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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跌跌撞撞


    ◎神情破碎，一丝疯意氤氲◎


    呼吸很近, 他漆黑眸子如带着漩涡的深渊。


    少年睫羽翕动，盯着黎啾啾，黎啾啾感觉自己要被大妖窥探到无处遁形。


    封屹舟微微笑着，不紧不慢问, “黎姑娘有何事？”


    黎啾啾的心紧张跳动, 思绪转动的速度变得艰难，薄汗浸染后背, 她缓缓地, 缓缓地, 露出乖巧天真的笑容，“主人, 这簪子能先不摧毁么？”


    封屹舟漆黑眼瞳顿时氤氲寒凉，嗜血残忍划过他的眼尾, “你说什么？”


    黎啾啾的手心开始发汗。


    少女眸光乖巧认真，她的语气带着拙劣推理感，还有一种想要帮助封屹舟的努力感, “主人, 我想这法器能作为幻境的阵眼, 说明它很强大，既然如此，我觉得比起摧毁它，倒不如收复它。”


    封屹舟冷冷看黎啾啾。


    她眼中的光亮是那么柔软, 澄澈瞳眸映出圣女泪石的模样时，眼中期待的光华是那么碍眼。


    黎啾啾竭力说服封屹舟道：“倘若收复了，掌控它, 离开这幻境自然不在话下。”


    封屹舟嗤笑一声, 不以为然。


    他苍白指骨收拢圣女泪石, 将要捏碎。


    黎啾啾指尖猛的覆盖在他的手上，细腻，温暖。


    封屹舟微顿，垂眸看她，嗓音冰冷唤她，“黎姑娘？”


    黎啾啾觉得，他的视线仿佛瘆人阴森的毒蛇，不知不觉钻过她的衣领，冷冰冰地缠绕住她的脖子，带来窒息的危险。


    少女眸光柔软，带着天真的甜蜜，“而且，我觉得它很漂亮，我不想让主人毁坏这么漂亮的簪子。”


    黎啾啾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思索着，如何在大妖眼皮底下把这圣女泪石抢到自己手中。


    就像要亵渎高不可攀的冷漠神明。


    艰难绝望。


    却激动的浑身震颤。


    “主人，这簪子真的，真的，很漂亮。”


    黎啾啾低下乖巧的睫羽，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略微颤抖地，捏住少年冰凉的手。


    “其实，是我……想留下这簪子。”少女脸上浮现羞赧，慢慢地说出。


    她脸上绯色薄云如娇艳欲滴的花瓣，层层绽放。


    少女语调很轻，很黏，带着撒娇，“主人，可以么？”


    黎啾啾的视线都要黏在封屹舟手中的圣女泪石簪子上了。


    如果可以，她想让封屹舟听话，乖乖地把手中的圣女泪石献给她。


    但不可以。


    她要等待这变态大妖的回答，然后，随机应变。


    “不行，黎姑娘。”封屹舟抽开手，他修长指骨慢条斯理，掰开了她的指尖。


    黎啾啾感觉，他的神情有一丝无奈。


    好像傀儡的不听话为他带来了额外的变故，引起了他的情绪波澜，但仅此而已。


    这点变化不足以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他依然是傀儡的主人。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少女的身体几乎黏在他的怀中，可怜地撒娇，她柔软细腻带着温热体温的纤细指头又一次覆盖在封屹舟的冰凉指节上，她的指腹，触碰着封屹舟手中的圣女泪石簪子。


    圣女泪石似乎有着纯洁、柔和的力量，顺着黎啾啾接触它的肌肤，传递到她的体内。


    就像天然就属于她的东西，好舒服。


    她太迫切地想要这圣女泪石了，身体都带着期待。


    黎啾啾的手像柔软的海藻，黏人地攥着封屹舟的指骨。


    少女的身体似乎无意识地紧紧挨在他的怀中，不介意他的冰冷，以满腔温热灼烫着他的胸腔。


    她抬着眼睛，眼尾勾着柔软的弧度，星辰的光辉在她眼睛里氤氲。


    期待，明亮。


    封屹舟再一次，抽开了自己的手。


    少年弯了弯眼尾，浓密的漆色睫羽覆盖，阴影带着幽森，氤氲在他的黑色瞳眸。


    他唇瓣翘起温和的笑，如沐春风，声音带着清澈柔和，“黎姑娘，这么漂亮的东西，要摧毁才可以啊。”


    黎啾啾：“……”


    怎么可能摧毁呢。


    还要继续收复漂亮的东西，杀了你呀。


    “除了摧毁，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少女双手合十，抵在玫瑰花瓣一样的柔软唇前，她的眸光眼巴巴，仰头看着封屹舟，她离他很近，身体的柔软触碰着他，她的轻柔呼吸仿佛要透过她的指尖落在他的下颌上。


    少女嗓音染上委屈，不情不愿说，“或者……主人先让我戴一段时间，然后再摧毁。”


    以退为进，也是一种办法。


    只要圣女泪石落入她的手中，她用炼石收复了，封屹舟就无法再摧毁。


    “主人，好不好？”少女的视线落在封屹舟手中的乳白色簪子上，簪子泛着纯洁的浅色光辉，朦胧地罩在她澄澈的眸子中，眸色波光粼粼，澄澈乖巧褪散，热烈的期待氤氲。


    少女黏人地缠绕着封屹舟。


    “就让我戴一会儿，行么？”


    “主人……”她声音轻柔，扯着甜蜜的尾音。


    “簪子而已，黎姑娘想要簪子，离开这里后，你自然会有新的簪子。”


    封屹舟不以为然地说。


    傀儡是他制作，她所穿的衣物，所戴的饰品，都是他设定好的，若要更换，他自然能够支配。


    少年指尖摩挲手中代表着圣女力量的圣女泪石，被黎啾啾打断的杀意再次聚拢。


    黎啾啾内心：不……


    封屹舟盯着手中的圣女泪石，恶毒意如打翻的墨水在他的眼瞳中氤氲，他薄薄的唇瓣翘起昳丽明媚的笑容，“这圣女泪石的美好，真是恶心。”


    黎啾啾：“……”


    狗东西的反派气场无法遮掩。


    少年锋利指骨将要捏碎圣女泪石。


    “主人，等等。”黎啾啾急急攥住他的手，忽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腕骨。


    她可怜兮兮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


    润湿他苍白冰冷的手指。


    “主人，我真的很想要这个簪子。”少女声音带着撒娇糯意，似乎全然不在意封屹舟身上的冰冷与嗜血。


    在傀儡心中，她的主人是这个世界与她最亲密的存在，她自然不会考虑他身上的杀意。


    她贴进封屹舟的怀抱。


    少女身上甜甜的香染在封屹舟的衣衫上，她胳膊环住少年的劲瘦腰肢，纤细腕骨随着怀抱的动作从薄裙袖口中露出一截细腻柔弱的藕白色。


    “把这个簪子给我，好不好？”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满是依赖。


    并非她这个傀儡并不听从主人的话语，而是因为这个傀儡太过信赖、依恋主人，所以能毫无保留地对主人展示柔软撒娇的模样，妄想从主人身上获得更多的特殊。


    傀儡黎姑娘的设定本就是柔弱娇贵的千金大小姐。


    矫揉造作，时常在一些小事情上闹脾气。


    甚至……为了给人类添乱，她还时常对帅气俊朗的男子犯少女心的花痴。


    封屹舟低眼，漆黑眸光落在黎啾啾身上一瞬。


    “主人，可以么？”少女眼中噙着泪，像是抓住了机会，小心翼翼却急迫，“把这簪子……让给我，让我戴上，可以么？”


    “好么？”少女又一次柔弱，依赖地说。


    她喜爱美丽的饰品，在这小事上作弄。


    如绸缎般保养美丽的乌色发丝在少女肩膀滑落，她凝白耳垂上带着流苏缀饰的耳饰晃悠。


    “主人，好不好？”


    黎啾啾将脸庞埋在封屹舟怀中。


    这圣女泪石她必须得到，若是第一个圣女泪石就被大妖毁掉，那她的任务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还未正式开始就夭折，然后，她的灵魂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接受自己在原本世界中死亡的结局。


    死亡啊。


    轻飘飘的。


    砰的一下。


    就什么也没有了。


    快乐、悲伤，绝望、希望……无论在怎样的境地中挣扎过多少次，无论在何种柔软的甜蜜云层中获得过喜悦，只要死亡了，一切放弃了，一切就都消散了，全部都归于齑粉，埋入毁灭的坟墓中。


    怎么，怎么甘心？


    就算大妖因为她阻挠他捏碎圣女泪石而不愉，或是惩罚她的不听话。


    就算这家伙身上流露出的残忍杀意骇人，惊心动魄。


    她也要想办法得到这第一个圣女泪石。


    “好么？”少女声音在封屹舟怀中闷闷呼唤着，“主人……”


    少年嗓音清澈，冷不丁地笑了一下说，“好啊。”


    他同意了。


    她的软磨硬泡还是有效果的。


    这圣女泪石可是用来召唤能够杀死他神器的东西，他竟答应了，放手。


    所以，撒娇这种事情，还是有用的。


    这说明……封屹舟这大妖变态，虽杀戮嗜血，但他也是一个男人？


    黎啾啾揣测着，不断思索分析封屹舟此妖怪是怎样的。


    推翻，重建，推翻，再重建。


    也许，他并非完全无情？也许，此前对傀儡黎姑娘冷漠是因为傀儡黎姑娘表现的如物件一样，所以他觉得乏味，只把她当成工具人。


    然后，始终保持戒备。


    不管如何，当黎啾啾从封屹舟怀中抬起脸庞，一股喜悦油然而生，差点挤占黎啾啾的心绪，让她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黎啾啾有点分不清是因为可以得到第一个圣女泪石，太过激动，还是因为这具傀儡身体对主人愿意给予她特殊而感到飘飘然的狂喜。


    “主人，我喜欢这簪子。”少女眉眼舒展着，像花苞绽放，她的眼角还挂着像清溪泉水一样的晶莹泪珠。


    不知道有多少柔软的泪水染在了封屹舟的指骨上，浸湿了他的冰凉衣衫。


    好像……把封屹舟当成了会给予她希望的恩赐者。


    封屹舟眸色不变，嘴角的笑容加深，少年唇红齿白，笑意愈深，愈蛊惑。


    “好吧。”封屹舟语调染上无奈，像清润温和的郎君不得不向暧昧的女儿家低下脖颈。


    “那这簪子，就给你。”少年柔和地说，他垂首，黑色的发从他肩膀滑落，尾端带着雪一样的冰凉。


    少女更是破涕为笑，眼睛亮亮地看他，“主人，你帮我戴上这簪子，可以吗？”


    大妖。


    亲自把圣女泪石让给她吧。


    黎啾啾内心高兴地翘起嘴角。


    总算，总算是看到了点任务的成效。


    “帮我戴簪子，好么？”少女再一次出声，甜美撒娇的声音砸下，搅乱心绪。


    封屹舟松开修长骨感分明的手指，散发着纯洁白色光辉的情深簪与空气接触，情深簪上绽放的白皙花朵雕饰像是栩栩如生的花朵。


    他抬手，指尖抽开黎啾啾发上的簪子。


    少女的乌发如瀑披散，撩动在她的后颈上，浮现酥麻痒意。


    少年冰凉指骨泛着苍白色彩，穿梭过她浓密如云的乌发，动作竟有些温柔。


    黎啾啾余光瞥他。


    封屹舟半垂黑色睫毛，弧度透出认真，他嘴角的笑意中疯狂嗜血略微消散，透出如玉郎君的温润。


    他指尖温柔，一点点撩起黎啾啾的发丝，慢条斯理整理，然后再将晶莹剔透的圣女泪石簪子放进她的发中，就像在制作精致的艺术品。


    黎啾啾看到，封屹舟落在她发上簪子的目光有些温柔，自然不是对圣女泪石温柔，而是对黎姑娘的温柔。


    温柔？


    是真的么。


    是么？


    肯定是假的。


    黎啾啾在心中面无表情否定。


    若是信了这嗜血大妖的温润无辜模样，那就要被他这个心机婊坑到谷底了。


    黎啾啾回忆一番原著内容，保持一下自己的清醒，压制住傀儡身体内的柔软喜悦和要化掉般的甜蜜心情。


    在原著中，主角团其实本来不会来到这蜘蛛洞窟的。


    是因为大妖让傀儡黎姑娘误闯进入蜘蛛洞窟附近的秘地，然后招惹了蜘蛛洞窟中出来巡逻觅食找寻倒霉鬼人类的蜘蛛精怪，接着，傀儡黎姑娘被蜘蛛精怪抓入蜘蛛洞窟中，古子瑜、裴莺、宣如雪三人为了救傀儡黎姑娘才进入了蜘蛛洞窟。


    封屹舟表面伪装和善，好心，称自己是来帮忙，尽一份绵薄之力，主动跟随主角团到蜘蛛洞窟中救人，惹得主角团一行人对他感官颇好，只觉得这少年是一个侠肝义胆之人。


    但其实，就是这阴狠的大妖让傀儡黎姑娘进入这蜘蛛洞窟的。


    至于傀儡黎姑娘进入蜘蛛洞窟后遇到了什么，是否被蜘蛛精怪袭击，是否狼狈，是否受伤，他一概不管。


    而他说要来救人，自然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傀儡黎姑娘的死活。


    如果黎啾啾在蜘蛛洞窟中醒来时，没有主动去寻找他。


    那他估计就会把她这个炮灰忘掉。


    封屹舟将圣女泪石化成的情深簪为黎姑娘彻底戴好，他的指腹慢慢摩挲过情深簪的边缘。


    少年带着些完美的强迫感，梳理完毕她柔软的发丝后才缓缓松开指尖。


    封屹舟眸色温润，轻声道，“黎姑娘，好了。”


    “谢谢主人。”黎啾啾抬起眸子，高兴的星辰光辉在她澄澈眼瞳中绽放，嗓音柔软，“我会好好保管这簪子的。”


    黎啾啾指尖摸了摸发上的圣女泪石簪子，剔透纯白的簪子触感坚硬，她的心浮现一丝落地的安心感，不过，只是一丝罢了。


    按照原著剧情线，主角团好不容易经历浴血奋战击败了蜘蛛洞窟中的蜘蛛夫人得到圣女泪石。


    蜘蛛洞窟开始坍塌，出口将要锁死。


    主角团一行人与封屹舟、黎姑娘匆匆跑向出口。


    然而，变故发生，黎姑娘身娇体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摔了一跤后没有跑出来，被蜘蛛洞窟坍塌的石块遮挡。


    主角团只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想办法在蜘蛛洞窟的废墟中寻找傀儡黎姑娘，为此，男主古子瑜耗费了身体中残留的最后道法灵力，身体内伤严重，修养调整了许久，花了不少银两购置药草。


    封屹舟伪装成的封公子态度温润宽和，主动为囊中羞涩的主角团慷慨解囊，解决主角团的燃眉之急，主角团对封公子感激不已，更是信任封屹舟。


    但是……


    傀儡黎姑娘最初会在逃离蜘蛛洞窟的路上摔倒，是因为大妖封屹舟。


    她又一次，被大妖封屹舟当成炮灰工具人，被他抛下了。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另一边主角团应该已经击败蜘蛛洞窟中的“蜘蛛夫人”，得到圣女泪石了。


    原著中是写大妖封屹舟将主角团得到的圣女泪石替换成了赝品。


    现在的情况是主角团没有遇到真的圣女泪石。


    奇怪了。


    原著跟实际发展不同？


    但……等等。


    黎啾啾心头忽然一愣。


    如果说……真正的圣女泪石在这幻境中，但主角团却在外面的虚假蜘蛛夫人那里得到了胜利品圣女泪石。


    那主角团得到圣女泪石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蜘蛛夫人清祝只是在用圣女泪石情深簪制作幻境，主角团一行人到达蜘蛛洞窟，对蜘蛛夫人而言不过是意外，自然不需要提前在蜘蛛洞窟中横行的大蜘蛛精怪身上放下虚假的圣女泪石。


    会做这件事情的，是大妖。


    封屹舟早就知道圣女泪石在幻境中了。


    也早已计划好主角团得到赝品圣女泪石，而他直接摧毁真正的圣女泪石这件事。


    黎啾啾后背顿时惊出冷汗，几乎要细微颤抖。


    这家伙……心机婊的也太可怕了。


    理完头绪，黎啾啾心中冷冷地对自己道，还要戒备一下，不知道这大妖什么时候会把傀儡黎姑娘抛下。


    黎啾啾摸了摸发上的圣女泪石簪子。


    少女似乎很喜欢这簪子，她看着封屹舟的眸光柔软，潋滟。


    蜘蛛夫人清祝已死，幻境没了蜘蛛夫人清祝操纵圣女泪石来维护后，幻境中的事物都在消散、扭曲，已经诞生的事物如被按了时间暂停键，停滞，扭曲地飘荡在空气中。


    四周布满蛛网一样的裂痕，空气像是裂开的玻璃，迷迷蒙蒙。


    少女对封屹舟柔声细语，轻而乖巧的嗓音中漾动着满满的信赖，“主人，你要收复这圣女泪石么？”


    黎啾啾内心漠然想，这是不可能的。


    圣女泪石是这个世界的圣女制造出来消灭大妖的媒介。


    虽然妖怪可以使用圣女泪石，但是大妖不可以。


    他会因为圣女泪石的力量受到伤害。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乖顺眸光更加，更加潋滟。


    她眼角带着泪痕留下的绯色痕迹，就像被暴风雨席卷过的可怜花骨朵，轻轻颤抖。


    封屹舟的视线掠过少女发间的情深簪，他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轻柔的笑，“黎姑娘，这簪子送你了。”


    态度不错。


    不过大多是这疯批的无辜皮囊在作祟。


    黎啾啾的指尖又一次轻轻摩挲了下发间的乳白色簪子。


    这第一个圣女泪石非常宝贵，象征着任务的第一步成功，她有些爱不释手。


    如果不是大妖在这里，她都想把这圣女泪石簪子摘下来，亲一口了。


    少女面容雪白，干净白嫩，她眼睛始终乖顺，充满活力，带着浇不灭的热情。


    她嘴角带


    着不受控制的笑意弧度，指尖不时摩挲发上簪子，似乎很喜欢，很喜欢。


    “主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黎啾啾唤封屹舟，“要离开幻境么？”


    封屹舟回神，少年半垂睫羽，精致脸庞覆盖着温润，宛如绵绵春雨浇灌过的剔透玉石，嗓音不紧不慢，带着主人的宽容，似乎在寻求她的意见，“黎姑娘要离开幻境么？”


    他温润无辜的嗓音化在空气中。


    黎啾啾内心抽了抽嘴角。


    就离谱。


    这心机婊又在试探了。


    变态大妖会这么好脾气么？


    不会。


    纯粹是他的伪装。


    他又在不着痕迹地下圈套。


    傀儡黎姑娘在他面前，不能透露太多的倾向。


    因为她是他的傀儡，是听从他，乖顺于他的。


    如果这反派大妖觉得她不听话，那她是否会受到伤害全都看他的心情，而他又是阴晴不定。


    ……该死啊。


    “我不知道。”少女的指尖从发上乳白色簪子滑落，她眼瞳纯良乖顺。


    “只是……如果这幻境能保持如此，只有我与主人在这里相处，那似乎也不错。”她小声地说，带着一种陪伴主人的希冀。


    “主人觉得呢？”她抿了抿柔软莹润的饱满唇瓣，小声试探，像是要偷偷打开埋藏在深海的宝箱，看看里面有没有主人对她的在意。


    黎啾啾心中思绪缓缓流转。


    现在的问题是虽然第一个圣女泪石到手了，但是她还没有收复。


    她不能在封屹舟眼皮底下拿出法器炼石收复炼石，否则就相当于告诉他，快来杀她呀。


    先了解封屹舟的想法，计划。


    才能知道自己要怎么瞒着他悄悄把圣女泪石收复。


    倒是有些期待与他分开的时候了。


    “要离开这幻境。”封屹舟微笑，漫不经心道。


    黎啾啾：“……”


    不得不说，他对傀儡黎姑娘是真的冷漠。


    少年漂亮眉眼带着温润，像虚幻的湖泊，带着潋滟剔透，然而一圈一圈涟漪破碎开来，里面是充斥着寒凉、冷漠的黑色淤泥。


    “好吧。”黎啾啾低头，声音缭绕着小小的失落，“那……我们离开。”


    少女乌黑的发丝低垂，发上的乳白簪子流转光辉。


    封屹舟瞥了眼圣女泪石，漆色眼瞳阴森寒冷晕染，消散，被温润遮掩。


    他无辜，美丽，皮囊纯洁。


    “黎姑娘，在离开前，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封屹舟抬手，指骨温柔地勾了勾黎啾啾的发丝，轻轻地拂过，就像在抚摸宠物的皮毛。


    原本，不过是顺手抚摸，带着高高在上。


    少女的发丝柔顺，指尖滑过她颈后青发，她纤细脖颈近在咫尺。


    薄薄的肌肤肌理下好像有温热的血液在流淌。


    无论是发丝，还是肌肤。


    一寸一寸的柔软触感，在他手心放大，好像要变成吞噬他掌骨的裂口，浑身的感官都被这小小的，惹人厌恶的裂口牵动。


    封屹舟眸色氤氲古怪，神情阴沉地松开指尖。


    “主人？为什么要等一段时间呢？”少女懵懂的视线望过来。


    封屹舟嘴角翘起温和的笑弧，嗓音好听，清冽，耐心，“这圣女泪石营造的幻境还未走到尽头，自然要让这幻境的剧情全部演绎完毕，摧毁起来，才更有趣味。”


    神经病。


    黎啾啾：连圣女泪石制作幻境你都要设置心机婊陷阱满足愉悦犯的乐子人嗜好，你也太狗了吧。


    封屹舟微笑着道，“当幻境的剧情结束，就可以毁掉这簪子，离开了。”


    黎啾啾袖中指尖颤了颤，一个激灵。


    该死。


    这大妖只不过是暂时把簪子戴在她发上。


    他的摧毁目标，无法改变。


    “主人，可以不毁掉这簪子么？”少女顿时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睫毛几绺几绺粘连。


    “黎姑娘说过，戴一段时间就可以。”封屹舟道，漆黑眼瞳中的漠然无法改变。


    黎啾啾：草。


    黎啾啾犹豫可怜，“可是，主人……”


    少年的笑美丽，声音带着明显厌恶，眼尾飞上一抹惊心动魄的绯色，残忍嗜血，“圣女泪石对妖怪而言，虚伪又恶心。”


    黎啾啾眼皮跳动。


    若是继续劝阻下去，这变态指不定会犯病发疯。


    一段时间也是时间。


    只要在这段时间内用炼石收复了圣女泪石，就可以避免大妖毁灭了。


    违背了封屹舟的话，后续不免有麻烦……只能见招拆招了。


    煞笔大妖。


    “好吧。”少女抿紧唇线，垂下的睫毛弧度带着失落。


    封屹舟看她一眼，忽然抬手。


    少年苍白的指尖轻轻掠过黎啾啾发上的乳白色簪子。


    光华绽放，绚丽夺目。


    黎啾啾一愣，她赶忙抬眼，看到封屹舟笑的愉悦。


    那么，美丽，惊心动魄。


    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好，这狗东西又要作妖！


    幻境瞬间重建，黎啾啾的身影被幻境的光辉吞噬。


    封屹舟发出低低的笑音，他弯身，黑色的发丝如冰凉的毒蛇滑落，半遮他的脸庞。


    好像少女的身影在他面前被吞噬了，他身上那颤栗、哆嗦的感觉就会消失不见。


    *


    一阵天旋地转，她坠落进入幻境剧情中。


    黎啾啾身上的服饰变化，明亮鹅黄的娇俏少女裙裳消失，端庄清丽的素色衣裳覆盖在她的身体上，腰间配饰简单，坠着重量，仿佛提醒她要端端正正地生活。


    又把傀儡黎姑娘丢下了。


    这大妖真是个狗东西。


    不过，庆幸的是这大妖与她分开了。


    她可以收复圣女泪石了。


    身体还没有站稳，黎啾啾急动作迫的，赶忙抽离发上的流转光辉的乳白色簪子，她那梳理齐整的乌黑发丝顿时凌乱披散，发尾不带留恋地垂落。


    黎啾啾摊开手指，低眼端详。


    乳白色的簪子在她手中散发着柔和的神圣光辉，簪子上大瓣花朵雕饰的中心处，晶石纯洁美丽。


    多么漂亮。


    黎啾啾嘴角翘起，升起守护的心情，很高兴。


    这可是她的战利品，她的任务进度。


    黎啾啾手指小心勾出藏在衣襟下的璎珞流苏项链，收复圣女泪石的法器炼石在暴露到空气中时，就流露出与圣女泪石相似的神圣乳白光辉。


    炼石与圣女泪石交相辉映的光辉让黎啾啾感到安心。


    她用意志操纵神器，默念，“收复。”


    流苏项链上的光辉更甚，似乎要吞噬镶嵌在白色簪子上的圣女泪石。


    时间缓缓流淌，眼见光亮要汇聚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发生中断。


    流苏项链上的光辉消失。


    汇聚在一起的光亮像失落的羽毛，消散，埋进地面的泥土，灰扑扑了，失去了飞舞的希望。


    很明显，收复失败了。


    黎啾啾皱起眉。


    这是怎么回事？


    操作错了吗？


    可不是说用炼石就可以收复了吗。


    这时，屏风外响起人声交谈的声音，几个人鞋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声音，脚步有轻有重。


    “快坐下。”二夫人的公婆，也就是陆二公子的父母热情地说。


    “父亲，母亲，儿子不孝，让你们担心了。”陆二公子的声音响起。


    陆二公子带着清祝到达陆家，清祝一脸羞赧，陆家老爷和陆家老夫人对情祝道出连连满意的话语。


    黎啾啾：“……”又是这段无聊的，蜘蛛夫人清祝到陆家的剧情。


    看来，因为上次的幻境剧情被打断了，所以这次还要重新走一遍。


    黎啾啾忽然福至心灵，想到，圣女泪石是幻境的阵眼，维持了幻境的发展，当幻境的剧情进行时，圣女泪石就发挥着作用。


    而幻境剧情还未走到终点，就像大妖封屹舟所说，距离离开幻境，还要再等候一段时间。


    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作为还在编织幻境的，处于工作状态中的圣女泪石，拒绝了她的收复。


    这圣女泪石简直是优秀社畜程度的敬业。


    黎啾啾嘴角微抽。


    只能先跟着幻境的剧情走了。


    外面响起女人娇艳柔婉的声音，“妾身拜见父亲、母亲。”


    她轻柔地跪在地面，眼眸柔柔斜瞥着，身姿娇娜。


    黎啾啾这边，只能听到声音。


    是清祝。


    黎啾啾暗暗翻了个白眼。


    黎啾啾迟疑了一下，蜘蛛夫人清祝已经死了，怎么会再次出现？


    圣女泪石被大妖送给了她，蜘蛛夫人清祝已经失去了圣女泪石的庇护，不可能复活，所以外面的清祝是假的，是幻象。


    黎啾啾低眼，看着手中的簪子，在心中轻声，“这是你制造的幻象？”


    圣女泪石散发的光辉晃动，黎啾啾脑海得到了意识的回复，“是。”


    黎啾啾抬了下眉，有些惊异，她只是随意试一试，毕竟，这种问法器问题的行为有些中二，她没有抱希望，但没想到真的可以。


    黎啾啾追问圣女泪石：“清祝已经死了，为什么要制造幻象？”


    黎啾啾不太能理解，如果说清祝是这段幻境的受益者，那么清祝死亡，这段幻境早点结束了才对，而这圣女泪石是用来召唤消灭大妖神器的道具，这圣女泪石一点也不着急？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继续编织幻境？


    下一刻，她的意识浮现圣女泪石的回答。


    圣女泪石的回答没有声音与语气，只有信息，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接受到另一个次元的信息交流。


    噢，这圣女泪石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圣女的杰作。


    圣女泪石对黎啾啾道：“重塑她的回忆，是她与我的契约，虽然她死了，但是我依然要完成义务，我要把她经历的这段过去重现完毕。”


    “可她曾经应该重复过无数次剧情吧。”黎啾啾急迫，“她已经死了，你也帮她重复过剧情，这次就早早停止，你也能省点力气。”


    等剧情走到末端，大妖封屹舟就要毁掉圣女泪石了。


    她可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她是一个在疯批反派眼皮底下追逐机会的任务者。


    “不行，不能停止，我跟她拥有过契约，我会让她与她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圣女泪石情深簪回复黎啾啾。


    黎啾啾：“……”


