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下楼之后,魏郁没有找个地方休息,而是四处摸摸走走。
他来到客厅的沙发前。
桌面上放着一只用过的玻璃水杯。
魏郁自然地拿起,慢慢喝光魏应城剩下的小半杯水。
淡淡的薄荷味道……
魏郁想这个味道想得快疯了。
每次靠近魏应城,都能闻到这个味道。
但太远太少了。
魏郁的渴求像个无底洞,他想占据全部。
魏应城的全部,他从头到尾都要闻个遍。
但现在……还只能忍着。
魏郁的嘴唇贴着杯壁碰了又碰,似乎这样就能再次和魏应城柔软的唇瓣接触。
窗边的地面上积攒这小片雨水,这是客厅除水杯之外留下的痕迹。
除了这两处,整个一楼都像无人入住般干净。
就连魏应城行李箱都还在放在一楼没有打开,魏郁猜他一定是独自入住,到了之后就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过。
毕竟黎若柏没有来,白天还看到郑立从桥上跳下来。
回想起魏应城过于激动的反应,魏郁有些后悔。
郑立这个垃圾,死都死不干净,害得哥都被吓到了。
魏郁在脑海里幻想着魏应城从进门到坐下的整个过程。
魏应城眼睫低垂的角度,紧张时不自觉咬唇的小动作。
还有坐下也不会塌下的肩膀和腰。
都在魏郁脑海里真实地上演了一遍。
他暗中观察魏应城太久,对魏应城的每种情绪每种反应都了如指掌。
魏郁坐在沙发上,仿佛就和下午坐着发呆的魏应城并肩同坐。
不同时空里,他和魏应城亲昵地同享一杯水,一起看窗外的风景。
天空黑压压一片,屋内灯光亮着,但挡不住寒意在空气中流窜。
魏郁忽然看了看时间。
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房间的垃圾桶都是空的。
哥又没有好好吃饭……
魏郁起身,去到别墅里的厨房翻找一番。
厨具餐具调味料一应俱全。
双开门冰箱里配备了最基础的食物,橱柜里还有些面包。
他个子高,轻易就看到柜子靠里很容易忽略的意大利面。
魏郁思索片刻,忽然展开一个笑容。
半个小时之后,一份卖相不错的拌面摆在餐桌上。
魏郁对着水龙头冲掉手指上因为切配菜不断流出的血迹。
密密麻麻的小刀口并不疼,但魏郁不想魏应城拿起餐盘摸到他留在上面的血迹。
过去魏应城也经常因为做饭把手弄伤。
这都是还给他的。
说来也奇怪。
魏郁学所有事情都奇快无比。
乐理零基础的他都能在听一遍钢琴曲后就能摸索着弹出来。
但偏偏做饭怎么都做不到熟练。
望着被清水冲淡成浅粉色的血液大旋冲进下水道,魏郁想:可能是上天故意夺走这项天赋,惩罚他一辈子一边流血一边给哥做饭。
*
魏郁端着碗筷敲响了二楼卧室的门。
“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魏郁看着门锁愣了几秒,劝自己不要强行把锁拆开。
这样哥肯定不高兴。
他从旁边拽来一个小柜子放在门边。
“哥,我把吃的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了,你一会记得吃。”
担心魏应城赌气,魏郁又说:“也许台风一两天都不过去,接下来几天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现在还是多补充些能量。”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魏郁相信魏应城能想明白这个道理,转身下了楼。
看着已经收拾干净的厨房,魏郁才想起来忘记给自己也做一份了。
他拆开面包,随便吃了两口,心一直都惦记着楼上。
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魏郁一直没有听到楼上开门的声音。
在等几分钟,如果二十分钟还不出来,就打开门看看情况。
魏郁刚做完决定,忽然眼前乍黑。
整栋别墅的电都断了。
魏郁眯着眼适应眼前的昏暗。
“咚”一声闷响。
魏郁察觉是从楼上传来后,立刻冲了上去。
“哥!”
柜子和碗筷都在原位没动。
他攥紧门锁扭转,咔哒咔哒几下都没有打开。
魏郁一边拍门一边叫:“哥!你开门!”
刚才那声闷响的确是从卧室的位置传来的。
魏郁顾不得别的,后退几步蓄力,一脚把门踹开。
铺面而来的就是阴冷潮湿的海风。
一扇窗户开了个大缝,冷风席卷着雨水疯狂吹进屋内。
魏郁眯着眼辨别屋内的情况,摸着黑来到窗户边。
这窗户是外开式,限位器故障卡住,用力关也会留一条缝隙,这样看起来是关起来了,但等风一大,窗户就被吹开了。
魏郁伸出去关窗的胳膊瞬间就湿透了,雨水顺着胳膊流到他上半身。
咸涩的海水带着砂砾,在刀口上磨得生疼。
魏郁咬紧牙关,转身寻找魏应城的身影。
从刚才开始,魏应城就一声不吭。
哪怕他再生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理人。
那只有一个可能——魏应城现在发不出声音。
魏郁心跳极快,靠着直觉摸到床边。
太黑了。
他忽然想起手里的打火机。
“啪。”
一团火光亮起。
魏郁终于发现魏应城的位置,
靠着窗户的床上鼓起一个小包,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哥?!”
他靠近。
魏应城就裹在被子里,面色不正常的红。
魏郁站在这个位置吹几分钟就已经手脚冰凉,要是魏应城在睡着之后被吹上几十分钟……
魏郁伸手摸了摸魏应城的额头。
烫得惊人。
魏应城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取暖,但还是瑟瑟发抖。
他的意识迷迷糊糊,以为自己是在雨里,身上是潮湿的衣服才这样冷的彻骨。
恍惚间,他听见有个声音叫他哥。
“哥,哥!”
魏郁咬牙,收了打火机,把魏应城裹着被子一同抱起。
一楼空间大,现在更冷了些。
但比起二楼,这里没有风也没有雨水。
魏郁把魏应城放在沙发上,跪在地摊上用手试探魏应城的额头。
好像比刚才还烫了。
他身上的被子湿了一个角,魏郁想换楼上柜子里翻出来的备用被子,魏应城终于迷迷糊糊地喊冷。
魏郁单膝跪在沙发边和他平视,轻声说:“哥,你松手,被子湿了。”
魏应城眉头紧皱,嘴唇起了一层干皮。
魏郁耐心和他解释,手去掰开魏应城的手。
但每次刚刚掰开一点,魏应城又倔强地捏住另一处被边。
魏郁哭笑不得。
很可爱,但现在不是可爱的时候。
湿被子越盖越冷,魏应城的体温不能再高了。
魏郁晃了晃魏应城,“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魏应城鼻子里发出“嗯”声。
在魏郁期待的眼神里,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一点点。
魏郁怕他看不清,拨动打火机举到面前。
“哥……”
话没说完,见到打火机的魏应城猛地向后退。
他神色惊慌,沙哑又可怜地说:“别过来。”
魏郁微怔。
火光在他眼前摇晃……
寒冷的圣诞节。
黑暗里的打火机。
这是魏应城噩梦的开端。
意识到这一点的魏郁喉咙里仿佛哽了一根细而长的鱼骨,扎得他又痛又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打火机这个片段……看修改版的读者就看不到咯,魏应城的初吻你们都没看到。
第72章
满屋寂静中,二人的呼吸声重叠在一起。
魏应城全身冷得打颤,但脸上又烧到发烫。
他蜷缩在沙发上,心里的不安因面前跳动的打火机火光爆发。
他害怕黑暗,但更害怕黑暗里突然出现的火光。
三年前那次圣诞节。
他在几近绝望时回到家,看到的却是魏郁和父母和乐融融的过生日的场景。
但那天也是他的生日,他们都不记得……或者是他们都不在意。
魏应城努力改变过,但除了让所有人更讨厌他之外,没有别的作用。
从那次开始,他想放弃了。
如果改变不了,就乘早离开吧。
他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存在。
那时候的魏应城以为躲回房间,就能暂时得到喘息的空间。
却在回到卧室里被魏郁按在墙上强行亲吻。
黑暗房间里,魏郁按下打火机照亮的面容,嘴唇被撬开入侵的湿.滑感觉,这些足够构成一场令人窒息的噩梦。
即便到了三年后。
魏应城还记得那时候脑袋里紧绷的弦瞬间断裂的感觉。
过去不能接受,现在依旧一样。
他是真的把魏郁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
魏应城头疼地厉害,整张脸毫无血色。
魏郁熄灭打火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
“哥,你别害怕……这条被子湿了,你现在发烧了,必须盖一条干净的被子。”
但身上这条被子是唯一能带让魏应城有安全感的东西。
他现在固执地像个孩子,尽管已经冷到牙齿大颤,也死死攥着被角不愿意松手。
魏郁怎么哄没办法,只能咬咬牙,掀开被子一角,自己也挤进被子里。
他身上是热的,这样既能帮魏应城取暖,也能让被子干的快一点。
魏应城眼前看不清楚,高温也烧得他头脑模糊。
当被子被掀起来的时候,魏应城心里涌起巨大的危机感。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等待魏郁靠近。
沙发空间被一再压缩,他已经推到最里。
他的后背抵着靠背,而身前不得不和魏郁贴在一起。
魏郁就像一个滚烫的发热体,驱散魏应城遍体寒冷,但也不知这滚烫何时就会把自己烫伤。
魏应城用胳膊挡住了魏郁的胸膛。
“别过来……”
魏郁双眼习惯了黑暗的环境,他能看到魏应城紧张警惕的表情。
魏郁的鼻息近在耳边,魏应城手脚并用地往后退,试图离开魏郁的怀抱。
只是他无路可退,挣扎着动作除了把被子里的热气全都放走,就是无意中增加了和魏郁的接触。
魏应城烧得脸通红,虚虚睁着的眼带着一圈泪光。
“魏郁,你别抱我。”
魏郁的双臂强行把他纳入怀中,他看不清魏郁的姿势,这样更让他不安。
魏郁摸着魏应城的后脖颈,轻声安慰说:“你回头再气行不行,等你好了,想怎么都行,这个时候你要是烧坏了该怎么办?”
魏应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有多烫,他感觉自己冷,但其实烫得像块炭,魏郁抱着才一会,就已经热的浑身出汗。
魏郁回忆别人安抚受惊小猫的动作,慢慢摩挲着魏应城的后颈和背。
“哥,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求你了……你要是有事,我该怎么办。”
魏郁喉咙干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成了呢喃自语。
只有在魏应城身边无人又虚弱病倒的时候,他才得到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摸一摸魏应城瘦薄的肩胛骨,闻一闻魏应城身上清爽的薄荷香气。
也只有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才允许自己泄露出无力挽回这段破碎关系的绝望和迷茫。
他明明和魏应城靠的这么近,却无法得到魏应城的回应。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弥补?
