，你什么意思？”
阮和文把他拉过来，勉强冷静下来，朝老太太说道：“那就报警好了，我怀疑你们家送的衣柜里有毒，害的我外甥现在还没醒。”
叶玫看了半天热闹，见阮和文突然支棱起来了，这才觉得有点意思。
她盯着沾了老太婆孙子的小鬼，动了动嘴。
小鬼害怕的一缩头。
叶玫：等会我让你昏迷你就昏迷，懂？
小鬼连连点头：懂懂懂。
两人和谐友善的沟通完，阮和文把老太婆拽到了警察局。
阮和文：“今天你不给我个说话，我们就一起在局子里耗。”
老太太：“杀人了杀人了，警察，你们管不管，哎呦。”
她正想往地上一趟，又被阮和文牢牢抓着卡在地上，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民警见到这种老太太就头疼，见阮和文居然能一路拽着老太太不松手，感慨道：“你力气可以啊。”
这种农村出来的老太太手上可有劲了，他一个人都不一定拉的住。
民警让两人坐下，先记了笔录。
听说这老太太和家里人送了个有毒的衣柜差点害了人家外甥，民警还有些犹疑。
老太太固执的争辩：“听听，听听，我们好心送他个衣柜，他还诬陷我们，警察，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
民警：“你儿子呢，把人叫过来。”
老太太强横道：“我儿子当然要来了，不然我不得被这小兔崽子欺负死。”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衬衫的男的就奔了过来。
“妈，妈，你没事吧。”
看到阮和文，他眼睛闪躲了一下，被民警盯住，基层民警见多了家长里短，这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两家人之间真有点事。
民警喊了他名字：“李奋是吧。”
李奋点点头：“对对对。”
民警：“你们家送了个衣柜给阮和文？”
李奋：“对，但是那衣柜可好了，我们家要不是放不下了，怎么会送人呢。”
叶年：“你们大人真会骗人，那衣柜明明是害人的东西。”
民警看着旁边抬头瞪人的小孩，“哟呵”一声。
“小朋友，这话怎么说啊？”
叶年看了眼叶玫，然后指着老太婆的孙子说道：“警察叔叔，我和你说，这衣柜是先放在这小孩的屋里，后来这小孩闻多了味，慢慢傻了，这家人才想把衣柜送出去。”
叶年忿忿不平：“他们哪有那么好心。”
傻了。
民警看向阳阳，阳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半天不眨一下。
他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怎么那么瘆得慌。
叶年怂恿道：“叔叔你看要不要给孩他做个智力测试，他看上去好像傻子啊。”
在阳阳身体的小鬼虽然不通人事，但也知道叶年说他傻，他不高兴的动了动嘴巴，被叶玫瞪了回去。
民警看着感觉这孩子确实有点傻傻的。
老太太连忙护着孙子：“我孙子好的很。”
小鬼龇牙咬了老太太一大口，力道重到咬下老太太胳膊上一块肉。
那肉鲜血淋淋的在他嘴巴里，老太太痛呼一声，摔在地上。
李奋一边去扶，一边目光打怵的看着小鬼。
虽然脸是自己儿子的脸，但李奋知道，里面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打了个寒颤。
叶玫开始说风凉话：“瞧瞧，瞧瞧，这叫什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叶年振振有词：“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过你们这儿也不算小恶，差点害死个小孩。”
见闹的不成样子，民警拍板。
“衣柜在哪儿，先检查检查那个衣柜。”
第52章 第 52 章
◎一门生意，两份钱◎
衣柜被拖上来检查了一遍, 最后确定了衣柜甲醛超标。
听到甲醛超标，阮和文目光闪了闪，低头正看到叶年朝他比了个“耶”的手势。
阮和文放心了，肯定是叶年做了什么。
他继续看着民警, 等着最后结果。
民警拿着报告单, 怀疑的看着老太太一家人。
老太太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看到最后的检查报告单，老太太又生龙活虎的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
这衣柜明明是因为里面有小鬼才被送出去, 和甲醛没一丁点关系。
叶玫：“跳什么跳, 不知道甲醛会影响人的神经中枢吗？更别说小孩了。”
叶玫的视线在阳阳身上上下扫过。
叶玫：“早点带你孙子去检查吧，别最后孩子真傻了。”
老太太色厉内茬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我孙子好着呢！”
叶玫轻哼一声，看了眼老太太胳膊上的纱布，又看了看躲在后面的李奋。
叶玫：“那你孙子要是正常，你儿子怎么躲那么远。”
老太太偷偷看了阳阳一眼, 阳阳刚刚好转过头瞪着他。
她心里一颤, 又偏过头去。
民警看着这一家子，各个都不对劲。
孙子实打实的咬掉奶奶一块肉，简直魔幻。
老太太被咬了看着也不敢说孙子一句, 当爹的躲在亲妈后头，来讨公道的反而看上去心平气和的很。
真是各有各的古怪。
民警心里吐槽了几句，说道：“行了，甲醛超标是实打实的。”
他朝着老太太一抬头：“现在笔录都做好了, 等着起诉吧。”
老太太：“怎么就起诉了, 这衣柜是我们二手买过来的, 都用了好几年了, 怎么可能甲醛超标？”
民警不耐：“结果就这么写的！不想被起诉你们可以走和解。”
老太太还想闹, 被李奋一把拽住。
李奋：“妈。”
他示意老太太看看阳阳。
李奋：“这样不行。”
他小声道：“咱们得去找……这小鬼怎么又回来了……”
老太太：“肯定是阮和文这个小兔崽子。”
她看了看站着的叶玫，这女的打扮的这么妖娆，看着不像是道里的。
老太太嘴里絮絮叨叨的对叶玫的穿着和头发抨击了一番，心里刚有些舒展，就看到叶玫眼睛装了刀子一样盯着她。
叶玫：“管好你自己。”
老太太心里一跳，面前突然窜出一个小孩。
小孩正是叶年，叶年人小耳朵尖，听见老太太偷偷骂叶玫，叶年双手掐腰，骂道：“老太婆，你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不让照你这面相，活不到七十人就没了。”
年纪越大的人越怕被说早死，老太太听了怒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叶年猛的一后退，占了小鬼身体的阳阳突然朝老太太冲了过来。
“阳阳”喉咙嘶吼：“啊啊啊——”
老太太被撞翻在地，尾椎重重的落在地上。
“啊啊啊！我的屁股。”
老太太抬头一看，“阳阳”学着叶年掐着腰站在她面前，她眼前一黑，她的乖孙子哟，怎么成了这样了！
老太太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突然晕了过去。
李奋蹲下来扶着她，没想到老太太突然往后一仰。
李奋慌了。
“妈，妈，你怎么了？”
他哀嚎着，活像哭丧。
现场混乱无比，民警见人晕了，还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摔成什么样，只好开车送人去了医院。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阮和文，这是苦主。
阮和文：“先送老太太去医院吧，我看她撞到了尾椎骨，千万别撞成半身不遂了。”
李奋含恨望了他一眼，阮和文盯着他，丝毫不退。
*
一场闹剧过后，阮和文走出警局，心里轻快多了。
他虚心听取叶玫意见。
“现在怎么办？”
叶年抢答：“我知道我知道。”
他看着阮和文，阮和文从善如流：“现在怎么办？”
叶年：“你这亲戚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祸水东引的办法，现在小鬼上了她孙子的身体，她肯定还要再找到人帮她孙子出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跟着他们就行。”
说完，叶年看着叶玫，目露期待。
叶玫点点头，表示肯定。
叶年欢呼一声，然后招呼阮和文道：“咱们走。”
阮和文配合的往前走。
*
医院里，经过一番检查后，医生判断道：“看着有点骨裂，建议住院观察。”
老太太趴在床上，转过头道：“什么？还要住院？”
医生：“对。”
老太太哭了出来：“我这是什么命啊，好不容易送走了煞星，煞星又来了！哎哟我的屁股……”
李奋看看“阳阳”，再看看躺在床上的亲妈，也跟着抹眼泪。
李奋的媳妇邱可听说婆婆摔了，请假赶来医院。
邱可一路问护士才找到病房，一到病房就看到婆婆躺在床上，老公站在床边，阳阳站在窗边，往下面看。
邱可急忙把孩子拽回来：“阳阳，离窗户远一点。”
见她一来就上手扒拉“阳阳”，老太太面露惊恐。
“阳阳”被邱可拽了回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李奋把媳妇拽到边上。
“这……这不是我们儿子……”
邱可笑道：“老公你糊涂了吧，这是阳阳，我们儿子啊。”
听了邱可的话，李奋牙齿打颤。
“这是哪个小鬼……”
他使劲把邱可拽过来，紧盯着“阳阳”。
“阳阳”歪着头看着他们。
邱可这才反应过来。
“是他、他？”
她骤然往后一躲，躲到了李奋后面。
“老公，这这怎么办啊？”
老太太骂道：“什么怎么办，继续去找那个刘大仙，我当时可是给了三千块钱，结果这煞星又回来了。”
她骂骂咧咧：“去找她，骗我的钱，还说是大仙呢！”
李奋还有些犹豫：“今天阮和文带着的那个女的不会也是干这个的吧？”
老太太：“穿成那样哪像是正经干活的，你们还不快去。”
老太太又道：“就算真和那大仙是同行，那更好，让他们狗咬狗去！”
李奋被亲娘逼着去找刘大仙，走之前还小心的拽着“阳阳”。
他被小鬼抓了好几道，才把小鬼锁在家里。
李奋抹了抹汗，才带着邱可去找刘大仙。
刘大仙住在茅敦村，说是村，其实是一个集镇，村子里什么人都有，里面都是村民盖的自建房，租金便宜，人员混杂，刘大仙就挑中了这个地方，一住就是十几年。
在阳阳没出事之前，李奋一直不把这种大仙当回事，就算他妈妈信大仙信的不行，李奋也不相信。
直到阳阳出事，他抱着被捆起来的孩子给大仙看了一眼，大仙就说出这孩子的肉身被小鬼占了去，小鬼难缠，而且已经记住你家的位置，如果想摆脱小鬼，必须给小鬼找到下家。
李奋翻来覆去好几个晚上，才想到了阮和文姐弟俩。
他好不容易把小鬼送了出去，没想到现在他又回来了。
李奋喘着粗气，开车带着邱可到了茅敦村。
车开到了村口就进不去了，李奋带着邱可下了车。
邱可握紧李奋的胳膊：“老公，万一刘大仙也没办法怎么办？”
邱可很痛苦，为什么这小鬼还能回来？
可怜她的阳阳，被锁链锁住，也不知道身上要添多少伤。
李奋：“一定可以。”
他说道：“能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两人互相安慰着走到了刘大仙的家门口。
李奋敲了敲门，不等他说话，门就开了。
邱可身体一抖，李奋带着她走了进去。
叶年和阮和文蹲在角落，叶玫嫌弃他们蹲下来姿势难看，直接待在车里没下来。
叶年下车前，还被叶玫拽住衣领，问道：“能顺利收工吗？”
叶年连连点头。
叶玫：“不会再发生……”
她话还没说完，叶年就说道：“我保证身体完好，魂魄齐全，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自己的身体里。”
他拍着胸脯做了保证后，叶玫才把他放了下来。
叶年蹲在地上，看着李奋走了进去。
阮和文问道：“我们进去吗？”
叶年：“等等，等等。”
他拿着手机“咔嚓咔嚓”拍照，然后发给别人。
阮和文看了不解。
叶年炯炯有神的看着他，说道：“举报假冒伪劣产品，人人有责。”
他敲了敲手机壳，“嘿嘿”笑了几声。
阮和文笑了，心想这孩子真有趣。
拍完照，叶年才朝阮和文招招手。
“走，咱们进去。你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阮和文：“我相信你。”
叶年感受到了被信任的快乐，拍了拍阮和文的胳膊：“好兄弟！”