    这圣女泪石情深簪有些一板一眼的恋爱脑啊。


    总而言之，如果不收复圣女泪石，目前离开幻境的方式就是走完后面的剧情。


    那大妖让黎姑娘再次进入幻境剧情中扮演二夫人，就是为了离开幻境吗。


    但黎啾啾感觉事情肯定不是如此简单。


    有大妖参与的事情，表面看上去越是平和安稳，越是需要警惕。


    因为大妖肯定在暗地里似笑非笑地等待着愉悦的时刻，在所有希望凝聚的刹那，摧毁一切，享受绝望与痛苦带来的快感。


    太让人不安了。


    黎啾啾瞥了眼角落的阴影，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黎啾啾理了理心思，决定先安静等待。


    她压下烦躁心情，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第一个圣女泪石情深簪已经到手中了，只差收复而已。


    能拿到第一个圣女泪石，你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黎啾啾把圣女泪石的发簪重回戴在发上，澄澈瞳眸带着水一样的干净。


    顺着幻境剧情走，再寻时机。


    “”


    二夫人捂着心口，贤惠温良的脸庞染上强烈的负面情绪。


    她小心地，不发出声音地，跪在地面。


    屏风后面的人相谈发笑，和乐融融。


    同一个屋室内。


    天色有些阴沉，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屏风后的二夫人跌进了黑暗阴影中。


    清祝羞涩地对主座上的公婆说，“妾身拜见父亲、母亲。”


    陆二公子在一旁温柔地笑。


    他们谈话充斥着浓情蜜意。


    二夫人拿着锋利的簪子，忽然从屏风后绕出来，她脸上染着绝望的杀意，满眼含泪，刺向陆二公子。


    “你在做什么！”


    陆家老爷和老夫人站起身，陆家老爷手中拐杖重重的敲打地面。


    陆家老妇人几乎晕厥，“快住手！”


    “夫人？！你疯了！？”陆二公子睁大眼睛，护在清祝面前。


    而清祝挣开陆二公子的胳膊，想要挡在陆二公子面前。


    多么深情脉脉。


    而她……多么可笑。


    二夫人手中的簪子落在地面，她全身力气被抽去，瘫坐，神情布满麻木。


    四周场景发生变化，黎啾啾不舒服地皱皱眉，赶紧抽离二夫人带来的浓烈负面情绪，等待下一个剧情的到来。


    在幻境场景变换时，黎啾啾忽然感到发上的圣女泪石发生着变化，气息滚烫，仿佛要烧灼她的头发，灼热意带着危险，刺痛。


    草。


    她的头发！


    黎啾啾手忙脚乱，迅速把镶嵌圣女泪石的簪子抽离出来。


    黑色的雾气缠绕着乳白色的圣女泪石，黑雾一点点收拢，透出狂躁。


    系统的声音慌张出现：【宿主，快用炼石阻止圣女泪石的变化。】


    “”


    幻境场景构筑着，下一个剧情将要到来。


    黎啾啾拿着恢复乳白色的圣女泪石簪子，心有余悸地问系统：“刚才是怎么回事？”


    【宿主，圣女泪石差点被污染。】


    黎啾啾蹙眉：“污染？”


    【大妖把他的妖力输入到了圣女泪石中，改变了圣女泪石。】


    改变圣女泪石……怎么会，圣女泪石不是给她了么。


    等等，难道是封屹舟为她戴上情深簪时动了手脚？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指尖停留那么久。


    这个心机婊！


    黎啾啾抿唇，问系统，“所以圣女泪石被污染了？”


    【不，大妖的妖力不能直接污染圣女泪石，圣女泪石能够防护他妖力的入侵。】


    【但是大妖的妖力在圣女泪石中，会变成一个污染法阵的阵眼，阵眼可以吸收负面情绪，人类的情绪能影响圣女泪石。】


    黎啾啾的手一顿，眯起眼，心中有了答案，“负面情绪会污染圣女泪石？”


    【对。】


    黎啾啾的脸沉下。


    这才是大妖让她重新进入幻境剧情中扮演二夫人的真正原因。


    幻境中的二夫人负面情绪那么浓烈，她那么压抑，那么痛苦。


    有着污染阵法的圣女泪石戴在二夫人身上，岂不是正好。


    幻境剧情结束，体验二夫人情绪的傀儡黎姑娘将成为毁坏圣女泪石的罪魁祸首。


    这大妖真是有病。


    黎啾啾磨了磨牙。


    她绝对，绝对不会让这大妖得逞。


    “我不能让圣女泪石被污染，必须要有办法改变。”黎啾啾咬了下唇角，语气很轻，眼睛却像燃起了火。


    她感受到四周新的幻境场景将要布置完善，她垂了垂眼睫，睫毛在她的眼睑上落下弧形阴影，眸光思索。


    黎啾啾在心中询问圣女泪石，“如果我彻底割裂二夫人的情绪，但依然按照她的行事风格扮演她，那剧情算是在顺利进展吧？”


    她直接断绝生出负面情绪，就可以避免圣女泪石被污染。


    剥离自己的感性。


    很难。


    但她可以做到。


    她一定要做到。


    圣女泪石：“只要保证最终的结局与清祝的过去一模一样，那就可以。”


    听到圣女泪石的话，黎啾啾忽然有些出神想，奇怪了，既然这幻境里面的剧情必须与过去一模一样，那不就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所以，蜘蛛夫人清祝只是在用圣女泪石沉湎过去。


    她不想改变，只想沉湎于已经失去了的“美好”，即便这美好是她用情深簪欺骗得到的。


    黎啾啾想到清祝被二公子领进陆家门里的声音，充满着小心的激动，很幸福。


    她在重温她的幸福。


    但幻境里的二夫人可一点也不幸福啊。


    二夫人要一遍一遍地在幻境中重复着痛苦。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黎啾啾半低睫羽，神圣纯洁的圣女泪石在她的发上，她的乌色发丝带了凌乱，沾染了纯洁的光辉。


    在纯洁的光辉中，她的容色看上去充满着澄澈的神圣。


    这不公。


    就由她终结。


    收复第一个圣女泪石，斩断这一切。


    黎啾啾与圣女泪石的对话能被系统得知。


    【宿主，难办了。】


    黎啾啾嘴角抽了抽，“为什么？”


    【宿主，傀儡黎姑娘是个没有灵魂没有心的空壳，她的情绪只是设定好的乖巧。】


    【甚至，她的情绪并不能称得上情绪，只是一种程序罢了。】


    【她沉浸在二夫人这一身份时，二夫人的情绪必然会被圣女泪石当成是她这个身体的情绪，也就是说，圣女泪石一定会被二夫人的负面情绪污染。】


    所以，大妖才会放心地把黎姑娘丢进幻境剧情里。


    对于大妖，这种手段不仅是一种对反派工具人属下的实践利用，也是一种试探，怀疑。


    一箭双雕。


    甚至，还能让傀儡黎姑娘亲自体会掉毁灭掉心爱东西的绝望。


    他是多么居高临下，多么洋洋自得。


    黎啾啾：这大妖是个煞笔！


    “但我不是空壳。”黎啾啾握紧发簪，对系统说，她抬眼，迎接新的幻境场景。


    她可以做到割裂情绪，防止圣女泪石被污染。


    【当大妖发现圣女泪石没有被污染时，他也会发现你不是原来的黎姑娘了，宿主，怎么办。】系统很担忧。


    这是一个选择，任由圣女泪石被污染和保护圣女泪石但被大妖怀疑。


    一个纠结的选择。


    但有些事情天生就失去了选择的余地。


    留给她的，是勇气。


    黎啾啾觉得系统的担忧有些好笑，系统布置了救世任务，其中的第一步任务是顺利获得第一颗圣女泪石，所以在系统任务中，她必须要优先选择保护圣女泪石。


    大妖的怀疑可能会为她带来危险，但不是必要避免的。


    这煞笔不管她做什么都会怀疑她。


    所以，不如破釜沉舟，寻得生机。


    “没怎么办，保护圣女泪石。”黎啾啾毫无犹豫。


    戴在少女乌黑发间的乳白簪子盛放着光辉，她的脸庞在柔软的光晕中显得圣洁，眉眼灵动，就像绽放开来的，夺人心魂的鲜花，生机勃勃。


    *


    幻境进入到下一个剧情。


    黎啾啾切断“原身”二夫人的情绪，让自己变得如设定好程序的npc，没有感情地推动后面的剧情。


    幻境中后面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


    陆二公子带着已经怀孕的清祝回到陆家，清祝被陆家人欢迎，陆二公子竟然将清祝抬为了平妻，而陆家人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二夫人完全无法理解，却遭受到了陆家人的排挤。


    陆家人责怪二夫人，称他们对她失望透顶，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如此恶毒的女人，竟然嫉妒到想要杀死陆二公子和清祝，太不可理喻了。


    二夫人走投无路，寻找陆三公子的帮助，可是陆三公子不知所踪。最终，二夫人每日看着清祝与陆二公子的幸福美满，心中绝望，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雨夜，上吊自杀。


    浓烈的黑云遮掩了天空，没有光亮透出来，雾霾阴暗。


    潮湿冰凉的雨水砸在地面，屋檐发出嘭嘭声响。


    丫鬟拂冬小心端着温热的安神汤药，绕过回环曲折的廊道，推门走入二夫人的屋室，二夫人的屋舍附近没有奴仆，冷冷清清的，只有丫鬟拂冬与二夫人在陆家相依为命。


    拂冬将为二夫人熬制的汤药放在桌几上，叹口气，“夫人，外面的雨真大啊。”


    内室门帘后一片安静，没有人声回复。


    这几日习惯听闻的柔弱咳嗽声也消失不见。


    一切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拂冬的肩膀颤了颤，无端觉得有些冷，她回头，把门关牢，不让外面的雨和冷风渗透进来。


    “夫人？”拂冬眼神晃了晃，放轻脚步走向内屋，话语声变得很轻很轻。


    这么安静，是因为小姐睡了吗？


    若是小姐能睡觉，就好了。


    这些日子小姐喝的安神汤看来是有效果的。


    拂冬暗暗松口气。


    这些日子，小姐不吃不喝也不睡觉，靠着汤药吊着一口气，身子骨越来越瘦削，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风轻轻一吹就倒了，实让人心疼。


    如果小姐肯睡觉，应该是一个好的转机。


    想起造成小姐变成如此模样的原因，拂冬脸上流露出生气。


    陆家的所作所为太不可理喻了！


    一个正常的人家怎么会把一个歌楼女子抬为平妻？简直是笑话。


    拂冬看到门帘后那道纤细的影子绰绰，似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姐没有睡？


    小姐又在发呆思考什么吗？


    “二夫人……”拂冬顿了顿，直接改口，“小姐，婢子已经传信了。”


    门帘拉开，拂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入内室，不敢抬头看二夫人，生怕二夫人不赞同她的决定，也怕二夫人流露出惹人心碎的柔弱苍白神情，“老爷对陆家的行为很生气，会派人直接来接小姐回府。”


    “小姐，我知道，婢子这么做不合规矩，您会生气，但是……小姐，这样子的话，您就能离开陆家了，这些糟糕的事情就可以从小姐的生活中消失了。”


    “小姐，您跟婢子从小一块长大，说句不合规矩的话，婢子就把小姐您当成亲妹妹看，也许您会对婢子失望，要赶婢子走，但能救小姐离开陆家这个火坑，对婢子来说已经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拂冬说着，有些哽咽，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视线模糊。


    “小姐，您把药喝了吧，再等一等，傍晚的时候老爷的人就会来接小姐了。”拂冬露出忠诚的笑，眼中染上了笑意。


    她抬起眼，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余光中看到了晃动的裙摆。


    “……小姐？”拂冬眼中升起怔愣。


    画面太过冲击，她无法做出立刻的反应。


    乌云越发浓重，雨越来越大。


    面色苍白的少女毫无生气，脖颈被白绫紧紧缠绕，白色的布就像遮挡伤口的绷带，她的裙摆在半空中晃着，如同盛开的花。


    “小姐！”拂冬发出凄厉惨叫，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只觉得心都跟着二夫人的死亡而碎掉。


    拂冬心头涌上无尽悲伤，两眼一黑，猛的昏厥在地。


    暴雨倾盆，雨水狠狠砸落在地面，仿佛要将地面砸出坑洞，可是雨水终归是水，太过柔软，无法抵抗坚硬冰冷的石板地，最终只留下一片湿冷水渍。


    陆府在暴雨中维持着表面的庄肃与安宁，对二夫人的离去并不知晓。


    当丫鬟拂冬发现了上吊的二夫人后，幻境的剧情戛然而止，彻底停留在了这一刻。


    黎啾啾心中蹙眉。


    照理说，该进入到下一个剧情了。


    但是却没有新的变化。


    黎啾啾的身体被白绫吊在半空，慢悠悠地晃。


    因为是幻境，所以不是真正的死亡。


    但是体验感受是实打实的。


    脖颈被白绫绑紧，黎啾啾感觉着窒息的疼痛。


    该死。


    黎啾啾问圣女泪石，“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还没有到下一个剧情？”


    圣女泪石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浮现回复的信息：“没有下段剧情了，但这里还没有结束。等陆三公子闯进来，看到二夫人的尸体，才能结束。”


    “陆三公子本来应该什么时候出现？”黎啾啾问。


    圣女泪石：“拂冬发现二夫人死亡后，陆三公子就会出现了。”


    该出现的陆三公子没有出现。


    在幻境中扮演陆三公子的是封屹舟。


    这煞笔，又在搞什么坏事？


    过了一会儿，黎啾啾在死亡的窒息中感觉越来越痛苦，内心情绪越来越难受，就像看不到尽头的深渊，马上将她埋没。


    黎啾啾瞬间警醒，暗道不妙。


    她从深渊中挣扎出来。


    她的灵魂不能出现负面的情绪，否则她割裂二夫人的情绪保护圣女泪石的做法就是无用功。


    黎啾啾想，那煞笔迟迟不来，不会就是要让二夫人的这种负面情绪扩大吧。


    只要这段幻境的剧情没有结束，窒息的疼痛感就如影随形。


    如果她被负面情绪压垮，那圣女泪石就会被毁掉。


    让大妖得逞？


    不可能。


    黎啾啾压下负面情绪。


    半晌后，黎啾啾发间上的乳白簪子晕开涟漪一样的柔和光辉。


    柔软的光罩在黎啾啾的身上，黎啾啾忽然感觉身体的感知被屏蔽了，窒息疼痛消失。


    黎啾啾微微松口气。


    圣女泪石：“抱歉，似乎出现了差错，由于这段剧情中陆三公子没有出现，那么这段剧情按照失败处理，此段剧情会进行重置。”


    黎啾啾的心立刻提起，这圣女泪石有病吧。


    黎啾啾脑海中的语气冷而坚决，“等等，我觉得不应该重置。”


    她才不要让自己方才的努力打水漂。


    而且，当她再体验一次亲自让自己死亡的过程，她不敢保证，她能不能压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听到黎啾啾的阻止，圣女泪石道：“为何？”


    “比起重置，你不应该想办法让三公子过来么？”黎啾啾缓了缓语气，声音轻轻，带着引诱，对圣女泪石说，“如果他总是不过来，那不管你重复多少次，都是无用的。”


    “你不是想要让你此前的契约者清祝得到美好的体验么？故事一直重制，她的回忆不会走到最后的，永远都不能得到完美。”


    圣女泪石没有情绪：“当幻境存在异常情况时，我需要将其重置，保证幻境目前的情况属于正常，这是规定。”


    太死板了，没有人性的变通。


    黎啾啾内心皱了皱眉，她继续无辜表示：“可是，如果幻境重置，我可能会在重新进行的死亡过程中积攒负面情绪，那么，我的负面情绪可能会污染你。”


    圣女泪石：“没关系。”


    黎啾啾意外：“怎么会没关系呢，你要被污染了啊。”


    圣女泪石：“我的命运会变成何种样子，我不会进行阻止，如果因为我需要维持幻境的正常而导致你的负面情绪污染了我，那是我应得的。”


    黎啾啾不能赞同这圣女泪石的理念。


    说好听点，是牺牲精神，说难听点，是死脑筋不负责，对其他事情冷漠。


    黎啾啾道：“你要是被污染了，那这个世界要被毁灭了。”


    圣女泪石：“那只能说明这个世界没有抓住拯救自己的机会。”


    “可你不是用来拯救世界的吗？”


    “我只不过恰好承担了拯救世界的作用，但能否做到，并不是我所能管的。”


    黎啾啾的心脏沉下。


    她最初觉得圣女泪石只是一种拯救世界的武器组件。


    原著中没有对圣女泪石的详细情况进行描写，只是说集齐圣女泪石能够召唤杀死大妖的神器，从而阻止世界的毁灭。


    只能说，原著中的圣女泪石无一幸免，都遭到了大妖的毒手，从出场的时候就被毁灭或污染了，当然不会露出它的真面目是怎样的。


    现在，接触了圣女泪石后，黎啾啾发现，这圣女泪石有自己的意识人格，有属于自己的思维方式。


    这思维方式有些离谱。


    按照圣女泪石的话，不就是这个世界毁不毁灭跟它无关，就算毁灭了，那也是这个世界自作自受。


    “但是只有圣女泪石能够阻止大妖……”黎啾啾理了理思路，冷静说，“如果没有圣女泪石，这个世界就会被大妖毁灭，所以，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自己选择了毁灭，影响这个世界是否会被毁灭的因素是圣女泪石和大妖。”


    “你所说的大妖也是这个世界的产物，他会毁灭世界，是这个世界自己吃到自己的苦头。”圣女泪石却一板一眼。


    “我不会存在任何偏向，看在你即将成为我的新契约主的份上，请你不要用这个世界的理念约束我。”


    这圣女泪石实在固执。


    仿佛不管发生什么，都觉得是这个世界自作自受。


    想一想原著中圣女泪石本来有阻止大妖的能力，却一个一个的被大妖摧毁，说明这些圣女泪石自己根本没有求生的意识，只是躺平听从命运的摆布罢了。


    比起想方设法说服圣女泪石、改变圣女泪石，或让圣女泪石主动做些什么，不如向圣女泪石证明，它的观点是错误的。


    无法获得帮助，那她就自救。


    “你可以等一等，我相信，陆三公子一定会来的。”黎啾啾对圣女泪石说，声音坚定极了，带着深深的希冀，就像漂亮的艺术品，让人不忍打碎。


    圣女泪石顿了顿，没有执意拒绝，而是疑惑：“为什么？”


    少女对圣女泪石说：“我相信主人不会丢下我不管。”


    她内心的语气充满了信任感，虔诚，纯挚，美好，“主人只是被事情耽搁了，但他肯定会来的，你不必重置幻境。”


    “幻境重置了，可能中途会出现更多不可控制的因素，不是吗？倒不如在这里安静等待我的主人出现。”她轻柔，温和。


    圣女泪石：“你说的不对，他还没有出现。”


    黎啾啾内心的语气保持着昂扬的期待：“这不是要等嘛，你操纵着幻境，怎么，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圣女泪石：“他的妖力对我有限制。”


    大妖倒是强大，妖力能给圣女泪石这么多限制。


    黎啾啾心中翘了翘唇瓣，很好，打探到了一个有用信息。


    这样的信息就是一种松懈口。


    她的阶梯。


    “既然你不知道他在哪里，那何必着急着重置幻境，否则，万一他又没有出现呢，你岂不是白白地重制了幻境，不如陪我一起等待。”黎啾啾很诚挚。


    少女对圣女泪石诉说的语气氤氲着坚定，浇不灭的期待，“而且，我相信，我的主人一定会来。”


    傀儡黎姑娘有圣女泪石，不管大妖在干什么，最后他肯定会找傀儡黎姑娘的。


    黎啾啾想，按照大妖封屹舟那愉悦犯的性格，他肯定是要亲眼看圣女泪石被污染的样子。


    她对圣女泪石说的是真话嘛。


    圣女泪石沉默，它斟酌了下黎啾啾的话，最后选择陪黎啾啾一切等待陆三公子的到来，没有重置此段幻境的剧情。


    “奇怪。”圣女泪石忽然在黎啾啾的脑海里浮现信息。


    黎啾啾：“怎么？”


    “你不是要阻止大妖毁灭世界吗？为什么，你又那么信任大妖？”


    黎啾啾淡定：“哦，你不懂，人性是复杂的。”


    “而且，我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管我说了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想管吗。”少女表露懵懂的疑惑。


    圣女泪石缄默不语。


    又等了一段时间，容貌如玉的少年姗姗来迟。


    他推开门，门外雨声哗哗。


    少年从风雨中走来，衣裳浸满湿漉漉的水，一身狼狈，就像被从天上拽到了地上。


    他的黑色发丝凌乱披散，苍白剔透的脸上带着淤青，就像玉石碎裂开，染上了靡丽痕迹。


    少年睫毛半垂，因为阴霾的天气，光线昏暗，他的神情模糊。


    黎啾啾的身体保持着上吊死亡的姿势悬在空中，因为圣女泪石的光辉，她的灵魂暂时与身体分离，灵魂在这个屋子里飘荡着，所以大妖封屹舟进来的时候，黎啾啾一下子就看到他了。


    大妖这状态……怎么像是被人打了。


    黎啾啾感到惊奇。


    “陆三公子在来找二夫人之前，去找了陆二公子。”圣女泪石在黎啾啾脑海里浮现信息，不知不觉，它自动成了黎啾啾的同盟。


    “拂冬寻找的传信之人就是陆三公子。”


    “这段时间，陆三公子没有见二夫人，因为他害怕二夫人不赞同他的决定，所以他独自进行着筹划。”


    圣女泪石对于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它的态度是一个冷漠的旁观叙述者。


    “方才，陆三公子找陆二公子摊牌，告诉陆二公子他会与二夫人的家人一起把二夫人带离陆府，陆二公子觉得他疯了，所以与他打了一架。”


    “按照清祝的记忆，接下来陆三公子很快就会来找二夫人。”


    最后，圣女泪石慢吞吞，“嗯……不知道为什么，陆三公子出现了故障，没有立刻出现。不过，既然他现在出现了，那一切正常。”


    当陆三公子进来，黎啾啾一下子感受到被她压制住的二夫人的悲伤情绪涌现出来。


    陆三公子终于做出了行动，要带二夫人离开。


    可是，二夫人却在得到消息之前忍受不住长期的压抑痛苦，上吊自杀了。


    二夫人选择了死亡作为解脱。


    就差，就差那一瞬间。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黎啾啾赶紧压制住属于二夫人的糟糕抑郁情绪。


    “我为了不让你被污染，废了不少力气。”黎啾啾的灵魂对圣女泪石说，语调轻快，娇俏，“你的情深簪效果可以借我用一用么？”


    若是能让大妖听话，那是极好的。


    圣女泪石罕见地有了情绪，不赞同说：“新的契约主，我建议你不要对大妖使用我的能力。”


    黎啾啾磨了磨牙，内心想，既然她会收复圣女泪石，以后迟早能够使用这圣女泪石。


    进行任务就像升级，打boss，在这条路上，她的装备定然会越来越多，限制越来越少。


    她的未来，如此宽敞。


    短暂的闲聊结束，黎啾啾的注意力放在大妖封屹舟身上。


    少年踉跄走入屋室，脚在地面留下水渍。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他漂亮的脸庞上，他黑色的眼瞳晕染着激烈的情绪，就像灼热的火烧裂了温润的玉石。


    “二夫人。”少年的声音嘶哑，仿佛带着无尽的缱绻。


    黎啾啾鸡皮疙瘩顿起。


    少年手忙脚乱地撩开了贴在苍白俊美脸庞上的湿润发丝，一双眼睛透着温润爱意，脸上的淤青让他看上去多了怜人的脆弱。


    “二夫人，我可以带你走了。”他说着，踉踉跄跄地走入屋内，嘴角露出了笑，快乐、欣喜，像是得到了期待宝物的小孩子，纯真美丽。


    黎啾啾看着他，意识到，进入屋中的少年不是封屹舟。


    首先，大妖有点洁癖，不会任由身上一直湿漉漉的。


    这大妖总是自诩高高在上，根本不会让自己看上去如此狼狈。


    而且，大妖即便按照剧情与陆二公子打架，也不会让自己身上有淤青，他总是要让自己看上去完美无瑕。


    最重要的是，大妖脸上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的笑全是笑里藏刀，漠然，冰冷，不会为了男女感情变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黎啾啾瞥了眼少年紧张但期待的神情，饱含着无限情意，这样的神情让他的漆黑眼睛都变得星辰一样亮，莹润，湿漉漉。


    带着少年气的傻乎乎。


    “是陆三公子？”黎啾啾虽然是在问圣女泪石，但是语气笃定。


    圣女泪石：“对。”


    黎啾啾沉思，现在她好奇的是，大妖在打怎样的鬼主意才会让陆三公子的情绪操纵了他的身体。


    “二夫人？”


    少年激动地呼唤着，白玉的脸狼狈，带着温热的喜悦的神情，很可爱。


    “二夫人？”


    他踉跄地步态变得端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期待地拉开了门帘。


    丫鬟拂冬倒在地面。


    少年愣了一下。


    接着，他的视线慢慢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身体震颤，缓缓地向上看。


    这一刻的时间，好漫长，又好短。


    少女毫无血色的尸体映入眼帘。


    陆三公子眼中不可置信，他浑身力气坍塌，黑色瞳孔中的亮色消失。


    嘭，他跪在了地上。


    少年伸出手，苍白的手颤抖着，指尖触碰到少女的衣裙，裙角飘荡，轻飘飘的，无法落地，她的一生都被规矩束缚着，这时，才飘了起来，飞了起来。


    少年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喃喃，“这不是真的。”


    “是吧，你告诉我，你出声，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少年轻声，揉杂着崩溃。


    他喃喃着，喃喃着，神情破碎，一丝疯意氤氲，“跟上次一样，你没有死。”


    “对，跟上次一样，你没有死，你被我救下来了。”少年忽然像是有了希望，慌张地解开二夫人脖颈上的白绫，将少女的身体死死地圈在怀里。


    少年的手病态地抚摸着她的脸，眼神绝望，嘴角诡异地笑着，哑着声音，“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若是世人不接受你的离开，那我就带着你隐姓埋名，我找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你可能不喜欢这样，但是，我不想看你每天都这么伤心了，只要能让你笑一笑，不管你对我变成多么讨厌，我都不在意。”


    草！


    黎啾啾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黎啾啾：麻麻，变态。


    下一章也是零点更


    第24章 淤色


    ◎少年的脸庞埋在她的脖颈◎


    “你睁开眼, 骂我啊，说我不合规矩。”


    他低下头，胳膊紧紧地搂住少女的腰，越抱越紧。


    少年脖颈暴起青筋, 就像引颈受戮的天鹅, 身体浑身溃不成军地颤抖。


    绝望无助的情绪涌出。


    黎啾啾注意到她发间簪子上缭绕了黑气。


    黎啾啾：草！


    原来大妖是想让陆三公子的负面情绪污染圣女泪石，才把身体交给了陆三公子的情绪。


    这煞笔既试探傀儡黎姑娘, 又不信任傀儡黎姑娘。


    他要让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中, 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败。


    即便把自己当成棋子, 也要做到完美的摧毁。


    “快让我回去。”黎啾啾的灵魂催促圣女泪石。


    陆三公子到来，看到了二夫人的死亡。


    这段幻境的剧情顺利结束。


    于是, 圣女泪石没有阻碍黎啾啾。


    黎啾啾与身体割裂开来的感知消失，她的灵魂回到身体中, 不再受幻境剧情的限制，她的身体从死亡变成生存着。


    当感知回归，黎啾啾迎面感受到的就是少年紧紧的拥抱, 仿佛要将她的肋骨融入他的身体中, 浓烈, 炙热，极致的绝望，极致的爱意。


    黎啾啾：“……”


    这样的怀抱……


    憋死她了。


    爱能激发人的疯狂。


    这不过是二公子的情绪。


    若是大妖如此，他会变成什么样？


    ……不敢想象。


    “……主人？”少女声音很轻, 忐忑不解。


    少年浑身一僵，“你、你醒了。”


    紧接着，无限的欣喜涌出, 他抱着黎啾啾, 胸腔震动, 大笑起来，“二夫人，你没死，你没死。”


    “我带你……”陆三公子嘶哑的嗓音不成调子，激动地捧起黎啾啾的脸，她睁开眼睛，露出生机，是多么美丽，多么漂亮。


    即便不合常理，即便她本来尸身已经冰凉，但只要她醒过来，他一切都可以不计较，无论之后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接受，他只要她醒来，留在他身边。