魏郁将脸埋进魏应城的肩窝,试图用这种接触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魏应城就像是睡着了般安静。
魏郁闻着梦寐以求的香气,臂弯抱着无法挽回的人,他开始痛恨自己这个时候太过清醒,不然他就能告诉自己:魏应城已经回到他身边了。
“哥,我真的后悔了,可是我没办法回到过去,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魏郁唇瓣微凉,一张一合时蹭到魏应城脖侧的肌肤。
忽然,三个尖锐的接触点隔着衣服戳在他腰边。
魏应城声音沙哑且虚弱,“你别动我。”
魏应城和他说的每句话都带着拒绝。
明明已经虚弱到说四个字都喘息不已,还不忘记防着自己。
魏郁不知是该笑自己在魏应城心里地位非凡,还是哭自己混蛋形象深入人心。
魏应城一直悄悄藏着那把叉子。
他一直在防着魏郁,等着魏郁出格就出手。
“你找错位置了。”魏郁握住魏应城的手,在黑暗中寻找他腰边的刀口。
叉子抵在肉上的感觉格外鲜明。
魏应城屏息,那句你要做什么还没说出口。
魏郁用力带着魏应城的手对准就捅了上去。
“魏郁!”
魏应城挣扎着抽出手。
他的手腕被魏郁捏着,要不是刚才他及时卸了力气,那把叉子就不止是划破魏郁腰上的皮肤。
魏郁问:“你为什么手软?难道你不想报仇不想折磨我吗?”
他的语气冷静中透露着少许兴奋,就好像他比魏应城更期待自己受伤。
叉子不知掉到被子什么位置,他又带着魏应城的手去摸那片反复发炎受伤的刀口。
缝合部分肿胀发热,不规则的刀疤上还能摸到粘稠的血液。
魏郁察觉到魏应城在抗拒,反而更用力地让魏应城一掌按在伤口上。
他疼得眉心抽搐,但莫名舒爽。
魏郁说:“如果你刚才把叉子插进来,我就算一时半会死不掉,也会非常难受……你是因为什么犹豫?”
“魏郁,我不会变成你,同态复仇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听到这句话,魏郁明白魏应城的意识清醒回来了。
魏郁松开魏应城的手腕,自嘲地说:“我刚刚还在想,你是不是对我心软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吗?”
魏应城告诉他:“是。”
魏应城:“我恨你,但是我不打算像你期待的那样纠缠下去。”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就算魏郁被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哪有能怎样。
他不会有所获得,也不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魏应城承认自己没有大干一番事业的野心,他从来不是这种强硬的人。
也许是因为魏应城说到魏郁的痛点,他一直没有说话。
空气静到只有两个人喘息的声音。
时间流逝时,魏郁不知想了什么。
魏应城几乎快要睡着时,魏郁说:“你还在生病,不说这些了。”
魏应城刚才的反驳可以算是回光返照,他现在全身骨头像散架了一样酸痛。
头疼,胳膊疼,腿疼,哪里都疼。
鼻子也塞得厉害,魏应城只能张开嘴呼吸。
一呼一吸间流露出的薄荷气味在两人之间流淌。
魏郁一反常态没有因为魏应城的话生气,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魏应城的意识模糊地提醒自己不要放下警惕,于是说:“魏郁,我不想和你睡在一起……太热了。”
他一边用力呼吸,一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魏郁按住他,语气比之前都要认真。
“不要乱动。”
这不仅仅是热气被送走的原因。
魏应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装的有耐心,你装这么久不累吗。”
他刚才只是太累太困,但并没有完全睡着。
魏郁靠在他肩上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魏郁装得很真实。
连压抑的呼吸声都像真的。
魏应城眨了眨眼,小声说眼睛好干。
但其实他的眼睛已经足够湿润。
他掀开上半身的被子,一双含水的眼睛镶在红扑扑的脸上,警惕地看着魏郁。
魏应城:“你不许看我。”
魏郁:“……你别看我。”
魏郁抬手把他重新塞进被子里。
魏应城热得不行,挣扎着不让盖。
魏郁说:“你再闹我就要硬了。”
不是威胁,是真的。
魏应城猛地把他推开,手不知按在何处,引起魏郁一声吃痛的闷哼。
魏郁倒吸凉气,魏应城脸红又忐忑地说:“你……活该。”
魏郁咬牙忍痛道:“没事,你按到的是伤口。”
折腾一番,魏应城总算老实下来,裹着被子盯着魏郁。
魏郁把叉子找出来重新塞给魏应城,“你拿好了,睡觉不要扎到自己。”
如果他不给找回来,恐怕魏应城觉都不能好好睡。
魏郁问:“这样能好好睡了吗?”
魏应城把叉子抱在胸前,抿唇道:“你下去。”
魏郁摸摸他的额头的温度,“怎么比刚才还热了。”
“真的吗?”魏应城打算自己试一下,抬起的手被魏郁拦住。
魏郁再次把他裹起来,疲倦地说:“哥,我也累了,就这样睡吧,好不好?”
今天晚上魏郁一直没停下,刚才伤口被三番两次碰到,身上出的冷汗都没干透。
说话的语气除了哀求,还有些无助和妥协。
不知是困意袭来让魏应城不想再挣扎,还是手里握着武器不再害怕,魏应城“嗯”了一声,结束和魏郁的拉扯。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似乎做了一个很久很沉的梦。
在梦里没有任何烦恼,魏应城倒在柔软的羽毛堆里,放松地度过了一晚。
再次睁开眼,魏应城的意识还没有彻底被唤醒,恍惚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
雨还在下,但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些许光束穿过厚重阴暗的云层照在海面上,仿佛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魏应城的手脚有些发麻,上半身还横着一条胳膊,在逼仄的空间把魏应城睡着的空间压缩到自己身前。
魏应城耳后是炽热鼻息的吹拂,背后贴着有力的心跳。
他被魏郁手脚穿插地抱住。
魏郁手臂围着他的胸膛,大腿挤进他的双.腿。
就像两根长在一起的藤,纠缠着睡满整张沙发。
“哥……”
魏郁忽然开口,激得魏应城转过身去。
原本靠挤才睡上沙发的魏郁“咚”一声摔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魏郁也有些发懵。
魏郁坐在地上呆了几秒,表情迷茫地不像他。
魏郁摸了摸脸,问:“这是哪?你是谁?”
魏应城明显没有心情和他玩这些,把被子丢到他身上。
“为什么不穿衣服?!”
魏郁赤着上身,精瘦的肌肉线条就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好在魏应城自己穿戴整齐,和昨晚比起来一件没少,否则他真的以为魏郁这个混蛋做了些什么。
魏郁也很无奈,撑着身子站起来,一边揉捏被压麻的胳膊,一边说:“昨天你烧糊涂了,我喂你喝水,你全吐出我身上了。”
那件湿透上衣还在一边的椅背上晾着,无声诉说昨晚魏应城的虚弱和无理取闹。
他昨天和魏郁说了什么……
魏应城努力回忆,但脑海里只有零星的记忆。
他鼻子堵得厉害,这会感觉呼吸不通畅,只能口鼻并用地喘气。
魏郁:“还没退烧?”
魏郁伸手摸他额头。
“还有一点热……再吃点药吧。”
魏郁的掌心贴着他的额头,一只手几乎快挡住魏应城的眼睛。
魏郁感叹说:“你的脸还没有我张开的手大。”
魏应城忽略他这句话,扯开那只在他脸上的手。
魏应城:“你怎么知道还在发烧?”
魏郁:“过去生病都没有温度计,就只能靠手来感觉。”
在他小时候,发烧也是会被妈妈搂在怀里试温度的。
只是等他学会了,家里却只剩他和那个酒鬼。
腰间的刀口忽的作痛,让魏郁从那段回忆里抽身。
魏应城鼻子不通气,苦恼地用手纸擤鼻子。
但鼻头擦得通红也没有见效。
魏郁捡起地摊上的被子抖了抖,把魏应城裹成一座三角形的小山。
魏郁:“你抱紧一点,鼻子就不堵了。”
可能是生病太累了,魏应城连阻止魏郁和骂他这两件事都不想做了。
他想节省精力让自己好得更快。
魏郁……到时候再说吧。
魏郁看着他迷糊朦胧的样子,忍着亲一下的想法,起身倒水分散注意力。
电力已经恢复。
但并非是电力系统,而是酒店的发电机供电。
电流又小又不太稳定。
房间里的灯光一闪一闪的,魏郁索性把灯关了。
除了水壶运行发出声音,就只剩下窗外下雨的声音。
魏郁来到窗前眺望海边,宽阔背肌像古希腊雕像般结实漂亮。
“雨快停了。”
魏应城抬头,和转过身的魏郁对视上。
不知怎的,魏应城从魏郁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悲伤的意味。
他不相信魏郁的话,不相信魏郁的表情。
可每次魏应城的清醒,都出现在被错觉击中后。
每次坚定的不相信,都是因为几秒前差点相信。
魏应城用这种方式反复警告自己。
只要魏郁有所表现,他就像肌肉记忆一样地警惕。
或许魏郁有些许真心,但魏应城宁愿不要那丁点真心,也不要连同谎言一起接纳。
气氛诡异地静了下来。
魏应城起身,说要去楼上洗澡。
魏郁说:“你现在洗了会着凉。”
魏郁的担心是对的,魏应城只是走到楼梯这段路,两条腿就已经无力到发软。
但他也不想面对魏郁这个样子。
魏应城:“我去换衣服。”
说着上了二楼。
门边柜子上的面碗还在。
魏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哥,你行李都没拿。”
他把行李箱提上去,看到魏应城正在侧头看着柜子上的那碗面。
一夜过去,芝麻酱拌过的面已经坨成一团。
虽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大概能猜到不会很好看。
魏郁脸上有些挂不住,把行李箱推给魏应城的同时,把碗筷端下了楼。
面条倒进垃圾桶,就像之前那些被魏应城丢掉的便当。
魏郁深吸一口气,翻找出鸡蛋和牛奶。
复杂的不会做,简单的总能行了。
*
魏应城下楼时,魏郁正在和锅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较劲。
锅铲挂着锅底,发出刺耳的声音。
魏应城叫他的名字,魏郁立刻转身挡住灶台。
魏郁笑着问:“怎么了?”
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心虚。
魏应城把手里的T恤递给他,“你把这个穿上。”
魏郁这样赤着上身走来走去,实在不像话。
魏应城刚才简单洗漱过,身上的薄荷味道越发浓郁。
魏郁一手接过衣服,一边问:“哥,我能用你的东西洗个脸吗?”
魏应城没否认,和他说洗手台左边的就是,牙刷用酒店准备的就好。
魏应城动了动鼻子。
有股奇怪的气味隔着堵住的鼻子唤醒嗅觉。
魏应城问:“你在做什么?”
魏郁关了火,“没什么。”
一个无关紧要的回答。
魏郁立刻转移道:“哥你想吃热干面?我做给你吃。”
魏应城这才明白那碗冷掉坨了的面是什么。
魏应城:“……我不饿。”
魏郁被三番两次被拒绝后,也没有继续纠缠。
他懂得扬长避短,这种短板展示过那么几次,就还是不要拿出手了。
厨房里有烟火气,两个人的对话没有任何火药味,甚至平静到不像话。
魏应城恍惚间有种来到另外时空的感觉。
这里的魏郁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他和魏郁的关系也没有到决裂不可。
但窗外猛地一声雷,惊醒了魏应城。
魏郁还站在他对面,笑着和魏应城说:“我先穿衣服好了。”
这件衣服质感很好,是魏应城会喜欢的棉麻质地。
但他穿上T恤后没有意料中的紧和短,反而大小合身……
魏郁心里一沉,问:“这件衣服……是黎若柏的?”