阮和文被他叫的一愣，见叶年已经站了起来，他连忙跟上。
叶年推开门，走进刘大仙的家门。
一进去，就听到了李奋的哭嚎声：“大仙，你可得替我们做主啊，那小鬼又回来了，咬下来我妈一块肉，还让我妈摔了一跤，现在人躺在医院里动不了。”
“大仙，你不是说只要把衣柜送到有孩子的家里去，这小鬼就跟着走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当初我们那三千块钱可是交的痛痛快快，一点都没犹豫，大仙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听到李奋说要把衣柜送到有孩子的人家，阮和文就忍不住要起来，立刻被叶年压了下去。
叶年：“等等，等等。”
他还没照到刘大仙的正脸呢！
找到正脸，才能有举报的奖金拿。
阮和文又蹲了下来。
堂屋内，大仙睁开眼睛。
她老神自在，看了眼李奋。
李奋确实很真情实感，哭的眼泪都下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哭得涕泪横流，刘大仙觉得晦气。
她问道：“那小鬼真回来了？”
李奋点点头。
“在家呢。我怕他闹事，把他锁起来了，绝对是那个小鬼没错！”
刘大仙沉吟几秒，然后道：“让我看看。”
她闭上眼睛，仔细找那个小鬼。
当年那小鬼被抓过来，她现在还有点印象。
她的视线在县城里游荡。
正在村集上讨价还价的叶玫抬起了头，哟，这大仙还有点本事，还能生魂离体。
叶玫放下手里的糕点，准备去看看。
刘大仙在县城游荡，突然看到一个起伏不定的鬼影，是那个小鬼，他受不了锁链，正起起伏伏想把锁链甩开。
刘大仙仔细看了看，真是那小鬼，他又回来了，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当年确确实实是看着这小鬼被送了出去。
刘大仙想不明白，她睁开眼，继续问李奋：“最近家里有什么异常？”
李奋犹豫着说了实话：“那家人找来了，说我们害他外甥。”
他补充道：“还带了个女人和孩子，那女人穿的花枝招展，应该不会知道那个小鬼的事吧。”
刘大仙冷着脸：“既然找上门了，那就是知道了。”
她坐在软垫上，朝李奋伸出手。
李奋愣了愣。
刘大仙再次伸出手。
见李奋不开窍，刘大仙道：“第一次我已经是算你们便宜的了，才收三千块钱，现在是第二次，这小鬼来了两次，现在可是不好送走了，再加上你儿子被鬼寄宿了两次，魂魄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样我收你一万，凑个整。”
李奋大喊道：“一万？你怎么不去抢？”
门口的叶年张大嘴，和阮和文说道：“你家亲戚连一万都没有吗？”
阮和文：“县城收入低。”
叶年点点头：“哦。”
堂屋内的刘大仙突然发飙：“这是给大仙的孝敬，怎么，你不想给吗？”
李奋看到刘大仙的眼睛竖了起来，他咽了口唾沫，仍然说道：“这可是翻了三倍，我实在拿不出来……”
刘大仙冷笑道：“给不起孝敬还不快滚。”
话音刚落，李奋就被一道风推了出去，可巧，迎面就撞上了蹲着的叶年和阮和文。
叶年连忙抓着阮和文往旁边撤，一边撤叶年还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他朝李奋招招手：“嗨，好巧啊，你的大仙嫌你穷，不救你呢！”
李奋咬牙切齿。
突然，“叮”的一声响起。
叶年打开手机，发现是谭队给他发了消息。
【把人抓到，奖金两万。】
才两万，叶年瘪瘪嘴，还不如过年他妈给他的压岁钱多。
叶年看看堂屋里的大仙，再看看谭队给的奖金，努力说服自己，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看不起每一笔小钱。
说服完自己后，叶年几步冲到堂屋，把软垫上的刘大仙扯了下来。
“啊——”
刘大仙这种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帮忙都靠生魂出窍的人当然不是叶年的对手。
叶年小时候跟着叶玫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把这种村里的大仙放在眼里，只见他一只手拽着刘大仙的脖子，后来发现一只手不够，叶年干脆两只手一起上。
刘大仙被扯住咽喉，她直翻着白眼，问道：“你是谁？”
叶年：“你管我是谁。”
他把刘大仙按住，见刘大仙眼睛又要竖起来，叶年动了动拳头，几拳下去砸在刘大仙的脸上，刘大仙痛的嗷嗷叫。
叶年甩甩手，还顾得上后面的阮和文。
他问道：“你要来一拳吗？她差点害了你外甥。”
阮和文仔细盯着刘大仙看了看，果断上手一拳。
刘大仙被这几拳砸的失去意识，叶年甩甩手就拎着她往前走。
阮和文跟在后面，看叶年提着人，因为他身高不够，胳膊举着看着还蛮累的，阮和文就想问问要不要他帮忙。
他刚要开口，就看见叶年拎着刘大仙路过一块块石头，刘大仙的身体在石头上颠簸着，身上很快磨破了皮，渗出血迹。
阮和文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最后才确定这孩子就是故意的。
他闭上嘴，紧跟着叶年。
李奋这才反应过来，拽住叶年：“是你，是你把那小鬼引回来的！”
叶年侧身一躲：“当然是我了！你和你的儿子好好过吧。”
李奋：“不，你不能走。”
突然间，有人在他身上打了一巴掌，李奋痛呼出声。
一抬头，就看见在警局出现过的那个女人站在墙角下，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奋犯怵，他收回了手。
远远的，他听到叶玫说道：“想救你儿子，先准备好现金吧，我要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李奋眼睛冒着金星，十万？十万？十万！
叶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大人式的摇摇头：“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瞧瞧，瞧瞧，这不就把自己害了嘛。
他乐滋滋的跑到叶玫面前，抬头示意道：妈，我干的不错吧。
叶玫无语：“这活有技术含量吗？”
叶年：“没有，但是有钱，谭队说奖金有两万！看，一门生意，收两份钱，多赚呐！”
第53章 第53章
◎棺材◎
叶玫撸了一把叶年的脑袋, 表示自己的肯定。
刘大仙被叶年拎着到了车上。
叶玫看着李奋和邱可两人，说道：“准备好钱再联系阮和文，虽然你们是亲戚，不过这种害命的亲戚就别想着讨价还价了, 毕竟你们送衣柜的时候可没顾亲戚之前的情分。”
李奋被说的头晕脑胀, 眼见着叶玫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邱可拽着李奋的胳膊, 急切的问道：“老公，怎么办啊？”
李奋：“什么怎么办？”
他含恨说道：“阮和文那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在哪儿认识了这两人。”
看着都是狠人, 看刘大仙满脸都是血, 这惨状让他心悸。
也不知道一个小孩，怎么能下得了这个狠手。
李奋边想边开车, 最后觉得十万块太多，又想打电话给阮和文谈价。
他翻遍手机才找到阮和文的联系方式，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刚打通，阮和文先说话了。
“钱准备好了？”
李奋放低姿态, 说道：“你看, 我妈正在医院里待着，家里孩子还要上学，能不能……”
“啪嗒”一下, 电话挂断了。
李奋看了眼手机，开始骂骂咧咧：“这小兔崽子真是神气了，找到靠山有什么牛的！”
直到现在李奋都不觉得自己祸水东引有什么错，他就是没找到个厉害的大仙, 现在被阮和文压制住了。
气归气, 李奋也知道这事没的商量, 他含恨回到家, 看着被锁住的“阳阳”, 他面带厌恶的看了几眼。
“阳阳”瞳孔中眼白翻着，直勾勾的看着他。
李奋又胆怯的转过头。
这小鬼看着真渗人。
他一刻也等不了，分别去了好几个银行，凑到一起才凑齐十万现金。
李奋又找了个带拉链的袋子，把十万现金放在袋子里，打通了阮和文的电话。
李奋：“我准备好钱了。”
阮和文：“我在你家楼下，拿下来吧。”
李奋窝囊的拿着钱下了楼，邱可跟在他身后，始终盯着包里的钱。
她实在舍不得包里的钱，但是钱和儿子，她还是想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阮和文站在车旁边，叶玫坐在车里，叶年扒着车窗盯着李奋看。
李奋把钱交给了阮和文。
天色渐暗，黑云集中到了一起，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阮和文把钱倒出来，一张一张的数过去。
李奋像是受不了这种屈辱，说道：“这都是从银行取的现钱。”
叶年咬着棒棒糖，扒着窗户说道：“你差点害死人，你的话没有信誉。”
李奋犹如被抽了一巴掌，他和邱可像罚站一样站在车前，等着阮和文清点完钱。
阮和文把钱数完，又利索的放到包里，朝叶玫说道：“数是对的，没有□□。”
叶玫点点头，朝叶年勾勾手指。
“把那小鬼叫下来。”
叶年“哦”了一声，拿出自己的骰子，使劲晃了晃，随着他的摇晃频率，一抹白烟升起，慢慢扶摇直上，穿过李奋家中的窗户，飘了进去。
等了几秒，那抹白烟里夹杂着一个瘦小的灰影慢慢降落，很快落入叶年的骰子中。
叶年收起骰子，朝李奋说道：“交易完成。”
他看着李奋惨白的脸色，说道：“以后记得多做好事，给自己儿子行善积德，不然你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奋的脸色一道红一道白，目送着阮和文上了车，开车远去。
邱可急忙跑上楼，看着客厅里被捆着的儿子。
“阳阳！”
阳阳早就睁开了眼，正拽着身上的锁链。
“妈妈，妈妈……这是什么啊？”
他哇哇大哭。
邱可抱着孩子跟着一起流眼泪。
*
阮和文把钱交给了叶年。
叶年数了数，又给了他五万。
阮和文有些疑惑。
叶年分好钱，说道：“这是你的，这是我的。”
他美滋滋：“还有谭队说的两万块钱，这样一看，我就入账七万了。”
阮和文不好意思，执意不收钱。
“请你们帮忙，应该我给你们钱，怎么能要你的钱。”
叶年：“你就当这是李奋给你外甥的赔偿吧，瞧他们家也没啥钱，能要十万就不错了。”
阮和文还是没收。
他执意不要钱，叶年只好把一袋子钱搂到自己怀里。
他本来就是个小财迷，给阮和文钱也是觉得他和他外甥倒霉，既然阮和文不要，他就自己收着好了。
叶年美滋滋的收好钱，到了阮和文家楼下，又上去看了看小宝宝。
三人到的时候，阮遇刚把孩子哄睡着。
见三人回来了，事情也解决了，阮遇拿出一个红包，想给叶玫。
阮遇真诚道谢道：“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
叶玫推了推叶年。
叶年挠挠脑袋，对上阮遇的眼睛，阮遇身上有种江南美人的柔弱，再加上时不时掉个眼泪，搞的叶年有点害怕。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红包，然后从其中抽出一张，又把红包还给了阮遇。
叶年：“我要一张就够了。”
叶年乖巧道：“你的宝宝还小，养大他要花很多钱。”
他知道叶玫把自己养大花了不少钱，心疼母亲的不易。
阮遇：“要给的要给的。”
她把红包往叶年怀里塞。
叶年婉拒：“刚刚我还多拿了五万呢。”
他挠挠头，看向叶玫。
叶玫拍板道：“就这样，不用给钱了。不早了，叶年明年还要回学校上课，我们现在要回家了。”
叶年震惊，什么？
上课？
叶年：“我刚回江城……”
怎么就要上课了？
他不理解。
他不接受。
叶玫：“你班主任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明天你就回去上学。”
叶年：“我不想去。”
叶玫把他拎出阮和文的家门，朝着阮和文摆摆手，又催着韩晓出门。
等三人下了楼，王大富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王大富见叶年摆着个臭脸，故意逗他：“回家怎么还不高兴呢。”
韩晓：“明明是上学不高兴。”
她摇摇头，说道：“大城市的孩子真不容易，还得好好上学。”
哪像她，想不去就不去。