    少年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面无表情，疯狂、爱意就像碎掉的玻璃，消失了。


    黎啾啾的视线接触到大妖的表情，少年俊美的脸庞上，漆黑眼瞳中的眸光重建，幽静蔓延，带着一种神祗般的无波澜。


    该死。


    这煞笔取消了三公子的情绪对身体的掌管权。


    少女愣了下，接着，她在封屹舟冰冷的视线中，颤抖着身体搂住封屹舟。


    “主人，你终于过来了。”她就像找到归宿的迷途人，激动，喜悦，浑身瘫软，遇到归宿的刹那，把一切寒冷、绝望都遗忘了。


    “主人，我好想你。”她的脸庞埋在他的脖颈，撒娇地蹭了蹭。


    柔软的怀抱，带着让人颤栗的哆嗦感觉。


    很久，很久，封屹舟才出声，压抑中嗓音带着沙哑。


    封屹舟垂下眼睫，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眼睛里的情绪无法辨别。


    “怎么害怕成这样？”他感受着少女颤抖的躯体，不紧不慢道。


    “我等了主人好久，差点以为主人不要我了。”黎啾啾将脸埋在他的肩颈，颤着肩膀，呼吸哽着，哭泣氤氲，上气不接下气。


    “黎姑娘，我怎会不要你。”少年笑了，像春风吹拂过潋滟湖水。


    “只是让你等一等，就受不了？”他无奈。


    黎啾啾：煞笔。


    大妖果然是故意晾着她的。


    大妖这么做……


    如果她真的是一心只有大妖的傀儡黎姑娘，那她在死亡的疼痛中焦急等待封屹舟，肯定会非常非常难过，如果傀儡黎姑娘觉得自己被抛弃，那一定也会更加的绝望，这样一来，二夫人的情绪就彻底在傀儡黎姑娘的身体里放大了。


    这狗东西。


    这么久不过来，果然是为了让负面情绪污染圣女泪石。


    大煞笔！


    黎啾啾很庆幸，自己提前猜出了他的打算，没有因为得到圣女泪石的喜悦而恍惚地掉入他的陷阱。


    这心机婊的计策没有生效。


    只是……陆三公子的负面情绪还没有消失。


    黎啾啾窝在大妖的怀中，心情有些焦虑。


    在陆三公子的负面情绪还没有侵入圣女泪石前，要想办法用神器炼石阻止圣女泪石被污染。


    黎啾啾眸光动了动，赶紧压下焦虑的负面情绪。


    不能有负面情绪。


    她转而期待地想，在大妖眼皮底下这么做，真的是让人感觉具有挑战性。


    黎啾啾抿了抿唇，感受到发间的乳白簪子被陆三公子的负面情绪影响着，时间来不及了，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了，圣女泪石绝对不能被污染。


    黎啾啾悄悄抬手，去勾衣襟下的炼石项链。


    她纤细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少年举起她的手，指腹贴在她腕骨的青筋上，眼眸里的情绪看不清，似笑非笑地问她，“黎姑娘，你要拿什么？”


    大妖的敏感性格简直让人发指。


    真紧张啊。


    少女的手腕乖顺地贴在大妖的大手上，她用期待地眸光看着封屹舟，语气轻软，“我不想拿什么。”


    “那你”


    封屹舟的话还没说完，黎啾啾打断他，“主人……”


    少女脸上染上羞涩，“我抬手，是想让主人触碰我。”


    封屹舟眉心跳了跳，“什么？”


    黎啾啾挪动被大妖握住手腕的那只胳膊，带向自己的前襟，少女的锁骨明显，衣襟下的肌肤柔软，雪弥漫。


    封屹舟的指尖被带着触碰到衣襟的布料，他嘴角的笑顿住，如触电般甩开黎啾啾的手。


    那吞噬他灵魂的颤栗感，再次出现。


    少年皱起眉，心脏的烦躁不断，仿佛脱离他掌控的麋鹿在林间飞速跳动。


    少年一字一句，悦耳的清润嗓音浮上冰霜，“黎姑娘，你在做什么？”


    在你眼皮底下使用炼石呀。


    黎啾啾心中大松一口气。


    当封屹舟甩开她的手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机会触碰到神器炼石，现在神器炼石已经阻止了陆三公子的负面情绪污染圣女泪石。


    神器炼石可以阻止一定的负面情绪，陆三公子的负面情绪来自外界，还算弱小，所以神器炼石可以阻止。


    现在，二夫人死亡，剧情终结。


    圣女泪石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安全。


    想到这里，黎啾啾心情不由得有些抑制不住的快乐。


    “主人方才抱了我，我以为主人想与我亲近。”


    少女垂下脑袋，发尾蜿蜒在少年的衣衫上，缠绵地触碰着。


    她语气失落，抬眸望向封屹舟时，眼中却氤氲着无法浇灭的期待，像在期待更进一步的亲近，带着炙热的甜蜜，热烈的依恋。


    封屹舟微顿，一时间，没有推开黎啾啾，这难得的温暖让他有些沉溺。


    封屹舟抿了抿唇，探究地看了黎啾啾一眼，他抬起修长的苍白手指，捏住了她发间的簪子，将其拔下来，随着少年的动作，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冰冷。


    “黎姑娘，这簪子没有变化。”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在笑，却带着无尽的危险，仿佛有狂风暴雨即将爆发。


    黎啾啾敛了敛高兴的情绪，沉下心思。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妖发现圣女泪石没有被污染了。


    “是呀，没有变化，我把这个簪子保护的很好，主人。”少女眼神懵懂，语调软软，看着封屹舟的眼神仿佛在求夸奖。


    盯着黎啾啾，封屹舟嘴角的笑容美丽如毒蝎，他的眼神趋于冰冷。


    少女乖巧地看着他，满眼的依赖，“主人，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不安，声音氤氲小心，“主人，你不开心吗？”


    封屹舟拿着没有被污染的圣女泪石，心中恼怒翻涌。


    他觉得自己可笑。


    这傀儡分明是在欺骗他。


    “这圣女泪石，没有任何变化。”少年阴沉着看黎啾啾。


    黎啾啾感受到杀意。


    压迫感。


    黎啾啾暗暗磨了磨牙。


    这狗东西，真的，非常非常不好糊弄。


    “……主人？”少女伸出手，想要触碰封屹舟。


    她的手腕被箍住，封屹舟冷漠地看着她。


    “主人，疼。”少女受惊地瞪大眼睛，眼角绯色氤氲，楚楚可怜。


    封屹舟握住黎啾啾的手，簪子在二人手中，他紧紧收拢掌心。


    簪子刺破掌心。


    黎啾啾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封屹舟的血，流了出来。


    总之，好疼。


    他是个狗。


    封屹舟另一只手抚摸到黎啾啾的脖颈，指骨收拢，覆盖在少女脖颈上白绫压出的痕迹，掌骨与她薄薄的肌肤触碰，缠绵紧密地贴在一起，即将紧紧地攥住。


    少年笑着，语气轻松，“黎姑娘，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他身上的杀意如窒息的锁链。


    “你坏掉了吗？”少年精致的脸庞苍白，明媚，却带着无尽的压迫感。


    是死亡的感觉。


    近在咫尺。


    她想，这大妖果然是一个反派。


    “如果你坏掉了，不听话了……”封屹舟垂眼看着黎啾啾的眼睛，他眸光微晃，不经意间，转瞬失神，随即，更强烈的怒火覆盖。


    黎啾啾清清楚楚地意识到。


    如果她以后再错，错一步，就是与死亡接近。


    这任务，不是游戏。


    少女眼中的恐惧消失，被一种奇怪的澄澈取代，像明镜，仿佛能扒了他的衣服，让他的灵魂赤裸裸地映入她的眸中。


    在黎啾啾以为这疯批大妖要用力掐断她的脖颈时候，封屹舟忽然松了手。


    黎啾啾大口大口喘气，他并没有真正掐住她，这喘息更多是来自于身体的恐惧感，无尽的恐慌让身体作出濒死的反应，就像刚刚进入水中的鱼，汲取着水分，她的唇瓣颤抖，张开，舌尖露出。


    封屹舟一下子站起身，神情有瞬间的阴沉烦躁，他低眼，睫羽敛下纷乱情绪，睥睨着她，居高临下。


    “你是谁？”他唇角勾起笑，温润地问，只是，这温润疏离，就像虚假的皮囊，带着冰冷。


    黎啾啾在转瞬间理好了思路。


    如果暴露任务者的身份，那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妖，嘿，我是来破坏你的计划，是未来有可能杀死你的人。


    结局很当然，会被这狗东西弄死。


    现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黎啾啾内心没有表情，冷静地想。


    如果要暴露身份，那也是在大妖被圣女泪石集齐后召唤的神器杀死的时候。


    但她必须，必须要有一个身份解释她的异常行为。


    “主人，你在说什么？”少女脖颈带着靡丽的痕迹，她拽住封屹舟的衣摆，一脸惊慌。


    “主人，我是你的傀儡。”


    她惊恐地抱住封屹舟的腿，“主人，你不想要我了吗。”


    黎啾啾：去死吧，煞笔。


    封屹舟的腿绷紧，躁热氤氲，仿佛在抚摸揉捏他的心脏，让他化成一滩水，他感觉好厌恶。


    封屹舟睫羽翕动温和弧度，弯下窄瘦腰肢。


    修长的手指点在了黎啾啾的发上，微顿，接着，他温柔地揉了揉。


    少年目光冰凉，语气困惑，无辜，“你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灵魂呢。”


    “什么意思？”少女茫然，“主人，我听不懂。”


    封屹舟眯了眯眼，观察地看了黎啾啾几秒，不知道想了什么，然后，他耐心说，“你不是原来的傀儡，你有自己的灵魂，有自己的心。”


    “我怎么就不是原来的傀儡了？”少女一脸困惑。


    装傻，装傻，一直装傻。


    就能骗过自己，也能骗过他。


    他说她有自己的灵魂。


    她确实是一个外来者灵魂。


    那这点可以利用，换个思路，也许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主人说的灵魂，和心。”


    少女声音颤抖，瑟瑟，可怜，“我只是在想主人。”


    “我只是在想主人。”


    少女满眼虔诚。


    “主人……还有……”


    “我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生气，难道是因为如果主人抛弃我，不要我，我就会有些不开心，会闹脾气，主人知道这点了么。”


    少女就像浇不灭的火，热情，诚挚。


    封屹舟咬了咬牙根。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但如果主人说我有了心，有了灵魂，那只能证明，我的心和灵魂都是为了主人而生，我是主人的傀儡。”她一点点松开少年的衣摆，垂下脑袋，“但如果主人厌弃我……”


    她看上去是那么可怜。


    少年心中烦躁，他的手猛的拽起黎啾啾的身体，动作强势，他托住她的腰肢。


    封屹舟捏起黎啾啾的下巴，漆黑眸子带着无尽的怀疑，“所以，你是为我而生的灵魂？”


    “我、我不知道。”少女迷茫，“我只是思念着主人。”


    封屹舟微微晃神，不知不觉问：“如果……我抛弃你呢？”


    “我会一直等着主人。”少女声音柔软，带着希望，“只要主人还活着，我想，主人迟早会来接我，也许我会不开心，但是，想到主人的开心会压过我的不开心。”


    “我是主人的傀儡。”少女眸光澄澈，她像是意识到了激动的事情，语调甜蜜昂扬，”我有了为主人诞生的灵魂。”


    封屹舟抿了下唇，想拒绝，想杀死她，但没有。


    “如果你是为我而生，那你不会背叛我，是么？”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少女点头，“当然。”


    封屹舟阴沉地看着黎啾啾，黎啾啾若无其事，继续伪装着傀儡的乖顺。


    半晌后，少年的手忽然拢起她的发丝，柔柔地捧起她的后颈。


    “如果你背叛我，我会把你拆开，你的灵魂会被我吞掉。”少年漆黑的瞳眸映着她的模样，眸色中的幽暗带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吞掉？


    黎啾啾：“……”


    变态啊！


    少女茫然地看着封屹舟，似乎不明白他的问题，重复道，“我的灵魂是主人的，我就是为主人而生。”


    她传进来做任务，阻止封屹舟毁灭世界，所以，没毛病。


    他看不出谎言。


    因为她真情实意。


    “主人，我好喜欢你。”黎啾啾虚情假意地说。


    她仰着脸，脖子上被绳子勒出的淤色痕迹惊心动魄。


    下一刻，黎啾啾的身体骤然僵硬。


    封屹舟搂住她的身体。


    就像兽类互相舔舐，少年的脸庞埋在她的脖颈。


    少年的头发毛茸茸的，温度冰凉像毒蛇，但又像小动物。


    他冰凉的薄唇贴在她的脖颈淤色上，带着诡异的安抚，舔舐而过。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也是零点更！


    第25章 失控感


    ◎厌恶如此异样感觉◎


    妖力流转, 她脖颈上的所有伤口消失。


    治愈的过程，柔软，缠绵。


    白绫缠绕出的窒息痕迹，痊愈了。


    他松开手。


    黎啾啾抬眼, 视线接触到少年温润无害的模样。


    转瞬间, 他的皮囊恢复无辜少年郎的伪装，唇红齿白, 如玉清澈, 薄薄的唇带着一丝水光。


    黎啾啾眼皮跳了跳。


    “谢谢主人的治疗。”少女声音柔软, 乖巧说，她的内心冷静淡漠。


    她忽然觉得封屹舟的神情就像将她归于同类一样, 活着的妖怪而不是一个物件。


    这是个好消息。


    “……”


    少年眉眼染上柔和。


    他弯了弯睫羽，打量了黎啾啾一会儿, 忽然有些愉悦地对黎啾啾不紧不慢说，“黎姑娘，你现在要知道如何与主人正确相处了。”


    封屹舟的笑容无辜, 甚至柔和温柔, 可他的漆黑眼眸深处氤氲着漠然不变的薄凉, 就像一种阴森瘆人刻入骨髓的多疑。


    黎啾啾的睫毛颤了颤。


    傀儡黎姑娘有了“为他而生”的灵魂后，这家伙对傀儡黎姑娘稍微改变，似乎多了一份主人的柔和，但是并不能彻底改变他的倨傲态度。


    圣女泪石没有被污染, 虽然有理由解释了这件事，但是大妖的计划被傀儡黎姑娘破坏掉，这是事实。


    现在, 大妖心中应该不满于傀儡黎姑娘没有完成“任务”。


    这煞笔, 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乖顺的傀儡。


    当然是不可能的。


    “与主人……正确相处？”少女迷茫。


    在封屹舟说话前, 她打断他。


    她倾身凑近封屹舟，抬起纤细雪白的指尖，触碰到少年的唇瓣。


    猝不及防，封屹舟一愣。


    少女的指腹压在他的唇上，从唇角划过唇珠，蹭过了他靡丽唇瓣上的薄薄水光。


    “要怎么做呢？主人？”少女疑惑。


    封屹舟身体僵硬瞬间，蹙眉，“黎姑娘……”


    少女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眸色期待，依恋，“主人想要我做什么呢？”


    封屹舟抿了下唇，推开黎啾啾。


    少女像黏人的糖果，带着甜蜜，贴近他。


    “主人？”她眼中的热烈更甚，仿佛她的整个灵魂都在为他燃烧。


    少女的手指攥住他的指尖，无比温热柔软。


    圣女泪石化成的簪子还在他手中。


    黎啾啾余光瞥了眼。


    得拿到手，她才能安心啊。


    “主人，这簪子……主人可以再为我戴上么？”她攥紧封屹舟的手指，抬眼看他。


    少女的眼瞳中依恋意更甚。


    这是为他而生的灵魂。


    属于他的傀儡，属于他的生命。


    封屹舟的指尖攥紧圣女泪石的簪子。


    他忽然，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啊。”少年垂眼，他的睫羽落下的阴影带着温良，他苍白的手又一次拢起少女的发丝。


    缓缓地穿梭，慢慢地将剔透的圣女泪石簪子戴到她的发上，封屹舟的神情有些认真，沉默。


    黎啾啾心中浮现意外，然后，有些成功的庆幸。


    她说她是为这大妖诞生的灵魂，还是有一些用的。


    黎啾啾心底，有点得意。


    但是很快压下，消散，冷静覆盖。


    只是第一个圣女泪石，还有四个圣女泪石要收复，前路漫漫。


    少女唇角翘起喜悦的笑容，她看着封屹舟的眸光更亮，就像无法熄灭的星辰，“主人，这簪子我可以一直一直戴着么。”


    封屹舟的视线掠过她的神情，微顿，慢条斯理，“可以。”


    “主人，幻境的剧情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们能离开幻境了么？”少女又轻声询问，像是享受着特殊的宽容，声音带着撒娇。


    黎啾啾藏下万般紧张试探感，柔软乖顺地询问封屹舟，“还是说……需要先收复这圣女泪石？”


    “不必。”提及圣女泪石相关的事，封屹舟有些戾气，他声音很淡，抬起苍白指骨，金色妖力带着摧毁感掠过。


    幻境撕碎。


    扭曲。


    混乱中，少女急急地抓住封屹舟的衣衫，她可怜祈求。


    “主人，这次我们千万，千万不能分开。”


    “好不好”


    封屹舟的手搭在黎啾啾的肩膀上，想推开她，黎啾啾的身体贴在他的怀中，紧张颤抖，充满生命的挣扎力量，与软软的、没有知觉的昏迷死亡模样不同。


    幻境的场景剧烈变换，晃动的环境让他的身体失去重力的支撑，封屹舟搭在黎啾啾肩膀上的大手攥紧，指骨拢出衣衫褶皱。


    少女上吊自缢的画面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她纤细的身影吊在空中，裙摆晃动着，暴雨重重地敲打在屋顶，发出的轰鸣声响构成天然屏障。


    白色的绫布将她的脖颈紧紧缠绕，勒出触目惊心的伤痕，她的脑袋低垂着，就像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她竟为了那愚蠢无用的陆二公子自缢。


    封屹舟的瞳孔微深，他的身体中还残留着幻境三公子的情绪，他还记得当他抱住她冰凉的身体时，他内心被无穷无尽的绝望压垮，心像被割破、剜开、碾碎，疼痛到无法呼吸，好疼好疼，在那一刻，即便世界毁灭，也无所谓，没有东西比她重要了。


    ……他不能失去她。


    封屹舟皱了下眉，恼怒掠过。


    封屹舟突然推开黎啾啾。


    “主人？！”少女的身体被崩坍的混乱幻境裹挟，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封屹舟。


    少年的身体被妖力托动，朱红色衣袍翻飞，像艳丽的血一样，鎏金色的光辉中，他唇红齿白，乌色的发披垂，眉眼绝色。


    四周破碎，唯有他安然无恙。


    少年嘴角笑着，望向坠落的黎啾啾，眸光温良，他笑的多么温润，就像情意脉脉的良人郎君。


    可他的气质与良人无关。


    他是恶劣的妖怪。


    嗜血，残忍。


    “黎姑娘，身为我的傀儡，你要学会变得强大。”少年居高临下地说，漆黑眸子薄凉映衬着璀璨的妖力光辉，“自己从幻境里出来找我。”


    黎啾啾：煞笔啊！！！


    “……”


    黎啾啾从地面上爬起来。


    四周景象支离破碎，桌几、花瓶、歌楼建筑漂浮在半空。


    还好。


    还好。


    圣女泪石，她得到了。


    黎啾啾指尖抚摸发上的圣女泪石簪子，舒了一口气。


    圣女泪石在黎啾啾脑海里浮现信息，像是宣告终结：“幻境的剧情结束了。”


    “陆二夫人死亡后，陆三公子跟着陆二夫人离开，而陆二公子因为二夫人死亡的刺激恢复了短暂的清醒，很快也跟着陆二夫人离开了，陆家本来的大公子之前在战场上死亡，现在陆二公子，陆三公子相继离开，陆家受不了如此打击，逐渐没落，陆老爷子和老夫人孤苦而亡。”


    “陆二公子死后，我的前契约主清祝的回忆变得不再美妙，所以二夫人上吊后发生的事情没有纳入此幻境剧情的范围。”


    闻言，黎啾啾不禁冷笑了一下。


    圣女泪石一顿，“怎么了？”


    清祝这妖怪只顾自己的意愿，对人类的遭遇视而不见。


    因为她想要得到陆二公子的爱，最后，整个陆家都家破人亡。


    人类只是她的玩具。


    黎啾啾不由得想起大妖。


    作为这个世界最强的妖怪，大妖的愉悦犯性格简直是把反派类妖怪的劣质特性放到了最大，他以整个世界的存亡作为他的玩具。


    黎啾啾摸了摸发上的圣女泪石，不知道为何，大妖没有再理会这个没有被污染的圣女泪石。


    但……不管他有什么新的心机婊打算。


    她都得到了完成任务的机会，不是么？


    她才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


    黎啾啾赶紧用炼石收复了圣女泪石。


    至此，第一个圣女泪石处于安全的范围中，不会被毁灭也不会被污染。


    黎啾啾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不容易啊。


    收复后，她感受到圣女泪石与她建立了连接，这是一种灵魂上很奇妙的感觉，甚至有些熟悉，熟悉的原因……大概因为温暖的感觉像是晒太阳一样，身体肌肤被融融暖意包裹，无比静谧安心，异曲同工之妙。


    【恭喜您，宿主，您已经顺利收复了第一个圣女泪石，救世任务的第一步完成。】


    系统马不停蹄地布置新的任务，【叮！拯救世界的第二个任务开启：顺利收复第二个圣女泪石。】


    【第二个圣女泪石在归煞镇，生活在归煞镇的人信奉河中的河神，河神守护着一个宝物，这宝物就是圣女泪石。】


    【宿主，请尽快与主角团汇合，主角团要前往的下一个地点就是归煞镇。】


    归煞镇的河神……


    黎啾啾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黎啾啾回忆起原著关于归煞镇河神的内容，主角团根据前辈的指引寻找圣女泪石，前往归煞镇，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慢慢调查，尽量不引起河神的注意悄悄带走第二个圣女泪石。


    但是……主角团中的傀儡黎姑娘受了大妖的指示，疯狂捣乱拖后腿，导致主角团刚进入归煞镇没多久，就被村民们当成祭品，直接送到了河神面前。


    黎啾啾：“……”


    归煞镇可以说是黎姑娘疯狂拉仇恨的地方。


    又因为黎姑娘的捣乱，主角团没有顺利获得第二个圣女泪石，不仅如此，男主古子瑜还被第二个圣女泪石镇压的邪煞气息侵蚀，受了重伤，一蹶不振。


    原著的剧情发展那么凄惨，大妖的幕后操作功不可没。


    真的不能让人安心。


    这煞笔大妖。


    不管怎么样，现在先离开幻境，与主角团汇合。


    黎啾啾收复了圣女泪石，所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幻境的出口。


    如果没有圣女泪石的帮助，她有很大的概率会迷失在坍塌的幻境中。


    大妖封屹舟对黎姑娘的考验方式透着冷漠。


    似乎，要么有能力追随他，要么就死在这里。


    *


    在圣女泪石的帮助下，黎啾啾没费力气，很快，看到了幻境出口处的身影。


    幻境坍塌着，天空裂开了口子，少年的身影挺拔，幻境里的东西混乱，他的脸庞被飘荡的帘帐遮挡，影影绰绰，阴森淡漠。


    黎啾啾的眸光闪了闪，假装气喘吁吁，踩着漂浮的物件，跑到了封屹舟身边。


    “主人！”少女清澈甜蜜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封屹舟看过去，眸色微凝。


    “我自己找到主人了！”她激动地说，“主人，我是不是很棒？”


    帘帐晃动，封屹舟从帐帘缝隙中窥见她的面容。


    她的发丝柔软，脸蛋红扑扑的，喘着气，激动地看着他。


    眼睛很亮，就好像一点也不记仇，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找到主人，她就会露出这副柔软开心的样子。


    封屹舟的眼睫毛垂下，咬了下唇角，隔着帘帐，他温和笑着，声音有些低，“累吗？”


    少女睁着眼睛，茫然看他，“嗯？什么？”


    “生气吗？”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帐，他笑着看黎啾啾一眼，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愤怒、悲伤的痕迹。


    黎啾啾内心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


    被这个行事诡异的大妖扔后面，当然生气呀。


    黎啾啾内心想。


    越是生气，越是要骗你。


    黎啾啾才不想顺着大妖这种愉悦疯批。


    如果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只会为了愉悦做出更离谱的事情。


    少女雪白灵动的脸庞上染着疑惑，她眸色乖巧地看着封屹舟：“为什么要生气？”


    她露出柔软的笑，“主人刚才是在主动考验我，这说明主人更信任我了。”


    “主人这么做，证明我与主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我很开心。”


    封屹舟喉结轻滑，他睫羽掠动暗色影子。


    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厌恶在他的血液中涌动，好像自己的灵魂每次颤动，他都会厌恶如此异样感觉。


    封屹舟抬手，不着痕迹按了下脖颈，遏制住失控感，少年脸上挂起温润无暇的神情。


    金色的妖力撕碎阻挡视线的帘帐，少年漠然的身影露出。


    第26章 荆棘


    ◎“待在我怀里。”◎


    黎啾啾乖巧地看着他, 少女太过温软，仿佛相信他的一切，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


    “主人，我在幻境坍塌前找到了你。”她得意洋洋的, 带着邀赏的意味。


    封屹舟抿了抿唇, 他忽然拽住黎啾啾的衣领，把她粗暴地拽到了身边, 仿佛将要发泄什么。


    封屹舟垂首, 漆黑的长发在肩头滑落, 笼罩出阴影，少年眉眼带着阴郁, 盯着黎啾啾。


    黎啾啾乖顺地看封屹舟，内心暗骂无数次。


    黎啾啾看到封屹舟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 他的笑有点像那种凝固的面具，白色底子上露出一抹艳丽仿佛要吃人的诡异笑容，好像要将她吞之入腹。


    黎啾啾：这变态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他就这么诡异地笑着, 伸出苍白的手。


    封屹舟的指尖触及黎啾啾的发丝, 温和轻柔, 黎啾啾的肩膀绷紧，脸蛋的线条绷起，眸光掠过一瞬的紧张，就像麋鹿清澈眸光中的颤抖。


    封屹舟观察细致, 注意到黎啾啾的紧张情绪，他嗤笑了一声，“紧张什么？”


    是圣女泪石。


    圣女泪石被她收复了。


    他会看出端倪么？


    黎啾啾的发上还戴着圣女泪石的簪子。


    收复圣女泪石后,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把圣女泪石藏起来。


    但是, 与圣女泪石建立契约后, 她脑袋上圣女泪石的簪子就固定着，仿佛长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她只能戴着圣女泪石来见大妖。


    现在圣女泪石被神器炼石保护，不会有危险。


    但黎啾啾担心她有危险。


    该死。


    大妖看着毫无污染的圣女泪石，指不定又触景生情，对她这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傀儡黎姑娘产生杀意。


    与其被他怀疑，不如先行将他一军。


    黎啾啾抿了抿唇，突然犹犹豫豫，声音忐忑说：“主人，怎么办？这个簪子我取不下来了。”


    她的神情带着可怜的求助意味，对象是封屹舟。


    身为世人眼中恐怖的大妖，他享受杀戮，创造毁灭。


    这傀儡却总是在他面前，如此不知死活。


    她不知道，惹怒了他，他会摧毁掉坏掉的傀儡么？


    封屹舟眼中笑意消散，阴森地看了眼她发上的乳白簪子，顺着她的话语，有些不愉快，“取不下来？”


    “主人……怎么办？”少女可怜寻求帮助。


    封屹舟手指试着拽了下簪子，但簪子死死的固定着。


    黎啾啾瞥到封屹舟不愉快的神情，她内心有点愉快。这炼石的作用明显，现在封屹舟一点也无法毁灭她收复了的这第一个圣女泪石了。


    “主人，拔不出来么……”少女失落地问他。


    封屹舟蹙眉，他指尖离开黎啾啾的发丝，神色很不痛快，阴沉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保留着。”


    “那我会好好地保护这簪子的。”少女声音乖巧。


    她带着满满的责任感，“这是主人送我的礼物，我一定不会让它受到损坏。”


    封屹舟歪头，视线在黎啾啾发上的圣女泪石停留，手指突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了。”他无辜笑着说。


    黎啾啾一愣，看向封屹舟，少年莹白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惯常的温润面具。


    变脸速度，实在是佩服。


    黎啾啾心想，这狗东西可能又在盘算什么坏计划，小心为上。


    *


    幻境彻底坍塌，黎啾啾紧紧跟着封屹舟从幻境的出口走出。


    少女嗓音小心，“主人，接下来我们又要去见那几个人类了吗？”


    封屹舟睫毛微动，一下子看向黎啾啾。


    少年漆黑眼睛像没有波澜的镜子，唇瓣笑着，清澈嗓音如兰雪，温和平静，“嗯，怎么了？”