魏应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是。
“我的衣服你穿不了,先穿他的吧。”
这是他和黎若柏准备订婚住的别墅,带着黎若柏的衣服正常不过。
魏郁穿的是衣服,身上却像被火烧过一样烫。
身上烫,心更烫。
魏应城说:“你不喜欢就脱下来。”
他以为魏郁会生气,但魏郁什么都没说,把装着牛奶的杯子递给他。
魏郁:“你喝吧,我上楼了。”
魏应城握着玻璃杯,里面的牛奶还是热的。
“你……”魏应城开口。
“他又不在,我穿就穿了,他和你在一起,我穿他的衣服又怎么了!”
魏郁的语气忍着怒气。
魏应城指了指他身后,“你的锅里冒烟了。”
“靠。”
垃圾桶里多了一堆煎得外糊里稀的黄油炒蛋。
*
密集的雨渐渐变得稀疏。
天空也愈发亮起来。
魏应城握着无信号低电量的手机发呆,思考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他的计划里的今天:零点一过,他就和黎若柏正式订婚,以结婚为最终目的共度余生。
但现在的他只能在这座和外界难以联系的孤岛上,和魏郁困在一起度过了快二十四小时。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简直和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魏应城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却发现指根空空如也。
戒指去哪了?
魏应城猛地站起身来。
昨晚不小心掉在沙发上了吗?
魏应城弯腰翻找着被子和沙发缝隙。
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机猛地震颤,紧接着是铃声响起。
魏应城瞪大眼睛起身。
来电显示为黎若柏。
魏应城急忙滑动屏幕,但在他接起那一刻,电池里最后一点电量也随即消耗殆尽。
魏应城对着那边叫了几次名字都没得到回应,这才意识到手机已经关机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一些信号,却被他生生错过。
魏应城焦急地寻找充电器,眼睛余光看到从二楼下来的魏郁。
魏郁脚步悠闲,身上穿着黎若柏的衣服,却穿出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干嘛呢?”魏郁嘴角带笑。
魏应城佯装无事,实际上已经把手机放进口袋。
魏郁上下打量的目光像是X光,轻而易举就能把他看穿。
魏应城让自己别紧张别乱动,魏郁想看就让他看。
但当魏郁向他走来的时候,魏应城还是攥紧了拳头。
魏应城:“你要干嘛?”
魏郁伸手……
错开他的腰边,伸手拿起他身后茶几上的瓶装蒸馏水。
魏郁后退几步掀起衣角,打开瓶盖用水清洗腰边刀口上的血液和脓水。
他用毛巾擦去脏污,额角冒出冷汗。
似乎是怕魏应城多想,他挤出笑容说:
“再不处理的话就要严重了,总不能让你拖着我走。”
魏应城护着手机,一边默默把静音按钮拨过去,一边分散魏郁的注意力。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魏郁微怔,没想到魏应城会这样问。
魏应城猜:“你自己弄的?”
魏郁眼神有些奇怪,问:“如果我说是为你了呢?”
魏应城蹙眉,“什么意思?”
魏郁又轻佻地笑了笑,“不逗你了,是我不小心弄的,至于细节……没什么好说的。”
魏应城已经悄悄把手机静音,“嗯”了一声没再继续。
他计划着怎么才能瞒过魏郁拿着充电器去二楼打电话。
而魏郁擦完伤口,深叹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多说几句话……”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让魏应城警惕起来。
魏郁无可奈何地说:“你真的知道怎么让我又生气又伤心。”
魏应城感觉不妙,正要从这里离开时,魏郁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
“什……”
魏应城的质问堵在喉咙里。
魏郁递给他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他的手机。
见魏应城并不信任自己,魏郁说:
“不是要用吗?总不能让我把黎若柏的电话号码背给你吧。”
说完,他像是妥协了,在屏幕上点了几个数字然后拨通。
“趁现在有信号快打吧,我去楼上。”
他揉了揉额头,和魏应城说:“哥,有时候我自己都感觉我不像我了…”
魏郁越来越不像他了。
魏应城比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可能黎若柏也一直在等电话,这边刚刚拨通,他那边就立刻接了起来。
“喂?是应城吗?”黎若柏的语气有些焦躁。
“是我。”
魏应城留意着魏郁的表情,魏郁挑眉,主动转身去了厨房。
水声传来,魏郁低头洗杯子的声音盖住了魏应城说话的声音。
魏应城没有继续说话,黎若柏追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魏应城轻声说。
他的手捂着听筒,尽量让声音别传出去。
就算魏郁躲开了,他也不能放低警惕。
“你没事就好。”黎若柏松了一大口气,“你在酒店里吗?食物和水都有吗?我联系不上你,提心吊胆一整天,酒店说会有救援队来支援,你别担心。”
他宽慰着魏应城,但自己的语气也十分疲惫。
魏应城猜他虽然在S市,但也忙得焦头烂额。
“我这里还有电,食物也够,你不用太担心我。郑立他……”
魏应城的话忽然收住,他想到如果魏郁开了通话录音,那他和黎若柏说的话都会被魏郁听见。
魏应城捏了捏眉心,和黎若柏说:“订婚的事情怎么处理?暂时取消吧。”
黎若柏“嗯”地有些犹豫,“真可惜,明明就在明天了。”
他苦中作乐道:“好歹也算和你二婚了。”
魏应城笑了出来。
黎若柏:“知道你没事我就安心多了,照顾好自己。”
他又开始唠叨那些基础的生活常识,把魏应城当成小孩一样事无巨细的交代。
光是听着黎若柏的声音,魏应城就能想象到他在那边表情有多严肃。
喋喋不休了一分钟之后,魏应城打断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你独自待在房间里我怎么放心啊,你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好好吃饭。”
魏应城忽然心虚地侧目偷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看到魏郁还在低头洗着杯子,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就好像他背着黎若柏做了什么坏事。
可他和魏郁是被迫关在一起。
“应城,应城,你在听吗?”
魏应城被黎若柏唤了回来,“在,我在呢。”
黎若柏语气轻松了许多,和魏应城说:“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之前和你说的你妈妈的事情,她说可以和你见一见,你……愿意吗?”
魏应城愣了几秒。
他心里走马灯似的跑过无数想法。
如果只是见一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黎若柏安抚道:“阿姨我也没见到,但是能听出来是个不错的人,言辞里也很想和你见一见。”
“是吗?”魏应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激动,但还是不小心被黎若柏发现了。
黎若柏笑着说:“那我继续和阿姨说,你在那边好好的,等你回来,我们就去见她好不好?”
魏应城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刻,他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
对亲人的定义已经变得太模糊和遥远。
妈妈……
自己有多久没有叫出这两个字了?
“应城……应、”
黎若柏的声音变得卡顿,听筒里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
信号中断。
通话也被迫结束。
视线看着结束通话的页面,魏应城的心却不在上面。
他攥紧手心,模拟出项链还在掌中的感觉。
“这么快就打完了?”
魏郁的声音传来。
他一边收拾洗干净的餐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还要不要给别人报个平安?臧北天的号码我可没有。”
魏郁挑眉,思考了几秒和魏应城说:“不过我可以帮你找臧北天表舅男朋友的前男友兼前小妈联系到他。”
说着,他自己也被这复杂的关系说笑了。
“妈的真乱啊。”
魏应城没说话,魏郁心里疑惑,不知黎若柏和魏应城说了什么,才让刚才心情不错的人变得沉默。
魏郁放下手里的活,擦干净手向魏郁走去。
魏郁:“怎么无精打采的……错过订婚很伤心?”
魏应城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不想说话就算了,我也只是想趁着现在还能和你说话就多聊几句。”
魏郁侧头看了看窗外,用一种居于遗憾和感叹之间的语气说:“天要晴了,马上你就能走了。”
这种无能为力又释然的语气实在不像魏郁。
魏应城侧目看他,魏郁问:“喝热水还是温水?嘴上都起皮了。”
魏应城叫住他,“我不喝水。”
他的手机还在魏应城手里。
结束通话后自动停留在通话记录的页面上,魏应城看到全部由原始号码构成的记录。
魏郁的记忆力非凡,所有号码都没有留备注。
这是魏郁三年前拥有第一支智能手机就没有改掉的习惯。
唯独只有一个号码留下备注。
是魏应城那个早就把魏郁拉黑过的号码被备注成“哥”。
如果不是看到魏郁和黎若柏的号码来往密切,魏应城可能还会回忆一下魏郁当初是怎么和他说的……
——“不能备注哥哥,叫哥哥显得我特别幼稚,就备注哥。我就给哥一个人备注,如果我出意外死了,法医拿到我的手机就知道你对我是独一无二的。”
魏应城深呼吸,问:“你要对黎若柏做什么?”
魏郁挑眉,给出的反应居然显得有些无辜。
魏应城重复道:“郑立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魏郁要说他和郑立的事情无关,魏应城就算是烧到四十度也不会信。
魏郁单手撑着桌面,手里端着杯子,淡然地说:
“问我对他做了什么,不如问问他对我做了些什么。哥,你不能真的以为他是什么绝世大好人吧?”
魏应城蹙眉,表情是最近一天内都没有露出的冷漠严肃。
魏郁叹了口气,双手投降道:
“好吧,我说。郑立的事算是我和他各做一半,最后是郑立自己完成的。”
他挑眉,“魏家之前那些事能传开是无风不起浪,这股风从何而来…不用我明说了吧。”
魏应城硬着声音说是魏家应得的。
但魏郁并不认同。
“魏家的确活该,那你呢?哥,他一再重提旧事,却没有考虑过你。他想要报复我,却总是踩着你的伤疤,他就是无能!”
舆论公积的不仅仅是魏郁,连带着一起被翻出来指指点点的还有古珠云和魏仲恺。
为了保住魏应城在魏家的卧室,魏郁愿意忍着被魏仲恺收拾。
但每当这些话题在S市还有网络上穿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戴着假少爷帽子的魏应城难免也会被当成下饭的笑料之一。
凭什么?
魏郁为魏应城感到不平。
“哥,你真的觉得他能保护你吗?不要事到最后还要你反过去帮他。”
“闭嘴。”魏应城提高声音。
“哥……”魏郁皱眉,表情凝重。
魏应城:“我让你闭嘴。”
魏郁抿住嘴,嘴角向下撇成委屈的弧度。
那个混血串儿狗凭什么被哥偏心?
魏郁花了这么多功夫才把这些事情藏起来,魏应城自己又花了多少精力才把那些事情放下,黎若柏却在背后联合郑立把事情一再翻出来……
如果不是看在黎若柏在魏应城心里不一样,魏郁用的形容词就不是“无能”这么温和了。
黎若柏就是废物,就是伪善,就是仗着和哥又感情基础胡作非为!
魏郁对黎若柏的厌恶达到空前绝后的顶点。
魏应城把手机还给魏郁,生硬地说了句谢谢,抬脚去了楼上。
魏郁:“哥你去哪?楼上窗户还是坏的。”
魏应城停下脚步,反问他:“我在打开的窗户前睡觉的次数还少吗?”