叶年哭唧唧的坐在角落里画圈，不理任何人。
即便这样，他也摆脱不了上学的命运。
第二天一早，王大富把叶年送到学校，叶年人还蔫巴着，像是根久没浇水的小草。
王大富：“坚持住，马上寒假了。”
叶年：“寒假还有好久。”
他勉强打起精神，走进了学校。
*
时光飞速的过去，叶年请假了太久，最近成为了班主任的重点观察人员。
班主任也知道叶年家里主打一个放养和快乐教育。
但班主任觉得叶年是个聪明孩子，放养太过可惜，每天盯着叶年上交作业。
每天早上，叶年的作业一定是放在全班作业的最上面，是第一本，等着班主任检阅。
闻玖作为叶年的同学，深表同情。
他每天都把自己的小点心分给叶年，试图让叶年开心一点。
叶年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终于快乐的迎来了寒假。
寒假第一喜，叶年同学不用每天到学校报到了！
寒假第二喜，叶年终于收到了谭队的转账。
两万块钱奖金终于到账啦！
是的，时隔几个月，叶年才收到这笔钱。
叶年高兴的不行，晃了晃手机上的钱说要请一家人吃饭。
两万块钱足够他们吃好多顿了。
韩晓看了直摇头，和叶玫吐槽道：“刘大仙当天就被特案组提走了，钱现在才到，怎么看都是叶年吃亏啊，他怎么这么乐呵？”
叶玫：“傻孩子快乐多。”
韩晓“噗嗤”笑出声来。
叶年狠狠说道：“再笑话我，我就把你们都丢在家里，带闻玖出去吃饭。”
叶玫敷衍道：“嗯嗯，我的错，我的错。”
韩晓揉捏着他的脸：“我们年年最可爱了！可爱多就是你，你就是可爱多。”
叶年左闪右闪才躲开韩晓。
最后叶年定了请一家人吃淮扬菜。
一家人吃的很开心，吃完饭后，叶年才开始刷起自己的微博号。
娃综已经结束了很久，但是叶年坚持每天都在微博上起卦，也积累了一大批长情的粉丝。
一些路人也从“这小孩真会搞活”变成“这小孩身上真有点东西”。
没看到偶尔影帝影后也会转发一下这孩子的微博吗？
娱乐圈人最迷信了，别管这孩子是自己行还是家里人行，总归点个关注没有错。
叶年像做日常任务一样帮养猫的粉丝找了猫，帮考研的大学生找了考研笔记。
粉丝隔了几个小时后回复：
“真的找到了，谢谢年年，我家喵喵在三楼堆的旧沙发里，我找了好久，这傻喵明明听到我找它，它也不出来！”
叶年打字：“找到就好。”
“谢谢年年，我的考研笔记也找到了，我前男友把我笔记拿走了，神经病吧，在一起的时候吃我的花我的，蹭我的考研课就算了，现在分手了还偷我的笔记！我气不过，现在正和他在警局理论，气死我了！”
叶年眨眨眼，现在的前男友真是千奇百怪啊，他发了个同情的表情过去，祝福小姐姐一切顺利。
叶年算完今天的卦才去看自己的私信。
一般私信的人都有急事，叶年筛选掉一些亲亲抱抱的妈妈粉，开始认真看起了私信。
突然，一条私信吸引了他的视线。
“年年，我好像被个棺材缠上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嗯？棺材？
第54章 第54章
◎照片◎
虽然棺材在人类生活中必不可少, 但是普通人除非是近亲去世，否则一般情况下不会接触到这个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殡葬行业的人会频繁接触到它。
怎么会被棺材缠住？
叶年问道：“可以具体说说吗？”
从叶年上线起卦后，丛月一直都盯着手机。
关注叶年这么久, 她知道叶年有个习惯, 就是先起卦, 然后再看私信。
可丛月真的很急，她眼眶凹陷, 眼底下坠着眼袋, 神色忧虑。
突然看到回复，丛月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急忙回道：“就是晚上做梦总会梦到棺材, 我现在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就怕睡着再看到棺材。”
叶年追问：“什么样的棺材？”
丛月回忆了一下：“就是那种四四方方的……等一下，我有照片，我发给你看。”
叶年愣了一下, 而后才问道：“你不是说做梦会梦见吗？”
丛月这才发现自己漏了陷, 这段时间她过于焦虑，每天都被噩梦惊醒，天天魂不守舍, 事到如今，既然漏了陷，她只好言辞恳切的对叶年说明情况。
“其实是我老家出了事。”
丛月：“我老家在河谷村，现在村子里年轻人很少, 只剩下些老人家, 他们岁数大了, 不想离开村子, 我奶奶就是其中一个。上个月, 我放寒假，回家看奶奶……”
叶年突然走了个神，她为什么放假这么早，比他这个一年级的小学生都早！
丛月对叶年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她继续打字描述着自己看到的事情。
“我到村子的时候，村子正在办丧事，奶奶说太爷爷走了。按着风俗，我去看了看太爷爷。没想到我还没走到太爷爷家里，奶奶就把我拉了回来，让我赶紧回市里去，不要回来。”
丛月心中苦涩。
“太爷爷生前对我很好，我就想偷偷去看看他。我趁着我奶奶不注意偷偷去了他家，太爷爷家里没有人，我一进去就看到了堂屋摆的棺材。棺材是黑色的，四四方方，我还没仔细看，我奶奶就把我拉了出去。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太爷爷生前人缘很好，他去世了怎么可能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刚想问我奶奶怎么回事，就听到村子里有人尖叫。
我奶奶把我撵回家，锁上门不让我出去。我翻墙跟着她，看见我奶奶走进一个院子里，那个院子里也有一个棺材！和太爷爷家里的那个一样，也是黑色的，四四方方的！有个男的、看上去蛮年轻的坐在棺材边上，我还拍了照片，你看！”
丛月把照片发给叶年看。
照片里，一个男的神色惊恐的坐在棺材边，棺材呈黑色。
叶年又放大看了看，黑色一般是非正常死亡的人用的棺材，而且一般棺材都是一头大一头小，这个棺材不对劲。
丛月：“就这男的，他说自己本来在睡午觉，一觉醒来就在棺材里了！我本来觉得他奇葩，结果我这几天天天做梦梦见棺材，刚开始还是站着的，后来莫名其妙就躺棺材里了！年年，我是不是中邪了？”
叶年肯定道：“是的，一般情况下，棺材分大小两头，一头阳一头阴，但是这个不棺材不太对劲。”
叶年确认道：“你在你太爷爷家里和那年轻的男的家里，还有你梦里看见的棺材都一样吗？”
丛月打了个寒颤，说道 ：“一样的。”
叶年皱眉，他打字道：“我们需要见一面，你在哪儿？方便见面吗？”
丛月：“方便！我也在江城，我实在太害怕了，这几天把江城的庙都拜了一遍。但是都没用。”
她发了个“暴哭”的表情包。
丛月：“我现在就可以去见你。你在哪儿？”
叶年想了想，灵鸿寺的素面很好吃，他说道：“那我们再灵鸿寺门口见吧。”
丛月：“好！我半个小时就能到。”
叶年摸摸脑袋，这个姐姐真的很急啊。
他本来还想下午收拾一下自己的骰子，把里面的鬼都拾掇拾掇，该送去投胎的都送去投胎。
现在看来来不及了。
叶年匆匆看了一眼骰子里的鬼，这些大鬼小鬼都安安静静的待在骰子里，鬼身都莹润了很多。
从阮和文家收来的小鬼也很安静，刚进骰子的时候他龇牙咧嘴，看上去很想咬掉叶年一口肉，叶年“梆梆”几下，他才老实。
叶年估计等他脑子长好了、人清醒了，就可以送去地府了。
现在送到地府，小鬼在地底下再被欺负欺负，转世投胎有可能变成傻子的。
叶年叹口气，把骰子放口袋里，拽上王大富去了灵鸿寺。
*
灵鸿寺一如既往的人多，王大富跟着叶年走在拥挤的人群里。
叶玫吃完饭就带着韩晓出去shopping，自从韩晓来到家里后，叶年就再也不用陪叶玫逛街了。
叶年松了口气，还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唉。”
他叹了口气。
王大富：“好好的叹什么气。”
叶年：“叶玫现在出去shopping都不带我了。”
王大富：“下午她出门的时候不是问你了吗？你不是不想去？”
叶年叹了口气，以前他妈都是不管他乐不乐意，直接拉着他上街的。
现在居然还会问他想不想去了。
明明就是有人陪之后不稀罕他了。
叶年陷入淡淡的惆怅。
他和王大富在灵鸿寺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丛月。
丛月非常好认，她穿了件羽绒服，羽绒服上带着一个巨大的月亮logo。
丛月还记得叶年，她快跑几步到叶年身边，气喘吁吁说道：“年年，你是不是长高了？”
叶年高兴起来：“是吗？”
他看向王大富，王大富拿手掌比划了一下，说道：“是长高了点，三公分这样。回家要补钙啊。”
叶年点点头，高高兴兴的招手带丛月进了斋房。
“灵鸿寺的素面好吃，姐姐你尝尝。”
丛月其实没胃口，但看叶年高高兴兴的样子又不好扫兴，跟着叶年走进斋房。
三人凭票分别端了一碗面回来，面是清汤面，闻着相当不错。
叶年和王大富拿着筷子开始吃起来。
丛月只好拿着筷子搅合搅合面。
见她面色惨淡，叶年伸手在口袋里找了找，拿出一张发着微光的符篆。
他把符扔进桌上的纸杯里，符一进纸杯，就迅速的化成了粉末，和水混合在一起。
叶年：“喝了。提神静气，今晚能睡个好觉。”
丛月盯着纸杯看了一会儿，唉，符呢，化没影了？
她看看叶年，还是决定相信他。
我的眼光不可能有问题！
丛月狠狠心，一捏鼻子“咕噜咕噜”的把水喝完。
这水没什么味，但一进肚子，心肝脾肺就像是被热水冲刷过一样，暖洋洋的让人十分舒服。
丛月心情放松了些，她道了声谢。
“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可别再梦见棺材了。”
她默默祈祷，她一个女大学生，天天梦见棺材，这叫什么事啊。
三人快速把面吃完，丛月期待的看向叶年。
丛月：“年年你不是会相面吗？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叶年从一见到她的时候就在观察丛月，丛月除了憔悴了点，其实没太大问题。
她身上有阴气，但也是在正常范围内，丛月的太爷爷刚刚去世，她还去看了，身上难免会沾上阴气，这也算正常。
至于那个棺材，叶年问道：“你这两天有没有发现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印记？那种突然出现的，以前没有。”
丛月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她甚至把胳膊撸了起来。
手臂十分光滑，什么都没有。
“没有吧，我今晚再回去看看。”
叶年：“好，你回去看看，发现印记可以画下来给我看。对了，之前你发的那个棺材的照片还在吗？我想再看看。”
这些照片上传到另一个人的网线端上难免有些失真。
还是看丛月当初拍的照片清晰一点。
丛月在手机上找出照片，自己没敢多看，递给叶年。
叶年把手机捧在手里仔细观察。
这个棺材确实和普通的棺材不一样。
丛月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叶年：“正常做棺材没有做成这样的，你看，这种形状的棺材是不是像个框，等人去世后，把尸体放进去，那不就是个\''囚\''字吗？这是风水上的大忌，除非这棺材是有人故意设计成这样的。”
丛月反驳：“我太爷爷才不会把棺材设计成这样。”
在丛月的老家，棺材都是在老人生前就准备好的，疯了才会把棺材设计成‘囚’字，这不是不想太爷爷好吗？
叶年问：“在你太爷爷生前，你看过他的棺材吗？”
丛月摇摇头：“哪会给我们看这个，我们都是曾孙辈了。”
也是，叶年对下葬的风俗还是懂一些的，很多地方下葬的时候都不要女孩子上前，嫌弃阴气重。
都是坟地了，还讲究这些。
照他妈妈的话说，现在有些人还活在几百年前呢。
叶年略过这件事，看完棺材，转而看起棺材旁边的年轻男人。
他看了一会儿，冷不丁的问丛月一句：“你当时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这上面的男的是在笑吗？”
丛月：“怎么可能？这男的从棺材里爬出来都要吓死了，我本来还怀疑他是不是在梦游，结果我也做起了那个梦。”
丛月心有余悸。
叶年拿着手机，朝丛月说道：“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丛月：“啊？”
叶年把手机翻转，对着丛月。