    “我不想让主人与人类接触。”少女低头，话语带着依恋和占有，微微咬住饱满的唇。


    离开这里后，大妖就要跟主角团汇合了。


    这变态大妖每日都在犯病给主角团布置陷阱。


    窒息。


    黎啾啾的下颌线绷紧。


    少女柔软的嗓音缓缓说，小心忐忑，“主人，经过这个幻境后，我知道了人类跟妖怪终归是不同的。”


    “主人与那些人类不是同路人。”少女话语透出的情绪倔强，“所以，我不想让主人跟那几个人类见面了。”


    少女眸光颤颤，那双大而明亮的眸子像纯洁的宝石，氤氲着黏人兮兮。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眸色映着她的神情，扯了下薄唇，“他们不会威胁到我。”


    黎啾啾眼眸动了动，当然知道主角团这些战五渣无法威胁到大妖。


    但是她就要放弃劝阻了么？不。


    封屹舟看到少女一副担忧不能缓解的样子，她语气天真，“那主人为什么要放任他们不管呢，主人好像不喜欢他们，那直接处理掉他们不好吗？”


    “主人何必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少女的指尖抓住封屹舟的衣摆，封屹舟看她，她声音氤氲着急迫，“主人，多与我相处不好么？”


    封屹舟心魂发出敏感的颤抖，他冷冷垂眼，攥住黎啾啾的腕骨，扯开她温暖的指尖。


    “直接处理掉他们，太过无趣。”封屹舟笑了笑，容颜明媚。


    “ 黎姑娘，有时候痛苦的诞生是循序渐进的，一步步给予他们希望，再亲手打碎，这样他们能得到最大的痛苦。”


    少年声音柔和，萦绕着蛊惑。


    “在他们最具有希望的时候杀死他们给予他们最大的痛苦，才是愉悦的事情。”


    这就是愉悦犯大妖选择在结局时刻暴露身份的原因。


    虽然早已知道，但是大妖亲口说出来时，一种诡异的病态感在他的话语中流露着，黎啾啾感觉毛骨悚然。


    这狗东西就是一个报复社会的疯批。


    “可是……”少女低头，不高兴地嘟囔，“可我就是想多跟主人待一会儿，不想让主人跟那些人类接近。”


    傀儡的声音带着拒绝分享的占有欲。


    封屹舟抿了下唇，波澜不惊地面庞下，心情愕然，他竟荒唐地思考了一下与她一直一直独自相处的情形。


    “我们要与那些人类汇合，自己跟上来。”封屹舟睫羽倾覆下阴影，漠然向前走。


    黎啾啾心中翻了个白眼。


    幻境外面是洁白、无边无际的蜘蛛丝洞窟。


    虽然乍一看没有任何变化，但黎啾啾明显感觉气氛变的阴森了许多。


    似乎一下子充满了凄凉空寂，变成死城。


    蜘蛛夫人清祝已经在幻境中被大妖封屹舟杀死了。


    蜘蛛丝迷宫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残骸，失去了管理，荒废了。


    想起强大的“精英怪”蜘蛛夫人被大妖不费吹灰之力杀死的样子，黎啾啾抬眼看着封屹舟的侧脸，不由得想，如果大妖没那么反派就好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妖这挂逼一样的实力给人安全感满满。


    可惜，这么强的妖怪是个变态反派。


    这就很可怕了。


    黎啾啾提前为接下来与大妖会面的主角团默哀。


    半晌后，黎啾啾与封屹舟遇到了一些蜘蛛精怪，蜘蛛夫人死后，这些蜘蛛精怪的行进路线变得极其紊乱，没有章法。


    “黎姑娘，你去杀了它们。”少年忽然将他携带的佩剑递到黎啾啾手中，佩剑冰冷华丽。


    他身上的琥珀香温和缭绕在黎啾啾的身上。


    封屹舟眼睛盯着黎啾啾，漆黑瞳眸带着试探的光华，好像要验证什么。


    黎啾啾想，这煞笔不会又在怀疑傀儡黎姑娘坏没坏掉，变着花样试探吧。


    黎啾啾看了眼蜘蛛精怪，它们一个个有着猩红可怖的眼睛，口器中的毒液落在地面，发出滋啦滋啦的腐蚀声响。


    虽然她不会被这些就蜘蛛精怪杀死，但是蜘蛛精怪的攻击定然会让她变得很疼。


    蜘蛛夫人已经死亡。


    大妖也不是来蜘蛛洞窟降妖除魔的。


    所以他让傀儡黎姑娘杀蜘蛛精怪纯粹出于他的恶趣味。


    这煞笔。


    “主人，我……”少女轻声呼唤封屹舟，带着柔弱依恋。


    “去，杀了它们。”封屹舟薄唇美丽，轻轻勾着笑意，黑瞳氤氲阴森。


    黎啾啾暗暗咬了咬牙。


    狗东西！


    见无法躲开这一茬，她麻溜拎起剑，到蜘蛛精怪们面前。


    蜘蛛精怪们看到细皮嫩肉的小姑娘，顿时将黎啾啾视为猎物，带着杀意袭向黎啾啾。


    封屹舟攥紧指骨，皱眉看着“战场”。


    黎啾啾握紧剑，蜘蛛精怪被她一个个斩杀。


    但她并非轻而易举地做到斩杀妖怪这件事的。


    她动作生疏极了。


    唯一特殊的，是她不会在蜘蛛精怪的袭击中放弃。


    黎啾啾的身上有蜘蛛丝袭击而出现的血色伤口，但只要她不会死，只要她能活着，她就可以继续攻击。


    狗东西！


    黎啾啾带着对封屹舟没事找事的愤怒，剑光斩杀袭击她的蜘蛛精怪。


    少女眉眼灵动，身上仿佛有清亮的光华一样。


    封屹舟黑瞳冷冷盯着黎啾啾的身影，眸色阴沉。


    无法浇灭的清澈光亮，又一次激发起他灵魂的颤栗，如此折磨，如此厌烦。


    把她丢出去，让她消灭妖怪体会鲜血的腥味，并不能剿灭他的颤抖哆嗦。


    慢慢的，围绕着黎啾啾的蜘蛛精怪被她消灭。


    她发丝狼狈披散，只有圣女泪石化成的乳白色簪子还稳稳当当地在她发上。


    少女身上带着血，她觉得麻烦似得拨开身上缠绕的散乱蜘蛛丝，高高兴兴地跑到封屹舟身边，仰起雪白脸庞，嗓音开心，“主人，我把它们杀死了。”


    她身上的柔软，喜悦带着强烈的感染力。


    封屹舟不由自主翘了下唇瓣，随即面无表情收敛笑意，抿紧唇线，眼瞳中情绪发冷。


    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区区傀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少女似乎没有发现主人的异常，她在封屹舟面前伸出手，委委屈屈说，“不过……主人，我身上现在好脏，还有好多伤口。”


    她撩起眼睫毛，眸光颤颤。


    少女的衣裙染着血、毒液、凌乱的蜘蛛丝，狼狈可怜。


    “主人，能帮我弄干净么？”少女眼巴巴地看着封屹舟，带着依恋、信任。


    封屹舟猛的收拢指骨，黑色睫羽下的眸色晦暗不明，没有说话。


    金色妖力拂过黎啾啾的身体，大妖的妖力对傀儡而言犹如激活生命的血液，她身上的伤口愈合，污痕消失。


    “谢谢主人。”少女感激，喜悦。


    “杀了那些妖怪，你做的好。”封屹舟抬起眸子，笑了，笑音浅浅，愉悦，如满意的主人一般。


    这时，黎啾啾忽然惊讶，“主人，你身后——”


    一个蜘蛛精怪从角落出现，向黎啾啾和封屹舟偷袭而来，同伴都被杀死，这蜘蛛精怪带着狂躁的气息，竟然不惧怕大妖，玉石俱焚般袭击而来。


    蜘蛛丝袭向封屹舟，穿梭过少年的肩膀，血色氤氲，带着疼痛的气息。


    黎啾啾：草。


    虽然突然，但不得不说。


    妙极了。


    然而下一刻，鎏金色妖力顿时撕碎蜘蛛精怪，大妖的力量是绝对的强大。


    少年因为这蜘蛛精怪的突然袭击而染上怒意，黑瞳中阴鸷如烈火，像是无法忍受自己竟然被这区区小妖怪偷袭了，他的金色妖力不仅撕碎了蜘蛛精怪，然后继续撕碎蜘蛛精怪的残骸，直到一切化成血色齑粉。


    黎啾啾：“……”疯子！


    “主人！”黎啾啾当即抱住封屹舟，虚情假意地担心，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主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封屹舟抿紧唇线，推开身上扑进的温热身体。


    “主人，我好担心你，我本以为主人不会受伤的……”黎啾啾扯住封屹舟的衣摆。


    虽然设定上，这大妖很无敌很难被杀死。


    但是，他也是会受伤的呀。


    少女的手紧紧地攥住封屹舟的衣衫，带着执拗。


    黎啾啾缓缓心想，也许，这大妖有什么弱点？可以用来修理他？


    “主人，你受伤了，怎么办，会不会死？”少女慌乱地说。


    “不必担心。”


    封屹舟看了眼她，平静道。


    “可是，可是……以后我们还会遇到其他妖怪，我一想到主人以后可能会因为其他妖怪受伤，我就很难过。”黎啾啾将试探藏在担忧话语中。


    封屹舟唇瓣微微翘起笑弧，黑色的瞳眸中倒影着少女伤心的面容，他下意识说：“黎姑娘，我受过祝福，即便受伤也性命无碍。”


    话音落下的瞬间，封屹舟不着痕迹皱了下眉，这诚实的回答当真是……鬼迷心窍。


    黎啾啾眼皮跳了跳，暗道真糟糕啊。


    原书中存在一种玄幻的设定，那就是神明圣女的祝福。


    在这个大地上，有一处神秘如仙岛的地方，是圣域。圣域由一位神明圣女统治，圣女守护这个世界，会对这个世界进行祝福，有时，如果过于幸运的话，在这个大地生存的单个生灵会得到圣女的祝福加护。


    祝福不是单纯的祈愿，而是具有真正守护作用的保护屏障。


    相当于受到了神明的眷顾，世界的宠儿。


    小说中提起祝福的事情，是因为男主古子瑜的父亲就受到过圣女的祝福，据说是古子瑜的父亲虔诚祈祷，所以圣女做出了回应，赐予祝福，在祝福的帮助下，古子瑜的父亲顺利地建立了正义联盟，联合圣域外大地上的人类降妖除魔。


    幕后大反派有如此正派的东西，开挂啊。


    只是，这祝福的事情原书中从未提过，说明这大妖藏的好好的，从未与人说这件事。


    黎啾啾忽然有点后背发凉。


    “祝福？”少女假装懵懂，“什么祝福？”


    封屹舟掐起黎啾啾的下巴，带着冰凉的强势，让她抬头。


    封屹舟盯着黎啾啾的眼睛，像是在专注地看她的眼睛，也像是瞧瞧她有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少年唇角的笑美丽，一字一句，“祝我永生不死。”


    黎啾啾暗骂原书作者。


    也太偏爱大妖封屹舟了吧，把反派设定的这么强，简直是报复社会。


    有着这种加护祝福，怪不得原著中的大妖那么无敌。


    这该死的救世任务，居然有这么多坑。


    “真的吗？”少女看着封屹舟，惊喜，“那太好了。”


    封屹舟的指尖接触少女肌肤的地方，像浮现了刺人的荆棘，顺着他的指骨上滑，带着扎人和酥麻缠绕他的骨头。


    少年似乎因为没有瞧出什么端倪，索然无味地松开黎啾啾。


    “……”


    黎啾啾继续跟着封屹舟走，若有所思踩着他的影子。


    蜘蛛丝迷宫的两侧是白白的墙壁，墙壁由蜘蛛丝构筑而成，上面有奇怪的小洞，洞里面透出光，里面应该是另一层空间。


    黎啾啾现在脑袋上安安稳稳地戴着第一个圣女泪石，蜘蛛夫人清祝也死了，所以她有了多余的心情探究周围的环境，她眯了眯眼。


    黎啾啾忽然撞到了封屹舟身上，封屹舟似笑非笑问她，“好奇？”


    黎啾啾看到封屹舟眼中浮现愉悦。


    她一下子觉得，蜘蛛丝墙壁后的空间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啾啾的好奇心顿时消散。


    知道的多死得快。


    “我在看主人的面庞，主人真好看呀。”少女乖巧，充满喜爱地说。


    “是么。”少年俯身，他修长苍白的指骨柔和撩起黎啾啾的发丝，缠绵地勾了勾。


    接着，他的手捏住黎啾啾的脸，少年的手苍白，掌心大，指骨修长，抬着黎啾啾的脸，就像在玩弄她这个傀儡的脸蛋，怪异的亲密感氤氲。


    “主人，你在做什么？”少女瑟瑟地问。


    “你不是好奇吗？”少年语调悠然。


    他理所当然，“那就亲眼瞧一瞧。”


    黎啾啾：你煞笔吗？


    黎啾啾感觉不太妙。


    永远不要低估大妖的恶趣味。


    黎啾啾的脸被大妖抬着，她感觉到白色蜘蛛丝墙壁上的小洞近在咫尺，黎啾啾想起恐怖片里的主人公透过门扉上的猫眼，会看到恐怖的景象。


    阴凉感在黎啾啾的背上浮现。


    黎啾啾制止道，“主人，我不该浪费你的时间。”


    封屹舟唇角勾起温和无害的弧度。


    “黎姑娘，无碍。”他嗓音轻轻，很宽容，“你我在这迷宫中行走，实在无趣，停下歇息，我不会生气的。”


    少年的手梏着她的脸，黎啾啾的唇划过他的手指，细微磨人的酥麻感在封屹舟的指尖上浮现，他的指尖颤了颤。


    封屹舟眸色微沉。


    封屹舟的手指顿时捏紧黎啾啾的脸，少女眸光浮现挣扎，似乎不想从这个小洞中看里面的情景。


    封屹舟瞥了下黎啾啾，眼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另一只苍白的手凝聚了妖力，狂躁嗜血，忽的撕开了墙壁上的小洞。


    骤然间，整个墙壁崩塌。


    轰隆巨响。


    大妖的妖力几乎把半个迷宫拆毁了。


    黎啾啾真真切切地愣了愣。


    她本以为大妖要把她的脸怼到那个小洞上。


    说实话，大妖刚才的动作似乎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不管如何，结果都很恐怖片。


    妖力撕碎墙壁，隐藏的空间露出来。


    黎啾啾眼中的怔愣放大，紧接着，嘴角绷紧，心里涌上想要作呕的情绪，喉咙感觉被顶着，非常、非常不舒服。


    墙壁背后的空间是一个个的巢穴。


    就像蜜蜂的蜂巢，相似的空间连在一起。


    里面有许多蜘蛛夫人抓到洞穴中的人类，已经死了。


    每个空间里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密密麻麻的蜘蛛精怪爬来爬去，在蜘蛛网上缠绕许多的干尸、半截尸体……或是残留的血块染红了蜘蛛网。


    “感觉怎么样？”少年温温说，嗓音带着愉悦，他的指尖拂过黎啾啾的发丝，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暗。


    他以为，这傀儡终于是要露出恐惧的神情了。


    黎啾啾暗暗咬牙切齿。


    少女转眼，眸光潋滟映出封屹舟的模样，她对封屹舟乖巧说，“蜘蛛夫人清理尸体的手段不怎么样，没有主人的傀儡丝厉害。”


    充满着忠诚，信任，温暖。


    “果然，主人才是最厉害的。”


    封屹舟心中烦躁，他转身离开，片刻后，嗓音带了冷意，“黎姑娘，跟上来。”


    黎啾啾抬眉，继续跟着封屹舟。


    接下来，要与主角团汇合了。


    黎啾啾心思微沉。在原著中，这狗大妖在跟主角团一起离开蜘蛛洞窟的过程中，会给主角团一个大惊喜，那就是让傀儡黎姑娘被困在蜘蛛洞窟的废墟中。


    也就是说，在与主角团汇合后，这人模狗样的东西随时有可能抛下工具人傀儡黎姑娘。


    黎啾啾抬眼，若有所思观察封屹舟，少年有着墨色的发丝，苍白靡丽的脸庞，唇瓣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温润的意味一点点扩大，就像血色画纸被清洗，时空倒流，露出纯白无暇，他身上的嗜血妖异气息消散，黑眸越发润泽无辜。


    完美的伪装。


    黎啾啾一顿，忽然意识到远处有人过来。


    “呆子，你方才冲那么快干什么，就知道挡在我们面前，就不能动点脑子吗？”女主裴莺教训男主古子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黎姑娘，过来。”封屹舟回头，轻轻地唤了一声黎啾啾。


    黎啾啾不明所以，走了过去。


    “主人。”少女乖


    顺的回应封屹舟。


    封屹舟伸出手，胳膊一下子捞住黎啾啾的腰肢，他苍白的手很冷，力道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膝弯，直接把她抱起来了。


    猝不及防的怀抱，很惊悚。


    “主人，怎么了？”黎啾啾问封屹舟。


    她的发丝软软地落在他的衣上，几缕绸缎般的发触碰着他的脖颈，惹来破碎、抖动的酥麻感。


    封屹舟皱眉，有点不想多解释的样子，抿了下唇，漠然道，“待在我怀里。”


    第27章 克制


    ◎怀中这发黏的甜意◎


    主角团的声音越来越近, 马上就要走过来。


    封屹舟趁这个时候装模作样地把傀儡黎姑娘温柔抱起来。


    黎啾啾顿时明了，看这狗东西的冷漠态度，明显是要让傀儡黎姑娘发挥工具人作用了。


    少女不依不饶，她的指尖扯住封屹舟的衣领, 力道轻轻的, 磨人，像猫咪带着茸茸皮毛的掌心。


    封屹舟沉默了一下, 漆色瞳眸瞥向黎啾啾, “怎么了？”


    “主人抱我, 我很高兴。”少女不谙世事，毫无保留地释放着自己的开心。


    “主人……可以再抱紧一些吗？”


    她嗓音轻轻, 嘴角翘起甜蜜的笑。


    “我好喜欢主人的怀抱，主人能一直抱着我, 不松开么？”


    封屹舟看了眼她乱动的指尖，少年微微笑着，笑意不见底, 他漆黑的眸如黑曜石, 漂亮虚幻, 无感情。


    他嗓音清泠泠，不近人情道，“不能。”


    少女有些小小的失落，垂了下睫羽, 但很快，她就有了期待的精神，眼睛亮亮地看封屹舟, “那只是抱一会儿呢？”


    “就比如, 比如抱着我离开洞窟……主人, 可以么？”她才不要被当成炮灰工具人丢下。


    她紧紧地抱住封屹舟的身体，温热，黏人，就像不管任何时候，她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拥抱他。


    “……可以么？”黎啾啾的声音，又一次轻轻响起。


    封屹舟沉默了一下，道，“可以。”


    “主人真的是太好了。”少女毫不吝啬，抱紧他的身体。


    黎啾啾内心翘了翘唇瓣，很好，至少在离开蜘蛛洞窟的路上，她能保住自己了。


    但是，还不够。


    封屹舟抱着黎啾啾，迎面走来了三人。


    许久未见，主角团一行人看上去狼狈了许多，他们的身体透出疲惫之态。


    然而，他们的精神肉眼可见是昂扬的，虽满身尘埃但不掩锋芒，初生牛犊不怕虎。


    黎啾啾垂眼想，真正的蜘蛛夫人清祝死了，那么主角团应对的幻象蜘蛛夫人肯定也死了。所以对主角团而言，现在他们九死一生，战胜了可怕的蜘蛛夫人，正在离开蜘蛛洞穴的时候。


    多么激动、充满希望的时刻。


    古子瑜看到封屹舟抱着黎啾啾走过来。


    少年面容净白，怀里抱着一姑娘，动作毫不吃力，在狼狈混乱的蜘蛛洞窟中如辉光一样，让四周蓬荜生辉。


    他发丝透出墨亮，柔顺温雅，缠绵温和地落在黎啾啾的肩头上。


    古子瑜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封公子虽性情温和，但鲜少与少女如此接近。


    接着，古子瑜眼睛望着黎啾啾和封屹舟，惊喜庆幸地说，“封公子，黎姑娘，太好了，你们没事。”


    而裴莺看到封屹舟与黎啾啾的样子，微微惊讶，她低下眼睫，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若是封公子与黎姑娘能在相处中发生点什么，古子瑜的注意力不放在其他女子身上，那自然是极好的。


    紧接着，裴莺用力推了下古子瑜，让他别再把视线逗留在黎啾啾身上，“别傻笑了，既然找到了封公子和黎姑娘，那我们就该快点离开这里。”


    裴莺拍到了古子瑜的伤口，古子瑜吃疼轻嘶。


    “哥哥。”宣如雪小心轻柔地扶住古子瑜，让古子瑜顺势靠在她身上。


    裴莺皱眉，“他又不是瘸了，干嘛这么对他。”


    古子瑜抽痛着，本来只是轻嘶，听到裴莺的话，他顿时哀嚎，“姑奶奶，让我歇歇吧。”


    封屹舟睫羽缓慢翕动，阴影在他的漆色眼瞳中晃悠，少年嗓音温和，舒了口气，“古兄，看到你们无碍，我心中大石落地。”


    黎啾啾靠着封屹舟，明显看到他眼中掠过的阴暗，杀意残忍。


    黎啾啾嘴角微微抽搐。


    又要杀人，又要伪装。


    又残忍疯狂，又无辜压抑。


    封屹舟此妖怪，扭曲到极点。


    “封公子，我跟你说，幸好有古子瑜这家伙的剑在，否则我们就要倒霉了。”裴莺语调激扬，嗓音娇俏似百灵鸟。


    “什么叫有我的剑在，我难道就没有发挥作用吗”古子瑜嘟囔。


    “哥哥是最棒的，是哥哥保护了我们。”宣如雪立刻温柔说。


    “你就少捧着他了，要不然他都要忘了自己是谁。”裴莺不满。


    主角三人插科打诨，不知不觉，封屹舟已经和谐地融入了主角团中，少年就像剔透清澈的水，站在一旁，含着清润的笑，皮囊着实无辜无害。


    古子瑜看到黎啾啾一直被封屹舟抱着，眼珠动了动，手指握拳在唇边咳了咳，略有不好意思，“封公子，你与黎姑娘……”


    封屹舟半低浓密睫羽，脸庞温润，歉意说：“黎姑娘掉下来的时候摔伤了，我怕她走丢，所以不得不如此失礼地抱着她。”


    对于封屹舟的话，古子瑜等人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封公子，辛苦你了。”古子瑜对封屹舟露出兄弟我理解你的神情。


    封屹舟笑的无奈，少年莹白的耳朵染着血色的红，像染成绯色的玉石，透出纯情。


    黎啾啾：“……”


    主角团信任大妖，甚至，在黎姑娘和封公子中，主角团更信任封公子的话。


    黎啾啾后背寒意升起，她松懈的心情提了起来。


    她刚才怎么就在封屹舟答应抱着她离开洞窟后一下子就放松了？


    她怎么能忘记这大妖是一个伪装黑心妖怪。


    瞧瞧主角团，主角团不是被大妖的谎言骗的团团转么？


    黎啾啾思索着，抬眼向四周看，如果她被封屹舟丢下，那么她总得提前观察好四周地形。


    宣如雪接触到黎啾啾的眼睛，少女眸色中带了些灵动少了些幽森麻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宣如雪下意识关心说，“黎姑娘，你还好么？能忍的住疼痛么？如果受伤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治疗。”


    作为古子瑜的青梅竹马，宣如雪在会仙盟与古子瑜一起学习正道术法。古子瑜学习的是攻击法术，而宣如雪学习的是治疗法术。


    黎啾啾转了转眼珠，正要说话，她的腰被用力掐了一下，黎啾啾额角顿跳。


    封屹舟抱着她的身体，面容温润无害，“黎姑娘是小伤，不必劳烦宣姑娘了，大家此刻应该保持体力，早些安安稳稳地离开这妖邪之地。”


    这狗东西可真敢说，他就是最妖邪的大妖。


    腰部微微疼，黎啾啾感受到封屹舟的警告，她面无表情地靠在封屹舟怀中，一言不发。


    宣如雪眉眼带笑，对封屹舟说：“不碍事的，封公子，若是小伤，那不会废我太大力气，我更要帮黎姑娘了。”


    古子瑜跟着宣如雪说：“对啊。”


    “你别嚷嚷！”裴莺踩了一下古子瑜的脚，转脸对封屹舟笑着说，“封公子，宣姑娘的医术可是非常好的。”


    封屹舟黑瞳中浮现嗤意，恶意氤氲，就像染脏纯白花朵的鲜血。


    人类总是将自己的行为当成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带着愚蠢的高傲。


    无数的人类声音缭绕在他的耳边。


    “死啊，去死啊……”


    “打他啊，不过是妖怪罢了。”


    “是妖物！杀死他！快杀死他！”


    要么恶意到极点，要么善意到极点，割裂无比。


    “封公子啊，真是一个善良的小郎君呢。”


    “封公子，需要我帮忙吗？”


    少年唇角的笑染上讥讽的意味，气质悄然变化，带着妖异煞意，眼尾染上嗜血绯色。


    黎啾啾离封屹舟近，能够鲜明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她暗道不好，这反派又要犯病了。


    紧急手段，赶紧隔离这段话题为妙。


    “大家，能不要吵了吗。”黎啾啾忽然柔弱出声，她声音染着娇气，抱怨地说，“我想睡一会儿。”


    说完，少女闭上眼，猛的将脸埋在封屹舟怀中，肆意蹭了蹭，非常不耐烦外界声音的样子。


    她柔软细腻的脸庞紧紧挨住封屹舟的心口，封屹舟眼睫猛的颤了颤，脖颈的线条绷紧，怪异的感觉在体内生出，一时间，神魂勾动，仿佛落在了充满火焰的救赎中，让他灼烧，让他俯首称臣。


    回神时，封屹舟心中划过对自己的厌烦。


    他眼神略带沉意，心中冷漠意克制着多余情绪，淡淡想，这傀儡偶尔行事过于莽撞，破坏他的计划，迟早要有惩罚。


    古子瑜等人面面相觑。


    对于主角团而言，黎姑娘的份量像是一个路人，还是一个会捣乱的路人，既然黎姑娘都表示不要关心了，主角团三人默契地收下了多嘴的冲动。


    “……”


    古子瑜擦了擦佩剑，说起正事，神情凝重。


    “封公子，你们没有遇到妖怪吗？”古子瑜问。


    “妖怪？”封屹舟挑了挑眉。


    “对，我们遇到了蜘蛛夫人。”古子瑜皱起眉头，似乎回忆起了那苦战的辛苦。


    封屹舟沉吟了一下，睫羽落下暗色阴影，情绪莫测，他唇瓣翕动，缓缓说，“我与黎姑娘掉进这里后没遇到什么，只是一直在迷宫中走动。”


    说到此，少年蹙起好看的眉，带着些许温润耐心的探究，“古兄，有什么不妥吗？”


    黎啾啾闭着眼在封屹舟怀中装睡，她听到封屹舟温和无害的声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当然没有不妥。”古子瑜对封屹舟说，他的视线从封屹舟身上收回。


    少年容貌端正美丽，肌肤光滑，毫无污垢，看上去没有经历任何苦难。


    太过无暇了，反而让人感到古怪，格格不入，实在妖异。


    但如果封公子并未遇到妖怪，那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古子瑜心底隐隐的疑虑瞬间消失。


    听到古子瑜的话，封屹舟露出微笑，乌色的瞳眸带着清润光泽，他笑意很深，“如此便好。”


    少年嗓音悦耳，铺开和善，“幸好与古兄你们汇合了，否则，我要继续在这地方迷失了，黎姑娘也只能白白跟着我受罪。”


    “这你就担心太多了。”裴莺打保证地说，“放心吧，古子瑜这呆子肯定不会丢下封公子你们不管的。”


    “现在，古子瑜这呆子得到了一个宝物，在这个地方简直是如鱼得水呢。”裴莺调侃，眸光落在古子瑜身上，一种骄傲油然而生。


    封屹舟不动声色，愉悦笑着说，“哦？是吗？”