魏郁被刺得喉咙哽住。
魏家那件卧室里,魏郁对魏应城释放的恶意,他们都没有忘记。
好好的氛围,又被搞砸了。
魏应城上了二楼,在二楼的副客厅沙发上坐下。
魏郁紧跟着上了楼。
魏应城警惕地盯着他。
魏郁抬手脱了上衣,魏应城质问:“你干什么?”
“替你惩罚我这个混蛋。”
魏郁打开卧室的门,大股潮湿的寒风猛地吹了进来。
“反正雨也快停了,很快你就能出去了,我也无所谓了,哥你就在外面等着,看我什么时候烧到快死了再让我出去。”
魏应城皱眉。
魏郁是疯子。
但这样才更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之前太正常了,正常到魏应城总感觉他在计划着什么。
现在魏郁又开始发疯,魏应城反而安下心来。
魏郁进了卧室,魏应城叫住他。
“出来。”
魏郁:“为什么?”
魏应城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共处一室也难逃其咎。你要是想做点什么,就找个我不在的地方。”
“那样你就不知道了。”
解决这个问题到也不算难。
魏应城说:“你要是有什么大事,报道马上就会出来,要是死了,头版能连载一周。”
无数双眼睛盯着魏郁。
年轻多金的富少,媒体和无数少男少女都在关注他的动态。
魏郁点点头。
而后又说:“那我提前写好文案发给他们,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最在意的人是谁。”
他对自己提前安排后事的想法很满意。
魏应城抬眸看他,眼里是不理解和震撼。
“你真是疯子。”
魏郁也不理解他的不理解,“这不浪漫吗?我会为你死。”
魏应城抿唇,“魏郁,你……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楼下的座机忽然响了。
魏应城快步去接的同时留意着窗外。
虽然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但相比较台风来时的狂暴,此时的雨势依然温柔太多。
魏郁方才说雨快停了……可能是真的快停了吧。
魏应城接起电话,“你好?”
那边传来女声首先代表酒店向魏应城解释了当前的情况,又真诚道了歉。
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坚定,但仔细听也能听出来其中大部分情绪都是强撑,怕是在前面的通话里被各种投诉训斥过了。
也难怪。
这么大的酒店在面对突然的天气情况时采取的行动太少,住客当然会不满。
电话那边不停的道歉,和魏应城开出许多补偿条件。
魏应城“嗯”了几声,不想再多费口舌,这时候刁难她也无济于事。
只是在询问是否需要食物或药物时,魏应城提出让他们送来处理伤口的酒精棉球和纱布。
一直默默偷听的魏郁坐不住了。
魏应城放下座机转过身,看到魏郁直勾勾地盯着他。
魏应城:“干嘛?”
魏郁问:“你……受伤了?”
明明高兴得要死,却还要假装不知道是要来给他的刀口消毒的。
魏应城看破他的心思,先说:“给你的。”
又在魏郁喜笑颜开的时候冷声补充:“别想多,只是不想欠你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还得想办法架着我这个‘罪魁祸首’去探望你。”
魏郁挠了挠眉尾,“那是过去的我,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换个方式继续纠缠而已。
魏郁总有办法找到他在哪,然后再想办法让两个人不停见面。
魏应城扫了一眼魏郁,发现他又光着上半身走来走去。
精心锻炼出的肌肉搭配他那张脸,像个故意招蜂引蝶地的公孔雀,四处招摇地走来走去,就差把求偶写在脸上。
魏应城皱眉不已,“你别在我面前这样晃来晃去。”
魏郁刚听到这句话,怀里就被扔了一个沙发上的抱枕。
魏应城嫌弃他暴露,魏郁则说:“我一想到穿的是黎若柏穿过的衣服我就恶心。”
他对黎若柏的厌恶不加掩饰。
可能这次订婚没能顺利举行,魏郁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距离台风登岛已经过去一天半。
此时近第二天的中午。
魏应城思考着是不是应该让前台在送药品的同时也送点食物过来……魏郁做的东西,除了热牛奶,别的都不太像能吃的样子。
犹豫间,门铃响起。
但开门的过程并不顺利。
门锁似乎被什么卡住了,里外都无法打开。
绕是魏应城这种性格,也隐隐动了怒气。
“贵酒店的经营是在儿戏吗?”
他的质问引来了魏郁。
但魏郁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如果从院子出去到海滩,则需要徒步穿过沙滩近千米才能绕到酒店入口。
别墅的院子两侧和隔壁隔开,建起的栅栏也不容易翻阅。
外面的人一直道歉,但也无济于事。
这次反而是魏郁先冷静下来。
他捏了捏魏应城的手。
“没事,现在还有食物。”
魏应城的手发凉,怕是也没想到好不容易能出去,却又被不该出现的意外拦住。
魏郁接过沟通的责任。
他在谈判上有自己的风格,攻击性极强,说得外面的人哑口无言。
最后魏郁和外面确认到底了解决方案和最迟的解决时间,最后告诉酒店方已经留存了录音文件,让酒店方不得不对此认真对待。
等外面的人走了,魏郁和魏应城说:“再等最后二十四小时吧哥。”
魏应城点点头。
只能是这样了。
魏郁清点了厨房的食物,撑过一天足够了。
只是魏应城一直都没有怎么进食。
他又发烧又受惊吓,身体又不好……魏郁不希望魏应城又犯胃病。
他打开冰箱,在煎鸡蛋和水煮蛋之间,选择了不会出问题的水煮蛋。
热水沸腾时,魏郁发现屋子里好像没有别的声音。
“哥?”魏郁从厨房走了出去。
魏应城浅黑色的发顶从沙发靠背上冒出来,像个雨后长出来的蘑菇。
魏郁笑了笑,“哥,你在干嘛呢?”
本以为是他不想理人,但魏郁走得越近,越发现魏应城的耳朵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你又发烧了?”
魏应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额头滚烫。
昨天晚上魏应城吃药但不往下吞咽,药片全都因为吐出来浪费了。
现在去翻找房间配备的小药箱,里面的消炎药却只剩最后一片了。
魏郁把他用被子裹起来,把最后一粒药喂给他。
魏应城吸了吸鼻子,说:“反复高烧可能是病毒感染,吃药的效果不太大。”
他的脸都快烧冒烟了,还不忘自己在医学院里学的知识。
像个粽子一样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和魏郁说了一堆判断理由和治疗方法。
魏应城说得口干,魏郁却不回应,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魏应城问魏郁:“你干嘛这样看我?”
魏郁不敢说。
面对烧得有点发傻的魏应城,魏郁不敢说自己起了什么下流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昨天写毕业论文写了两万字,魂都写吐出来了,今天短短更一下。
第76章
这间别墅的上下楼大到可以容纳四五十人开派对,但魏郁偏偏要和魏应城并排坐在沙发上。
酒店处处出问题,但宣传图上的海景图片没有造假。
魏应城适应了高烧带来的不适,用干涩的眼睛眺望海面。
昨晚那场暴风雨来得声势浩大,仿佛要把大海掀翻。
而现在风暴褪去,海面变得平静而祥和。
天空中的云朵已经恢复了正常,太阳重新照耀着大地,海水在海风的吹拂下泛起阵阵涟漪。
阳光洒向海面也照进客厅。
魏应城微微眯起眼,挡住强到刺眼的光亮。
魏郁说:“明明昨晚还在狂风暴雨,今天看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昨天的雨淋不湿今天的海,它只是走出来了,不是没有经历。”
也行是魏应城还在发烧的缘故,他的声音沙哑且低。
魏郁以为他在伤心。
转过头看,魏应城的表情和此刻的海面一样平静。
魏郁张开嘴想说几句话做回应,可他一开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哽在胸口,再也发不出声音。
沉默的空气里流动着魏应城轻微的呼吸声。
魏郁不知在这段短暂的沉默里,魏应城是在回忆,还是已经像他说的:走出来了。
魏应城忽然转头问:“你妈妈……不,我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认真地盯着魏郁,等待一个具体的回答。
他试图幻想过,但是总是会和程婼的样子重叠。
可程婼不是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另有其人。
魏应城本来以为这个问题应该会好回答,但魏郁却思考了数秒还没答复。
魏应城眨了眨眼,又问了一次。
“忘了。”
魏郁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
过了不到几秒,他又说:“不过能生出像哥这样的人,应该也是个很好的人吧。”
他微微侧过脸,略长的额发盖住他那双漆黑的眼眸。
“忘了?”魏应城不相信,以魏郁的记忆,不可能会忘记。
魏郁挑眉说:“反正也找不到了,记住又有什么用。”
魏应城抿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是魏郁忘了,是他忘了。
他忘了魏郁一向把人分成有用和没用,谁都不会是魏郁的例外。
魏郁侧低着头,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气温逐渐回升,魏应城被捂出了汗。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又烧得严重了,但发现魏郁额头上也冒了汗,魏应城就放心掀开了被。
但魏郁似乎比他还要更热,赤.裸的胸膛快速起伏着。
“好热……”魏郁起身倒了一杯冷水,但还是不解渴。
他直接打开厨房的水龙头,将冷水泼在脸上降温。
但还是没有改善。
魏郁双手撑在水池两边,水滴顺着发梢流下,在滚烫皮肤上流下水迹。
魏应城默默看向他,视线停留在他腰侧那道红肿肿起的刀口。
昨天魏郁的伤口已经发炎,现在更是肿到连缝合线都快被包住。
魏郁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也发烧了,只感觉自己莫名发热。
看他又打开水龙头,魏应城冷声说:
“你伤口好不了,你就会继续发热,再任由它坏下去,就会从发热感染到败血病。”
魏应城除了冷眼相告,不想再做更多事。
但魏郁原本稍显迟钝的动作猛的一顿。
他抬头看向魏应城,眼睛里闪着光芒。
魏郁:“你是在……关心我吗?”
魏应城否认,“你想得太多了。”
医院里那么多绝症病人挣扎着想活下去,魏郁这种自虐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不尊重生命。
魏郁却坚定地说:“你就是在关心我。”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魏郁又重复了一遍。
“你在关心我,一定是。”
魏应城蹙眉,把反驳和难听的话都吞了回去,换成:“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和我无关。”
他就要出国了,这个时候和魏郁起矛盾不是个好选择。
魏郁把他的这个态度理解为所有动容,像条激动的狗向魏应城走过来。
“哥,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应城,我来了。”
黎若柏急到连门铃都忘了按,直接用敲门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到来。
他带着开门的人一起过来。
听着门锁被修理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魏郁的兴奋逐渐冷了下来。
魏郁:“你要走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有淡淡的不舍。
“这几天……哦不是,是这一天多和你在一起感觉真好,你有这种感觉吗?”
因为每分钟都像在梦里,所以才分不清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魏郁一直没怎么感觉疼过的刀口忽然剧烈疼了起来。
魏郁深呼吸,将这股顺着腰边慢慢爬上胸口的刺痛压制下去。
他扯动嘴角,对魏应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魏郁:“其实我们也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
魏应城下意识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但魏郁只是这样看着他,直到门被打开,黎若柏焦急地冲到魏应城面前。
魏郁整个人的反应都平静地不像话。
“应城,你没事吧……”
黎若柏关心的话猛的一顿,“魏郁,他怎么在这?”