丛月看到照片上，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年轻男人，扒着棺材的边缘朝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哗”的一下摔倒在地上。
“不是，不是，我当时拍的时候不是这样……”
第55章 第55章
◎河谷村◎
丛月吓得不轻, 叶年和王大富走到对面把她扶起来。
几个僧人朝这边看过来。
叶年尴尬一笑。
王大富找补道：“闹着玩呢，别介意哈哈哈。”
他一个大高个轻轻松松的把丛月拉起来，三人走出斋房。
丛月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叶年继续刚才的话题：“就这个男的，他不对劲, 你打个电话给你奶奶, 问问这个人还活着吗。”
丛月被吓得面无血色。
王大富无奈的偏过头。
叶玫和叶年这对母子俩真是一个风格, 说话相当直率。
丛月茫然点点头，按照叶年说的打了个电话给她奶奶。
“滴、滴、滴……”
电话没接通。
丛月脸色更白了, 继续打第二个电话。
第二个电话也没接通。
丛月心中不安积聚, 始终不敢打第三个电话。
没办法，王大富把她电话拿在手里, 看着通话记录打了第三个电话。
“滴——”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终于电话接通了。
苍老的女声在电话的另一端响起。
“月月，怎么了？”
丛月没忍住哭了出来。
王大富把电话递给她。
“奶奶，呜呜呜……”
丛月奶奶听到她的哭声, 着急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和奶奶说说。”
丛月老老实实道：“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 奶奶，就那天我见到的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年轻男的，他怎么样了？”
奶奶呵斥道：“你别管这个, 最近放假好好在家里待着，别随便出门。”
丛月握紧手机，低头看了眼叶年，叶年在摆弄自己的骰子。
她仿佛又有了力量, 对奶奶说道：“奶奶, 那个男的是不是死了？”
丛月奶奶一惊：“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小伙子好好的。”
丛月难受了一会儿, 才说道：“奶奶, 你不要骗我。以前我放假你总让我回村里玩, 这次急吼吼把我送回家，村子里是不是出事了？”
她情绪低落，奶奶也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
最后丛月奶奶还是强势的说道：“你不能回来，听奶奶的！好好在家里待着。”
奶奶挂断了电话，丛月无助的看向叶年。
叶年已经从站着改为蹲着，看着地上的蚂蚁。
见丛月挂断了电话，他仰着头问她：“姐姐，你问到了吗？”
丛月：“我奶奶没说，但是我觉得，那男的可能是死了。”
她虽然不知道村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了解自己的奶奶，她奶奶脾气直，没直说，这男的应该是死了。
叶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说道：“还好我放寒假了，不然我班主任肯定不同意我请假。”
丛月高兴极了：“年年，你愿意和我回老家啊，你真是太好了！”
她情绪激动，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红包，塞给了叶年。
“这个给你。”
叶年被塞了个红包，摸了摸头。
“其实酬劳可以直接走转账。”
丛月大手一挥：“不是，这是新年红包啊！快过年啦。酬劳我之后会转给你的。”
叶年悟了，这也是个富婆姐姐。
他兴高采烈道：“谢谢姐姐。”
丛月见他高兴，自己也很高兴。
果然年年是个小财迷。
她没猜错。
丛月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走？你妈妈能同意吗？”
叶年：“只要有钱赚，我妈妈会同意的。”
他朝丛月一笑，说道：“我妈妈一定很喜欢你。”
叶玫最喜欢爽快给钱的客人了。
最后，叶年给丛月塞了两张发着微光的符篆。
“今天喝过了，明天睡前再喝一次，切记一天只能喝一次，喝多了不好。”
容易醒不过来。
丛月点点头。
三人就此告别，叶年让丛月回去等他消息。
*
王大富带着叶年回了家。
回家前，两人还绕路去了百道斋买了些点心。
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叶年一到家，就热情呼唤叶玫。
“妈，妈妈，叶玫……”
叶年抬起头，问王大富：“我妈怎么还没到家？”
王大富：“我问问。”
他打了个电话给叶玫。
叶玫：“我和韩晓在四楼。”
叶年凑过去问：“你在四楼干嘛？有客户吗？”
叶玫：“四楼卖房，韩晓想买房。”
叶年：“哦。”
他拽着王大富往楼下跑。
因为电梯要刷卡，两人只能走楼梯，到了四楼，叶年一眼就看到了叶玫倚着门，看着韩晓和对门老太太唇枪舌剑。
韩晓：“你这四楼又不好卖，我凭良心给你个市场价，八万一平不错了，你别异想天开要十万，又不是豪宅。”
老太太看着有五六十了，精神相当好，她说道：“就十万，我说姑娘，这栋楼现在就我一家卖房，你要想和你小姐妹住一起，只能买我家房，别的家里都有小孩，可不会卖房。”
韩晓和她理论了半小时，结果居然没吵过老太太。
她气得开始把自己手腕上的草链解下来。
叶年冲过去：“姨姨，姨姨，不卖就不卖，你可以接着住我家啊。”
他蹲下来抱着韩晓大腿，小声道：“姨姨，你要是把虫子召过来，会被谭队发现的，特组一定会找上门，到时候我妈要去特组捞你，冷静！冷静！”
韩晓终于冷静下来，拉着叶玫走了。
走之前，她还对老太太说道：“不卖就不卖，老娘还不买了！”
她气冲冲的回到了叶玫家里。
叶年给她递了杯消火茶。
韩晓：“我不生气，我倒要看看她这房子最后卖给谁。”
见她平静下来，叶年才说起要和丛月一起回河谷村的事。
叶年：“这种棺材我还没见过，去看看。”
他兴致勃勃，叶玫也没反对。
叶玫：“那你自己收拾行李箱。”
叶年点点头。
韩晓去不了。
韩晓：“我的虫子快孵化了，现在走不开。”
她摸摸叶年的脑袋：“你和你妈去吧，多拍点照片回来。对了，这棺材肯定属阴，要是材质好，可以带回来给我孵虫子。”
叶年点头：“我懂。”
*
两天后，叶年拎了个包跟着叶玫坐上了去河谷村的车。
车是大巴车，一个小时一班。
丛叶不好意思的对两人说道：“回村只能做大巴车，我带了零食，你们吃吗？”
叶年快快乐乐的和丛月分享零食。
一个小时候，大巴到达了终点站，河谷村。
叶玫晃醒叶年。
“到了，起来了。”
叶年睁开眼，还没睡醒。
“哦。”
他迷迷瞪瞪提着自己的小包下了车。
王大富没跟过来，马上过年了，他也得回家一趟。
叶年自己自食其力，背着包安稳的站在叶玫旁边。
河谷村地势低洼，一下车，叶年就觉得不太对。
叶年：“有点冷。”
丛月带着两人回到了自己家。
一路上，一排排房子房门紧闭，空气中仿佛都带着紧张感。
叶年吐槽：“这看着就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叶玫拍了一下他的头。
叶年回头，眼神迷惑。
“我又没说错。”
叶玫让他看丛月，丛月一路上都很紧张，不自觉的掐着自己的手。
叶年眨眨眼，上去牵了丛月的手。
“姐姐，你别紧张。”
他转移了一下丛月的注意力，问道：“你家在哪儿啊？”
丛月握住叶年的手，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她放松了一下，丛月指着门口种着花的那家给叶年看。
“我家在那儿。”
她牵着叶年走过去，敲了敲门。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门还没开。
丛月急了，用力拍着门。
“奶奶，奶奶。”
叶玫冷不丁来了一句：“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
丛月这才反应过来，给她奶奶打了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的很快，就是丛月奶奶那儿仿佛信号不好。
“月月，怎么了？奶奶不是说什么事都没有，家里挺好的吗？”
丛月：“我在家门口，奶奶，你在家吗？”
丛月奶奶一个激灵。
“好好的，你回来干嘛？”
丛月：“我带了人回来，他们都是懂行的，让他们看看，奶奶你在哪儿呢？”
那边电话里丛月奶奶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叶年没再关注，他转过头看了看河谷村的房子。
毕竟是江城下面的村子，房子建的都不错，两层小楼带一个花园。
原本看着应该是干干净净飘飘亮亮的村子，现在像是被刷了层灰一样，十分黯淡。
叶年拉了拉叶玫，说道：“不对劲，但是没有鬼气。”
叶玫：“大鬼自己会控制不让鬼气四溢。特案组还在呢，江城就有，这鬼气泄露的多了，就该被绞杀了。”
叶年：“我懂，大鬼欺软怕硬。”
他和叶玫等了一会儿，孤零零的村子里突然起了雾。
清冷的雾气遮住了村子，叶玫拿出手机，手机上本来满四格的信号一格格的消失。
有意思。
这还是个与时俱进的大鬼。
叶玫推了推叶年。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别给我丢人。”
叶年斗志昂扬：“我可以，你放心。”
他握着拳，透过层层的雾气突然看到有一高一矮相互搀扶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丛月很快认出了人。
她激动的招手。
“奶奶，奶奶！”
丛月对叶年说道：“这是我奶奶。”
丛月奶奶沉着脸走过来，一来就给丛月后背一巴掌。
“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待着吗？”
丛月：“我做梦总梦到棺材，我害怕。”
她拉着奶奶的胳膊不松手。
丛月奶奶叹了口气，摸了摸丛月的额头。
然后她朝着旁边的老人说道：“没发烧。”
老人点点头，肉眼可见神情轻松。
叶年突然说道：“她没发烧是因为用了符，相当于驱邪了。所以你们村子里真有鬼啊。”
老人叹口气：“是啊，后生，你们还不快走。”
他看着叶年一个小孩，又看了看旁边的漂亮女人，犯了愁。
“快走吧，村里没地方给你们住。”
第56章 第56章
◎村长◎
老人的脸皱的像橘子皮一样, 连额头正中的抬头纹都显得愁苦。
叶玫打了个哈欠：“你们住哪儿我们就住哪儿。”
叶年也拽着丛月的胳膊，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鼻子动了动，说道：“你们身上香火气真重。”
老人认真了点, 问他：“这都能闻出来？”
叶年：“当然, 我可是从小就学, 别看不起人。”
见叶玫和叶年心思已定，丛月这女娃也是打死不走, 老人只能叹口气, 领着人往雾里走去。
三人走了十来分钟，叶年一路跟着, 等人不走了，抬头一看。
嘿，眼前飘来一阵香灰的味道。
叶年问道：“你们这几天住祠堂啊？”
老人点点头，先点了根香, 向祖宗告罪, 说道：“这是家里小辈带来的人，见谅见谅，孩子也是好心, 莫怪莫怪。”
他点完香，又递了三根给丛月和叶年母子，示意三人敬香。
到底是人家的祖宗家里，叶玫和叶年都是外来人, 还要借住几天。
叶年老老实实的拜了拜, 老实说道：“打扰了, 我们住几天就走。”
他把香插进香炉里, 再往祠堂里一看, 祠堂里摆着一行一行的牌位。
牌位的最上方，是一个穿着盔甲，举着长枪的站立的雕塑。
叶年问道：“这是个将军？”
丛月：“是啊，我们祖上最出名的就是这个将军了，就知道这将军姓丛，叫丛继军，至于是在谁手下当差就真没记载了。”
说完，她悄悄的小声对叶年说道：“我爷爷和我说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老人家在吹牛皮，不然要真是几品官，怎么不记在族谱里……”
叶玫：“被皇帝踢回家了吧？”
丛月：“啊？”