    “封公子，是圣女泪石。”古子瑜高高兴兴拿出一个晶莹剔透散发着柔亮光辉的晶石。


    在营救黎姑娘之前，封屹舟就与古子瑜等人相遇了，封屹舟早早地取得古子瑜等人的信任，古子瑜也早早地将他们要收集圣女泪石消灭大妖的事情一股脑告诉给了封屹舟。


    封屹舟表示他正好在各地游历，可以加入古子瑜等人，为古子瑜等人消灭大妖提供一份助力。


    古子瑜还记得，当时他们在一处酒楼中遇到封公子。


    那次，他们追查一个画皮妖怪的踪迹，画皮妖怪联合小妖怪在酒楼围攻他们。


    就在这种情况下，封家酒楼的少当家封屹舟出场，他以凡人之躯从妖怪中杀出血路，手中拿着华丽的佩剑，发丝衣衫狼狈，笑的温润仁良，眸中向往，乌色瞳眸仿佛落了星光。


    “我也想随你们一起行侠仗义，降妖除魔。”少年说。


    少年如此侠肝义胆，古子瑜等人拿了圣女泪石后，自然要把喜悦分享给少年。


    封屹舟黑瞳萦绕着湖水般的温和，“圣女泪石？”


    “嗯，这是我们杀死蜘蛛夫人后得到的。”古子瑜老实回答。


    封屹舟看着古子瑜手中的神圣晶石，他脸庞俊美温润，语气染上如玉摩挲的缓慢谨慎，“圣女泪石是传说中的东西，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古兄你怎么能确认这就是圣女泪石呢。”


    “是真的，因为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了我们如何收集剩下的圣女泪石。”


    少年皱着眉，担心般追问，“声音？”


    “对，那声音是是圣女在圣女泪石中留下的谕旨，圣女让我们继续收集圣女泪石，所以肯定是真的圣女泪石。”


    封屹舟皱起的眉未舒展，不赞同地说，“古兄怎么能知道这声音所说事情的可信度呢？”


    古子瑜笑着对封屹舟说，“封公子，圣女泪石里的声音告诉我们要消灭大妖，这有什么不可信的呢？而且这个绝对是圣女泪石，货真价实，这圣女泪石在我们要被蜘蛛夫人杀死的时候出现，回应了我们对圣女的祈愿，帮我们杀死了蜘蛛夫人。”


    “会杀妖怪，还有圣女的谕旨……有什么需要怀疑的。”


    “圣女的谕旨，不需要怀疑吗？”封屹舟慢慢悠悠说，嘴角的笑越发愉悦，就像黑夜中绽放的艳丽花朵。


    古子瑜：“当然。”


    “封公子，圣女对我们除妖之人而言，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宣如雪柔柔出声。


    “问那么多做什么，喂，你是不是胆小了，不想跟着我们去消灭大妖，所以才问来问去？”裴莺叉腰。


    “怎会。”少年摇摇头，黑色发丝滑落，他苍白容颜如玉，声音温润无奈，“我只是担心大家。”


    “别担心，封公子，我会保护好大家的。”古子瑜身上伤痕累累，但拿着圣女泪石，意气风发道，“不管遇到什么艰难困阻，我一定会用我的剑保护好你们。”


    “而且，现在我们有第一个圣女泪石呢。”古子瑜抬起手，晃了晃握住的神圣晶石。


    封屹舟弯起眉眼，瞳眸带着星辰般的光辉，像是被古子瑜的神情感染，露出由衷的喜悦，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多虑了。”


    黎啾啾感受到封屹舟的胸腔随着他说出话语而震动。


    他的笑意在古子瑜等人面前充满着温良的和善。


    在黎啾啾耳中却潜藏着毒蛇口中毒液一样的恶意。


    真正的圣女泪石在她身上啊。


    主角团手中的圣女泪石是大妖制造的赝品。


    黎啾啾实在觉得大妖恐怖如斯。


    太狗了。


    他询问主角团圣女泪石的事，就是在欣赏自己的欺骗成果，就像凶手总会回到杀人现场回忆一样，愉悦地欣赏着羔羊们的挣扎、喜悦。


    但她不能把事实告诉给主角团。


    她现在是大妖的傀儡，如果贸然与主角团沟通，让主角团知道圣女泪石的事情，她承担的风险非常非常大。


    大妖的伪装太好了，主角团对大妖无比信任，大妖擅长玩弄人心，察言观色敏感至极，这种情况下，如果她把圣女泪石的事情告诉主角团，主角团要么不信任，要么不经意间就会把她对主角团说的话暴露给了大妖，很有可能她跟主角团一起被大妖灭掉。


    有大妖这个变态在，她谁都不能相信。


    她要自己护好圣女泪石。


    黎啾啾眸色沉了沉。


    顺利拿着第一个圣女泪石，古子瑜等人觉得未来形势明朗，团队氛围放松。


    “只要跟着圣女泪石的指引，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古子瑜开心说。


    他手中的晶石发着光亮。


    古子瑜走在前面，遇到岔路口，他向左侧走，“圣女泪石”的光亮暗下。


    古子瑜解释说：“这说明这里是错的方位。”


    接着向右边走，“圣女泪石”的光亮明显。


    “这是正确的方向。”古子瑜咧着嘴角说。


    裴莺和宣如雪跟着古子瑜，对他手中的圣女泪石也是深信不疑。


    封屹舟抱着黎啾啾，神情平静，跟在三人身后。


    “古兄，这里有些怪异。”走到一处地方，封屹舟的声音轻飘飘提醒，“但我不知为何怪异，只是感觉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古子瑜微愣，感知了一下，皱眉说，“封公子，是妖气奇怪。”


    封屹舟睫羽勾勒无害弧度，“妖气奇怪？”


    “这里的妖气并非蜘蛛夫人残留的妖气，而是一种强大的妖气。”古子瑜感知着四周，表情越来越严肃，“除了蜘蛛夫人，还有另一个大妖怪来到过这里。”


    待在封屹舟怀中，黎啾啾闭着眼睛，听了一路大妖与主角团的对话，黎啾啾心中全是无语。


    心思至诚的主角团根本就是被大妖牵着鼻子走。


    古子瑜感知着妖气，想到什么，表情有些难看，他迅速结了个法印。


    侦测妖力的光亮出现。


    空中浮现黑色的光，扭曲残忍，散发出血煞气息。


    古子瑜、裴莺、宣如雪的脸色顿变，难看到极点。


    古子瑜与宣如雪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古子瑜话语艰难，慢慢低低地说，“是大妖。”


    “大妖？喂，古子瑜，你没开玩笑吧。”裴莺不敢相信。


    古子瑜牙关咬了咬，“这是大妖的妖气，大妖曾来过这里。”


    古子瑜的这句话落下后，仿佛他是说了什么不可提的禁忌话语，松懈的氛围重新变得紧绷，恐惧蔓延。


    就像要印证古子瑜的话一样，众人跟随圣女泪石的指引，忽然走到了一处充满残骸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裴莺睁大眼睛，瞳孔晃动。


    惊恐在宣如雪脸上浮现，她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所有东西都被摧毁了。


    无法看清尽头。


    蜘蛛精怪的残骸密密麻麻洒落一地，在蜘蛛精怪残骸的包围中，各种惨象的人类尸体七零八碎。


    肢体软绵绵地撕碎，胸腔裂开，器官带着血和蛛丝蔓延散开。


    长长的惨白蜘蛛丝断裂，就像无数个垂落的凄惨绫布。


    昏乱、血腥混杂充斥着诡谲强大的嗜血妖力。


    只要是人类，见到这一幕，都不可避免地脸色发青，心中惊恐，几乎站不稳。


    “大妖竟然来过这里。”宣如雪向后退了一步，脸庞惨白，喃喃着，“大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难道他知道了？他要来拿圣女泪石？”


    古子瑜拽住宣如雪的胳膊，“如雪，别害怕。”


    “没事的，我们已经拿到了第一个圣女泪石。”


    “胆小鬼。”裴莺表情变化，忽然嘟囔。


    她调整了心情，色厉内荏地收敛起恐惧情绪，斜看宣如雪，骄傲地对宣如雪冷哼，“这里都是残骸，大妖估计早就跑了，你怕什么。”


    “我们现在还无法敌得过大妖……”宣如雪肩膀颤抖，提起大妖，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古子瑜声音凝重，带着安慰说，“不，如雪，未来我们一定可以的。”


    封屹舟抱着黎啾啾，站在古子瑜等人身后，人类的慌乱映在他的眼中，他嘴角的笑意扩大，愉悦明媚，就像寒雪过后的第一支花，漂亮极了。


    挣扎吧，求饶吧，恐惧吧。


    你们那脆弱的希望最后会发现是天大的笑话。


    黎啾啾忽然感受到少年的身体在颤栗，黎啾啾头皮发麻。


    妈的。


    你个死变态啊。


    大妖愉悦到浑身颤栗。


    他嘴角的笑疯狂。


    血色的唇瓣勾着诡异的弧度，仿佛肆意晕开边缘的胭脂。


    颤栗，颤栗，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快感。


    有着无辜面容的恶鬼。


    疯子。


    *


    “可恨，大妖着实嚣张。”古子瑜唇线抿直，看着面前的场景，身为会仙盟盟主儿子的他怎能不激动？他愤愤说，“他游戏人间，视生命为无物，遇到他的捉妖人都没有好下场，尸骨全无。”


    “而且，人类现在被妖怪屡屡侵扰，那些妖怪就是奉大妖之命，肆意扩大妖怪的领土，人类民不聊生。”


    “若不是有成千百计的捉妖人为了道义牺牲自己，大妖早就早就带领妖怪们占领了人类的居所。”


    “若放任大妖不管，人类最后该怎么办。”古子瑜越来越激动，“一定要杀死大妖。”


    “哥哥……”宣如雪面色苍白，抱住古子瑜的胳膊。


    幸好，主角团不愧是主角团，一行人的情绪自我调节很快，没过多久，古子瑜握着“圣女泪石”，自动站在众人中间，打气道：“大妖不是不可战胜的，等我们收集完所有的圣女泪石，就可以消灭大妖了。”


    “不过，下一个圣女泪石在归煞镇……”古子瑜犹豫看向封屹舟，“离此地较远，路途奔波，封公子，你要陪我们过去么？”


    “自然。”封屹舟肌肤苍白剔透，乌色如墨的眼瞳氤氲少年轻狂，张扬明媚，“我外出游历，早已做好准备，路途遥远而已，何以畏惧。”


    “好兄弟，有胆气！”古子瑜眉开眼笑，“我们一起除掉大妖！”


    黎啾啾忍不住抬起脸，看向古子瑜。


    兄弟，你被坑惨了，知道吗？


    “……”


    封屹舟低头，就能看到少女眼巴巴地看着古子瑜。


    人类少年虽然身形狼狈，但不掩英俊，满身凛然正义，像会吸引鲜花的日光。


    封屹舟忽然搂紧黎啾啾的腰，他很用力，搂的黎啾啾疼痛。


    少年嘴角翘起的笑带着一丝讥讽，不紧不慢问黎啾啾，“黎姑娘觉得呢？”


    黎啾啾觉得他莫名其妙，少女眸色疑惑，“觉得……什么？”


    “要除掉大妖吗？”封屹舟低声，带着阴森，一抹自厌在他心头中如火星子烧灼烈草般蔓延，折磨般地吞噬他的心脏，激发越来越多的阴暗。


    封屹舟没有压低音量，古子瑜等人也听到了黎啾啾和封屹舟的对话。


    黎啾啾余光注意到古子瑜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他们的神情是出于同行者的好奇，没有太多异样的情绪。


    这个问题。


    其实很好回答。


    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唯一的答案：除掉大妖。


    可又很难回答。


    因为她面前的少年就是大妖本尊。


    她大可以清清澈澈地回答封屹舟，要除掉大妖。


    然后，在封屹舟怀疑她的时候简单地用她不过是在人类面前伪装罢了。


    但……黎啾啾拽住了封屹舟的脖颈，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叹口气，带着伤心，“怎么能除掉主人呢，我做不到。”


    条件不足，道具不够，神器没有，她做不到。


    她很伤心。


    真的。


    话语就是这么奇妙，如正反两面，稍微翻动，就截然不同，落入对方耳中，会理解成何意，全看对方心意。


    少年侧眸看她，眼珠微微转动，随后，漠然别开视线。


    *


    跟随着“圣女泪石”的指引，古子瑜走在前面，引领着众人走到了蜘蛛丝迷宫出口的位置。


    外界的光亮映入，璀璨耀眼，让待在黑暗蜘蛛洞窟中许久的主角团一行人鼻子一热。


    “我们可以出去了。”古子瑜高兴。


    没了蜘蛛夫人的威胁，他们面前的光亮是切切实实的出口。


    封屹舟忽然不紧不慢出声，“五个圣女泪石来自五个妖怪的灵魂，古兄，你们知道么。”


    “妖怪的尸体？”古子瑜没怎么放在心上，“怎么会呢，圣女泪石是圣女留给人类的东西啊。”


    封屹舟轻轻的笑音带着寒凉的冷彻，“圣女的力量吞噬了五个妖怪的灵魂，探究了不同种族妖怪的构造，才变成了可以压制大妖的圣女泪石。”


    众人不由的停下脚步。


    光亮从出口处照进来。


    封屹舟的脸沐浴在光下，外界是正午，光线亮极，照在少年白的剔透的脸上，透着惨白。


    他的眼睫浓密，在苍白的眼睑肌肤上落下窸窸窣窣的黑色阴影。


    古子瑜打了个摆，莫名感觉到阴森。


    黎啾啾眉眼动了动，心中暗道不好。


    “封公子，这怎么可能呢？”


    “圣女作为神明一样的存在，温和宽容，对众生平等，不会这么做的。”宣如雪温柔的嗓音说。


    众生平等？


    那高高在上的圣女接受人类的祈祷信仰时，可有在意过在角落中苟延残喘，因为祂设置的法则力量而失去反抗力气的妖怪们？


    将妖怪的力量剥夺，让妖怪成为人类践踏的对象，就是平等？


    封屹舟心中翻涌着暴躁的戾气，他殷红的唇勾起讥笑，嘲讽明显，“圣女为了杀死大妖，所以牺牲了一些妖怪，不是充满崇高的正义么。”


    古子瑜与裴莺和宣如雪看了看，古子瑜迟疑出声，“封公子，你认真的吗？”


    少年漆黑眼瞳没有温度，脑海中翻涌着回忆，燃起他的嗜血欲望。


    “封公子，你怎么了……”


    阴森感无端蔓延。


    “……”


    圣域的疆土辽阔，遍布群山。


    少年风尘仆仆满身狼狈。


    他穿着皱巴巴的脏污外袍，袍子边缘翻着残破的衣角，泥土沾染裤脚和他裸露发红的脚踝、双足。


    少年挤入圣域都城庆苍的人群中，他瘦削的手骨紧张攥紧兜帽，小心遮挡住眉眼，步伐匆匆，带着期待，朝祭台的方向跑去，就像摇晃起尾巴的小猫，轻轻快快，灵动。


    路上，有人看到他满身脏污，挥了挥手，厌弃道，“好脏，快走开，走开。”


    “这人怎么这么脏还来参加祈福仪式……”


    “他对圣女也太过不敬了吧……”


    少年小心拉拢兜帽的边缘，遮挡住妖异美丽的金色瞳眸。


    人们抱怨厌恶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他心情淡漠，不甚在意。


    更加难堪、充满恶意的咒骂声他在养父及养父身边侍从们的口中听的习惯。


    只不过是路人的抱怨，没什么在意的。


    何况，他现在满身脏污，确实有些不适合出现在圣女面前。


    少年感到些许羞赧，紧张的情绪缭绕在心头。


    没办法，他没有银两，没办法置办行头，还是偷偷逃跑出来的。


    但圣女宽容，善良，他带着母亲的消息寻找圣女，圣女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少年响起母亲油尽灯枯的模样，他眸色黯了黯，步伐更是急迫。


    母亲为圣女守护着一件神器，这是圣女交给母亲的重要任务。


    可是这神器过于强大，母亲即便是与孱弱人类身体不同的妖怪之身，也难以承受守护神器带来的反噬，生命力日渐衰弱，神智也变得不甚清晰，甚至无法认出他这个孩子。


    少年心中悲伤，但不能放弃，圣女会帮他与母亲的，因为母亲正是听了圣女的命令才会离开圣域都城前往边陲，默默守护神器。


    只要见了圣女，母亲受到的神器反噬就会被解决。


    而且……若圣女知道他那人类养父喜爱折磨妖怪，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少年怀揣着希望，紧张地绕到了祭台后方，一座洁白的高塔屹立，塔顶直冲云霄，纯洁神圣的白雾氤氲。


    少年小时与母亲在高塔中生活，知道高塔有一处专门供侍从进进出出的小门。


    只要悄悄地从小门进入，见到圣女，所有苦难和绝望都会迎刃而解。


    少年期待着，步伐越来越轻快，美丽的金色妖瞳中氤氲着柔和莹润的光辉，如璀璨日光汇聚而成的美丽宝石，世间独一无二。


    然而，当少年绕到高塔小门时，穿着冷色铠甲的人类守卫挡在小门外面，露出闲杂人等勿近的态度。


    少年蹙眉，心中暗暗鼓励想，他还有机会。


    他找了个法子，换上人类侍从的衣服，正要低头从小门混进去。


    可他没想到高塔小门布了阵法，妖怪靠近就会触动警戒的阵法。


    “妖怪，老实点！”人类守卫带着厌恶，擒住少年的身体，他被压住跪在地面，漆黑的长发散开，苍白脸庞上美丽的眼睛露出灰色光辉。


    他在这个刹那，猛然意识到自己坚守的希望也许要破灭了。


    不——


    少年内心声音绝望，嘶哑破裂。


    少年挣扎着，拂开人类守护的强壮大手，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隐忍道，“我……我是圣女此前身边仙侍的孩子，记挂圣女的恩情，所以来见圣女。”


    “仙侍？”


    “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人类守卫厌恶道。


    “妖怪怎么能接近圣女，圣女早就把妖怪们赶走了，快滚。”


    人类守卫推搡封屹舟，接着，他们中有人嘀咕了几句猜测，那几个人类守卫顿时以更加具有敌意的目光看少年。


    “现在是圣女的祈福仪式，你这妖怪该不会是故意要混进塔中干扰祈福吧。”


    “胆大包天的肮脏妖怪，要就地处死才可以。”人类守卫们手中的武器散发着阴森寒芒，对准少年。


    少年眸色掠过阴冷，他转身，身体中充满哆嗦，圣域的阳光带着神圣纯洁的光辉，在他眼前一点点瓦解，视线氤氲黑暗，模糊，曾经坚守的希望瓦解破碎，他心底深处的黑暗一点点，一点点，翻天覆地地涌现。


    少年拖着疲惫的身体甩开人类守卫的追击，踉跄喘息着躲在阴暗的巷子中，眼尾染上破碎的红。


    外界热闹，明亮，人类嬉笑欢乐。


    而妖怪，只能躲在阴暗一隅中才能寻得短暂安心。


    少年心思聪慧，没有因为守卫人类的三言两语而以为当初圣女让母亲带着神器离开是因为要遣散妖怪。


    可他恨。


    恨妖怪被圣女当成棋子。


    少年忽然意识到，圣女身为神明，怎么会不知道神器会对母亲造成反噬。


    祂知道，却漠然。


    少年恨圣女的漠然，圣女只将妖怪当成维持世界安稳的工具，不将妖怪的悲欢喜乐放在心中。


    恨这个世界的人类。


    恨妖怪的天生阴暗。


    他从未杀戮，始终压制着妖怪血液中翻涌的的对血腥追逐的杀戮欲望。


    “孩子，我们是圣女的仙侍，圣女信任我们，我们要当一个好妖怪。”母亲温柔的话语对他道。


    可人类从未给予他善意。


    是好？是坏？


    倘若善意得不到回报，他何必当一个良善的妖怪。


    少年跌跌撞撞，兜帽被他扯上，又被他狠狠地拽下来，一张苍白的脸氤氲阴鸷戾气，少年腹部伤口泛出鲜血，顺着他的衣衫跌落，疼痛，但无比清醒。


    几个人类少年喧闹玩耍，纨绔子弟无忧无虑，肆意发出喧闹的调笑声，他们从巷子边缘路过时，忽然有金色光辉如暗夜中绽放的昙花般显现。


    金色的光仿佛带着诱惑，无形的蛊惑呼唤声在人类少年们的耳旁响起，他们不由自主地走进漆黑布满着阴暗氛围的巷子中。


    少年漂亮的金色妖瞳幽冷阴森望过去。


    人类少年们看到妖怪，激动，眉眼充满恶意，“是、是妖怪！”


    “大家快来打他！为民除害！”


    转瞬间，妖怪的杀意蔓延。


    “……”


    这时，少女清澈灵动的声音忽然砸在空气中，打破了蜘蛛洞窟中诡异的寂静，“封公子……”


    清澈女儿家的声响拨散重重阴霾，流离失所的魂魄仿佛遇到了散发着光亮的归处。


    封屹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封屹舟眸色凝了瞬间，墨色瞳眸更加幽暗。


    “封公子，说好了要一直抱着我，你可不要松手。”


    “马上就要到外面了，最后一段路程，我一定要好好监督你。”


    她的声音犹如击碎阴沉的利剑，带着不顾一切的娇蛮，不依不饶的娇弱，听的封屹舟直觉嗡嗡，心神都被扰动，烦躁不断涌现，但又有种诡异的被抚平冰冷的温暖感，竟然不想丢掉怀中这发黏的甜意。


    他一直，一直，都是被抛弃的存在。


    第28章 吞噬


    ◎怎么能如此在意一个傀儡的想法◎


    黎啾啾说着, 把自己当成八爪鱼，紧紧扒住封屹舟的身体。


    黎啾啾内心叹口气，变态，少在主角团面前说反派宣言了。


    纵观主角团一行人的神情, 他们都被封屹舟带着阴森嘲弄的声音吓到了。


    若是主角团窥见封屹舟的妖怪一面, 那主角团就会对封屹舟露出敌意。


    然后，主角团就要被这大妖团灭了。


    黎啾啾：“……”反派就是这么任性。


    “你……”封屹舟回神, 心想他的思绪被这傀儡打断, 实在、实在……不快。


    少年恶狠狠地看黎啾啾, 眼瞳中残留着戾气。


    黎啾啾：疯子不要随时随地发疯啊。


    少女毫无察觉般，就像会一直缠着他的菟丝子, 眼巴巴看着他，“你会一直抱着我, 对么？”


    “一直？”封屹舟话语染了诡异的幽暗，“你觉得有永永远远吗？”


    黎啾啾呛了一下，什么鬼, 这家伙不是在犯病吗, 怎么突然跟她谈论哲学问题。


    “主人永远都是我的主人。”少女搂紧封屹舟的脖颈, 在他耳边信赖地诉说着悄悄话，她的声音像裹挟着蜜糖的云，少年的耳朵攀升痒意，酥麻绯色氤氲, 他表情猛然变化，奇怪，他问她这个问题做甚。


    封屹舟眼瞳阴沉, 把黎啾啾从怀中丢下。


    黎啾啾：你煞笔啊！


    黎啾啾不敢忘记这阴晴不定的家伙还要在离开洞窟的时候把她这个工具人丢下这件事。


    “我们说好了, 要抱我到洞窟外面。”少女拽住封屹舟的衣衫, 声音焦急，“我、我腿上的伤还没有好。”


    她莹润泛着娇弱白皙的指尖紧紧抓着封屹舟的胳膊，透出依赖的黏人，封屹舟眉眼漠然。


    “你说话不算数。”少女嘟囔抱怨。


    叽叽喳喳的娇嫩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方才的阴森氛围。


    古子瑜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裴莺看着黎啾啾和封屹舟，神情思索。


    宣如雪看不下去少年如此冷淡，关心黎啾啾，柔柔出声，“黎姑娘，我可以为你治伤……”


    封屹舟蹙眉，忽然拽着黎啾啾往外面走。


    少年苍白的手攥住她的肩膀，不耐地推推搡搡，用力抓着她离开了蜘蛛洞窟。


    外界的光骤然在眼睛中放大，黎啾啾被光线刺的用力眨眨眼。


    她有点不可置信。


    先从蜘蛛洞窟中出来的，竟然是炮灰工具人傀儡黎姑娘。


    为了防止封屹舟反悔，黎啾啾向外扑腾，快速走了几个大步子，远离蜘蛛洞窟的废墟。


    封屹舟看过去，少女身上沐浴着澄澈的阳光，她转过身，裙裾像水波潋滟一样绕出俏丽弧度。


    封屹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漆黑瞳眸中情绪翻涌化成怀疑，“方才为何打断我？”


    少女肩膀抖了抖，她撩起眼睛，望向他的眼眸氤氲着迟疑，唇瓣动了动，像是勉强换成了伪装用的称呼，“封公子，你……”


    “你失约了。”少女低头，答非所问，嗓音缭绕失落。


    少女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她抿了下唇角，垂下睫羽，不吭声。


    封屹舟看了她一会儿，敛了敛墨色睫毛，涌动的情绪一点点压下，戾气消散。


    “黎姑娘，你的腿伤不碍事，可以自行行走了。”少年声音归于温润，无害。


    黎啾啾眼珠中波光潋滟，嘴角翘起笑容。


    这算是通过了蜘蛛洞窟这个副本了。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黎啾啾身上，他拧眉，嘴角的温润笑意很快消散，看不明白般问黎啾啾，“你笑什么？”


    黎啾啾压下笑意，乖巧说：“我想了想，我刚才发脾气了，但是封公子没有生气。”


    “封公子对我好温柔。”黎啾啾忠实地扮演着傀儡人设。


    封屹舟没说话了。


    黎啾啾和封屹舟身后，古子瑜等人从蜘蛛洞窟中走出，古子瑜望向封屹舟的身影，少年侧颜隽美，瑰丽黑眸死死盯着黎姑娘，不经意间，流露出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皱眉，像是对待一个头疼的存在。


    看起来，封公子与平时温润不起波澜的模样不太相同。


    古子瑜心神不宁，嗓音思索飘忽，喃喃道，“对了，刚才封公子想说什么？”


    裴莺耳朵竖着，注意到古子瑜的话，问他，“怎么了？”


    古子瑜为人正直，耿直，颇为认真地说，“封公子话还没有说完，我是不是应该再问一问他，也许封公子有什么心事。”


    “不行。”裴莺猛的捞住古子瑜，凶狠道，“现在不准过去。”


    古子瑜吓了一跳，“为什么？”


    “封公子和黎姑娘正在聊天，大好时刻，谁都不许破坏。”裴莺眼睛中带着一团期待的火。


    有了一个宣如雪都够烦的，当然不能让黎姑娘也与古子瑜扯上关系，在进入蜘蛛洞窟前，黎姑娘还时常烦扰古子瑜，现在经过了蜘蛛洞窟的事情，黎姑娘与封公子相处后关系变好，裴莺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们，谁也不许打扰。”裴莺提醒古子瑜和宣如雪，神神在在，犹如经验丰富的老道，“我观黎姑娘和封公子有姻缘。”


    古子瑜：“……？”


    宣如雪：“……？”


    忽然间，蜘蛛洞窟发出阵阵坍塌声响，迅雷不及掩耳，众人身后的洞窟顷刻间倒塌，带着摧古拉朽之势。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倘若谁晚一步，就会被困在废墟中了。


    *


    正午的阳光笼罩在山间森林，翠色潮湿的林叶被光亮带走潮气。


    外界明亮的光辉笼罩在众人周身，温和明媚，主角团一行人心中松口气，刻意谈起轻松的话题，不再提及蜘蛛洞窟中的事情，舒缓劫后余生的紧张感。


    穿过幽深密林，绕过山间小路，人间官道映入眼帘。


    众人眼中，城门上雕刻溪青城三个大字的城镇模样越来越清晰。


    黎啾啾暗暗磨牙。


    傀儡黎姑娘在外的身份是溪青城黎家的姑娘，主角团带着黎姑娘来溪青城，这是主角团打算把拖后腿的作死黎姑娘遣返回家了。


    “此次实在是凶险，黎姑娘，回府之后你可莫要乱跑了。”古子瑜对黎啾啾道，满是正义凛然。


    不行！


    黎啾啾直言：“古公子，我不想就这么回去。”


    闻言，古子瑜叹口气。


    哎他已经预料到了这黎姑娘会拒绝，黎姑娘会与他们一起也是因为她擅自追上来。


    但他们要收复圣女泪石消灭大妖，这一路必定遇到众多艰辛，这黎姑娘如此柔弱，不过是一时兴起跟着他们罢了，想来日后定会后悔，凭添麻烦。


    “黎姑娘，我们送你回去。”古子瑜态度明确。


    黎啾啾固执：“我不要。”


    古子瑜又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嗓音带着劝说：“黎姑娘，外面很危险，回家吧，而且，你刚刚在蜘蛛洞窟里又是受惊又是受怕，外面着实不适合你，回家修养歇息是最好的选择。”