魏郁打着赤膊,而魏应城脸色还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魏郁挑眉看向黎若柏,“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废物。”
魏应城拉住黎若柏,轻轻对他摇头。
郑立的事情才出,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和魏郁正面起冲突了。
黎若柏的牙咬了又咬,沉默地带着魏应城离开。
魏郁表情平静,甚至在魏应城从他不远处经过时淡然地说了一句“再见”。
魏应城分不清是魏郁现在变得冷静了,还是魏郁又有别的什么想法才让自己直接走掉,但魏郁这句再见是不会实现了。
他们不会再见了。
就因为是最后一面,魏应城才给自己和魏郁都留了一份体面。
昨日的雨已经结束,三年前的雨一样该停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二次更改:又在改论文了,晚上没有更新了qaq)
最近忙着毕业又是毕设又是答辩,有时候忙起来写不到三千字,有时候顾不上写会在评论区请假,见谅~等五月份基本就没事了,我再多写一点吧(如果这篇文还在的话qwq)
第77章
魏应城和黎若柏在岛上没有多做停留,被酒店为了赔偿联系来的船立刻送离。
船只缓缓启动,坐在摇摇晃晃的船上,魏应城有些疲倦地闭上眼。
他的体温还有些偏高,昏沉地靠在椅背上等待到案。
出发时,却仿佛听到有人在小岛的岸上叫他的名字。
……魏郁?
魏应城转过头,港口空无一人,刚才那个声音来自他的错觉。
也是。
这个时候都魏郁要么在处理自己的伤口,要么去找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的顾婳……他要是想拦,在黎若柏出门前就能拦住。
想到魏郁就默默看着他们立刻,魏应城心里已经回感觉惊讶。
在魏郁有所改变和魏郁等着使坏这两个可能里,魏应城理应倾向后者,但这一次,他的心底却有了些稀碎的声音……
只是音量太过微弱,魏应城听不出来这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远方平静的海。
黎若柏伸手挡住照在魏应城眼前的光线,“怎么了?感觉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在因为台风和魏应城失联的这段时间里,黎若柏设想过很多情况,唯独没想到会在打开门后会看到魏郁和魏应城共处一室。
是巧合?
还是有所预谋?
黎若柏不得而知。
除了有些发烧,魏应城全身都没有任何伤处。
相反是魏郁腰伤的伤疤看上去异常狰狞。
魏应城的面容映照在他眼中,表情淡淡的,甚至因为生病有些苍白和脆弱。
但好像哪里不同了。
黎若柏感觉在这分开的时间里,有些事情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黎若柏喉咙发干,把心里各种问题都按下去,问:“你怎么发烧了?”
魏应城大脑有些迟钝,“嗯”了一声还思考了一会才说是因为被大风吹了一个多小时。
黎若柏松了口气,紧紧牵着魏应城的手说:“这几天吓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熟悉的动作。但黎若柏敏锐地察觉有些细节不对。
魏应城的手指是空的。
“戒指呢?”黎若柏问。
魏应城的手指空空如也,那里原本应该戴着他和黎若柏的订婚戒指。
魏应城眉毛附近的肌肉僵的很,现在皱起来都感觉艰难。
戒指似乎在昨天就已经丢了。
但他烧得昏昏沉沉,意识到戒指丢了也没有精力去找。
等他醒了之后,又把精力在提防魏郁上,不知不觉就把戒指丢了这件事忘却了。
魏应城解释说:“应该是忘在酒店了……要回去找吗?”
船已经驶出去有一段距离,还载着酒店别的客人。
此时再回去,实在是大费周章。
黎若柏没有和魏应城表露太多,只是告诉魏应城自己会联系酒店把戒指找回来,让他不用担心。
但黎若柏越是表现的淡然,魏应城反而开始多想。
思来想去,和黎若柏解释起魏郁是如何进到他的房间里的。
从遇到顾婳开始,一直讲到台风突然转向登岛。
其实他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黎若柏他不是有意丢了戒指。
黎若柏沉默了一会,和魏应城说:“没事,我相信你,你一直都对魏郁很抵触,这次和他待了这么久,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他对魏应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和过去一样安抚魏应城别在意。
黎若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能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郑立的死拦住了黎若柏,台风又把魏应城和魏郁困在一起。
这其中有人为因素,但绝对不全然是人能操纵的,魏郁就算再有手段也没办法控制天气。
魏应城低着头思考,试图分析出点什么结论。
但他的意识就像一盘散沙无法聚集。
上一秒还在回忆和魏郁困在一起发生的事情,下一秒就开始犯困。
结果就是越想越糊涂。
黎若柏发现他昏昏欲睡,慷慨地让出自己的肩膀。
黎若柏:“困了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魏应城点点头。
闭上眼的时候,魏郁的声音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脑海里。
魏郁说……黎若柏为了报复他,即便会让自己的过去一次又一次地被别人谈论,也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是黎若柏会做的事情吗?
似乎是感觉到魏应城心里在想他,黎若柏和魏应城说:“你这几天恐怕心情也不好,等回到S市之后,我带你去见阿姨。”
他口中的阿姨就是魏应城的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也是过去抚养魏郁长大,又把他抛下的母亲……
黎若柏继续说:“其实换个角度想这次订婚没办成也并非全部是坏事,阿姨一直很热情地联系我,说没想到还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她特别想和你见一见,也特别想见证我们的订婚宴。”
他向魏应城转述着他了解到的信息。
郑阿姨之前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一个儿子,但已经分给了前夫,现在她独自一人生活,日子过得不好不坏,认出魏应城是因为看到了有关他们订婚的消息。
据她所说:因为一眼就认出自己孩子的长相,所以特别激动,想尽一切办法联系过来了。
魏应城对她过去的经历没有什么看法。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轨迹。
只是这事情中有些细节让他感到说不出来的怪异。
还有“郑”这个姓氏也同样让他下意识地皱眉。
这个姓仿佛总是出现在他最的生活里。
黎若柏则把他的情绪解读为茫然和担忧。
“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我偷偷收集了你的头发和阿姨的做了鉴定,她的确是你的亲生妈妈。”
黎若柏笑着和他说:“应城,以后你也有家人了。”
黎若柏是真心在为他高兴。
能替魏应城找回家人,既了却了魏应城的心事,也让黎若柏感到心安……他也算做了一件让魏应城终身难忘的事情。
正聊到郑阿姨,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魏应城只听到黎若柏一接起电话就叫那边“郑阿姨”,接下来的对话他就没怎么听见。
电话那边似乎很着急,语速很快。
黎若柏听完后表情有些微妙,简单回答了几句就挂了。
他迎上魏应城的目光。
魏应城看似不激动也不在意,但眼里隐隐闪烁的光辉是藏不起来的。
黎若柏主动笑着和魏应城解释:“没什么事,就是阿姨担心你,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
魏应城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心里却早已泛起涟漪。
如果真的是离异且膝下无子,那他之前无法融入家庭的担忧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现在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妈妈,他的期待多过担忧。
*
S市,郑家旧居。
郑兰结束通话后停在通话记录的手机屏幕自动熄灭。
她正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传单,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立刻将屏幕向上的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郑玉惊诧道:“妈,你这几天都在干嘛呢?怎么鬼鬼祟祟的。”
郑兰随口敷衍过去了,拉着他看手里这份传单。
“儿子你看这个房子怎么样?妈特别喜欢这个儿童房,这么大的空间住两个小孙子都够了。”
郑兰满腔激情地和郑玉介绍,但他们家现在别说买房了,连看病的钱也是从魏郁那拿来的。
想到魏郁,郑玉的脸拉了下来。
“妈,你说你大老远又跑回来干什么?魏郁要是知道我们偷偷回来了,把钱又收回去了怎么办?”
七位数的金额,是郑玉几辈子也挣不到的数目。
但郑兰却对这笔钱嗤之以鼻。
郑玉提到魏郁,郑兰更是脸色大变。
“他的钱脏,你不许拿!”
但这次却没像以往一样抱怨诅咒,反而说完就平静下来了。
她拉着郑玉继续说起房子的事情。
郑玉知道,她这哪里说的是房子,明明就是借着房子催婚催生。
他和郑兰说:“妈,咱们家现在连这个房子的厕所都买不起,哪里会有女孩和我结婚?”
他一直没和家里坦白自己的取向,怕的就是郑兰激动起来影响病情。
但郑兰对他的担忧表现得满不在乎,一副自信十足的模样,笃定道:
“你长得这么好,肯定有女孩愿意和你在一起的。”
郑玉叹气,拿郑兰无可奈何。
人越老越固执。
郑兰的病情还总反复不定。
对她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偏执极端,郑玉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只要不出大乱,也没什么问题。
好几天过去,郑兰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郑玉有些着急了。
“妈,你的事情还没办完吗?”
他担心被魏郁发现自己阴奉阳违,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妈妈的治病钱都没有了,还要被魏郁记恨。
郑玉的关心,她敷衍几句就过去了。
她对着镜子转来转去,摆弄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郑玉惊讶起身,问“你这几天到底是去哪了?这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
郑兰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伸手掐了掐郑玉的脸。
“妈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就别管了。”
说完就又拿着钥匙出门了。
郑玉追了上去,郑兰却对他摆摆手,拿出口罩和墨镜带上。
“你回去吧,妈记着呢,一定不让别人看到。”
回到家的郑玉却始终没有松下这口气。
妈到底在干什么……
郑玉脑子一团浆糊。
*
明明是定在中午见面,但魏应城清晨四点多就醒了过来。
干等到六点多黎若柏醒了,他才装作无事一样起床。
黎若柏看他一起床就直接去检查提前买好的礼物,就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紧张。
黎若柏起床,从背后抱住魏应城。
“没事的,只是见一面。”
魏应城合上礼物盒,点点头。
黎若柏一边低头用鼻子蹭他的脖子,一边说自己好困。
这几天,黎若柏肉眼可见的忙碌。
但魏应城问他,他就说没什么,就是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
魏应城视频确认过爷爷没事,别的事情他就管不上了。
黎若柏在忙,魏郁那边恐怕更忙。
魏氏内部的动荡已经大到一天一上新文的程度。
魏应城不想关注都会时长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魏郁执意和魏仲恺还有过去公司的高层作对,换掉了一大批可以称为“开国功臣”的老员工,引起轩然大波。
顾婳说他是疯子,魏应城也觉得是。
魏郁在拿整个公司的前程陪他玩命。
他近几次出现在媒体前的照片都能看出来面容消瘦苍白,除了更显得果决阴郁外,魏应城猜他的伤口恢复得并不好。
要在高压情况下完成高强度的工作,能好就奇怪了。
不过这些和魏应城的关心只止步于新闻。
自从那次海岛之后,魏应城就没有再见到过魏郁。
魏郁只管去打拼他的事业,想把魏仲恺打趴下,还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够魏应城处理完国内的事情然后离开。
黎若柏换好衣服,发现魏应城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凑过去亲了亲。
“还在担心吗?”