叶玫：“被罢黜的官员变成平民后，可能以此为辱，也可能是觉得朝廷昏庸，不想再提，就回家养老了。”
丛月：“是有这个可能哦。”
叶玫：“你家祖宗的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
丛月疑惑。
叶玫：“这雕塑做工良好，看这身上层层叠叠的布置，当初请的匠人一定十分用心。其次，不知道你们家这雕塑是什么时候立的，这么多年了，雕塑外还有杀气露出，能在大雾中护住村民，你的祖宗生前一定是个赫赫有名、杀敌无数的大将军。”
丛月惊呆了，看着牌位内的雕塑。
“我们家祖宗这么厉害吗？”
她都不知道。
叶玫最后说道：“你祖宗肯定改名换姓了。”
丛月连连点头：“肯定是，我回去就查查。”
三人越聊越嗨，直到带他们进来的老人大声咳嗽了一声。
叶玫望了望，不再说话。
连丛月都挨了自己奶奶一个巴掌。
“从小到大都这么碎嘴。”
丛月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
知道奶奶看到自己回村不高兴，丛月又安静下来。
叶年倒是一直盯着雕塑看，甚至还很有礼貌的问了问老人：“我能上去摸摸吗？”
等会说不定要和鬼打起来，摸一摸沾沾杀气也好。
老人冷脸拒绝：“不行。”
叶年失望的瘪嘴：“好吧。”
想摸摸人家祖宗确实听着不太尊重。
叶年又接连保证：“您放心，我一定让你们早日走出祠堂。”
老人看看叶年，又看了看叶玫，不解道：“你们俩到底谁做主？”
按理说应该看大人，但是天师这一行，他也了解一点，全靠师父带徒弟，自己悟很难有什么建树。
老人看了看穿的时髦的叶玫，再看看一边探头探脑的叶年，这俩人哪个都不像是天师啊。
他内心踌躇，突然听叶年举手说道：“我做主，我做主。”
他指着叶玫，“我负责抓鬼，我妈负责给我助威。”
嗯，就是这样。
老人指着叶年：“你？”
就算从娘胎里学，这小孩也没学几年啊。
叶年：“我怎么了？您要相信我，不相信我也没别的天师了，您总不能带着一村人等死吧。”
老人被说的无言以对，干脆两手一甩，走进了一堆老人里。
叶年摸摸头：“我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
叶玫：“你还是想想怎么抓鬼吧，抓不到你就等着我揍你。”
唔，叶年皱着眉头，内心苦的像黄连一样。
不就是被小鬼抢了身体吗？
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啊？
这么久了，怎么叶玫的气还没消。
叶年试探的哄着叶玫：“妈，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叶玫把他的头转向坐着的一堆老人中间，问道：“看见中间躺着的那个人了吗？”
叶年点点头。
叶玫微笑：“那你还不去干活？”
叶年被推了两把，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悄悄走过去，一群老头老太太抬头看他。
有的老人眼睛浑浊，显然看不清了。
等叶年凑近他们才发现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哪来的小孩？”
另一个老头子说：“你可真是睁眼瞎，刚刚丛二带进来的。”
那老头听了，才“哦”了一声，围着中间躺着的老头不说话了。
叶年看了看躺着的老头，山根笼起，眼睛歪斜，连唇色都成了灰色，看着像是被鬼气冲撞了一样。
他鼻子动了动，闻到了鸡血味。
叶年指着人问道：“这是谁啊？”
丛二走过来，说道：“这是我们村长。”
他看看叶年的个头，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心态问道：“你能救吗？”
周围的老人都转头看着叶年，一脸期待。
叶年看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一同望着他，他想了想，摸出一张给丛月喝过的符。
“可以煮了给他喝了看看，丛月喝了有用。”
丛二回头看了眼丛月，这丫头活蹦乱跳，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最后拍板道：“那就喝。”
“这什么啊，就喝？”
“我儿子上次回来说了，现在不能喝符水……”
丛二就看不上这帮窝窝囊囊，连进祠堂都需要人踹的老头。
“你不迷信你住祠堂？”
那人被怼的说不出话，一转身，后脑勺对着人。
叶年晃了晃手里的符，实事求是的说道：“生病不能喝符水，可我看你们村长身上鬼气可重了，是不是被鬼上过身啊？”
丛二和老头面面相觑，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各个不说话。
叶年给他们加油打气：“说说呗，别害怕嘛。”
丛二看着这小孩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真是没小孩样。
兴许这小孩真有办法呢。
要是有就好了。
丛二叹口气，说起了之前的事。
“我们村子本来挺好，但是一个多月前，开始出了事，陆续有人死掉，其实村里里年纪大的人多了，寿终正寝也很正常，但是接连四次死的都是老头，丧事从月初办到月末。
死了人那些小辈当然要来奔丧，本来都挺正常，结果一次次的，那些小辈家里都出了事，不是摔断了胳膊，就是一家人接二连三的发烧。
最严重的是何家小子，参加完丧事怄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里突然多了棺材，第二天人就没了。唉，是我的错，早知道就该劝他早点走，别在村里住了。”
说到这儿，丛二又回头看丛月。
“本来听丛月奶奶说起丛月回来了，我还害怕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村里人都沾亲带故，这家那家生病，还都是办完丧事开始生病，说不定是村里老是办丧事，沾来了脏东西，村长就和我商量说请人来看看。”
叶年：“还请人了？人呢？”
丛二脸色更差了。
旁边一老头说道：“人一到我们村里，就住了一晚上，就跑了。”
叶年：“跑了？这人真没有职业道德。”
老头：“就是啊，还收了村长六百块钱呢，就换来几张符纸。”
叶年：“有他照片吗？我去举报他。”
丛二：“没有，这种人不拍照片。”
叶年：“也是。照片影响他跑路。”
他拍拍屁股，坐在地上，听丛二继续说：“那天晚上，村长就眼睛发直，前言搭不上后语，还时不时看我，我感觉不对，就给他贴了张符。
贴完符，村长就清醒了，我们当时就商量好，全村人搬进祠堂，本来村里就没几个人，搬到祠堂里也不费什么功夫。
村长人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祠堂，腿就打颤，我就想着，抬着他进去。但是他就是进不去。”
丛二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总觉得毛骨悚然。
他找了三个老头，勉强把村长抬起来，几人往祠堂里走进去，每次村长的腿刚要踏进祠堂，就被弹了出来。
最后还是村长含着符纸，淋了一盆鸡血才被抬进祠堂。
丛二把这事讲完，然后看着叶年。
叶年：“就是那鬼报复你们呗，真小气。”
他拿着符纸，左右望了望，烧个水也怪麻烦的。
叶年干脆捏碎符纸，让符纸化成一束光，在村长身上来回滚了三遍，直到微光散尽，全部陷入了村长干瘪的皮肤中。
一堆老头围着村长，眼见着村长的脸色从灰白转为红润。
“嘿，你这小孩有点本事啊！”
叶年骄傲：“那当然。”
他回头去看叶玫，叶玫正盘腿坐在祠堂边上，低着头看手机。
叶年不高兴的瘪嘴，我不应该被夸夸嘛？
丛二一巴掌拍在叶年背上。
“干得不错，怪不得你说你能做主，快看，快看，村长醒了。”
丛二一把拉起叶年凑到村长面前。
村长已经睁开了眼，就是眼睛没什么焦距，像是看不清人。
丛二手在村长头上挥了挥，见村长没反应，又把叶年拉过来。
“你再看看，村长以前眼睛没问题啊。”
叶年：“正常啊，阴气会冲击人脆弱的地方，你们村长以前难道没有什么老花眼、青光眼吗？”
丛二：“那是有。”
叶年：“养养吧，养养能好。”
丛二点点头，和村长慢慢说起话。
叶年站起来，刚想回去找叶玫，就被一老头抓住胳膊。
叶年：“嗯？爷爷，你有事嘛？”
老头：“你说鬼气会冲击人脆弱的地方？”
叶年：“对啊。”
老头：“那你能看出来人是不是沾上鬼气？”
叶年自信道：“我能啊。”
老头紧张道：“那你去看看他。”
嗯？
叶年顺着老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倚着柱子的人，看身形年纪不大。
叶年：“他是谁啊？不是说你们村只有老人嘛？”
老头：“他不是我们村的。”
像是怕被人听见，老头说道：“他是我们隔壁村的！就是从他来了，我们村才陆续死人的。你看，他还断了条腿。”
叶年看过去，那人像是蒙在一层灰雾中，身上有生气，但生气不旺。
有老头听不过去，反驳道：“老丛，你别闹了，人家是外孙，来参加我们村葬礼很正常，你别看见人就疑神疑鬼。再说了，人家可没像村长一样，进不来祠堂。”
第57章 第57章
◎族谱◎
叶年看两位老人吵了一会儿, 知道了这年轻人叫谷秀陵。
唉，这名字好奇怪。
谁会拿“陵”这个字给孩子取名字。
陵，是墓地的意思啊。
叶年不明白，他走到柱子边, 看着谷秀陵。
他发现谷秀陵在颤抖。
他的头卧在膝盖上, 包着纱布的腿屈着, 身体一下一下抖动。
叶年蹲下来，从下面看他。
透过胳膊和腿的缝隙, 他看到了谷秀陵的脸。
谷秀陵脸色惨白, 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害怕，他把头埋在膝盖里, 自己一个人坐在柱子边上，不和河谷村的老人说话，也不关心刚进来的叶年几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年凑进去, 问道：“哥哥, 你腿疼不疼啊？”
见谷秀陵没反应，叶年又说道：“我这儿有止疼药，你要来点吗？”
谷秀陵毫无反应。
叶年摸摸脑袋, 回头看叶玫。
叶玫也在看谷秀陵。
叶年又转回来，双手握拳，他可以自己独立完成，一定可以。
他“哒哒哒”又走到谷秀陵身边, 谷秀陵一动不动。
叶年拿食指戳了戳他。
“哥哥？大哥？”
谷秀陵还是不理他。
这时, 一个穿着暗紫色棉袄的老太太走过来, 递给叶年一个茶叶蛋, 然后又往谷秀陵怀里塞了一个。
茶叶蛋“咕噜”一下, 从谷秀陵的膝盖中间漏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老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捡起来，又把茶叶蛋放在谷秀陵边上。
她拉拉叶年，示意他起来跟她走。
叶年看着这位奶奶垂着的脊背，安安静静站了起来，跟着她走到了炉子边上，炉子边上围着几位老太太，一见叶年就合不拢嘴。
“这谁家孩子，长得真俊。”
“天可怜见，怎么来这儿了？”
“饿了么，吃点吧。”
……
几个老太太一张嘴，叶年就没了说话的机会。
从其他老人口中得知，给他茶叶蛋的这位奶奶姓秦，叶年就乖乖叫了秦奶奶。
他指着谷秀陵问道：“刚刚有个爷爷说……”
秦奶奶摆摆手：“小谷是我姑奶奶家的孙子，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个。”
她用筷子从炉子里叉了个地瓜，拿给叶年。
“尝尝，这个甜。”
叶年：“谢谢秦奶奶。”
一堆留守村子的老太太很稀罕这么大的小孩，见叶年口齿清晰、一点都不见外，喜欢的不得了。
“你从哪儿来啊？”
叶年：“我从江城来，丛月姐姐带我来的。”
老太太们：“丛月？她带你来干嘛？”
“哎呀，你刚才没看见吗？刚刚这小孩‘哗’的一下，手里的东西就化成灰了。”
“刚才没看清啊，这么厉害啊。这怎么变得？”
叶年拍拍手，坐在一堆老太太中间，想了想，又给老太太演示了一遍。
符在他手里，顷刻间化成了带着微光的颗粒，在老太太周围转了一圈。
几个老太太凑近看了看，微光在她们身上晃了一晃。
“哎哟，真不错。”
“感觉我这后背都舒服多了。”
叶年无比骄傲：“我从小学到大。”
几个老太太笑个不停。
“你现在也还小呢。”
几个老太太还念叨着之前村长找人的钱白花了。
“好几百块钱啊，还不如一孩子。”