    黎啾啾说：“我不想回家。”


    “我不在意外面有危险。”


    她是大妖的傀儡，妖骨抽出来前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死不了。


    古子瑜皱起眉，“当今世道妖怪横行，黎姑娘，若是再被妖怪抓走，并不是你不在意危险就可以解决的。”


    “既然你说妖怪横行，那我家里也不一定安全。”黎啾啾伶牙俐齿说。


    不好意思，她本人就是妖怪。


    古子瑜被她的话噎住，“可是……”


    “不回家？”裴莺忽的出声，她眯了眯眼，看着细皮嫩肉的黎啾啾，心中觉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待在家里才行，裴莺声音染上威胁，“不回家行啊，那你下次要是被妖怪抓走，那我们不救你了。”


    黎啾啾明亮的瞳眸毫无害怕，无所畏惧，“可以啊。”


    “你们不管我也行，只要让我跟着你们就可以了。”她理所当然道。


    她的任务是收复圣女泪石，主角团所到之处必有圣女泪石。


    再加上大妖在，她肯定是要跟上主角团的。


    “你。”裴莺表情变了变，也被黎啾啾的回答噎住了。


    其实，如果主角团真的冷情冷血不会管她这个捣乱的黎姑娘，这才算是好事。


    这样主角团能被少拖累一点，大妖利用傀儡黎姑娘扰乱主角团的计划也可以被破坏。


    黎啾啾心中无奈。


    可是，主角团作风仁善，必然不会真的做出把跟上来的黎姑娘丢在一旁不管的行为。


    黎啾啾眨眨眼睛，和善说：“既然你们不愿意让我跟着你们，那当我选择跟着你们，我应该自己承担后果，所以你们不必管我。”


    在古子瑜眼中，黎啾啾说这样的话是在无理取闹，他的脸沉下，“不行，黎姑娘，你不能把自己的生命视为儿戏，我们这一路会遇到各种妖怪，只有捉妖人才可以应付的过来。”


    “我们送你回家。”古子瑜咬死道。


    黎啾啾：“……”


    黎啾啾余光瞥了眼封屹舟。


    少年身形挺拔，面带兰雪般的柔和笑意，温润如玉。


    在黎啾啾与主角团争执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出声，仿佛一位不相干的旁观者，用漆黑莹润的瞳眸为难地看着他的友人们争吵。


    黎啾啾：狗东西。


    大妖制造傀儡黎姑娘就是为了让黎姑娘在主角团中捣乱。


    可他却袖手旁观，仿佛漠然不关心。


    但是，若她这个傀儡若是不争取留在主角团中的机会，就会被他怀疑。


    “那他呢？”黎啾啾抬手，指了下封屹舟，少女眼瞳疑惑，犹如初生的小动物，颇为不解，“封公子也不是捉妖人，为什么他可以跟着你们，我不可以？你歧视我吗？”


    古子瑜顿了顿，迟疑说：“不、不是的，我没有歧视，只是、只是封公子跟你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黎啾啾追问，“你方才说了只有捉妖人才能跟你们一起。”


    古子瑜额上滑落冷汗，方才黎啾啾的话如珠玑迸出来，刺的太阳穴直跳，他哪能清楚自己下意识说出了什么，也是奇怪了，这娇弱小姐有那么能说吗？之前好像有些不爱说话。


    古子瑜绞尽脑汁，说：“黎姑娘，他比你厉害，可以跟我们一起降妖除魔，但你不行。”


    黎啾啾心中摇摇头，哎，封公子可是最大的妖怪呢。


    让大妖封公子留在队伍里，主角团你们这不就是把自己的生命视为儿戏么。


    “总之，黎姑娘，先送你回家。”古子瑜被黎啾啾的话弄的脑子乱乱的，生理头疼，心想说不过她就躲好了。


    古子瑜别开视线，看向不远处溪青城的城门，直接掩耳盗铃地对大家说，“我们进去吧。”


    “不行！”黎啾啾拦住古子瑜，少女面容气呼呼，“我就不回去。”


    为了阻止古子瑜，黎啾啾抓住古子瑜的胳膊，衣袖相触，古子瑜连连后退，黎啾啾步步紧逼，明亮的瞳眸直直地望着古子瑜。


    封屹舟暗暗皱眉，心中很是不快。


    可傀儡黎姑娘博的这几个人类信任与这几个人类一同游历……是他的吩咐，她努力地劝说这几个人类带上她，无可厚非。


    封屹舟袖中指骨攥紧，戾气涌现。


    封屹舟垂眼，浓密睫羽遮挡眼眸情绪。


    “……”


    “等等，你快看，那是什么？”裴莺突然惊恐抓住古子瑜的胳膊，紧紧攥住，目光震颤。


    洁白明媚的空中浮动妖力气息，强大的金色妖力一缕缕铺开，带着邪气。


    天际染上一缕血红，正午的灿烂阳光被慢慢凝聚的乌云遮挡，光线变得晦暗，泼墨的暗红血色弥漫开来，就像无形的杀戮。


    “不好！是大妖。”古子瑜脸色顿时难堪，沉声，“大妖还在附近，是他的妖力引起了天色异象。”


    “哥哥，怎么办？”宣如雪脸色发白，唇瓣颤抖。


    黎啾啾下意识看了眼封屹舟。


    怪不得这家伙静悄悄的，原来是在暗暗搞事啊。


    封屹舟的视线没有放在黎啾啾身上。


    “古兄，我去探查一下。”封屹舟温润露出笑容。


    “探查？”


    “你是说，你要去那边探查大妖的妖气？”古子瑜迟疑。


    封屹舟颔首，美丽精致的脸庞露出思索，“妖怪离溪青城如此近，若不快点去阻止，唯恐伤害溪青城的百姓。”


    “不行，封公子、封兄，你不能一个人过去探查，这太危险了。”


    古子瑜的话语带着强烈的制止意味。


    “可妖怪出现，总要有人去探查的。”封屹舟蹙眉说。


    “封兄，大妖与一般的妖怪不同。”古子瑜咬了咬牙，难以启齿地说，“若是大妖出现，我们要先躲着，不主动招惹为好。”


    “古兄不是立志消灭大妖吗？”封屹舟露出不解，“古兄现在已经得到了圣女泪石，何须惧怕大妖呢。”


    黎啾啾：“……”又来了又来了，这家伙又在戏耍主角团了。


    听到封屹舟的“天真”想法，古子瑜苦笑。


    封屹舟身为贵公子，始终有些不识人间疾苦。


    “封兄，你有所不知，这圣女泪石并不能直接对付大妖，只有按照圣女的谕旨收集完所有的圣女泪石，召唤了神器，才能消灭大妖。”古子瑜语气发苦。


    “原是如此。”少年垂眸，美玉般温润深邃的脸庞浮现忧郁。


    美少年露出失落，古子瑜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喂，明明是你没用，怎么说的好像是封公子做错了一样。”裴莺对古子瑜翻了个白眼。


    “非也，是我的想法太过莽撞。”封屹舟温温说，带着歉意。


    “没有的事。”裴莺正义凛然说，“封公子，你察觉到妖气，去探查妖气，这没有任何问题。”


    “是古子瑜这家伙太没用了！”


    古子瑜凝眉说，“封兄并不是真正的除妖人，贸然前去探查妖气，这是很危险的。”


    古子瑜想了想，道：“这样吧，封兄你带着大家回溪青城，我去探查一下大妖的妖气。”


    “那我也要去。”黎啾啾忽然出声。


    众人看向她，黎啾啾走到大家面前，一脸认真，“我要跟着古公子去探查妖气。”


    “还是送你回家吧。”裴莺撇撇嘴。


    宣如雪带着为难，“黎姑娘，这不是儿戏，莫要添乱了。”


    “我并不是胆小鬼，既然封公子不行，古公子也不行，那就让我过去算了。”黎啾啾对古子瑜说。


    古子瑜不赞同，“黎姑娘，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


    “探查大妖的妖气，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


    少女满不在乎，“就算丢了性命，那也是我自作自受，跟你们无关。”


    主角团现在过去探查妖气，就是立刻中了大妖的陷阱。


    原著中，每次主角团遇到大妖的妖气，去探查的时候必定会遇到糟糕的事情，身体在鬼门关走一趟，大吐血。


    “黎姑娘！”裴莺跺了跺脚。”反正，古公子你要是过去探查妖气，我就也跟过去，我要尽一份力。”少女任性道。


    黎姑娘任性的厉害，古子瑜头疼。一时间，站在原地无法前去探查妖气。


    最后，一行人决定先回溪青城，从长计议。


    宣如雪柔柔劝古子瑜道：


    “大妖这些时日销声匿迹，突然出现必有古怪，万一是陷阱呢？哥哥，我们不能莽撞。”


    “而且，大妖喜欢虐杀捉妖人，哥哥现在过去并无益处，太危险了，我们要先行休整准备好。”


    “”


    见主角团不去作死探查妖气，黎啾啾暗暗松口气，这时，她肩膀忽然感受到冰凉的温度。


    黎啾啾一愣。


    “黎姑娘。”封屹舟的手按在黎啾啾的肩膀上。


    黎啾啾抬眸，看向封屹舟。


    “黎姑娘手无束缚之力，去探查大妖的妖气……”封屹舟捏紧黎啾啾的肩膀，低首凑近黎啾啾。


    他苍白脸庞上的温润在漆黑瞳眸望着黎啾啾时消逝，露出真实的妖异一面。


    少年一字一句，语调缓缓，喉间溢出轻轻的笑，眸光幽暗，如同能吞噬她，“若是遇到大妖，岂不是要被大妖剥皮剖肚，直接被吃掉了？”


    这家伙又犯什么病。


    黎啾啾扯出干巴巴的笑，声音很小，流露出信任，“我相信大妖不会伤害我。”


    “但你与古公子一起，古公子不过区区人类，在危险面前毫无用处，兴许还会直接丢下你。”封屹舟慢条斯理，带着讥讽。


    少年的讥讽意味太重，黎啾啾皱眉，下意识脱口道，“我才不怕被丢下。”


    “他丢下你，你竟无一丝怨言？”封屹舟嗓音幽然，冷冰冰地看着黎啾啾。


    黎啾啾：你有病啊。


    她不是傀儡吗？就是恶意算计主角团的“工具人”呀。


    “我该有什么怨言？”少女疑惑地看着封屹舟。


    她越是迷茫，越是一知半解，他越是觉得心像是从冰霜中挖了出来，浇上了烈火。


    他怎么怎么能如此在意一个傀儡的想法。


    封屹舟皱眉，转身离去。


    *


    一行人越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在溪青城中。


    “黎姑娘，我们送你到黎府。”古子瑜与黎啾啾保持着距离，对黎啾啾说话的语气一板一眼，“之后，你自己好好待在家中。”


    黎啾啾面上不赞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低着头，攥着袖角，看上去像是因为受到拒绝而在生闷气。


    黎啾啾懒得多跟主角团说什么。


    封屹舟现在不在这里。


    进城之后，少年就以购买糕点这一理由暂时离开了。


    然而，大妖不吃人类的东西，更别提糕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了。


    黎啾啾心不在焉，这家伙又去搞什么坏事了？


    黎啾啾低着头慢吞吞地走。


    “黎姑娘，回黎府后，你就好好待在黎府，不要乱跑了。”


    “现在妖怪作乱，世道不安全。”


    古子瑜在黎啾啾耳边，忍不住唠叨。


    “好好好……”黎啾啾敷衍应下。


    “……”


    森林的天空，异象持续。


    明亮的日光被越来越浓厚的乌云遮挡，无一丝光线透露，天空仿佛厌倦了光明，任由黑暗的侵袭。


    强烈的妖力扩散，渗透到密林的角落，带着煞意的妖力使得生灵匍匐，动物们瑟瑟发抖着，纷纷低下头颅，仿佛在迎接着什么王。


    少年嘴角勾着笑，美丽的脸庞无害。


    他的身形轻飘飘地落在蜘蛛洞窟前方。


    蜘蛛洞窟已然坍塌不成样子，徒留一片废墟。


    几缕蜘蛛丝伴随着风飘散，将要接触到少年，封屹舟的妖力顿时撕碎了扑向他衣衫的蜘蛛丝。


    少年干净的修长手指拍了拍衣衫领口，他的衣裳无暇如美玉。


    “出来吧。”他漫不经心地说。


    坍塌的蜘蛛洞窟一片死寂，空中只有风吹过的呼呼声音，只有孤独的风在响动，没有任何生灵回应封屹舟。


    封屹舟云淡风轻地说，“我数三声。”


    “若不出来，那我就只能杀掉咯。”他耸耸肩，悲伤地叹息了一声，表情却在笑。


    蜘蛛丝晃动，像风吹动的一样。


    没有人回应。


    “三……”封屹舟启唇。


    他眉眼舒展笑容，神情悄然变得阴狠疯狂，“二……”


    “大、大人。”一道沙哑如老妪的声音弱弱响起。


    封屹舟顿住，视线瞥过去。


    “带着你守护的东西，滚出来。”少年脸上的笑已经与温润无关，而是一种冷漠病态的诡异笑容。


    阴狠，嗜血，才是大妖。


    一只佝偻着身躯的大型蜘蛛怪踉踉跄跄地爬出来。


    它背上背着一个透明的白色巨卵壳，巨卵壳的纤薄表皮蠕动，里面似乎有生命在互相拥挤。


    大型蜘蛛怪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封屹舟面前，腹腔贴在地上，足趾发出颤抖。


    它背上的白色巨卵壳因为它的动作而晃动，再带上里面的卵在互相拥挤，所以整个白色巨卵壳摇摇欲坠，马上要掉下去。


    老蜘蛛怪赶紧晃动身躯，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托稳白色巨卵壳，为了保持稳定性，它的身躯匍匐地更低。


    老蜘蛛依然躬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托着巨大蜘蛛卵壳，似乎害怕大妖责怪，小心解释，“大人，我奉命保护好这些孩子。”


    封屹舟冷淡地睥睨着它。


    老蜘蛛在封屹舟面前躬着身子，对少年发自内心臣服。


    少年周身布满妖气，妖瞳露出，他金色的妖瞳流转冰冷神秘的光辉。


    圣域之外的土地，是妖怪们的流放之地。


    在这些流放的妖怪中，有一则传说。


    拥有金色妖瞳的妖怪将成为改变妖怪命运的主人，是妖怪的救世主。


    老蜘蛛就是曾经待在圣域却被流放出来的妖怪。


    见到封屹舟的瞬间，老蜘蛛便确信，要对这位妖怪进行臣服。


    “大人，我与这些孩子将成为您忠实的仆从。”老蜘蛛的语气含着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在封屹舟带领下妖怪的美好未来。


    封屹舟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老蜘蛛顿时紧张，身体更是躬下。


    封屹舟视线落在老蜘蛛背上的蜘蛛卵壳，眸光不见鲜明情绪，漫不经意提起，“它们为何还没有孵化？”


    老蜘蛛浑身一僵，这些孩子被清祝诞下后已过了一年，却一直没有孵化成功。


    寻常情况，妖怪一个月内就会孵化成功。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孵化出来了。”老蜘蛛急急说，语气染上惊慌。


    “只是、只是、”老蜘蛛低头，老迈的声音从它的身体中响起，像是咬了咬牙，艰难说出：“大人，这些孩子的身世特殊，但是它们绝对不会变成人类，若它们降生，它们一定会成为大人统领妖怪、带妖怪返回圣域的忠诚属下，无论让它们做什么，都可以。”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封屹舟勾起唇角。


    老蜘蛛点头，“是，为您效忠。”


    封屹舟的手指拨动空中的妖力，他金色妖瞳的眸光诡谲，笑着问，“为我付出生命呢？”


    老蜘蛛毫不迟疑，极为忠诚：“当然没问题。我与这些孩子都可以为大人献上生命。”


    封屹舟没有对老蜘蛛的话有任何喜悦的神情，只是轻飘飘提醒说，“可它们还没有出生。”


    老蜘蛛回答，“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它们孵化完毕的。”


    “它们的母亲蜘蛛夫人已死，你要如何抚育呢？”少年歪头，漂亮的脸上露出困惑。


    “清祝并不负责抚育。”老蜘蛛顿了顿，谨恭说，“这些孩子一直都是由我照顾的。”


    “原来如此。”封屹舟弯起眉眼，笑着说，“也就是说，你是它们唯一的亲人了。”


    “是的。”


    “大人，你放心，只要再为它们补充一些营养就可以让它们成功孵化了。”说起这件事，老蜘蛛语气染上志在必得，似乎对它而言，为蜘蛛卵捕捉人类提供营养是一件很快就能做到的事情。


    闻言，少年露出无辜的笑。


    “营养啊，老婆婆，你是怎么为它们提供营养的呢？”封屹舟语气温和，仿佛在拉家常，带着亲切。


    听到大妖的称呼，老蜘蛛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捕捉过路的人类，从人类身体里提取孩子们需要的营养物质。”老蜘蛛回答。


    “洞窟深处储藏人类的巢穴都是你做的？”


    “对。”老蜘蛛点头。”杀了这么多人，为何还没成功孵化？”少年话锋一转，他睫羽翕动，压迫感蔓延，“不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成功孵化，它们也太过无用了。”


    “不、不，大人，它们不是无用。”老蜘蛛爬到封屹舟面前，足肢搓来搓去，求情说，“它们只是还没有获得足够多的营养，所以无法出生。它们……它们是人类与清祝的孩子，因为缺少父体妖怪提供的力量，所以比寻常的孩子需要的营养要多。”


    “清祝她犯了滔天之罪，早就该死。她竟然爱上了人类，还要抛弃妖怪的身份，与那人类私奔。若不是她诞下了我们一族的孩子，她早已被驱逐离开了。”老蜘蛛为了突出自己的功劳，刻薄地说，“身为一个妖怪，竟然想跟人类在一起，荒唐。”


    封屹舟金色的妖瞳瞥了眼蜘蛛洞窟的庞大废墟，在里面死亡的人类不计其数。


    傀儡黎姑娘被人类尸体们吓得惨白的脸庞划过他的脑海，封屹舟心中的不快更是积攒。


    “比起用这些弱小的人类为妖怪提供力量。” 少年翘了翘唇瓣，笑的愉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的视线落在白色蜘蛛巨卵壳上，温润笑着说，“老婆婆，倒不如我来帮助它们出生。”


    老蜘蛛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如此好心肠的话。


    “真的吗？”老蜘蛛语气染上喜悦，“谢谢大人。”


    “但是你要付出代价，怎么样？”封屹舟笑着说。


    “您是注定统领所有妖怪的王，您的命令我不敢不从。”老蜘蛛臣服说。


    “让你现在死也可以？”封屹舟歪头。


    “什、什么？”老蜘蛛怔住。


    “你看上去不愿意。”封屹舟眨了眨金色的妖瞳，变卦的很快，有些游戏人间的感觉，“那算了，你不必付出代价。”


    老蜘蛛松口气，像是在鬼门关边缘走了一趟，它有些虚脱，但心情是放松的。


    “大人，您是仁慈的存在。”老蜘蛛低头称颂说。


    “仁慈？”封屹舟扑哧一笑。


    “我只是说不需要你付出代价，但是没有说过不要惩罚你。”


    老蜘蛛刚刚放松的心情骤然提起，“什么惩罚？”


    封屹舟嘴角笑着，眼底眸光趋于冷漠。


    “这么大张旗鼓捕捉人类，引起了那么多注意。”封屹舟金色妖瞳冰冷，居高临下地说，“你真是蠢笨啊。”


    “是、是这些人类的质量太低劣。”老蜘蛛害怕地辩解。


    闻言，封屹舟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少年笑着看它，“拿低劣的人类当作营养物质的你，也很低劣啊。”


    嗜血的杀意蔓延。


    老蜘蛛哆嗦身体，它立刻从地上爬起，求生本能驱使中，慌不择路地向远处爬。


    封屹舟漂亮的十指牵动金色的傀儡丝，像弹奏乐器一样，优雅美丽。


    老蜘蛛庞大的身躯在转瞬间被傀儡丝绞杀成飞溅的血肉碎块。


    血肉落在地面，有几块落在了蜘蛛卵巨壳的附近，老妖怪积累的庞大妖力从血肉中散出。


    蜘蛛卵巨壳的表面晃动几下，像是在渴望着汲取那些妖力。


    时间流淌，老蜘蛛留下的血肉碎块里散出的妖力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


    半透明壳下的卵更加剧烈地活动。


    封屹舟冷漠地看着，不知不觉，一缕烦躁浮现在他的眸中。


    蜘蛛巨卵竟然开始吞噬老蜘蛛的尸体里散出的妖力。


    “真恶心。”封屹舟的嗓音稍哑，浮现厌烦。


    顿时，金色的妖力如同星光坠落，消湮血肉碎块。


    一切化成齑粉。


    在金色妖力中，偌大的蜘蛛废墟像被火把点燃了，顷刻焚烧，彻底消散，独留空荡荡的一切。


    封屹舟的双瞳此时是金色的妖瞳，金色的妖瞳放大了他眼型的锋利，他撩起眼皮，眼皮上的褶皱跟着抬起，眸光冷而阴戾。


    金色的妖力在空中浮动，巨大的蜘蛛卵壳像寄生虫一样吸取着那些摧毁了蜘蛛洞的妖力。


    咔嚓咔嚓，巨大的蜘蛛卵壳表面一点点破裂，裂纹变成缺口，坚硬的壳被从里面涌出的蜘蛛挤碎。


    数个幼年期的巨蛛疯狂吸收着空中的妖气。


    封屹舟抬起胳膊，金色的傀儡丝从他苍白的指骨间浮现、蜿蜒，像蛇一样缠绕到他的胳膊上，锋利地刻入他的肌肤，鲜血从少年的胳膊上流出，洒落在地面。


    “来。”他脸上浮现笑容，清澈的嗓音对幼年巨蜘们说，语气透出温和，像是没有任何恶意。


    幼年巨蛛们涌过来，吸食这些充满纯粹妖力的血液。


    封屹舟像赐福的神明，然而眸光冰冷。


    吸食了血液的幼年巨蛛以不合常理的速度迅速长大，它们吸食血液的动作更加急迫，需要更多的大妖血液了。


    可是，封屹舟在这时收回了血液。


    吸食不到血液的巨蛛们逐渐变得焦虑暴躁起来。


    没过多久，它们开始自相残杀，互相吞噬。


    妖怪的本性，就是如此阴暗恶心。


    封屹舟冷冷地看着它们。


    “……”


    封屹舟的妖力浮动，拽起了一只体型已经变得庞大的巨蛛。


    少年的妖力将巨蛛抬到天空，这是最后一只存活的巨蛛，它的存活来自于对其他同类的吞噬。


    成长后的巨蛛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智，知道面前的大妖是不能得罪的，甚至是需要臣服的存在。


    在封屹舟手中，巨蛛很乖巧。


    封屹舟抬起下颌，妖瞳流转金色的光辉，欣赏地看着这只巨蛛。


    他的嗓音轻柔，嘴角的笑诡异，“你是最后活下来的。”


    这时，傀儡丝在他的指尖绷紧，一种急迫的呼唤仿佛顺着傀儡丝传来，封屹舟顿了顿。


    他在离开的时候用傀儡丝牵连了傀儡黎姑娘的身体，如果她需要他，他就会感受到傀儡丝的震颤。


    封屹舟再次看向巨蛛时，他眼中的愉悦消散，像是失去了兴致。


    妖力收拢，巨大的蜘蛛变成了一只迷你的小蜘蛛，封屹舟随意接住。


    眨眼间。


    封屹舟离开原地。


    作者有话说：


    《老婆喊我了》


    第29章 幼稚


    ◎仿佛把怪物关进去了。◎


    黎啾啾动作急促地摊开手指, 一张符箓在她手心。


    上面书写着狂而草的字体。


    符箓在黎啾啾手中发着金色的光，透出滚烫气息。


    太烫了。


    黎啾啾能够感受到，里面蕴藏的都是大妖的妖力。


    封屹舟离开后，黎啾啾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这张符箓。


    上面的字她本人其实是看不懂的, 但出于黎姑娘的身体反应, 她辨别出了文字的含义。


    符箓上面写着讯息：在市集撕了。


    【宿主，不能撕这个符箓, 如果在市集撕了此符箓, 那大妖的妖气会在溪青城爆炸, 生灵涂炭。】


    黎啾啾皱起眉。


    真的是一个心黑的坏批。


    线索忽然串联起来，黎啾啾猛的想起原著中主角团同意黎姑娘跟他们离开溪青城的原因, 那就是溪青城出现了事.故。


    想来，应该是大妖的妖力摧毁了溪青城, 傀儡黎姑娘得以心安理得地跟随主角团离开。


    黎啾啾问系统：“有办法解决这个符箓吗？”


    【抱歉，我没有办法。】


    黎啾啾无奈，只得先把符箓塞在衣襟中, 妥帖藏好。


    “……”


    由于中途去买糕点的封屹舟还没有回来, 再加上黎府的人态度热情, 强烈挽留感谢古子瑜等人，所以古子瑜等人把黎啾啾送回黎府后，暂时没有按照原计划直接离开，而是在黎府歇息等待封屹舟。


    而黎啾啾, 被关心她的黎府人嘘寒问暖地带回了黎府小姐居住的庭院。


    回黎府后，黎啾啾无端觉得有些燥热，所以坐在庭院中的一处通风小亭中, 四处凉风拂动, 网罗精致小亭的纱罗晃动, 小亭下的湖水如镜，莲花上的水珠在花瓣上滴落。


    黎啾啾屏退了要服侍她的黎府下人。


    黎啾啾坐在亭子下，胳膊放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眸光思索。


    那些黎府人并不是人，而是妖怪。


    这些妖怪是按照大妖的命令像人类一样行事，从而维持人类黎府这一伪装，就像黎府的小姐黎姑娘一样。


    黎府的整个存在，都是虚构的，黎姑娘的身世也好，已故的亲人也好，都是大妖随手捏造的设定。


    而主角团对大妖虚构的这些东西深信不疑。


    黎啾啾的手指抚摸了一会儿发上的圣女泪石簪子，她忽然觉得有必要复盘一下原书的内容。


    看到黎府的情况，黎啾啾心中升起警惕。


    以后这一路上指不定遇到一个人、一个事，背后就是大妖在操纵。


    黎啾啾思考了一会儿原书内容，还没有回忆起来更多的细节，黎啾啾的思绪有些凝滞，不知不觉，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心中涌现烦闷。


    奇怪，越来越无法维持注意力了。


    感觉晕晕的。


    起初，黎啾啾只是觉得燥热，胳膊变得无力，她想，难道是生病了？


    但是不对，她是傀儡娃娃，怎么会生病。


    黎啾啾的脑袋思绪像浆糊一样，黏稠模糊。


    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艰难，喘不上气，像窒息一样的濒死感疯狂涌来。


    黎啾啾上半个身子趴在冰冷的石桌上，肩胛骨在挣扎感中凹处明显的弧度，她的脖颈痛苦绷紧，剧烈急促地呼吸，无知觉狠狠攥紧的手上泛起青筋。


    她蜷缩着。


    像收拢翅膀的蝴蝶。


    纱帐在风中扬动，一层层，薄如雾。


    少年高挑的身影如鬼魂般悄然出现，他抿了下唇，静静地盯着蜷缩的少女。


    黎啾啾趴在石桌上。


    她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流失掉的东西带走了她的生命力，她的体内出现了巨大的空缺，像是在等待着填补。


    如果没有填补，那她好像就要死掉了。


    黎啾啾趴在石桌上，无力地喘息。


    这、是、什、么、古、怪、的感觉。


    仅剩的理性钻出，黎啾啾撑起上半身。


    她用这最后一份清明回忆原书中关于傀儡黎姑娘的设定。


    黎姑娘是一种人为制造的妖怪，她的主人是封屹舟。


    会化形的妖怪外表上看上去与人类无任何区别，若人类要强制辨别妖怪，那方式就是检查妖骨，封屹舟把妖骨给了黎姑娘，用他的妖骨制造了傀儡黎姑娘的身体，傀儡黎姑娘的生命与妖骨息息相关。


    维持妖骨的生命力需要妖力。


    黎姑娘本身不是真正的生命，是大妖制造出来的东西，所以不会自主产生妖力。


    她身体里的妖力会随着活动而消耗。


    所以


    现在的情况好像是她的妖力消耗殆尽，就像电量耗尽，亟需充电。


    如果没有大妖的妖力，她好像就要死了。


    黎啾啾的理性逐渐模糊。


    身体里升起无限的需求感。


    她必须吸收大妖的妖力。


    意识到这点，黎啾啾觉得她的记忆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脑海里突然浮现一段不属于她，但属于傀儡黎姑娘的记忆。