魏应城微怔,“没有,我在想事情。”
“没事的,一切都会顺利。”
他拿起刚才送上门的鲜花花束递给魏应城,“带着花,阿姨会喜欢的。”
魏应城低头接过花束,轻声问:“会不会太张扬了?”
但想了想,又说:“但是不带着又显得不够重视。”
他反复纠结的样子有种较真的可爱,对这个可有可无的环节来回思考。
明明嘴上说不紧张,心里却一直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
“带着就好,女生都会喜欢花的。”黎若柏替他决定。
魏应城抿唇,问:“真的吗?”
“当然。”黎若柏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发顶,“有花有礼物有美食还有这么优秀的孩子,阿姨一定会满意的。”
黎若柏极力安抚,但魏应城始终还是忐忑着。
他有些担心郑兰不满意他带去的礼物,也有些在意自己和黎若柏在一起会不会遭到反对,还有点害怕郑兰会介意他过去在魏家的经历……
种种担忧混合在一起,迫使魏应城坐立难安。
直到坐到餐厅里,魏应城才逐渐适应了心里的不安,表现得冷静起来。
在等待黎若柏把郑兰带进来的过程里,他的表情安静冷淡,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
直到脚步声传来,魏应城才抬起头。
一个消瘦单薄的中年女人站在他面前。
不像古珠云那样保养得当,她的脸上没什么肉,面颊两侧因为消瘦凹陷下去,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慈祥。
除了瘦,她和所有街边的妇女几乎一样,找不出什么突出的特征。
可是魏应城却感觉和她目光相对的瞬间,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似的。
这……就是他的妈妈吗?
流着同样血液的亲人?
魏应城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大脑空白到说不出话来。
郑兰叫他“城城”,魏应城迟疑地应了一句。
郑兰感叹道:“真像啊……”
魏应城:“什么?”
“你和你爸爸长得真像。”
郑兰说着,眼中溢出泪水。
魏应城被她紧紧抱着。
他以为她会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或者说他们见面多么不容易。
但郑兰哭着说:“妈妈不在的时候,你受苦了。”
魏应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猛地触碰。
“以后你有妈妈,再不会受委屈了。”
郑兰摸着他的脸,声泪俱下。
“但是妈身上不仅背了一堆前夫丢下来的烂账,也活不了几个日子了……妈没办法陪你太久了。”
魏应城愣住。
同样怔住的还有黎若柏。
除了鉴定关系,他没了解深入了解过郑兰。
黎若柏问:“阿姨,你怎么从没和我说过这些事?”
郑兰擦擦眼泪,“这不是说了怕你们担心嘛。没事的,我只要看到城城现在好好的,就什么都不想了。”
看着郑兰这幅模样,魏应城心里酸涩。
可是在不经意间,魏应城却又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谴责自己想得太多太坏,可郑兰说的做的都有些太过夸张。
真的有人能在激动伤心的时候,一边哭着一边把这么多事情流利地说出来吗?
魏应城看向郑兰,黎若柏却已经开口问:“阿姨你还欠多少钱?去医院看过了吗?”
病情相关她回的很快。
胃癌,中晚期。
魏应城听到胃癌两个字,脸色微变。
又是胃癌……
郑兰无心注意这些,犹豫着报出数字。
“还欠……三百万。”
魏应城蹙眉,“三百万?为什么会这么多?”
黎若柏沉默片刻,说:“阿姨,这个钱我先帮你解决,你好好和应城在一起,不用担心这些。”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对于黎若柏的大方,郑兰表现得心满意足。
她欣慰地拉住黎若柏的手,感叹说:“以小黎这样的为人,应城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看她笑得一双眼眯成两条缝,魏应城却不禁蹙起眉头。
“这笔钱不能要。”魏应城直接这样说。
郑兰的脸色微变,无措中又带着些许局促。
“可是妈妈需要这笔钱啊……如果没有钱,我该怎么办?”
魏应城抿唇,“如果真的有欠款,要拿欠条证明。而且退一万步,这个欠款也应该由我来出。”
“欠条当然有…但是我现在也没有随身带着。”郑兰一脸为难,捏着衣角小声说:“城城以为妈妈是专程来要钱的?”
她似乎是做了异常重大的决定,站起身来和他们告别。
“的确是我给你们带来负担,我这辈子能见到城城最后一面也足够了,那我就先走了……”
郑兰双目深深地盯着魏应城,脸上的笑意苦涩。
对于她的告别,魏应城没有出口阻拦。
他看到她满手的针孔,还有因为消瘦而异常突出的手骨,一双饱经沧桑的手如同葡萄叶般干瘦粗糙。
魏应城以为郑兰的走只是嘴上说说……
但她是真的动身要走。
看她干脆地离开,魏应城喉咙里卡着什么似的,不上不下地十分难受。
“您好,您点的春鲜河蚌炖海参。”
服务员的出现为他们之间冷淡的气氛做了缓和。
郑兰忽然侧过身问服务员:“这道菜里是有海鲜吗?”
服务员回答是的。
魏应城心中一动,微微抬起的视线和郑兰关切的眼睛对上。
郑兰笑着和魏应城说:
“我的孩子应该都遗传我的过敏体质。你要注意点,尤其是像海鲜这种可能会过敏的……”
作为点菜的人,黎若柏解释说:“应城还有别的菜可以吃,这道菜是专门招待您的。”
郑兰摆摆手:“哎呀哪里用专门招待我这个老婆子,我没这个福气,你对应城好就行了。”
在S市市中心的昂贵餐厅里,郑兰即便穿着新衣服,多年劳累来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却消抹不去。
魏应城仿佛能看到她忍受病痛独自做完家务后吃力喘气的模样。
“妈走了。”郑兰释然地做最后告别。
“留下吧。”
魏应城站了起来。
郑兰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
魏应城说:“那些事情以后再说,今天……先留下吃完这顿饭吧。”
郑兰眼中有泪光闪烁,看了看魏应城,又看了看对她微笑点头的黎若柏,抹了把眼泪坐回位置上。
黎若柏说:“应城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只是担心这么大的金额会不会有什么隐情,还是要详细了解一下才行。”
他主动递话给魏应城。
台阶都已经送到面前,魏应城低声和郑兰说:
“如果是真的欠了很多,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生病我们也可以一起积极治疗……虽然癌症目前不可治愈,但我是医学生,可以陪着你好好治疗。”
郑兰连连点头,说魏应城当医生很了不起。
她总是在魏应城的话里找到夸奖的地方,然后毫不吝啬地称赞。
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夸奖,对一般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在和郑兰说话的某些时刻,魏应城还是会想到那尊摔碎的水晶奖杯。
如果当初不是错进了魏家,也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没有占去别人的身份。
也不用为了让魏仲恺以自己为荣而拼命努力。
更不需要如履薄冰地祈求一点平等的关爱……
视野里多出的一双筷子让魏应城的思路从过去抽离。
郑兰把一块肥瘦相间的糖醋小排夹到魏应城的碗里。
“城城吃肉。”她怜惜地看着魏应城,说:“平时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这么瘦。”
黎若柏趁机说:“阿姨你快让他多吃点,我让他吃点东西还得哄,我的话他不听,阿姨说话肯定要听了。”
黎若柏故意开玩笑,但郑兰却说:“城城现在还年轻,一定要爱惜身体,不要像妈妈一样。”
说着,她几度哽咽,又强撑着和魏应城说不该说这么伤心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就把有关钱的事情说清楚,接下来的相处反而变得自然。
郑兰表现出来的关爱怜惜都在告诉魏应城:她是个好母亲。
最后分开时,郑兰还握着魏应城的手说:
“我会为了我的孩子从阎王爷手里抢时间活下去。”
*
郑兰已经下车回家,车辆已经在回到他和黎若柏住所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魏应城还是久久没有回神。
路遇红灯。
正逢小学上课,斑马线上的家长和孩子浩浩荡荡地过马路。
黎若柏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侧头问魏应城:“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黎若柏追问:“真的吗?怎么感觉你有些不高兴?”
魏应城靠在车窗上,目光落在母子相牵的手上,眼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若柏:“别担心,阿姨的事情我会帮着解决。无论是欠的钱还是生病的治疗……”
他的话因为魏应城的摇头而停下。
魏应城:“不是因为这些……有也一部分,但是我总感觉这一切来得是不是太快太容易了…”
郑兰的关心照顾都像糖果,打开漂亮包装后,里面还是甜蜜的味道。
可是他从来都没习惯过吃这么甜的糖。
这种滋味,不仅陌生,而且让他感觉生出一股茫然。
这是真实的吗?
这是他应该得到的吗?
甚至连郑兰凭直觉就猜出来他对海鲜过敏也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真的会有人关心这些吗?
明明她之前还什么都不知道,明明自己还冷着脸质疑她。
就在黎若柏以为魏应城不会再回答的时候,魏应城冷淡且轻的声音响起。
“这都是真的吗……我是说,你没有为了安慰我,故意找什么演员来哄我吧?”
为了表现自己能接受真相的淡然,魏应城露出了微笑,时刻等着黎若柏告诉他: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但黎若柏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想什么呢?当然是真的了。”
“可是……”魏应城欲言又止。
黎若柏笑了笑,“刚刚见面还是有些不适应吧?以后多相处就好了。我和郑阿姨相处这段时间下来,总听她把孩子挂在嘴边,想来这些年也是十分想念你吧。”
听了他的话,魏应城从舒展开的眉又聚拢。
“这些年?可她之前应该一直认为魏郁是她亲生的孩子吧。”
魏家关于魏郁和魏应城的事情也是最近才被曝光在公众面前,郑兰没有接触他们圈子的渠道,又如何得知。
就算知道,最早也只在三年前魏郁被找回来,她的“这些年”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魏应城眉心酸痛,越想越无法解释。
黎若柏说:“你别想太多了,她文化水平本就不高,又常年生病,表述不清楚也正常。”
魏应城“嗯”了一声。
说的也是。
对于一个病人,还是不能太苛责。
她这样做,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好处。
郑兰与年龄不符的苍老憔悴让魏应城内心升起愧疚。
他不该这样胡思乱想。
黎若柏问:“现在心情如何?好点了吗?”
魏应城点点头,表情还是有些凝重。
黎若柏对他笑笑,“没关系,你现在属于是‘近乡情更怯’,多接触接触就好了。”
黎若柏鲜少用汉语里的诗句来举例,但这次他所说的却恰好说中了魏应城的心情。
面对郑兰,他的内心的确又期待又害怕……
他期待得到郑兰的关心,找回过去没有感受到的母爱。
可同时也畏惧自己的期待落空,也担心自己会连保留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黎若柏提议这几天可以多和郑兰见面。
魏应城终究还要迈出这一步,于是同意了。
*
繁华的S市CBD仿佛永远不会有灯光熄灭的时刻。
出入这等名利场的人们也像理性地机器人,永远带着昂贵衣服,永远从容不迫地处理所有事情。
但就在魏氏大楼的顶层,会议室中的魏氏高管将胸前的工牌愤怒扯下,一把摔在桌面上。
“你这个过河拆桥数祖忘典的不孝子,把我们这些老员工都逼走,你迟早要遭报应!”