秦奶奶“哼”了一声，说道：“早就和村长说了，办完事再给钱，他不听。”
叶年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谷秀陵边上，他注意到谷秀陵开始剥茶叶蛋。
叶年好奇道：“这个谷哥哥是从哪个村来的？”
“隔壁的下禾村。”
“这小孩也惨，爷爷去年走的，家里都没人了。”
“孩子，你别听老丛的，我们都知道，是小秦看他家里人不在了，怕他家里没的吃，才时不时叫他来吃饭。”
“这几天老丛都要吓死了，天天疑神疑鬼，看到谁就要怀疑一下，还不如躺着睡觉。”
“人什么时候死，那都是定好的，不用慌，到时候该走的就走了。”
叶年听老太太左一句右一句，他惊讶道：“奶奶，你们真豁达。”
人都怕死，但人和人也都不同。
有些老人看到认识的谁谁谁不在了，会恐慌，畏惧死亡。
也有老人觉得活到七老八十，活够了，什么时候阎王爷愿意来收，他就什么时候走。
显然河谷村的老人这两种都有。
见叶年听得认真，老太太又说道：“本来我们都说好了，让孩子回去好好的，咱们不给孩子添麻烦，到时候眼一闭就走，无病无灾，也算运气好了。”
叶年想说，正常寿终正寝和非正常死亡不一样啊。
不过看着老太太们面上慈祥宽和的笑容，觉得她们也未必不知道。
夜幕落下，老头老太太有的还带了灯。
他们把灯打开，祠堂亮的像白昼一样。
冬天天黑的早，叶年看了看祠堂里的众人。
老头们围着村长，村长在慢慢悠悠喝水。
老太太们有的还带了毛线，带着老花眼镜勾毛线。
叶年听她们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我死前勾好……”
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难过，自己走回叶玫身边。
叶玫在看手机，见叶年蔫巴着回来，问道：“怎么？什么都没问出来？”
叶年抠抠手指，嘟囔着：“之前村长还请了人来看，结果人跑了。”
叶玫：“他怕死，当然要跑。”
叶年：“这鬼很难抓吗？”
叶玫把那张棺材的照片重新找出来，让叶年好好看。
“能被放在这种棺材里的，说明当时把他放进去的人害怕，必须把他囚禁起来。”
叶年：“我知道。”
叶玫：“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叶年：“我觉得，那些奶奶好像知道自己要死。”
叶玫：“有些人死前是有预感的。”
她给了叶年一个脑崩儿，叶年急忙捂住自己的额头。
叶玫：“也有可能，是她们知道什么，但不告诉你。”
叶年放下手，脑门留下个红印，惊讶道：“啊？”
叶玫：“别‘啊’了，去找找河谷村的村志，看看能不能找到。”
叶年：“哦。”
他看着河谷村的村长，村长坐在人堆里，刚才怀疑谷秀陵的那个爷爷也围在村长周围，他脸上带笑，一直和村长说话。
村长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叶年看了看，又结合刚刚叶玫说的话，觉得这村子一定有秘密。
他走过去，问村长村志在哪儿。
村长：“村志？”
叶年点点头：“我要看看，丛月姐姐梦里出现过的棺材不像是这几年做的，而且这棺材出现在你们村，应该和你们村有些联系，只是你们不知道。”
听叶年说要村志，村长有些抗拒。
“我们村志不给外人看。”
叶年更觉得这村子有问题了，可能年轻一辈，比如丛月不知道，但像村长这种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一定知道些什么。
没办法，叶年只好叉着腰开始挟恩图报。
“我怎么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都醒不过来，我就看个村志怎么了，难道你村志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村长当场否决：“那当然不可能。”
叶年：“那有什么不能看的？”
村长说不出话来，停顿几分钟又道：“村志不在祠堂里。”
叶年无奈，看着这个红着脸的村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年：“你是不是欺负我是个小孩？”
村长：“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他到底心虚，想想这小孩刚刚救了半条命的他，又道：“村志确实不在，但是族谱在，你要看吗？”
叶年干脆道：“看。”
村长看了看丛二，丛二绕过众人，走到祖宗牌位前，朝祖宗拜了拜，拜完后从摆着牌位的桌子下摸了摸，然后取出一份族谱。
非常厚实的一本，看起来有三十公分厚。
村长把族谱交到叶年手里，说道：“拿去看吧。”
看着叶年还不到他腰高的个子，村长忍不住念叨：“都说了，不要让小孩回来，怎么就不听……”
叶年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你们村的，我是你们村人请来的。”
这关系可别搞错了，又不是他上赶着来的。
村长更无奈了，看着被奶奶搂住的丛月，重重叹口气。
真的作孽啊！
叶年抱着厚厚的一本族谱回到叶玫身边。
他打开族谱和叶玫一起看了起来。
就在几米外，丛月伸出头，看叶年抱着厚厚的一本族谱回来，忙站起来想去一起看。
丛月奶奶把她拽着坐下。
“坐下，坐下！”
丛月好奇：“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族谱呢，我听我同学说有的族谱都没女孩名字。”
丛月奶奶骂道：“天天这也好奇那也好奇，坐下吧，上面有你名字，你出生后，你妈坐完月子，回村里三天，村长就把你名字记族谱里了。”
丛月：“哦。”
见她还抬头张望，丛月奶奶使劲把她头按下。
“老实点，不然等会儿村长就要来骂你，一点都不听话。”
丛月撒娇：“那我想你了吗？”
丛月奶奶叹口气，又把她搂怀里。
夜幕深沉，叶年坐在叶玫边上，低着头看族谱。
河谷村的族谱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叶年翻了翻，族谱最上面写着的名字叫丛继军。
从他开始，往下已经有了十几代人。
厚厚的一本族谱翻了一半，叶玫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叶年小声说道：“从丛继军开始，后面每一代都有夭折的。”
他指着族谱上的名字，问道：“按照我国传统，夭折的孩子不是不能进族谱吗？怎么这儿还记得这么清楚。”
姓氏，出生年月，活到多大，死亡时间，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且每一代都有夭折的，这祖坟真的没问题吗？
第58章 第58章
◎棺材◎
这村子里祖坟不知道建在了哪儿, 但多半有点问题。
不然这每一代都有夭折的，还都是几岁的时候孩子就没了，放哪家也是值得重视的事。
叶年拽拽叶玫，猜想：“是不是有什么诅咒？”
叶玫：“他们身上没有诅咒的气息。”
叶年“啊”了医生, 继续冥思苦想。
他眉头打结, 叶玫看了觉得很无语, 直接上手按了按。
“你可是小学生！可别有抬头纹。”
叶年：？？？
叶年：“你怎么还嫌弃你儿子了！”
他有点小伤心，继续翻着族谱。
又翻了几页。
“咦？”
叶年把翻着的那页给叶玫看, 然后又继续往前翻了几页。
叶年：“妈, 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前面还有好多，都嫁给了河秀村。”
叶年：“这两个村子通婚很频繁。”
河谷村，河秀村？
谷秀陵？
叶年抬起头，看谷秀陵。
他的名字和两个村子之间有关系吗？
这只是一种猜测, 但是根据叶年的观察, 谷秀陵和河谷村的老人并不算亲近。
如果世代通婚，关系不会这么冷淡。
而且，叶年想知道, 河谷村死人了，河秀村呢？
谷秀陵如果是从河秀村来的，河秀村如果没事，他为什么不回去？
丛月不走一是因为她不想走, 二是晚上没有回去的大巴车, 她走不了。
但隔壁村不远, 谷秀陵为什么不回去？
叶年回头看着谷秀陵。
谷秀陵孤孤单单的自己一个人坐在柱子边上, 村长手里拿了两个包子走向谷秀陵。
谷秀陵往旁边躲了躲, 村长拿着包子低头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包子塞他手里转头又走了。
村长走到祖宗牌位前坐下，看着牌位开始叹气。
“村长，你叹什么气呢？”
村长：“唉！”
他一看，是叶年蹲在他后面。
村长：“你不是要去看族谱吗？族谱呢，看完了？看完了还回来。”
叶年老实道：“没呢，我妈还在看，等我妈看完再还你。”
他又凑到村长身边，问道：“谷秀陵他怎么不回家，他家是在河秀村吧，应该挺近啊。”
村长：“家里都没人了，回家干啥？行了，行了，我累了……”
他看着叶年，叶年望着他。
过了几秒钟，叶年才不甘心的“哦”了一声，站起来看了一圈，又走到了谷秀陵边上。
村长叹了口气，又转了个身面对祖宗牌位，口中念念有词：“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另一边，叶年一屁股坐在谷秀陵边上。
谷秀陵垂下头，看了叶年一眼。
叶年还没想好开场白，就听到谷秀陵问道：“你说，世上有因果报应吗？”
叶年看着谷秀陵，觉得这个哥哥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斟酌着说道：“当然有。”
谷秀陵：“不，没有。”
要是有，他怎么还活着呢。
早该去死了。
谷秀陵又沉默着倚着柱子。
叶年：这哥哥看着像是分分钟会去死的样子。
叶年只好硬挤上去，说道：“这世上当然有因果报应啊。恶贯满盈的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赎完罪再入畜牲道……”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谷秀陵的脸色，谷秀陵神色黯淡，显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叶年：这人也就二十多岁，怎么这么油盐不进，生无可恋？
果然有大问题！
叶年又黏了上去，问道：“哥哥，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呢，别闷在心里，我看现在人都有很多心理问题，太闷了也不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谷秀陵不理人。
唉，叶年心想，他好难啊。
他偷偷回头看叶玫，祠堂里氛围紧张，叶玫还能给自己找个小马扎，还能翘个二郎腿。
叶年又把头转了回来，他看了看谷秀陵的神色，一使劲把他的一条胳膊拽了过来。
谷秀陵被他拽的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
他本来就断了腿，被叶年一拽，扯到伤口，脸上痛苦的扭曲了一下。
谷秀陵心情不好，问道：“你干什么？”
叶年瞅着他的断腿，说道：“你不是腿疼吗？我帮你治治。”
治治？
谷秀陵动动腿，被叶年拍了一下。
“大哥，你别动了。”
叶年惆怅的叹了口气。
“你看你腿都断成这样了，现在又没办法送你去医院，你再拖拖以后就真的成瘸子了。”
谷秀陵身体僵硬：“瘸了就瘸了，不用治。”
他晃了晃，想把自己的腿收回来。
叶年真的无语极了，拍了张符在谷秀陵身上。
谷秀陵突然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他使劲动了动，发现自己的腿就好像被裹上了一层水泥，始终动不了。
谷秀陵：“你……”
叶年高兴道：“我厉害吧，这是我自己做的符，全程都只有我自己动手，我妈都没管。王叔都说我未来可期。”
谷秀陵张了张嘴，最后又把嘴巴闭上。
他看着叶年咬破手指，在他腿上涂涂画画，没过一会儿，谷秀陵的膝盖上升起一阵暖意，那股暖意充盈，从膝盖向上汇聚，渐渐的凝聚在心脏周围。
那种感觉就像谷秀陵还小的时候，搬着小马扎跟着爷爷坐在墙角下，和一群爷爷奶奶一起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晒得周身暖洋洋，爷爷奶奶的闲聊声犹然在耳，但一晃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叶年晃了晃他。