    而这段记忆的特殊之处，在于并不是过去的记忆，而是未来的记忆，对黎啾啾而言，这段记忆应该是原书中的傀儡黎姑娘身上发生之事的记忆。


    记忆中，四周场景变换，在一处林间水湖旁。


    天色幽暗，月色从乌云中出现。


    傀儡黎姑娘浑身动弹不得，像是干涸的鱼，跌坐在地上。


    封屹舟站在她的不远处，对她的处境视而不见，少年眸色阴沉，似乎要确认自己的想法，冷冷地站在原地。


    “主、主人，我需要妖力。”傀儡黎姑娘卑微小声。


    封屹舟侧眸看向她，睫羽收敛纷繁情绪，最后眼瞳里的情绪冷漠，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主人”傀儡黎姑娘机械性地诉说着，“主人，我需要妖力。”


    她就像坏掉了，需要再次上发条才能正确地活动。


    封屹舟没什么表情地走向她，少年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是黎啾啾从未见过的冷漠。


    黎啾啾心想，这大妖不会是在觉得妖力耗尽的傀儡黎姑娘看上去麻烦吧。


    傀儡黎姑娘真是悲惨的工具人。


    兢兢业业为老板封屹舟打工，代替老板在明处冲锋陷阵拉仇恨，但是老板对她连一句辛苦了都不会说。


    黎啾啾看着回忆中的封屹舟，低低骂了一句，“真是个傻逼。”


    封屹舟瞥向她，黑色眼瞳掠过异样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黎啾啾觉得这段回忆越来越真实了。


    她仿佛能够身临其境地闻到大妖身上的琥珀香气，他彻底走了过来。


    少年俯身，眯起眼睛，打量的目光落在黎啾啾身上。


    “你说什么？”他低声问，嗓音带着磁性。


    这记忆里的人还能跟她对话吗？


    黎啾啾感觉古怪，她伸出手，在一种探究的心理中摸了摸，她摸到了封屹舟的手腕，少年的腕骨锋利，骨骼感明显，很瘦的样子，他的肌肤很冷。


    “黎姑娘？”少年的睫毛微动，他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他的话音温润，却让黎啾啾的心有点发凉。


    黎啾啾慢慢地松开手指，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四周的环境变成了现实的环境，森林、暗夜、月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午的光、静谧的小亭、飘动的纱罗。


    黎啾啾表情微变，强撑着身体坐直身体，她意识到她方才因为身体状况糟糕而混淆了脑海里的回忆与现实。


    现在，大妖封屹舟，确确实实在她面前，不是回忆。


    少年站在黎啾啾身旁，笑着看她，眉眼漂亮极了。


    “主人，你回来了？”黎啾啾弱气地说。


    她将手指藏在袖中，小声，“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封屹舟没有理会她这两句话，他的视线幽幽地扫了眼她缩进袖中的手指，少女的指尖半露，凝白纤细，指甲盖粉嫩，就像露出尖的花瓣，轻轻软软，带着诱人的甜腻花香。


    封屹舟捏了下手腕，酥麻感顺着他的骨头和指尖掠动，仿佛要啃噬他的身体。


    少年低头，紧紧盯着黎啾啾的眼睛。


    在封屹舟的视线中，黎啾啾心中凝聚紧张。


    刚才，她直接当着他的面骂了他一句。


    这多疑的大妖一定不会简单地就被糊弄过去。


    琥珀香气萦绕，温暖蛊惑。


    封屹舟靠近。


    黎啾啾压了压吞咽的欲望，面露疑惑，“主人，怎么了？”


    少年弯起漂亮的黑眸，笑着看她，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语调带着一种诡异的愉悦，“黎姑娘，短时间未见，你都敢骂我了。”


    面对封屹舟的话语，黎啾啾暗暗握住袖中的手指。


    他虽然在笑着说，但眸中幽沉让人不寒而栗。


    “骂你？”黎啾啾迟疑地看着封屹舟。


    少女垂眸，苍白的脸露出为难，“主人，你误会了，我没有骂你。”


    “哦？”少年直起身，视线收回。


    黎啾啾暗暗松口气，这时，封屹舟坐在了黎啾啾面前的石桌上，黑色的墨发如毒蛇冰凉蜿蜒，他苍白的掌心抵在冰冷的桌子上。


    黎啾啾的呼吸屏住，少年伸出手，抓起她的袖角扯了扯，“要我重复你说的话么？”


    虽然封屹舟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他显然没有征求意见的想法。


    他没有给黎啾啾回答的时间。


    少年眸光有些恶劣，直接一字一句道：“黎姑娘，你说真、是、个、傻、逼。”


    封屹舟的脸庞几乎触碰到黎啾啾的脸庞，身上的危险感笼罩着黎啾啾。


    黎啾啾抿了抿唇，“主人，我没有骂你。”


    黎啾啾理好了思路，缓了缓心跳。


    “我只是说，真是个傻逼。”黎啾啾掀起眼睫，无辜地看着封屹舟，“可是我不是在骂你。”


    她没有说主语。


    真是个傻逼，可以指代很多事情。


    黎啾啾语气淡定且无辜，“主人，我是觉得我的状态太傻逼了。”


    封屹舟侧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黎啾啾垂下眼睫，硬着头皮说下去，“主人，我感觉身体不舒服，很难受。”


    她的语气有些病弱，“所以，我刚才是说，这样的身体太傻逼了。”


    封屹舟脸上的笑容未变，眸光浮现冷然，他慢条斯理问：“你不满意你的这具身体？”


    很好，他的注意力从骂他傻逼这件事情上转移了。


    但是这大妖似乎对她的话产生了不满。


    黎啾啾心中无语抽了抽嘴角。


    啊，真难搞啊。


    这个傻逼大妖。


    黎啾啾赶紧摇摇头，“没有，我、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觉得身体这种不舒服不美妙。”


    “我很喜欢主人给我制造的身体，怎么会不满意。”


    封屹舟微笑着，语气温润，“满意就好。”


    他眼中情绪没有因为黎啾啾的话升起任何改变。


    “对了，主人，糕点呢？”黎啾啾撑着有些昏沉的头脑，与他说。


    封屹舟眸光映着她疲惫的身体，抿了下唇角，随后，笑意透出恶劣，疑惑说，“什么糕点？”


    身体缺乏妖力，生命力下降，在疼痛中，黎啾啾说话的语速都有些艰难了，“就是主人刚才离开去买的糕点。”


    封屹舟垂眼看着她，慢悠悠说：“那些糕点啊，我已经吃掉了。”


    黎啾啾感觉身体无法行动，残余妖力似乎彻底枯竭了，她不得不趴在桌上，话语变得更加模糊，犹如梦魇中的呢喃，“好吃吗？”


    “不怎么好吃。”封屹舟看着她，脸上的笑消失，语气淡淡。


    好吃不好吃，都随意了。


    黎啾啾趴在石桌上，干躁枯涩的脸贴在冰凉的石头材质。


    黎啾啾的身体蜷缩着，一言不发。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她的脊背上。


    封屹舟知道她此时需要他的妖力。


    少年坐在另一旁，撑着下巴，像观察瓶中动物一样观察着黎啾啾。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想施与援手。


    黎啾啾的肤色越来越苍白，逐渐发青，她肌肤上的血管筋条变得明显，渐渐的，温热与柔软的人类气息彻底消散，她身上的妖邪气息露出，若是继续下去，她会很痛苦。


    封屹舟不着痕迹皱了下眉，他伸出手，抬起了黎啾啾的脸。


    少女脸上的神情痛苦，但还没有失去全部的神智，她半撩眼皮，沉默地迎上封屹舟的视线。


    黎啾啾的视野模糊，思绪混沌。


    她模糊不清地看着封屹舟，只觉得这会毁灭世界的大妖可恶。


    少女脸色苍白到吓人，透出可怖。


    就像枯萎的花，折断翅膀的蝴蝶。


    但她的眼神却有一种倔强。


    在混沌中，能够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庞。


    封屹舟眼底划过微不可查的烦躁。


    “黎姑娘。”


    他清润的嗓音保持在优雅的腔调，像是平静无波澜，“需要妖力了？”


    黎啾啾无法说出话。


    妖力消失，她身体躯壳的活动能力消失。


    黎啾啾的灵魂被隔绝了，五官感知黑漆漆，就像被关在一个黑盒子中。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少女没有对他说话，也没有对他的话语作出什么反应。


    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而僵硬，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


    “黎姑娘？”封屹舟不紧不慢说。


    少女没有回应。


    傀儡不就是这样吗？


    这不就是傀儡的真正样貌么？


    没有了主人的给予，就会变成死物。


    封屹舟眸光冰冷。


    他松开黎啾啾，黎啾啾的身体无力地倒在石桌上。


    *


    身体的疼痛感猝不及防地消失。


    黎啾啾的灵魂感受到的那种来自躯壳的感知屏蔽消散。


    疼痛、难受、割裂、失魂流离的感觉统统不见。


    黎啾啾的五感变得清明，骤然间，琥珀香气萦绕在她的周身，一层层的香气裹挟着她，从轻到重，香调一圈圈晕染，黎啾啾竟从这熟悉的香气中感受到了温暖，仿佛离开了冰雪满布的荒原，来到了阳光下的草岸，湖水泛着金色的太阳光华，温暖安心。


    黎啾啾难得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感。


    她的身体放松，像是没了力气，这是一种由于安心而无力的感觉。


    当黎啾啾回过神，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依靠在大妖身上。


    她的脑袋靠着封屹舟的身体，封屹舟站在一旁，像是在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黎啾啾的头发触碰他的腰，圣女泪石化成的簪子束着黎啾啾的发，她的发丝没什么散乱，甚至有些一丝不苟。


    黎啾啾的心顿时跳起。


    她的灵魂贴合住躯壳，赶走了身体的那种融化一样的安心感。


    “主人？”黎啾啾小心出声。


    黎啾啾的手顿时被傀儡丝缠绕，举起。


    她被迫抬着胳膊，手被吊在头顶。


    一缕一缕的傀儡丝在她的身上绷紧，连接着她的身体关节。


    少年苍白的手勾着傀儡丝，高高在上地看着黎啾啾，他嘴角勾起笑，“黎姑娘，活过来了吗？”


    黎啾啾沉思想，刚才应该是大妖帮她补充了妖力。


    “谢谢主人。”她立刻秉承着乖巧傀儡的人设，对封屹舟说出软软的话语。


    封屹舟垂眸，少年修长的手指未动，细微绷紧，金色的傀儡丝在半空中绷紧。


    他的乌发有些散开，垂在脸颊旁，少年的眉眼被发丝的阴影微微遮眼，半隐半现的面容透出靡丽。


    黎啾啾隐约注意到封屹舟低着他那双具有迷惑性的漂亮眼睛，正在打量她。


    “主人？”黎啾啾小声，“为什么不松开呢？”


    “若是主人一直在我身上缠着傀儡丝，有可能会被那几个人类发现。”她提醒说，“他们就在黎府上。”


    黎啾啾的话音落下，封屹舟手指中的傀儡丝缠绕收紧。


    黎啾啾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牵连，她被迫摆出僵硬的动作，站了起来。


    希望这大妖不要发病。


    黎啾啾内心面无表情祈祷。


    少女茫然抬眼，因为身高原因，不得不仰视封屹舟，“主人，有什么命令吗？”


    封屹舟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眸光微深，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黎姑娘，妖怪天生丑陋。”


    “要苟延残喘活着才可以。”他喃喃着。


    黎啾啾一顿，封屹舟的话更偏向于自言自语。


    所以，老板犯病的情况下，她这个傀儡黎姑娘选择安静不动就好。


    但黎啾啾的灵魂皱了皱眉。


    这大妖的话总是透露着一种偏颇感。


    什么叫妖怪都是丑陋的？


    还苟延残喘？


    黎啾啾余光瞥了瞥封屹舟，心想，而且，这大妖跟苟延残喘没一点关系。


    “主人就很强大，并不是丑陋的妖怪。”黎啾啾出声。


    封屹舟的睫毛掀起，眸中掠过古怪，语气轻轻，“哦？”


    “主人跟丑陋没关系。”


    “主人跟苟延残喘也无关。”


    封屹舟撑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黎啾啾。


    “主人，我觉得丑陋与否，与身份种族无关。”黎啾啾用乖巧的眼神看他，“决定因素不是身份。”


    封屹舟嗤笑一声，“那跟什么有关？”


    “跟你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形象有关，如果你询问的人觉得你丑陋，那么你就会得到丑陋的评价，如果你询问的人觉得你美丽，那么你就会得到美丽的评价。”


    “所以？”封屹舟不以为然。


    “如果一个妖怪对另一个人而言是友善的，那他就会得到好的评价。”


    “就像主人对我一样。”


    “友善？”封屹舟嗤笑一声。


    “黎姑娘，你想让我做好事？”封屹舟听出了黎啾啾的潜台词，他猛的拽住黎啾啾的胳膊。


    少年的手收拢，没有用力，但是他的目光冰冷，如无形的枷锁。


    黎啾啾一愣，语气懵懂，“主人，我没有这么说呀。”


    紧跟着，她慌张不安，“主人、我的话让你不开心了吗。”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大手攥着她纤细的胳膊，少女的肌肤柔软，薄薄的布料无法遮掩她的易折脆弱。


    明明是这么脆弱，却在干扰他的灵魂。


    “黎姑娘，你现在有了自己的灵魂。”封屹舟垂眼，暗色翻涌，嘴角的笑容浅浅浮现，“我希望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我。”


    什么？


    黎啾啾内心沉默。


    黎啾啾睁着眼睛，无辜懵懂地看着封屹舟，没有说话。


    少年眸光冷淡，他压低声音，清澈的嗓音带着磁性，温和缓缓，“说话做事以我的命令为主，不要思考多余的事情。”


    黎啾啾心中思绪幽幽，这大妖估计是觉得她刚才的话太多管闲事，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真的吗？”黎啾啾语气惊喜，她倾身靠近封屹舟，故意混淆他的话，“那我日后每时每刻都注意着主人，跟主人在一起，其他事情我都不在意了。”


    少让我做工具人了。


    黎啾啾心中无语。


    少女柔软激动的话语在封屹舟耳边响起，他一顿，黎啾啾的呼吸落在他的耳廓边缘，少女因为高兴，呼吸在颤动，像一圈圈的波澜，痒痒的。


    封屹舟半垂眼睫，温润一笑，他随意摸了摸黎啾啾的脑袋，态度仿佛是在应付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黎姑娘，下次妖力枯竭的时候，记得提前求我。”


    “否则，我就不知道黎姑娘的妖力枯竭了。”


    少年精致的脸对着黎啾啾，他翕动眼睫，眸光漆黑，柔软轻声，“我的傀儡若是倒在我面前，我会很心疼。”


    黎啾啾心想你就扯吧，她不信这大妖不能察觉到黎姑娘的妖力枯竭。


    至于后面的话，黎啾啾更是当他在放屁。


    这大妖都能放任黎姑娘死去，所以，对于黎姑娘受点伤，受点疼，他根本不在意。


    “我下次会提前告诉主人的。”


    少女低下柔软凝白的颈子，乖巧说：“麻烦主人了。”


    与封屹舟的对话暂时结束。


    这傀儡身体好麻烦。


    黎啾啾心中忍不住吐槽。


    离谱了，以后要不得不定期找大妖补充妖力。


    失去妖力的时候，她的思绪会变得模糊，整个人坠入濒死的痛苦中。


    没有理性的感觉真的十分讨厌。


    黎啾啾在大妖面前乖巧垂眼，一言不发。


    她想到，救世任务的奖励之一是脱离傀儡身份，脱离了傀儡身份，自然就不需要大妖提供妖力了。


    事情向好的方面看，完成救世任务既能拯救这个世界，也能让她得到新的生命，她最好的选择果然是努力完成救世任务。


    风不知何时停歇，小亭四周的纱罗静静垂着。


    庭中湖面平稳如深不见底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周围的景色。


    “主人，接下来我们要跟那几个人类一起去归煞镇吗？”黎啾啾询问封屹舟。


    她的语气谨恭，卑微乖巧，方才流露出的不同寻常仿佛是封屹舟的错觉。


    封屹舟撩开纱罗，望向庭中的湖水。


    湖水不宽，不大，被困于狭小的庭院中。


    水中红色的艳丽鲤鱼甩动鱼尾，生活在飘荡的水中。


    少年背对着黎啾啾，语调中的温润像是消失，清澈的嗓音偏向冷感，“黎姑娘，你已经说服那几个人类了？”


    但是他的话带着笑音，似乎对傀儡黎姑娘脾气很好的样子。


    黎啾啾看不清封屹舟的表情，纱罗挡在他的身侧，他高挑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虚幻，少年黑色的发、精致的衣衫、美丽的身形轮廓，都变得如同皮影戏中的剪影。


    黎啾啾微微思索着，愤愤回答：“没有，他们很固执，非说妖怪会害人，所以不让我出去跟着他们。”


    她像是对古子瑜等人类的行为感觉很不满。


    封屹舟笑出声，“所以，黎姑娘，现在需要我来帮你么？”


    大妖这话就像是等着黎姑娘祈求他这个主人的施舍一样。


    大妖


    要让傀儡黎姑娘这个工具人在主角团中捣乱，傀儡黎姑娘与他，两人之中，最需要傀儡黎姑娘跟上主角团的，不是傀儡黎姑娘本人，而是大妖。


    黎啾啾眸色微暗。


    他真是会装。


    黎啾啾对着封屹舟的背影，面无表情，声音乖巧，“我不想跟主人分开。”


    她小心愧疚，“抱歉，主人，我没有做好，最后不得不劳烦主人。”


    黎啾啾的话音落下后，封屹舟没有立即说话。


    沉默片刻，少年忽然，嗤笑了一声。


    他的尾音有些病态，有些不愉快。


    “黎姑娘，你口口声声说着听我的话，但是却做着不听话的事情。”


    “我很怀疑，你的灵魂到底是不是一心只有我。”少年笑着，怀疑掠动，幽幽说。


    变故发生的快，黎啾啾脸上的咒骂表情在封屹舟与她面对面时勉强收回，她的身体重新缠绕了金色的傀儡丝，傀儡丝将她瞬间拽到了封屹舟身边。


    亭子下面是湖水，湖水的冰凉气息顺着浓郁的水汽扑撒到黎啾啾的后颈上，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少女颤抖抬动眼睫，像是搞不清状况，弱弱的，“主人？”


    头顶的天空白云悠悠，平静地舒卷，对下方的事情一无所知。


    下午的阳光温和，在亭子的顶角晕染着光晕。


    光晕的温度无法驱赶湖水在周身长久积累的潮湿冰凉。


    当黎啾啾回神，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迫抵在亭子边缘的栏杆上，她的头发一半绕过栏杆边缘垂在半空，就像要掉入下面的水中一样，不安地摇晃，另外的大半头发凌乱地铺在她的衣襟前，封屹舟在她身前，倘若她要维持稳定，就要将身体依靠住封屹舟。


    封屹舟苍白的手缠绕着鎏金傀儡丝，他漆黑的眸子映着傀儡丝的金色光辉，染上冰冷的神性。


    他从上往下地睥睨着黎啾啾。


    “主人？”


    “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可以自己主动做”黎啾啾余光看着傀儡丝，小声说。


    像是在提醒封屹舟，封屹舟没说什么，金色的傀儡丝在他的手中消失。


    但他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啾啾。


    有没有傀儡丝，都不会改变黎姑娘的身份，她是封屹舟的傀儡，需要乖巧地按照封屹舟的话来行事。


    收不收傀儡丝对封屹舟无关紧要。


    他苍白的手指修长，指关节明显，按着黎啾啾的肩膀，黑眸中的神情只有黎啾啾能看到。


    阴沉的，诡异的，带着强烈的妖异气息。


    被抵着，大妖的表情还是如此，黎啾啾的心不由得狂跳。


    这他妈的大妖还是犯病了。


    多疑，阴晴不定，莫名其妙就发疯。


    黎啾啾觉得大妖很有可能在眨眼间就掐死她。


    这只是看他的心情了。


    “主人，现在我们是要做什么？”黎啾啾表情疑惑，柔软的小脸茫然地望着封屹舟，就像巢穴中的乖巧幼兽，当幼兽从深深的洞穴中爬出，看到光亮中创造她的凶兽，就全然依恋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封屹舟眼睫微动，他另一只手掀开黎啾啾的衣襟。


    卧槽！


    你是老色批吗！


    黎啾啾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摸哪？！”


    封屹舟一顿，忽然弯起眼睛，语调玩味， “黎姑娘，你不是很喜欢接近主人么？”


    黎啾啾正要说话，封屹舟压低身子，在她耳边意味不明说，“你果然，有时候像坏掉了。”


    黎啾啾感受到颤栗，少年的手抽出，懒洋洋地捏着一张符箓。


    少女的衣襟微敞开，发丝凌乱着，狼狈地看着封屹舟。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手中的符箓上，笑着，语调幽沉，若有所思，“黎姑娘，能告诉我为什么它完好无损呢？”


    是符箓。


    该死。


    原来如此。


    大妖让她撕的符箓没有撕，大妖发现了。


    意识到这点，黎啾啾觉得她的心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慌张，甚至，变得有些冷静了。


    她明白了大妖突然表露出怀疑的原因，不安定因素少了。


    而且，这个会爆.炸的符箓没有撕，溪青城一直安然无恙，大妖迟早会知道是她“消极怠工”，黎啾啾早就有心理预防。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大妖取出物证的方式简单粗暴。


    黎啾啾眼睫轻动，默默瞥了眼大妖修长手中的符箓。


    衣襟敞开，黎啾啾觉得自己的心口吹进了风，凉凉的。


    但这些不重要，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解释清楚符箓的事情，打消这大妖的怀疑。


    黎啾啾心冷静下来。


    少女眸光闪烁，看了几次封屹舟，唇瓣颤了颤，才慢慢说：“这是主人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保证它的完好无损了。”


    “主人，你为什么要生气？”


    封屹舟低眼，就能看到少女一副无辜的样子。


    少年扯了扯嘴角，竟有些被气笑。


    封屹舟压了压喉结的滚动，盯着黎啾啾，慢条斯理说：“黎姑娘，你知道这是我给你的，那你为何不使用。”


    黎啾啾心想，这种情况下，要装傻装到底了。


    “使用？”


    “怎么使用？”黎啾啾的眼睫毛轻轻眨动，眸光晃着，封屹舟的身形在她的眸子中模糊不清。


    封屹舟打量着她，话语幽幽砸在空中，“黎姑娘，你看不到上面的使用方法么？”


    “使用方法”黎啾啾一脸茫然，她看了眼封屹舟手中的符箓，又看了看封屹舟的表情，纠结地蹙了蹙眉，然后，语调有些猜测不定，“是符箓上写的东西么？”


    封屹舟挑眉，不置可否。


    黎啾啾抿抿唇，“主人，我、我看不懂。”


    “看不懂？”封屹舟皱了下眉。


    “嗯，看不懂。”黎啾啾小心说。


    封屹舟眯起眼，“怎么会看不懂呢？”


    “还需要我手把手教你么？”


    少年的嗓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轻，像是在一步步逼近。


    他压下腰，发丝与黎啾啾的发丝交缠，黑眸氤氲晦暗冰冷的光。


    黎啾啾感觉自己被封屹舟的身体包围了。


    “黎姑娘，你真的看不懂么？”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让人失去心智，一不小心就被勾到堕落。


    “主人，我是不是太笨了。”黎啾啾保持理智，愧疚说。


    封屹舟注视着黎啾啾的表情，没有放过一个细节。


    黎啾啾半抿饱满的唇瓣，为难地看他。


    封屹舟眸光晃了晃，低声。


    “不……黎姑娘，你不笨。”


    “你只是还没有学很多东西。”


    “如果不知道，那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教好你。”少年温润地说，漂亮的黑瞳浮动柔和。


    黎啾啾对封屹舟露出感激的表情。


    “既然你看不懂，那我就手把手教你如何用它。”少年微笑，如兰花般美丽。


    说话时，封屹舟苍白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因为过瘦而明显的青筋鼓动，符箓上泛起褶皱。


    黎啾啾的心提起。


    不，不行，不能让他撕。


    黎啾啾的心中在尖叫。


    如果这张符箓撕开了，那这张符箓中储存的大妖妖力就会直接爆发，溪青城会被毁掉。


    溪青城中无辜的人类会因大妖这轻飘飘的小举动而死亡。


    当符箓将要被撕开的时候，封屹舟的黑眸浮现一丝愉悦。


    黎啾啾的手忽然拽住封屹舟的手腕。


    封屹舟的神情凝滞。


    “主人，等等，不要撕。”黎啾啾攥紧封屹舟的手腕，她温热的温度贴在少年冰冷的肌肤上，声音孱弱可怜。


    封屹舟的指尖一顿。


    封屹舟拿着符箓，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少年眸底凉意氤氲，故意用困惑的语气说，“为什么不让我撕呢？”


    黎啾啾感觉两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两侧，无论向哪边侧头，她的脖子都会被割开，变得鲜血淋漓。


    “因为这是主人亲手画的符箓。”黎啾啾硬着头皮，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封屹舟手中的符箓，“所以我不想让主人撕开。”


    封屹舟皱眉看黎啾啾。


    黎啾啾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把符箓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忽然笑了，“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让你保留。”


    “主人，我一定会保管好的。”黎啾啾抬眼看他，“只要是主人的东西，我都不会让它被毁掉。”


    封屹舟眸光动了动，他用两根手指拎起黎啾啾的发丝，声音幽幽，“黎姑娘，若让我发现你说的话有谎言，那我就杀了你。”


    大妖流露了瞬间的杀意，黎啾啾耳朵嗡了一下，她压了压呼吸声，继续保持乖巧，“好。”


    她看着封屹舟，眼底一片信任。


    黎啾啾将符箓重新放回衣襟，柔软的手指挑着衣衫上的精巧袖纹，她理好领口，轻轻拍了拍，像是在检查符箓是不是完好地贴在她的衣襟中。


    封屹舟若有所思地看着黎啾啾，忽然，少年眼底暗了暗，别开视线。


    “主人。”黎啾啾的声音响起，她带着求助，“所以，要怎么才能让那些人类同意我去归煞镇呢。”


    封屹舟下意识瞥了眼她的领口，微顿，他厌恶心中升起的躁意，一抹讽刺在少年的眼底划过，他是一个阴暗的妖怪，何必渴望温暖的肌肤。


    对于黎啾啾的问题，少年慢悠悠，语调带着嘲讽。


    “黎姑娘，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是妖怪。”


    黎啾啾惊讶地看他。


    大妖这提议是想做什么？


    忽悠黎姑娘，让黎姑娘在正义的主角团面前暴露自己，然后提前变成炮灰死掉？


    真狗啊！


    “对于他们而言，黎姑娘自然不是丑陋的存在，妖怪这种身份并没有什么影响。”


    封屹舟微笑地看着黎啾啾，语气和善。


    “如果黎姑娘是妖怪，那他们自然就不需要担心黎姑娘会被妖怪所害，那么黎姑娘的请求他们就没有理由拒绝。”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不，大妖不是打算在这个时候把黎姑娘送出去当炮灰。


    他只是在讽刺她之前说的话。


    黎啾啾心中忽然无言凝窒。


    幼不幼稚啊这大妖。


    “可这样子的话”黎啾啾纠结地看着封屹舟。


    “这样怎么了？”封屹舟若无其事。


    “那几个人类并不是十分接受我。”黎啾啾垂下头，“在他们心里，我可能不是什么友好的存在”


    “所以，你这个妖怪会被他们杀死。”少年笑着补充完黎啾啾的话。


    黎啾啾低头，美丽瘦弱的肩颈紧绷，沉默不语。


    她的脸被抬起。


    少年的手指捏着黎啾啾的下巴，微笑看她，“黎姑娘，你自己也清楚，四周的人类是会害了你的，只有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听到大妖说这种话，黎啾啾心里皱眉。


    这大妖想在精神上控制傀儡黎姑娘吗。


    傻逼。


    黎啾啾心里有点愤怒。


    “主人，你会保护我么？”听到封屹舟的话，少女像是受宠若惊，语气颤抖。


    封屹舟垂下眼睫，眸光被睫毛的阴影染上暗色，他温润说：“会。”


    黎啾啾顿了顿，不以为然。


    口头上的保证当然简单了，没有任何意义。


    黎啾啾理了理情绪，抱着一种捉弄封屹舟的恶趣味，说：“主人，如果我被杀了，你会怎么做呢？”