相比他的激动,魏郁则轻轻挑眉。
魏郁:“走着瞧咯。”
他稳坐在会议室最中心的位置,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赋予他超出年龄的稳重和霸气。
他年纪轻,但手腕又狠又稳,只要认准了能做的事就不顾一切要完成。
就在刚刚这场由魏郁主持的会议上,面对众怒他一意孤行,明确列出了需要调职的名单。
其中不乏诸多正在上升期的高层,还有过去为魏氏打拼付出血汗的老骨干。
这样做无异于壮士断腕,但魏氏固化太久,再不引入新鲜血液,恐怕从上到下都只剩僵化的机制和老旧的模式。
而且魏郁所做的并不是直接开除,而是对这些人采取调职降薪等手段。
地位和待遇降低了,这些人迟早会自己选择离开。
今后一段时间,魏郁都无法摆脱争议。
但这又如何。
争议就争议,别人说是别人的事情,魏郁只想尽快完成目标。
留个好名声有什么用,在魏应城那里又不能加分。
除了愤怒离席的员工,会议室里还留下一批表情各异的人。
魏郁没有心情照顾他们的感受。
这么大的公司,没有离了谁就不转的道理。
哪怕是魏仲恺现在撒手人寰,公司也能正常运行。
他的事情已经做完,剩下就是执行和推进。
魏郁正欲继续,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蔡诚耀:猜我看到谁了?
魏郁在商场上结实的朋友——说是朋友有些不够准确,用酒友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他们更多是为了利益才有了交集。
但逐渐因为生意有了交情,彼此的圈子互带资源,慢慢熟悉起来。
魏郁懒得和他聊这些无聊的话题。
关闭屏幕前,对话框里跳出来几张蔡诚耀追发过来的照片。
照片似乎是偷拍,画面有些模糊不清。
但上面的面容魏郁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画面左前方,站在柜台前的是魏应城。
在他身边的人是那个混血的串儿。
再往后……
魏郁的双目猛地瞪大。
郑兰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且目光凶狠,引得会议室众人不寒而栗。
“会议暂停。”
秘书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询问。
魏郁大步向前,冷声和他说:“我出去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除了公司下一秒就要倒闭,否则别来联系我。”
魏郁以最快速度来到车库,关门时不禁用力摔出巨响。
他忍着怒火打电话给蔡诚耀,“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在买东西…”
魏郁蹙眉,“买东西?买什么了?”
蔡诚耀也感觉奇怪,说:“她不想要衣服,总想着要金银首饰……但明明这些衣服比首饰还贵。”
“嘭”一声。
蔡诚耀被魏郁一拳砸在方向盘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疯了?!”
魏郁一脚油门,猛地超车,咬牙切齿地说:“你帮我把他们跟住,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他妈的,衣服不好折现,当然是要金银首饰。
魏郁气得手都在发抖。
郑家这边想藏是藏不住了,只能从根上铲断。
他又出钱又挨刀子,才把郑玉一家送走,目的就是让魏应城别陷入和郑家的关系里。
可现在他又要亲自去做拆散团聚母子的恶人。
他已经想到魏应城会用什么表情看向自己。
但这个恶人他不做,还有谁能做。
魏郁默默骂了声脏话,继续赶往蔡诚耀发来的地址。
第79章
初次来到S市最奢华商圈的高档餐厅,郑玉有些局促地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位置。
魏郁端坐在夜景窗边,英气冷峻的面容如雕塑般出众,身上熨帖昂贵的定制西装和周围奢华精致的环境融为一体,
拿着刀叉进食,像电影画面一般赏心悦目。
但他绝不是什么爱情片里温柔多金的男主角。
以他的作风,他只会出现在犯罪片或者恐怖片里。
因此郑玉更为紧张,慌张坐下后辩解说:“我不是有意要回S市的,只是家里临时有点事,办完了立刻就会走。”
郑玉想喝水压惊,可端起杯子的手止不住颤抖。
魏郁的注意里集中在他面前的牛排上。
他优雅地处理着这块带鲜嫩的牛排,像刚瞥见郑玉的似的,抬眼问:“慌什么?”
郑玉咽了口口水才缓和过度发紧的喉咙,“我只是一路赶过来有点着急而已。”
郑玉不明白他大老远把自己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不敢怠慢,做好一切心理准备赶了过来。
魏郁手持刀叉缓缓切开盘中的肉片,猩红的汁水顺着锋利刀叉切开的刀口流下,在洁白的餐盘上汇聚成一滩刺眼的血水。
一名服务员上前在魏郁耳边低语,魏郁从皮夹里取出现金给他。
服务员推诿,“您已经给过很多了。”
魏郁把钱卷起来插.进他胸前的口袋,动作优雅又迅速。
魏郁:“等那边吃完了再来告诉我。”
直到服务员离开,郑玉都不知道魏郁所说的“那边”是哪边。
魏郁忽然问:“郑兰的病怎么样了?”
随着一声叹息,郑玉胸口提着的气也松了一些。
说到郑兰的病,郑玉惋惜道:“我们骗她会转好,实际上很不好……”
魏郁突然提问,让他以为是在关心郑兰。
毕竟郑兰过去也照顾过魏郁,关心也是应该。
郑玉等待着魏郁接下来的关心,但魏郁却笑了笑,问他:“你信不信命。”
“什么意思?”
魏郁挑眉,“这就是她命里应得的报应。”
和意料中的关怀截然不同。
“你说什么?!”
郑玉脸色骤变,目含隐怒地瞪着魏郁。
“她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能这样嘲讽一个将死的病人,更何况她过去也照顾过你!”
魏郁目光玩味地看着他,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
郑玉继续说:“我知道你可能作为妈妈过去的孩子有些心里不平衡……”
“不平衡?”
魏郁忍不住嗤笑出声。
“郑玉,你第一次见我吗?我会需要这些所谓亲情吗。而且还是她……只有你会把郑兰当成天下最好最坚强的妈妈。”
郑玉心里那股因为钱而压制的愤怒瞬间爆发。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妈!”
面对郑玉尖锐的情绪,魏郁的表情淡然从容。
“不相信就和我去看看,看看你妈做了多少‘好事’。”
*
又是一次足够让郑兰咋舌的消费,人均四位数起的餐厅已经超出郑兰想象,而看到这次的账单,她更是惊讶不已。
郑兰和黎若柏说着自己这辈子开的眼都是托他的福,一边站拎身边装着各种首饰的包装袋。
黎若柏上前想要帮她,却被郑兰抢先一步。
她这么着急,就像防着黎若柏把东西抢走似的。
郑兰讪笑着解释说:“我自己来就行,别累着你。”
魏应城起身的同时,有人从外进入包间。
似笑非笑的表情搭配上那头标志性的头发,魏应城只扫过一眼就认出魏郁。
魏应城不禁蹙眉,他来做什么?
但在场有人的反应比他还要激烈。
“你怎么来了?”郑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魏郁长腿一迈,拉开椅子坐下。
笑着和郑兰说:“不欢迎我来吗?”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郑兰,尖锐且冷淡,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剐蹭着所及之处。
最终定格在郑兰手中的包装袋上。
魏郁:“记得标签别摘,回去卖得更快。”
郑兰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反驳道:“你含血喷人,我为什么要把心意拿去卖?”
魏郁没有和郑兰对峙,而是表情淡然地看着她,双手交叉着放在单腿翘起的膝盖上。
魏应城出声,表情严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郁,你来要做什么的?”
郑兰抢先一步说话。
“我知道他来做什么的,他就是……他就是来报复我的,对,没错,他就是报复我。”
郑兰反复说着“报复”这个词,语气也越发激动。
“我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但他就是希望我和以前一样惨,我只是一个苦命人,之前遇人不淑又遇到这么一个拖油瓶,长大之后他还是不放过我,到我家里来找麻烦,要不是我拿着刀,现在都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她的语气愤恨至极,仿佛对面坐着的魏郁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让她这般愤怒怨怼。
魏郁食指缓慢摩挲着眉尾,等郑兰终于因为气短而停下指责后,他笑着问:
“说完了吗?歇一会再说几句?”
他这样轻飘飘的态度,更气得郑兰浑身发抖。
“不如说说你接近我哥的目的是什么吧。是什么让你愿意带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冒险也要回到S市?别告诉我是因为忽然觉醒了母爱。”
魏应城打断道:“魏郁,你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要打哑谜。”
魏郁立刻概括说:“她就是奔着钱来的。”
郑兰惊慌又无措地和魏应城说:“别听他说的,妈根本不是为了这个。”
她眼中含着被冤屈的泪,单薄的身体如秋风枯叶般瑟瑟发抖。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郑兰咬咬牙,合并手指对天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魏郁漫不经心地说:“发誓啊,那不如拿郑玉来起誓。”
他的目光嘲弄又尖锐,看向郑兰的时候像是带刺,扎得她立刻噤声。
魏郁:“我给了你们六百万还不满足……”他看向黎若柏,“被骗了多少啊大好人。”
黎若柏面色不佳,还是犹豫着说:“阿姨应该有自己的苦楚。”
魏郁真想给他脸上几下,“大好人,非得把证据甩到你面前才能明白啊?我他妈费劲解决的事情,你又给翻出来,真是……”
被魏应城盯着,魏郁嘟囔着带过后面几个词。
郑兰哭着扑向魏应城,抓魏应城的手却抓了空,她更是哭出了声。
“你要相信妈妈啊,妈妈都是为你好,他从来没给过我什么,反而是他逼着我一家三口不得安生,连家都不能回……”
魏应城紧蹙的眉心更加酸胀,“一家三口?”
说漏嘴的郑兰终于面露惊慌,找补道:“过去的,过去的一家三口。”
可时间怎样也对不上了。
魏郁腰上的刀口必然不是过去留下的。
魏应城:“你这样骗我,就是为了要钱?要钱去……治病?”
郑兰连连点头,“是啊,我要治病啊。”
“可魏郁已经给了你们六百万,还不够吗?”
郑兰面如死灰,前一秒口中还在说着狡辩的话,下一秒就抄起桌上的西餐刀——
魏郁像一头豹子般迅捷地起身,把魏应城挡在他身后。
郑兰最终还是没有刺出去。
郑玉拽着她的胳膊,听到全程的他满目失望和愤怒。
“妈,你怎么能这样?!”
郑兰被当场戳破,整个人都犹如泄了气的气球般败下阵来。
她嗫喏着嘴唇说:“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想要你能过上好日子啊。”
郑玉脸上火辣辣地疼,是被自己对郑兰的信誓旦旦打在脸上留下的耻辱。
他和魏郁说自己的妈妈只是犯了点错。
可亲眼目睹郑兰像发疯母兽般的样子,郑玉既感觉羞耻,又格外内疚。
郑玉轻声说:“道歉,和他们道歉。”
郑兰震惊地逼问郑玉,“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你还要让我去和他们道歉?”
郑兰丝毫没有表现出愧疚。
郑玉握紧拳头,“你不觉得你错了?”
郑兰一口咬定,“我没有错,我是为了你好。”
郑玉转身,咚地一下跪在魏应城面前。
这么多年积攒的尊严都在这一刻破碎。
他的妈妈是他最嗤之以鼻的自私恶人,而他不知自己已经享受了多久,直到这一刻才依稀感觉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幸福就来自于郑兰这份恶。
郑玉声音沙哑,一字一句道:
“我妈的错我来承担,是我妈做的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她拿到的东西和钱我都回如数还给你们。”
郑兰上前拉他起来,“你不许跪!”