“哥哥，谷大哥，大哥？你想什么呢？”
谷秀陵蓦然醒了过来，发现膝盖上多了个图样。
他动了动腿，发现腿能动了。
叶年摇了摇手里的符，示意：“刚刚画好符，我就把它取下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谷秀陵抹了把脸，说道：“挺好的，谢谢你。”
叶年：“不客气。”
他又问道：“你刚刚想什么呢？”
谷秀陵：“想到了小时候的事。”
看叶年眼睛晶亮的看着他，谷秀陵笑了笑，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爷爷经常带着我在村里闲逛，他觉得我不爱说话，胆子太小了，要练练胆子。”
叶年：“那确实。”
感觉这大哥胆子确实不大。
谷秀陵百口莫辩：“我不是胆子小，我只是……”
他看了看叶年，冷不丁问道：“你是天师吗？”
叶年：“我算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其实不是，我得去参加特组考核，才能拿到天师的文凭。”
谷秀陵惊呆了：“天师还有文凭？”
叶年脸上愁苦：“是啊。我妈当年拿到文凭全靠能打，我和你说，特组没人打得过我妈。我是想，到时候要不和我妈学学，我也去打几架，说不定就不用考试了，特组能给我发天师的文凭。”
看着谷秀陵满脸震惊，叶年叹了口气。
“我就想想。”
谷秀陵和叶年聊了几句，发现叶年还是孩子样，他心情轻松了一下，开始说道：“我不是胆子小，不过我小时候经常生病。”
叶年：“嗯？”
谷秀陵：“我爸妈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出去打工了，后来生下我，把我放在村里给爷爷养。后来他们生了弟弟，经济条件也好了，就一直把弟弟带在身边，我去过城里，但是不适应，后来又回到村子。”
谷秀陵：“我一直是爷爷带大的，我九岁的时候，掉进了村口的河里，村里的大人在河里捞我捞了一上午，才把我捞上来。后来他们和我爷爷说，说我没气了，救不回来了。”
谷秀陵：“我记得，爷爷把我抱回家，他说只要我活着，怎么样都行。”
叶年皱起眉头。
谷秀陵：“他说的话不知道被谁听到了，然后我就活了。”
叶年心里刹那间开始想到恶鬼寄生、鬼影重重、精怪作孽等等等。
谷秀陵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我爷爷当初不该救我。”
他看了眼祠堂上矗立的将军雕塑，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偶尔醒来，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之前做了什么，我觉得奇怪，和爷爷说了。爷爷就把我带到了河谷村的祠堂，说祠堂里的将军会保佑我，让我好好活着。之后的每一年暑假，我都要来祠堂待上两个月。”
叶年心想，怪不得他身上没有鬼气，每年待两个月，有杀气镇着，鬼都不敢近身吧。
他问道：“那你一定知道这个将军是谁了！”
谷秀陵：“雍中三年，狄北城闹饥荒，饿死人无数，之后人为了活着，开始人吃人，人撑死后，化为鬼，又开始继续吃人。之后狄北城没有人活着，只剩下一个饥肠辘辘的饿死鬼。”
叶年：“饿死鬼？不像啊。”
谷秀陵：“因为它已经不想当饿死鬼了，它想当人。”
他按着自己的膝盖，说道：“将军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剩下的杀气镇不了他多久，所以……”
他低着头看着叶年，说道：“你以后要做天师，那能帮我一个忙吗？”
叶年正襟危坐，朝谷秀陵点点头。
谷秀陵：“等我没有意识了，你能杀了我吗？”
叶年：“嗯嗯嗯？”
谷秀陵：“你没看出来吗？我本该死了，但却活着，活着就要付出代价，现在我不想付出代价了。”
谷秀陵闭上眼，就能看见爷爷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他拿出一把剔骨刀，放在地上。
“我已经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了。”
第59章 第59章
◎纸人再现◎
叶年回到叶玫身边, 抠着手指不说话。
叶玫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看蔫巴的叶年，说道：“这是怎么了？精神上受到冲击了？”
叶年：“我没感觉谷秀陵身上有鬼气，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叶玫：“人的生死都有定数。他的命数变了, 其他人的命数也会随着改变。这不是件好事。”
叶年抱着膝盖蹲下：“我知道。”
他把刚才从谷秀陵那儿听到的故事讲给叶玫听, 讲完后他眉头紧蹙：“他也不想这样的。”
人的命数太奇怪了, 生和死都不由己。等一个人死后，这个人盖棺定论, 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都被统称为命运。
而谷秀陵的命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叶玫给了他一个脑瓜子, 让他别想那么多。
“人家都做好决定了，你还纠结什么？”
叶年垂着头, 沮丧的很。
不该这样。
叶玫看了看自己的乖儿子，给他讲道理：“咱们做天师，要充分尊重每位顾客的需求，顾客一心求死, 就想办法让人走的安心些。顾客想活, 咱们就在允许范围内，让人活的久一点。”
叶年瘪嘴：“谷大哥不是我顾客。”
言下之意可以不听他的。
叶玫看了看叶年攥在手里的剔骨刀，轻笑一声：“那你把人家的刀拿来做什么？”
叶年把刀藏了起来。
“我觉得刀放我这儿更好。”
叶玫点点头：“对对对。你觉得好就行。”
她对叶年主打一个放养, 孩子只要不闯出弥天大祸，其他都是小事。
叶年问叶玫：“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都活下来？”
谷秀陵无辜，村子里的老人也很无辜，都不应该命丧于此。
叶玫看了一眼叶年, 给他看了看手机。
手机上是一幅地图。
叶玫：“看到我圈起来的这几个地方了吗？”
叶年点点头。
叶玫把地图上把河谷村、河秀村以及祠堂都圈了起来。
如果把河谷村、河秀村连在一起, 两个村子的地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躺卧的人形, 而祠堂就位于人形的头部。
叶年恍然大悟：“是这样。”
祠堂里的将军和两个村子叠在一起, 镇压着这个饿死鬼。
所以这两个村子都是饿死鬼的仇人, 如果不是将军镇压，这饿死鬼早就跑出来把人杀光了。
叶年：“那之前丛月姐姐看见的棺材是这个饿死鬼的？”
叶玫：“就是这样没错了。”
她看着叶年，问道：“要听听我的处理办法吗？”
叶年点点头。
叶玫：“让谷秀陵走出祠堂，饿死鬼必然要抢他的身体，谷秀陵抢不过，等饿死鬼成功后，我们就可以效仿当时这位将军的做法，把谷秀陵和饿死鬼埋在棺材里，重新布阵，再次镇压。”
叶年疯狂摇头：“不行不行。那谷大哥就死定了。”
叶玫搂着叶年：“傻孩子，做天师这一行，谁的话都不能信。谷秀陵他的名字就很有问题，这名字起的就是为了镇压饿死鬼，他的命数和名字正好对上，分毫不差。那么，是谁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呢？”
叶玫继续发问：“这个祠堂是河谷村的祠堂，谷秀陵是河秀村的，将军死了这么多年，就算谷秀陵和将军有血缘关系，一代又一代后，关系也非常微薄，早就不算一家人了。河谷村的村长为什么会同意他到祠堂呢？”
叶玫戳着叶年的脑袋：“动点脑子呀，脑子！”
叶年被她戳的脑袋动来动去。
他盯着守着将军雕塑的村长，不言不语。
他听懂了叶玫的意思。
谷秀陵是被选中的人。
他翻着族谱，河谷村每一代都有年纪轻轻夭折的人，这些夭折的人并没有被草草掩埋，反而被郑重的记入族谱中。
就好像是记录族谱的人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夭折。
叶年不禁想到，这个记录族谱的人当时不知道什么想法。
但一代又一代下去，如果又更好的办法，没有人希望孩子再继续夭折。
他转头看着谷秀陵，谷秀陵安安静静的倚着柱子，像是卸掉身上一块重压，脸上十分平静。
他似乎接受了要死亡的命运。
叶年咬咬牙齿，看着牌位拥簇下的将军雕塑。
数百年来，将军残留下来的杀气已经镇压了饿死鬼数年，但杀气马上要消散，这时候怎么办，叶年想着刚刚叶玫说的，让谷秀陵成为容器，代替雕塑继续镇压饿死鬼。
可是谷秀陵是个活人，无论因为什么他命数改变，他总是个活人，不该被封在地底，和饿死鬼挤在自己的身体里，从此日日夜夜，不得往生。
叶年代入一下自己，好好的活人，都会被逼疯。
他晃晃脑袋，和叶玫说道：“妈妈，我觉得这样不行。”
太残忍了，谷秀陵看着也不大，按照叶玫说的，要被封在地底和饿死鬼待上六七十年，六七十年后，饿死鬼说不定还精神抖擞呢！
再说了，谷秀陵只是做好死亡的准备，又不是想和饿死鬼待一辈子。
得倒多大霉啊，投胎到这儿。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叶玫：“好吧。”
看叶年一脸皱巴巴的样子，像是陷入重重困境一样，叶玫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年看了叶玫一眼，又看了看谷秀陵，低落道：“我还没想好。”
叶玫：“没关系，反正你总是比村长找的天师强。你又不会扔下一村子老人，自己跑掉，对吧？”
叶年：“那当然。”
他小小年纪，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叶年休息了一会儿，抱着族谱又“铛铛”跑回了村长身边。
村长还在拜着祠堂里的列祖列宗。
叶年晃了晃他，说道：“你别拜了，你家祖宗死的早的早就投胎了，死的晚也没多大用。”
看村长一脸菜色，叶年脆生生道：“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
他还有些替谷秀陵不平：“村长，你知道谷秀陵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村长眼神闪烁：“这小子又不是我家孙子，我怎么知道？”
叶年瞪着他：“你真的不知道，骗小孩天打五雷轰，你发誓。”
村长身在祠堂，可不敢随便发誓。
他干脆装起耳背当听不见。
叶年又晃了晃他。
外面天气阴沉，就像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祸。
村长被叶年晃的差点心梗，他问道：“你这小孩，到底想干嘛？”
叶年：“谷秀陵的名字是谁起的？”
村长被逼无奈，只好说道：“是当时的长者去世之前取的，长者去世，谷秀陵刚好出生。”
他叹了口气：“我们只能认命。”
不认命又能怎么办呢？
他生在这儿，长在这儿，一代一代传下去，始终守着这个祠堂。
村长：“我们村已经付出了很多了，河秀村的怎么能冷眼旁观？”
叶年：“那你总该和谷大哥说实话吧，人还以为是鬼上身，让大家倒霉呢！”
村长陷入沉默，良久，他才说道：“这么多年了，他每年都在祠堂待两个月，刚开始，他还小，我不忍心说。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我又实在说不出口。”
说到这儿，他又义愤填膺：“我也想过，他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待在村里等着送死？我还让他爷爷试着送他出去，趁着年纪小，说不定遇到贵人，命数能有变动，谁知道送出村没几天，又被他爸妈送回来了。”
村长口中骂骂咧咧：“这夫妻俩，有了小的，就不管大的。唉，命数如此，亲缘淡薄。”
他说完了，跪在祖宗牌位前，脸上的沟壑一道一道。
叶年坐在他边上，听他继续骂骂咧咧：“老头子我也是倒霉，怎么就是我当村长呢，都怪我那爹，怎么就把村长给我当了呢。自从我当上村长，就没一晚睡得好觉，还不如早早死了下去和祖宗告罪。”