    封屹舟抬了下眼皮，眼底冰冷，他勾起的笑容染上疯狂，“谁动了我的东西，我就杀了谁，我会碾碎他的灵魂。”


    黎啾啾扯了扯嘴角，心想。


    那么，如果到时候你要让黎姑娘做炮灰，请你说到做到呀。


    希望你自己把自己杀了。


    似乎是黎啾啾的问题取悦了封屹舟，他忽然好脾气地说，“我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黎姑娘，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黎啾啾疑惑。


    少年从袖子中拎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给她。


    那东西带着绒毛、足肢、猩红的眼睛，黎啾啾吓了一跳，是一只蜘蛛！


    在短暂的瞬间，她下意识想躲开，但是硬生生地用理性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黎啾啾伸出手，接住了蜘蛛。


    蜘蛛在她的掌心间爬动。


    黎啾啾感觉毛骨悚然。


    “主主人，这是？”


    封屹舟颇有兴致地看着少女的脸变得苍白。


    “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送给你玩。”少年低低笑了笑，眸光带着星辰一样的光辉。


    大妖是哪里来的幼稚爱好，抓了一只蜘蛛扔给黎姑娘玩。


    黎啾啾内心咬牙切齿，深吸口气。


    蜘蛛在她的手中爬动，不知为何，这蜘蛛虽然小小的一只，但给黎啾啾一种诡异邪气的感觉。


    黎啾啾低眼，看着这透露出异样气息的蜘蛛，若有所思。


    这蜘蛛估计不简单。


    大妖这种白切黑不会弄一个普通的蜘蛛。


    就像他给黎姑娘的符箓不是简单的符箓，而是一个会爆.炸的符箓异样。


    想到这点，黎啾啾忽然觉得有必要看好这只蜘蛛。


    “主人。”黎啾啾小心捧着蜘蛛，动作谨慎，像是害怕手中的蜘蛛异样。


    “嗯？”少年弯着眸子，眼底好整以暇，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她是按照人类娇生惯养性格设定的傀儡，自然会讨厌妖怪的丑陋与阴暗。


    对他的亲近，不过是因为主人的身份以及他无害的皮囊。


    “我可以养它么？”


    黎啾啾的话出乎封屹舟意料。


    “主人送我的东西，我要好好照顾呢。”少女开开心心地说，没有嫌弃手中的小蜘蛛。


    封屹舟嘴角的笑微微停滞，他看到少女喊来下人，找了一个盒子。


    接着，她将蜘蛛放进盒子中，盖子被她纤细凝白的手盖上。


    仿佛就这么，轻飘飘地，把怪物关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害怕？no。驯服，bingo


    第30章 烛火摇曳


    ◎少年垂眼，眸光被遮掩，语调淡淡◎


    黎府的下人退下, 庭院再次变得寂静清幽。


    黎啾啾看着蜘蛛被关入盒中，稍微放心了。


    她拎着装蜘蛛的盒子，走向封屹舟。


    此时，封屹舟坐在小亭的石桌旁, 黎啾啾抬眼看过去, 见少年坐的挺直，他脊背很直, 脖颈修长, 苍白的肌肤仿佛透明的玉。


    午后阳光变换, 正好落在亭子中，拉长了人的背影。


    少年垂着眼, 眉目微阖，在光中有些清冷, 他精致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神性，黎啾啾莫名想到了供奉在神龛中的雕像


    可这明明是会摧毁世界的愉悦犯大妖。


    黎啾啾到封屹舟身边，封屹舟眼睫微动, 像是这时候才看向她。


    少年脸上挂起漫不经心的笑容。


    “主人, 你看, 这样可以吗？”


    黎啾啾把关了蜘蛛的盒子放在石桌上，盒子碰到冰冷的石面，发出声响。


    封屹舟看了盒子一眼，自然抬手, 掀开了盒子的盖子。


    在盒子中，缩小了的巨蛛迈动着足肢，向四面八方爬。


    很快, 巨蛛就要爬出狭小的盒子。


    封屹舟眼底情绪莫测, 他的指尖微动, 妖力弹向巨蛛，巨蛛在原地跌翻，足肢慌张晃动，挣扎着却无法起来，见此，封屹舟轻轻笑了出来。


    看到大妖做的事情，黎啾啾有些无言凝噎。


    幼稚鬼。


    “主人，那我就养它了？”黎啾啾的双手搭在盒盖边缘，对封屹舟眨眨眼睛。


    盒子中的缩小巨蛛在不知不觉中翻过了身，窸窣爬动，从巨蛛的视角看过去，盒盖半开，外界光亮落入盒中，在光亮中，少女纤细娇嫩的手指没有设防地搭在边缘。


    听到黎啾啾的话，封屹舟嘴角的笑敛下，他修长偏瘦的手按住盒盖，指尖敲了敲。


    黎啾啾顿时收回手指，神情有些忐忑，像是对封屹舟的静默感到不安。


    “主人？”


    巨蛛在封屹舟的手触碰到盖子时，就停止了沿着盒子边缘攀爬的行径，巨蛛缩在角落，流露出臣服的姿态。


    封屹舟随意地扣上盒盖，不紧不慢出声：“黎姑娘，我把它给你，是送你一个小小的解闷玩物。”


    “但是，你怎会拥有了养一只宠物的想法？”封屹舟指尖轻轻敲动盒盖，他眼中不见笑，眸子氤氲怀疑，“我没有教过你。”


    黎啾啾：你煞笔。


    “主人，什么意思？”黎啾啾露出困惑。


    “主人把它送给我解闷，我把它当成宠物这样不可以吗？”


    封屹舟抬眼，从下向上看黎啾啾，手指扣在盒盖上，似笑非笑，“黎姑娘，你想成为它的主人？”


    接触到封屹舟带着冰凉的眼神，黎啾啾的后背登时被冷汗浸湿。


    她疏忽了大妖的多疑程度。


    对于封屹舟而言，傀儡黎姑娘是他制造的“死物”，黎姑娘的所作所为和所有想法都应该在他的掌控范围中。


    即使她之前用傀儡黎姑娘诞生了灵魂这样的理由解释了她的“出格行为”，但封屹舟依然不会放下对傀儡黎姑娘“不正常”行径的怀疑。


    黎啾啾微微抿唇，她太想当然了，把现在傀儡黎姑娘和封屹舟的关系当成了反派组织的队友。


    但其实，不管发生什么，在封屹舟心中，傀儡黎姑娘真的只是一个傀儡。


    身为傀儡的黎姑娘选择养一只宠物，就像是在科幻题材的故事中，一个智能仿生人要养一个活物一样，这表示这个智能仿生人觉得自己是真实的人类。


    而大妖制造傀儡黎姑娘，目的是为了拥有一个炮灰工具人，而不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属下。


    也对，封屹舟是要摧毁世界的大妖，这个世界的人在他眼中不过都是死人罢了，他不可能把什么存在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黎啾啾心中忍不住叹气。


    要是能把这反派大妖关起来，让他回炉重造，重新进行社会教导就好了。


    可现在只能先配合着他，走一步看一步。


    黎啾啾的手缩在袖中，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掌心。


    在疼痛的刺激中，黎啾啾保持着理智，让自己不在封屹舟面前流露出不满意。


    少女看着封屹舟，眼中迷惑不解，她眼神闪烁，不安看了封屹舟一会儿，抿了抿唇，语气低低，“主人，我没有想那么多。”


    “主人，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主人送我的东西，因为它是活物，所以我就想着要把它养起来，这样才能为主人好好地保管它。”她竭力解释着，眼中闪烁的不安达到极点，就像害怕被主人丢下。


    封屹舟微笑看她，不为所动。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不能这么想吗？”黎啾啾捂住自己的脑袋，可怜地蹲在地上。


    “主人，我做错了吗？”她的嗓音颤抖，低着头，脸埋在双膝间。


    “主人，你制造我的时候，没有告诉我这个时候要怎么做”少女的语气无助。


    黎啾啾理了理思绪，带着报复大妖的心思想，傀儡黎姑娘是封屹舟制作的，既然大妖对傀儡黎姑娘的行为不满，那问题就抛给大妖这个制作者吧。


    黎啾啾的话落下后，封屹舟漂亮的脸上划过不易察觉的躁意。


    他伸出手指，苍白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触碰黎啾啾，金色的傀儡丝浮现，连接在黎啾啾的身上。


    傀儡丝连接的瞬间，封屹舟就感受到了妖骨。


    那是他的妖骨，如今存在于她的体内。


    她确实是他的傀儡。


    封屹舟垂眼，盯着蜷缩成一团的少女，沉默不语。


    “黎姑娘？！”


    “你还好吗？”


    突然，古子瑜的声音穿破空气，他手中持剑，以戒备的姿态冲了进来，仿佛看到了妖怪，在古子瑜身后，裴莺和宣如雪急匆匆跟着他。


    眼见，古子瑜的剑就要朝着亭中的封屹舟斩下了。


    “古兄？怎么了？”封屹舟站起身，一脸茫然。


    少年的气场瞬间变换，他的眸光温润，神情温和，像不谙世事的贵家小少爷。


    古子瑜的剑骤然停住。


    “封公子，是你。”古子瑜面露惊讶，收下剑。


    封屹舟的视线扫过三人，微微笑了，“古兄，可否告诉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封屹舟看了眼古子瑜手中的剑，眸光微冷，他垂下眼睫。


    “莫非，这里有什么妖怪么？”封屹舟皱眉。


    在古子瑜等人进来瞬间，黎啾啾的身体就被大妖的妖力拽了起来，此时，她站在一旁，听到封屹舟的话，低着头，微微抽了抽嘴角。


    又来了又来了。


    这大妖惯会贼喊捉贼。


    听到封屹舟的话，古子瑜挠了挠头，“封公子，是这样的，刚才我的剑察觉到此处有妖气，以为黎姑娘遇到了妖怪，所以我们才会过来。”


    “妖气？这是怎么回事？”封屹舟担忧问。


    古子瑜摸了摸自己的剑，剑身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看了一眼，略微思考，然后有些不好意思说：“现在又没有了，可能是误会？”


    若是真的有妖怪出没，那跟黎姑娘在一起的封公子怎么可能如此淡定呢？


    黎姑娘和封公子只是在这里说话而已。


    古子瑜的手指慢慢抚过剑身。


    也许，是平清剑搞错了。


    自从进入蜘蛛洞窟后，平清剑就有些异常，可能被蜘蛛洞窟里混乱的妖气影响了，需要休养一下才行。


    虽然他很信任平清剑，但是物和人相比，他更相信人。


    黎啾啾默默看了古子瑜一眼。


    不不不，不是误会。


    黎啾啾内心抽了抽嘴角。


    男主，你的剑还不知道整个黎府都是妖怪呢。


    接着，古子瑜向四周看了看，结了个法印侦查，然而，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只是虚惊一场。”最后，古子瑜说。


    裴莺松口气。


    宣如雪对古子瑜关心，“哥哥，你一直没有休息了，该休息了。”


    黎啾啾看了看主角团，垂眼安静思考。


    男主的出现打断了刚才她跟大妖的对话，这算是好事。


    而且，古子瑜察觉到了妖气，这不就是说明大妖的伪装出现了端倪么？


    这伪装缜密的大妖总算被主角团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黎啾啾觉得愉快，眼睛弯起。


    封屹舟眸光微动。


    在人类面前，她骤然变得愉快的神情，明知道是为了蛊惑人类的伪装，却依然那么碍眼。


    封屹舟对黎啾啾露出温和的笑，忽然搭话，“黎姑娘，我与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听到封屹舟的话，古子瑜看了看封屹舟，又看了看黎啾啾，像是明白了什么，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


    他走到封屹舟身边，拍拍封屹舟的肩膀，挤眉弄眼，“封公子，你买完糕点回来怎么都不跟我们打招呼啊，直接来见黎姑娘，这么急。”


    古子瑜拍肩膀的动作重，他的掌心落在封屹舟的肩膀上，都发出了声音，似乎要把他拍倒一样，但是封屹舟的身形纹丝不动。


    封屹舟不紧不慢说：“因为我想带黎姑娘与我们一起走。”


    “什么？”古子瑜顿住。


    黎啾啾抬眼看向封屹舟。


    她有点惊讶。


    一方面，大妖说话竟这么直接？


    另一方面，刚才大妖都怀疑她了，她以为大妖此刻对傀儡黎姑娘非常不满意，怎会还帮助傀儡黎姑娘呢。


    不过，傀儡黎姑娘跟着主角团，这是大妖计划的一部分。


    黎啾啾低下头，微微眯起眼睛。


    大妖这种幕后反派，肯定不想让自己的计划被打破。


    古子瑜有些怔愣，“封公子，你确定？”


    “嗯，黎姑娘也要与我们一起。”封屹舟理所当然地说，他微笑，“我们何时出发呢？”


    “不，等等等等。” 古子瑜终于想起制止。


    “封公子，我不知道黎姑娘刚才与你说了什么，但是黎姑娘不能跟我们一起，她最好是留在黎府。”


    听到古子瑜的话，黎啾啾皱了皱眉，古子瑜心中的偏见也太明显了吧。


    按照古子瑜的说法，封屹舟要带黎姑娘离开，好像是黎姑娘教唆封屹舟这么做一样。


    面对古子瑜的不赞同，封屹舟微微思索，紧接着，恍然大悟地歉然一笑。


    “抱歉。”封屹舟对古子瑜道，语气无奈，“是我的疏忽，我似乎没有与你们详细解释黎姑娘与封家的关系。”


    闻言，古子瑜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迟疑询问：“什么关系？”


    “古兄，你们还记得么，最初我们见到黎姑娘是因为我要拜访黎府。”


    “嗯，所以呢？”古子瑜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封公子出身有名的世家封家，结识众多贵族，当时封屹舟说要拜访黎府，众人只以为是封公子到达溪青城时对友人家族的顺道拜访罢了。


    没想到，还有更深的渊源。


    古子瑜复杂地看了一眼黎啾啾。


    封屹舟修长的手指微曲，半挡在薄唇边，平静地丢下重磅炸.弹，“黎姑娘与封家有婚约，我此行来，是要将黎姑娘接到封家。”


    “所以，我需要与黎姑娘同行，若是古兄你们觉得麻烦，我就不为大家添麻烦了，我会自己带黎姑娘去封家。”


    “婚约！？”裴莺惊讶竖起耳朵。


    为了听的更清楚，裴莺换了位置。


    “黎姑娘，你竟然有婚约在身？”裴莺走到黎啾啾面前，语气诧异。


    黎啾啾抬头。


    黎啾啾心中也是诧异。


    她作为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婚约。


    迅速思考后，黎啾啾选择配合封屹舟的话，对裴莺点点头，“是。”


    裴莺眼中顿时浮现八卦的情绪。


    “与谁有婚约？”裴莺抓住黎啾啾的胳膊，她的余光不由自主瞥了下一脸迷惑的古子瑜，眼底深处多了一种放心。


    裴莺看了看黎啾啾，又看了看封屹舟，激动猜测说，“你与封公子有婚约吗？”


    黎啾啾惦记着配合大妖编造出来的新理由，正要点头，却听封屹舟悠悠插嘴，“不是，黎姑娘与我没有婚约。”


    “与她有婚约的是我的兄长。”少年表情温和，如无波澜的湖水。


    他黑色的瞳眸仿佛蕴含着夜色光辉，静静的瞥向黎啾啾，似乎要看她会有何种反应。


    大妖还有兄长？


    黎啾啾沉默。


    不出所料，这兄长是大妖编造出来的。


    按照原著中的信息，整个封家都是大妖编造的。


    说起来，大妖的恶劣性格从他对封家的落址选择就可以看出。


    封家的园林位于仙河山脚下的风锦城中。


    而仙河山山是正道世家的聚集之地。


    仙河山形巨大，有着万丈高，四周连绵不绝，正道世族的本家们在仙河山上各自划分领域。


    据说，圣域的圣女曾降临过仙河山，仙河山的山峰萦绕着神圣的光辉，异象辉煌，山峰矗立着正道世家们联合组成的降妖除魔联盟会仙盟，男主古子瑜的父亲就是会仙盟的盟主古佑。


    古佑带领正道世家们降妖除魔，指派收集圣女泪石的任务给自己的儿子古子瑜，为的就是消灭大妖，彻底将妖怪驱逐出人类的领域，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大妖早早地就在仙河山的脚下安置了封家这一伪装设定，每日悠闲地观察正道人士们。


    甚至，会仙盟在商业上的贸易往来中，常常与封家进行交易。


    大妖的伪装润物细无声，布下的棋局简直是天罗地网的程度，他是暗处的敌人，防不胜防。


    “我游历结束时，就会回到封家，届时，我会把黎姑娘带过去。”


    封屹舟语调不急不缓，眼睫垂下，歉然惋惜，“既然古兄等人不方便，那我们不得不就此别过了。”


    “且慢。”古子瑜急急说，“封公子，你误会了。”


    “如果是有正事，我并不会觉得麻烦。”


    古子瑜心情急迫，“总之，若是如此，那黎姑娘自是可以与我们一起，封公子，我们并不会赶你们离开。”


    “而且，从溪青城到风锦城，路途遥远，因为近日妖怪常常出没，危险重重，我怎能让你们二人远离除妖人上路呢？”


    “身为会仙盟的弟子，我有义务保护你们。”


    “可是，这会不会耽搁古兄你消灭大妖的任务？”封屹舟皱了皱眉。


    “收集完圣女泪石后，我需要回到会仙盟，才能召唤神器。会仙盟有一处法阵，若要召唤神器，需要将圣女泪石摆放在那道法阵上。”


    “原来如此。”封屹舟释然笑道，“那我们倒是与古兄顺路了。”


    封屹舟与古子瑜对话的时候，黎啾啾独自消遣着。


    既然这次大妖主动帮她解决了问题，那她当然选择袖手旁观。


    黎啾啾内心吐槽：老板做事的时候，工具人插什么嘴？


    半晌后，古子瑜和封屹舟谈妥了行程的计划。


    “封公子，那就按照你所说，我们休整一日后，明日再启程。”


    封屹舟含笑点头。


    他的视线瞥向黎啾啾，看到黎啾啾坐在石桌旁，少女纤细的手指逗弄着盒子里的蜘蛛。


    那蜘蛛竟然不咬她。


    也许，是因为她有着他的妖骨。


    封屹舟敛下眸底的微微意外，一抹不以为然浮现，如冰霜般遮盖住黑色瞳眸中搅动的情绪。


    *


    高高的台阶上，道观的建筑透出清雅静谧，道观的门扉上挂着巨大的牌匾，牌匾上书：宁永道观。


    以宁永道观为中心，淡淡的檀香气息环绕在四周。


    此时，黎啾啾等人在前往归煞镇的路上，天色渐晚，血色夕阳浮现，橘色调的光融在天际，暗沉色调即将晕染开浓墨重彩。


    众人看到道观，选择前来求一借宿，打算歇息过今夜后再次启程。


    爬上台阶到达道观门口后，古子瑜走在最前面，敲了敲道观的门扉。


    “请问，有人吗？”


    古子瑜声音正气凛然，“我们是路过的行人，天色已晚，可否容我们借宿一下呢？”


    门很快打开，一个小道士模样的童子对众人行了一礼，面容和善，“施主们，请进。”


    一行人神色疲劳，道观里的道士没有过多要求，他们皆很心善，很快帮黎啾啾等人安排了住舍。


    只是，裴莺在住舍方面与黎啾啾发生了冲突。


    道观有三个客房，一处门是锁着的，不能进入。


    所以黎啾啾等人可以用的客房数量是两个。


    古子瑜用一个客房，裴莺、黎啾啾、宣如雪使用一个客房。至于封屹舟，他表示今夜并不休息，去藏书阁看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单独睡觉？”裴莺觉得黎啾啾不可理喻，一路上，黎姑娘作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本就扰的裴莺头疼。


    “我不习惯有人跟我一个房间。”黎啾啾皱眉，用娇生惯养的语气说，“裴姑娘，宣姑娘，这个房间让给我，我可以给你钱。”


    “谁稀罕你的钱啊！”裴莺火气直升， “把房间让给你这个大小姐，我们住哪里啊！”


    “可是我不能跟你们住在一起。”黎啾啾理直气壮说。


    古子瑜头疼，“黎姑娘，你就先忍忍吧。”


    “那我就先不睡了。”黎啾啾却置气说。


    向来安静的宣如雪忍不住皱眉，“黎姑娘”


    “算了，我也要去藏书阁，不跟你们睡。”黎啾啾哼了一声，抓了个道童，“带我去藏书阁。”


    道童呐呐，“哦，哦，好的，施主。”


    黎啾啾的身影跟随道童消失。


    “她什么态度啊。”裴莺撇了撇嘴。


    “黎姑娘不想与其他人在一起”宣如雪疑惑出声，“可是，封公子不是在藏书阁么？”


    裴莺表情顿变，挑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她其实是想找借口跟封公子相处？”


    “啊，我没有这么说。”宣如雪低头，柔弱道，“黎姑娘有婚约在身，她不会这样想的吧。”


    裴莺翻了个白眼，觉得宣如雪无趣。


    “喂，古子瑜，你觉得呢？”裴莺揪住古子瑜。


    “我？”古子瑜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然后露出放宽心的笑容，“我只是觉得黎姑娘若是去藏书阁跟封公子在一起，那就放心了不少，封公子行事让人安心，性格稳重，应该能够看住黎姑娘。”


    听完古子瑜的话，裴莺脸上露出嫌弃。


    她叹口气。


    哎，突然有些羡慕黎姑娘了。


    至少，黎姑娘在意的人不是一个木头。


    另一边，黎啾啾谢过带路的道童，进入道观中开放的藏书阁。


    天色已晚，藏书阁的两侧挂起烛灯。


    光线温暖柔软。


    带着厚重历史的书籍排列在高大的书架上，竹简、书册、笔墨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灰尘气味在空气中舒展。


    黎啾啾看到封屹舟一手执灯，行走在木质书架间，烛火摇曳，在他的身下拉出他的影子，影子纤长，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开。


    烛火的光落在少年的宽袖上，他的身形瘦削清冷，他拿出书册，垂眸检索着什么。


    大妖竟然真的在看书。


    黎啾啾有些惊讶。


    藏书阁的中心拜访着阅读用的桌案、蒲团。


    黎啾啾挑了个位置坐下，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她的面无表情在封屹舟转身看向她时顿时发生了变化。


    “你怎么来了？”封屹舟的视线落在黎啾啾身上，他站在书架的阴影中，身形面容被阴影氤氲，看不出表情。


    黎啾啾看着他，眼眸露出依恋黏人，“我不想跟人类呆在一起，我想跟主人待在一起。”


    “是么。”封屹舟苍白的手将书放回原处。


    接着，他拿起了另一个书册，单手翻阅。


    黎啾啾略微沉默了一下。


    她跑过来找封屹舟，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扯淡的傀儡想主人。


    封屹舟在她眼皮底下的话，她会放心一些。


    要不然，她跟主角团待在客房休息，这大妖独自在外，要是大妖暗搓搓地做什么坏事，那她不就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了，根本招架不住。


    封屹舟还在看他临时拿出来的那卷书。


    翻书的声音淡淡响起，他手中的烛火四处摇晃，他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主人，为什么说我有婚约？”黎啾啾忽然出声。


    封屹舟手指微微顿了顿，垂眸，浓密睫羽掩下瞳眸情绪，头也不抬，语调带着愉悦，“这样不是很好玩吗？”


    “好玩？”黎啾啾不理解的声音响起，她忐忑地说，“可是，那样我岂不是要与主人分开了？”


    “为什么？”封屹舟瞥了黎啾啾一眼，不经意翘起唇瓣。


    “有婚约的话，代表我之后会结婚，会跟别人在一起，就不能一直跟主人在一起了。”黎啾啾不安说。


    她的语气听上去像是非常害怕被抛弃。


    黎啾啾心中冷漠。


    这个婚约一听就是大妖的某种恶趣味作祟编造出来的东西。


    而且，她不可能真的去结婚。


    只是，她需要询问清楚大妖编造的东西是怎样的。


    按照大妖编造的设定，黎姑娘需要去封家结婚。


    封家在风锦城，风锦城旁边就是仙河山。


    这就不得不提及一个事情，那就是原著中的大结局地点就设定在仙河山。


    大结局阶段，大妖一步一步打碎主角团的所有希望，在这个过程中，黎姑娘被丢出去当炮灰了，大妖直接让黎姑娘暴露了妖怪的身份，妖怪黎姑娘被深感背叛和欺骗的主角团杀掉。


    现在因为任务的缘故，她改变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她在保护圣女泪石，她这个傀儡黎姑娘得到了第一个圣女泪石。


    所以，原著的内容不是完全跟现实一致的。


    原著中没有提及婚约的事情，这是一个变故。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能推断了。


    根据地点和时间来推断封屹舟最有可能诞生把黎姑娘当成炮灰丢出去的时机就是在到达风锦城的时候。


    封屹舟将有着婚约的黎姑娘送到风锦城，在主角团眼里，是可以安稳地让黎姑娘离开的时候。


    这个时候，按照大妖的恶劣性格，最适合把黎姑娘的大妖傀儡身份揭露出来。


    因为大妖最喜欢在一切迎向美好的那个瞬间，摧毁掉所有的希望。


    “主人，我一定要去封家履行婚约么？”少女忐忑不安。


    听到黎啾啾的问题后，封屹舟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黎姑娘，你不必在意那么多事情。”他嘴角翘起，温和地看向黎啾啾。


    “可是，我不想与主人分开。”傀儡少女固执地说。


    封屹舟修长的手指捏拢书册，语调漫不经心，“黎姑娘，我并没有说你会因此与我分开。”


    “那婚约是假的？”黎啾啾轻轻问出自己的猜测。


    封屹舟摇了下头，“黎姑娘，你的婚约是真的。”


    “我的兄长真实存在。”封屹舟似笑非笑。


    黎啾啾一愣。


    大妖真的有兄长？


    怎么会呢，明明整个封家都是假的。


    黎啾啾看向封屹舟，随着天色昏黑，阴影渐深，烛火的光越发明亮，他手中的烛火摇晃，从下向上朦胧地映出他的面容。


    少年弯着漂亮的眸子，黑瞳中跳跃着戏谑的情绪。


    黎啾啾内心默然。


    随后，一阵啼笑皆非。


    这大妖在欺骗傀儡黎姑娘呢。


    黎姑娘猛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双脚朝向封屹舟，假装看不透大妖的恶劣捉弄行为，话语的声调颤抖，“主人，可是，我只想跟主人在一起”


    “哦？”封屹舟握着手中书册，指骨绷紧，转瞬间，他撩起眼皮看向黎啾啾时，漆黑眸子带着危险，“你不想听从我的命令？”


    黎啾啾攥了攥手指，重新坐在蒲团上，脊背端正挺直，低头说，“我听主人的话。”


    “我会安稳履行婚约。”


    封屹舟嘴角温润的笑微微停顿。


    得到了傀儡听话的回答，心中却不怎么愉悦。


    他垂眼，一目十行，病态白的手指三下两下翻完了书册，将书册扔回原处。


    黎啾啾坐在蒲团上，在昏黄的烛火下，少女乌黑的长发蓬松柔软，剔透白皙的肌肤像羊脂玉一样，浑身上下透着端庄乖巧的气质。


    黎啾啾有些无聊，瞥了眼窗外，外面是黑色的天空。


    当夕阳褪下，最后一丝暖色的光亮消失后，天色就漆黑的异常迅速。


    黎啾啾看向封屹舟，“主人，天色晚了，你要休息吗？”


    若是大妖能休息就好了。


    黎啾啾心中幽幽想。


    那样就可以在这个夜晚短暂地安心了。


    她抬起手，打了个哈欠，嗓音染上疲倦的水汽，“主人，我有些困了，我们一起睡觉吗？”


    黎啾啾没有看到大妖露出过困倦的样子，他像是不需要休息一样。


    这敬业的反派每天都在精神充沛地搞事情，让人头疼。


    封屹舟挑眉，雪白的脸庞精致无辜，睫毛翕动像小蝴蝶，“一起睡觉？”


    “嗯，在履行婚约前，我要珍惜与主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少女似乎不觉得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副信任封屹舟的样子。


    她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很困倦，所以趴在了桌案上。


    背影单薄，腰肢盈盈一握，修长的脖颈低下，乌黑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几缕，凝白的脆弱后颈若隐若现。


    封屹舟的手指搭在书架的木质横板，视线落在她的身体，静了半晌，只觉得干净冰凉的衣衫下，冷冷的肌肤升起异样的灼热，像是要挖出他的疯狂。


    少年皱了皱眉，垂下睫毛，眸光被遮掩，语调淡淡，“黎姑娘，你自己休息，我去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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