郑玉挤压许久的情绪爆发,抬头向她怒吼。
“妈你到底还要做什么?!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对我好!”
郑兰被刺得心痛不已,捂着呼吸困难的胸口,嘴里还是说着一切都是为了郑玉。
她无法相信,自己临死都在为郑玉做打算,却被这样对待。
魏郁看他们互相厌弃,心里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毁掉郑玉和郑兰,他的方法太多了,现在这种反目成仇不是最重的惩罚。
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把所有事情当着魏应城的面说出来。
账可以慢慢算,魏郁又不怕他们跑了。
只是魏应城多和他们接触一分钟,得知真相受到的伤害就多一分,魏郁于心不忍。
在这样混乱的场景里,他一直关注的都是魏应城。
魏应城皱眉的频率,脸色的变化,他都留意着。
他以为魏应城会流眼泪,但魏应城没有。
他只是看着事情发生,然后等事情全都说清楚了,独自离开。
黎若柏叫住他,他说想一个人走走,然后快步离开。
黎若柏叫他,他却没有回头。
魏郁拽住要追上魏应城的黎若柏,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他妈惹得烂摊子都没收拾好怎么有脸去追?”
黎若柏握紧拳头,心里的挫败让他没有出手。
魏郁几乎是用摔地松开黎若柏,大步追出去寻找魏应城的下落。
繁华商区,四处都是路,到处都有人。
魏应城可能去任何一个方向,也可以上随意一辆车。
在这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海捞针也得找!
不能就这样让哥一个人待着。
魏郁咬牙,循着可能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在人流之中,魏郁寻找着魏应城的身影。
他不知自己找到方向是对是错,但直觉引导着他一路向着这个方向前进……
顺着这个方向再往前就是S市最出名的大桥。
站在长桥上能看到河流入海的景象。
每年都有无数游客前来,每年也有太多从桥上纵身一跃的人。
魏郁一刻不敢停,揣着紧张到快爆开的心脏赶往大桥。
路边行人的议论令他呼吸凝固。
“诶,前面围了这么多人是做什么的?是有人跳河了吗?”
“好像是个年轻男人想不开……”
魏郁心神大震,顾不得别人异样的眼光,冲上前问:“是个什么样的年轻男人?!”
“啊…嗯?记不清了,好像是黑头发,不戴眼镜……”
不等她说完,魏郁一刻也等不下去,交集地向着桥上冲了过去。
路人给的形容模棱两可,根本不能确定是不是魏应城,但魏郁的心一直突突得跳。
这个时候哥在想什么?
他会做什么?
桥上那个人会是他吗?
魏郁能够处理一切事情的大脑在这件事上格外笨拙。
有时候,他也无法理解魏应城在想些什么。
而这一次,是魏郁不敢深入去想。
快步穿过人群,魏郁直奔着桥边围了一圈人的地方去了。
“这么年轻的人为什么要跳楼啊?”
“小伙子太脆弱了,遇到点事情就想不开,别人问他他也不说话。”
魏郁被这些风凉话惹得心情烦躁。
他们懂个屁,只会在一边指责。
但现在没时间和他们计较,魏郁的目光越过诸多人的头顶看向坐在桥栏杆上的人。
柔顺的头发,单薄的身体,还有身上藏蓝色的衣服……
他面对着河,不知已经这样坐了多久。
风吹过,他的身躯便如同一片枯叶摇摇欲坠。
还没等魏郁仔细确认,人群里传来惊呼:
“跳了跳了!”
呼啸的风声和嘈杂的人声交织在魏郁耳边。
他喘着粗气,瞳孔因紧张和恐惧而收缩到了极致。
就在刚才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冲上来拽住了这个纵身一跃的身影。
在他握住细瘦手腕时,整个人连呼吸都已然错乱,心跳声震耳欲聋。
“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直接死了不好吗?”
河面就在他的脚下,只要魏郁松手,他就会被深不见底的河水淹没。
但他不是魏应城。
魏郁看着这张陌生平凡的脸,犹如被手攥住的心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
不是哥就好……
那人流着眼泪问魏郁为什么要救他。
魏郁一手撑在栏杆上,另一只手大力拽着他的胳膊。
他的命完全在魏郁手里,但他不想活了。
“你松手吧,我的人生太失败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价值,也看不到一丝希望……让我去死,求你了。”
他绝望地向魏郁请求。
如果是平时,魏郁绝不会做这种见义勇为的好人。
别人死不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魏郁连目光都不会分过去。
但这次他已经拉着这个人……
魏郁内心里的声音劝说:要不就听他的话放手吧。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你又何必耽误时间和力气救他起来?
单手拉拽着一个成年男人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更何况还是在高空之中。
魏郁额头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爆起,手臂上的肌肉酸痛不已,连带着肩膀也像是快要脱臼一般。
只要松手了,他就可以轻松下来,然后继续去找魏应城。
他的理智告诉他可以这样做。
过去的他也一定会这样做。
但这一次,他只是皱眉和对绝望的男人大吼道:“你他妈的快上来,我告诉你,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你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被魏郁强硬的态度喝住了,愣了几秒才说:“我活着经历过什么你根本想象不到。”
他认识魏郁身上那件衣服的牌子,一件就足够换他几个月拼命工作得到的工资。
“看你的样子就从来没有缺过钱吧?你知道每天累死累活地加班就只挣一百的滋味吗?你知道白饭扮酱油是什么味道吗?你知道群租房里爬过的蟑螂长什么样子吗?你知道看着心爱之人因为看不到未来所以离开时的心痛吗?”
他的语气逐渐高亢。
他质问魏郁,也在宣泄不甘。
魏郁两道浓密的眉紧紧扭在一起。
“我为什么不知道?!这条河,我在十年前就跳过,没有人拉我,是我自己挣扎着游了上来。你说的那些我太他妈知道了!但我没死,我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魏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说着自己的过去,却没有因此表现出悲伤。
魏郁大声和他说:
“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我拉你上来只是因为我在找的人可能也像你一样在桥上绝望徘徊,我他妈不得不冲上来救你。”
他的字典里没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一说法。
但这次不得不破例。
魏郁咬紧牙关,和他说:
“昨天的雨淋不湿今天的海,这是我最在意的人告诉我的,今天便宜你听了。先活下去,总有转圜的余地。”
这句话让男人双眼闪烁。
在他犹豫的瞬间,魏郁捏了紧他的手腕——
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把年轻男人拖了上来。
周围围观的人也终于有了行动,纷纷上前把他一起拉回桥上。
魏郁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他刚才有一点卸力,可能这个人就会化作一道水花湮没在河面。
但他不是为了这个陌生人担心。
他一直害怕的,都是如果这个人是魏应城,他该怎么做。
只是假设一下,魏郁就恐惧到无以复加。
一个同样年轻的女人从拨开人群冲到还喘着大气的男人身边。
面对自己的爱人,男人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魏郁懒得再看接下来情人重逢的戏码,撩起头发往人群外走。
匆匆赶来的记者想要采访他,被直接越过。
还没找到魏应城的魏郁让他们都别来烦,自己压根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
但记者不依不饶地黏了上来。
魏郁压抑的不满即将爆发,忽而在转头时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围观人群最外层默默离开。
魏郁欣喜若狂,大步追了上去,把那人的手紧紧握住。
温凉如玉的手感,还有手背上隐约凸起的伤疤。
这些都是魏郁用手就能感觉到的特征。
确认面前人就是魏应城的时候,魏郁一把把他拉进怀里,双臂钳制住他的身体,身体感受他的体温,只有这样魏郁才能安心一些。
“哥……”
魏应城感觉魏郁快把自己揉进他怀里,力度大得不像话。
魏郁的声音带着未曾察觉地颤抖,沙哑地在魏应城耳边低语:
“哥,你快把我吓死了。”
他以为魏应城会想不开。
他以为那个跳下去的人就是魏应城。
他以为魏应城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绝望。
而且这份绝望里有一多半都是他亲手带来的。
光是想想,魏郁的胸膛比用剪刀破开了还痛。
魏应城挣扎着,“你放开我。”
“不放。”魏郁不敢放开。
魏应城淡淡地说:“你以为我会死?”
魏郁抿唇,“你不要说这个字。”
这句话固执地有些幼稚。
魏郁:“郑兰不值得你伤心……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但她不是个好妈妈。”
“所以捅伤你的人是她?”
魏郁点点头。
“她只爱郑玉。”而他是个错选的玉。
尽管魏郁不愿意承认,但在某些瞬间,他也对郑兰有过些许期待。
只是现在看来,这份期待蠢得可笑。
魏郁抿唇,和魏应城说:“现在你相信我和郑玉没有任何关系了吧?”
提到郑玉,魏郁的语气都变重了。
想到郑玉独占了郑兰的爱,又突然成了魏应城同母异父的弟弟,魏郁心里酸的要死,和魏应城说:“郑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配做你弟弟。”
如果可以,魏郁真希望回到第一次见到郑玉那天,一分钱不给赶他滚远点。
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事情已经发生。
魏郁也得知自己和郑兰郑玉的关系。
没准像哥这么重感情的人,就会放下过去呢?
弟弟这个早就不合适的称谓,魏郁不想让给别人。
哪怕他和魏应城不再是兄弟,但郑玉绝对不能占去弟弟这个位置。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魏郁怕自己嫉妒地会发疯。
魏郁忽然就没了底气,问魏应城:“你应该不会把他这种从来没和你一起生活过,性格又坏又自私,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人当弟弟吧?”
魏应城沉默了一会,回答说:“……从前会,现在不会。”
魏郁也察觉到自己这番话,更像是自我介绍。
在魏应城心里,自己也就是那副模样。
只不过靠着足够死缠烂打,才能一直纠缠到今天。
不过魏郁没打算停止纠缠。
只要能产生一点关系,是什么样的都无所谓。
他和魏应城说:“郑兰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的,钱我会帮你要回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做,你把我当什么都可以……但你不要想不开。”
“遇到事情就想死,我还没这么脆弱。”
郑兰不算太好的演技在魏应城眼前屡屡露出马脚。
只是他还抱着一些侥幸。
直到事情全部被戳穿,魏应城才坦然接受一切。
“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魏应城笑了笑,“她的演技可没有你一半好。”
被当成对照坐标的魏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过去犯的错还没还清,他也没办法让事情翻页。
魏应城让魏郁松开他,“都是人,你别丢人了。”
魏郁不同意,“我不放心。”
魏应城:“我不会跳河的,能不能别拉着我了?”
魏郁坚决地摇头。
魏应城皱眉:“你是被捅了腰子又不是脑子,怎么和不讲理的小孩一样?!松开。”
魏郁:“我要是讲理,你从一开始就不会理我。”
但魏应城态度强硬,他也不能不管。
思来想去,改为拉住魏应城的手。
“这样吧,这样也行。”
魏应城懒得看他。
魏郁又说:“伤的是腰,不是肾,我很好。”
魏应城:“……我管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十年后
魏郁:今天吃什么
魏应城:吃你演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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