叶年叹了口气。
村长坐在他旁边也跟着叹气。
他还抱有一丝希望问叶年：“你和你妈都是天师，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叶年抱着膝盖，瞅着牌位后的将军雕塑，又看了看倚着柱子的谷秀陵，脸颊鼓了鼓，像是下定了决心。
叶年：“村长，你有谷大哥的生辰八字吧？”
村长不明所以：“有是有，你要他生辰八字干嘛？”
他忍不住吐槽：“他那个生辰八字我还找人看过，人都说这生辰八字是早夭的命。可他都活到二十了。”
叶年：“我小时候也过的不好。”
村长：“？？？”
看你这孩子，不像啊。
叶年：“以前我住的村子里动不动就有人骂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村长看了看后面的叶玫，心想你妈不是在那儿吗？
叶年又说道：“我每次都和他们打架，打的鼻青脸肿回家再被人揍一遍。”
他感慨道：“我没被人打死真是我命大，后来我就遇到我妈了。”
叶年郑重的向村长说道：“人的一生很长，走的路越远，遇到的人越多，命数改变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一切都不可变，那么天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村长看着叶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拿刀裁了裁，又从食指上弹出道光，瞬间几张纸叠在一起，经过一番裁剪化成了人的模样。
叶年轻呼了口气，心想自己的纸人手艺学的还不错。
他对村长说道：“把谷大哥的八字写给我。”
村长拿着笔写了一遍，叶年把八字贴在纸人身上，又去找谷秀陵，把他身上的纱布拆了下来，安在纸人身上。
叶年盯着谷秀陵，拿出了剔骨刀，他说道：“还缺点东西。”
谷秀陵被他盯的咽了口唾沫，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叶年道：“想让纸人变成人，一需要八字，二需要血肉，三需要灵魂。所以，你得给我点你的血肉。”
第60章 第60章
◎空坟◎
谷秀陵的腿上缠着纱布, 看着叶年。
叶年在给纸人勾勒身体，很快，纸人扁平的身体充盈起来，渐渐的有了实体。
但纸人身体受纸质影响, 还是发白。
叶年盯着纸人看了看, 从自己包里找出一盒颜料, 他用颜料调出色，站在小马扎上给纸人做粉刷。
冬日的风吹在叶年的眉毛上, 叶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涂了十几分钟, 叶年才把纸人身上上满颜色。
祠堂里的老人看着有一个人高的纸人，纷纷“嚯”了一声。
“这看着比做白事的老张家手艺好多了。”
“等我死了我也要做一个这样的。”
“唉, 这脸上怎么没有东西？”
叶年：“还差一点点。”
他转头看向叶玫，叶玫摆弄着手机，手机在她手掌里上下翻滚。
叶玫问叶年：“你准备好了？”
叶年点点头。
叶玫：“那好。”
她不仅心大，而且尊重孩子选择。
天师这一行, 本来就不适合温室成长。
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死了, 实战非常重要。
见叶年是真的准备好了，叶玫挥挥手，把他的身体和纸人贴在一起。
叶年和纸人背靠背, 身上的热度渐渐消失，纸人的身体慢慢热了起来。
渐渐的，纸人的皮肤开始由白变红，然后再变成麦色。
叶年的魂体飘了起来, 穿透身体的屏障, 进入纸人身上。
纸人身上刻下的八字亮了一下, 很快消失在皮肤内。
叶玫等了半小时, 纸人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五官。
刚开始, 五官并不稳定，连眼窝都在脸上移动。
叶年也觉得有些不太对，他控制着灵气在纸人身体里游荡。
足足过了半小时，纸人的脸才稳定。
叶年松了口气，睁开了眼。
祠堂里的众人震惊道：“纸人成人了，真的成人了。”
几个老头老太太连连后退，显然这件事超出了她们的接受范围。
也有胆大的老头老太太凑上来，直接上手摸了摸。
“摸起来和真的一样。”
几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不然怎么说人家是干这行的呢。”
叶年在纸人身体里，一手扶着自己原来的身体，一手还得挡着老头老太太。
他两只手都不够用，只好向叶玫求助：“妈，你过来。”
叶玫笑了一声。
“人家夸你呢。纸人学的不错啊。”
纸人的脸上露出点红色。
叶玫：“你控制点脸色，这是纸人，不是真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多了，会皮肤破裂。”
叶年连忙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叶玫把叶年的身体捞过来，抱在怀里。
叶年腾出了手，一旁的老头老太太也被村长拉了下去。
叶年走到谷秀陵面前，让他看了看。
叶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谷秀陵看着眼前这个和他有九分相似的纸人，脸上纠结了片刻，还是夸道：“非常好。”
谷秀陵：“突然看到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是挺奇怪。”
叶年努力蹲下来，拍拍谷秀陵：“相信我，你一定不想在地底陪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心理变态的鬼，这是最好的办法。”
谷秀陵迟疑了片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要死的，结果现在突然出了变数，此时心情异常复杂。
他盯着眼前和人无异的纸人，认真对叶年道谢。
“谢谢你。”
叶年：“不用谢。”
他“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我还没见过饿死鬼呢。”
他身上充斥着孩子的好奇心，没有恐惧。
见完谷秀陵，叶年才走到叶玫身边，看了看她怀里自己的身体。
叶年高兴道：“我现在好高。”
叶玫点头：“是啊。”
她看了眼祠堂里老头老太太，叶年身体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只好自己一手拖着，一边跟叶年走出祠堂。
祠堂内的老头老太太伸出头看向他们。
叶年心情很好的招招手。
他手里拿着一张刚刚让村长画的草图。
叶年站在叶玫身边，比叶玫还高一点。
他低下头朝叶玫说道：“刚刚村长说了，村里人最后一次看见棺材是在这儿。我们先去这儿。”
叶玫：“没那么麻烦，直接随便选间房子进去。”
她看了眼叶年的相貌，乍然这么一看还真的不太习惯。
叶玫：“不能浪费了这张脸，凭什么我们去找这只饿死鬼啊，让它来找我们。我们不着急，村子里的人在祠堂有吃有喝，能待好几天。我们就挑间有空调的房子待着。”
叶年点点头：“说得对。”
两人决定好，最后还是挑了丛月家的房子。
叶年乖乖跟在叶玫身后走进去，然后想了想，锁门也没用，干脆也不锁门了，直接走进客厅。
叶玫把灯和空调打开，然后把叶年的身体放沙发上。
叶年蹲在地上，戳了戳自己的身体。
“唉，第一次这样看。”
叶年开心道：“脸还挺软。”
他捏捏现在纸人的身体，再去捏自己的身体。
叶玫看了非常无语。
“坐好。”
叶年：“哦。”
他乖巧坐在自己的身体旁边，看着叶年拆了袋零食，自己吃了起来。
叶年：“我也想吃。”
叶玫：“你现在不需要吃东西。”
叶年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米七多的身高，叹了口气。
是啊，纸人不需要吃东西。
人生暂时失去了一项乐趣。
叶年只好朝后仰躺，倚着沙发。
沙发很软，叶年呼出一口气。
如果是正常的村子，在冬天晚上，人人都应该窝在家里，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但河谷村遇到了这种事，又接连办了白事，村里人开心不起来，自然也没有心思做准备。
此时，祠堂里的老头老太太被村长带着一起拜祖宗，祈求祖宗保佑。
村子里的叶玫和叶年一同坐在沙发里，等着饿死鬼上门。
叶年抬头看着墙顶上的白炽灯，自言自语道：“我们这儿应该很好找啊。”
他刚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村子里的爷爷奶奶都很节省，一出门到祠堂家里的灯都关了。
现在河谷村只有他们这亮灯。
这个饿死鬼怎么来的这么慢。
难道是被囚禁几百年了，腿脚不行了？
可它一个饿死鬼要腿脚做什么，实在不行飘过来不就成了。
叶年内心腹诽了一番。
叶玫等的无聊，打开电视，结果电视上也没有信号。
叶玫气得把遥控器一扔，和叶年一起等着饿死鬼上门。
夜深人静，叶年坐在沙发上，因为是纸人的身体，他还是不习惯，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
他转头看看叶玫，叶玫搂着他的身体，躺沙发上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
叶年比量着他现在的纸人身体和原来的身体，发觉现在自己的身体太大，叶玫没法搂。
他失落的叹了口气。
*
今晚的夜空中看不到月亮，只能看到点星星。
在寂静无声的角落，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动静。
一个锄头正在空中挥舞，一锤一锤的砸向一个坟头。
点点星光下，露出一个人形。
人形口中念叨着：“丛继军！丛继军！哈哈哈哈，你没想到有今天吧，子孙都是废物，连你的坟都护不住。”
他一锤一锤的砸着，眼里只有这座坟。
挖人坟头当然要亲手挖才能泄愤。
他的身体飘忽不定，等终于把坟头挖开，他一挥手，掀开上面的土，露出一个实木棺材。
“桀桀桀——”
他高兴极了，连喉咙都不受自己控制。
“丛继军，哈，就算你改名换姓，老子也记你一辈子，你等着，马上我就让你的子孙和你一起都挤在你这个破棺木里，一起热闹热闹哈哈哈哈……”
他掀开棺材，笑声戛然而止。
“尸体呢！尸体呢！”
他在棺木旁绕了一圈又一圈，棺材里空空入也，连陪葬品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
他目眦欲裂，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突然间，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遥遥看向不远处的村子。
村子里有人，可那群皮肤皱的像风化了一样的老头老太太不是在祠堂吗？
谷秀陵？
饿死鬼还记得这个名字，谷秀陵一出生时，他就感应到，这个新出生的孩子是个绝好的容器，能带他重回人间。
“他倒是大胆，比丛继军这个只知道躲在暗处的窝囊废强多了。”
饿死鬼一脚踢开锄头，回头望向丛继军的坟头。
终于还是没忍住，只听“砰”的一声，丛继军的坟炸开，尘土飞满天。
“晦气。”
饿死鬼看着老仇人的坟炸开后，才往河谷村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想，要是能有新鲜的活人就好了。
啧，早知道当时应该第一个把河谷村村长弄死。
现在都没年轻人来河谷村了。
村里里的老头老太太干巴巴的，别说身上的肉了，连灵魂都透着苍老的气息，一点都不好吃。
要不是没得吃了，他怎么会去啃这些老头老太太。
啃的他牙酸！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河谷村村口，看到村里有个房子亮了灯。
饿死鬼停在原地嗅了嗅，是谷秀陵的味道。
这孩子终于想通了，能做他的容器了？
他脸上扬起笑，冲着亮灯的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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