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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  ?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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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菀花钱总是有些大手大脚的, 今日想买话本看,明日想买点心吃,所以, 之前的月钱, 她都存了一部分在秋伯那里。


    因为想给小珠买一个长命锁,秋菀决定将存在秋伯那里的银子都拿出来,拜托采买局的小王公公去帮她到宫外买。


    这日天气甚好, 冬日里, 鲜少有这般明媚的日头,阳光洒落在身上, 教人暖洋洋的,心里不知不觉便放松了下来。


    “秋伯!”


    秋菀唤了一声正在弓着身子砍柴的秋伯,秋伯转过身来, 看到抱着小珠的秋菀, 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来。


    “菀菀,你过来了。”


    秋菀点点头, 将怀中的小珠,递给走过来,想抱小珠的秋伯。


    见秋伯抱着小珠,疲惫地坐在地上一块破旧的,有些脏污的羊毛毡上, 秋菀忍不住问:“秋伯,您的椅子呢?”


    因为秋伯有腰疼的老毛病,所以, 从前秋菀曾经给他买过一把藤椅, 便放在柴火垛旁, 让他太过疼痛的时候, 可以休息片刻。


    只是,今日,那把藤椅却不见了踪影。


    看着秋菀,秋伯的面上流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来,他不曾说话,但秋菀看着他有些不忍说什么的模样,却还是明白了藤椅为什么会不见了。


    她现在在卉苑,每日好好上值,都被人刻意针对,更不必说身体处处都是疾病,已经干不得重活的秋伯。


    鼻尖忽然变得很是酸涩,秋菀顿了顿,过了好一会,方才笑着,若无其事道:“那以后,我再攒了钱,再给您买一把。”


    秋伯笑着颔了下首,目光温和地望着秋菀,不想让秋菀再因为这个话题黯然伤感,于是他转移话题,问道:“菀菀,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秋菀有些赧然地抓了抓发髻,说道:“我都给忘了。秋伯,是这样的,小珠常常生病,我想给她买个长命锁,可是我现在银子不太够,所以我想把之前我存在您这的银子都取出来。”


    听到秋菀这样说,秋伯点了点头,答应道:“菀菀,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银子。”


    秋菀眉眼弯弯地说道:“好。”


    秋伯取完银子回来的时候,发现秋菀正在柴火垛旁边,帮自己劈柴。


    看到秋菀有些笨拙地劈柴的模样,秋伯上前,想要让她起身,劝阻道:“都是些脏活累活,怎么能教你一个小姑娘做,我来吧。”


    只是,听到秋伯这样说,秋菀却仍旧没有起来,而是抬首,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秋伯,我才没那么娇气,我很能干的。您坐在那儿休息一下吧,我劈完这些便走了。”


    秋伯看着秋菀执着坚定的模样,奈何不得她,于是抱着小珠,又坐回到了羊毛毡上。


    劈柴的确是一件比种花,送花要辛苦的事,秋菀抬起袖子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对秋伯道:“秋伯,活儿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以后您劈柴的时候,也要爱惜着自己的身体一些,我这次来,您的背又弯了好多,是还腰疼吗?我上回带来的膏药有用吗?”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只是,秋伯却一声不吭。


    有些诧异地转头,秋菀望着坐在角落里的秋伯,又唤了他一声:“秋伯?”


    她看着秋伯有些苍白的,疲惫的苍老面容,以为秋伯是太累了,所以不小心睡着了,于是劝道:“秋伯,外面冷,您等下值回去再睡吧。”


    站起身来,秋菀走到秋伯的身旁,蹲下身去,轻轻地推了推他。


    “秋伯?”


    只是,面前的人,却仍旧不曾有反应。


    秋菀的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手脚冰凉地抬手,又推了推仍旧不曾有所反应的秋伯,终于,越来越不详的念头充斥在心里,她轻颤着手指,在秋伯的鼻下探了探。


    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凉。


    秋菀将面颊枕在秋伯的膝上,如幼时听秋伯讲故事时一般,鼻腔酸楚,泪如雨下。


    ……


    几年后。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身后的窗外,绚烂的烟花盛大地绽放,而屋中的女子,却无瑕去看这美丽的风景,她的手飞上飞下,正在用绸带,捆扎着一枝枝娇艳的花朵。


    “娘亲!”


    秋菀微微转身,望了一眼走进屋中来的小珠,笑了笑,问道:“回来了?”


    闻言,小珠重重地点了下头。她好似心情甚好一般,稚嫩漂亮的眉眼里,都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伸手,自衣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来,然后珍惜地展开,小珠笑着问道:“娘亲,您看这是什么?”


    秋菀手上忙碌的动作不曾停歇,她抽空,抬眼看了看小珠手上的帕子上放着的点心,问道:“桂花糕?哪儿来的?”


    小珠笑盈盈地回答:“我不是跟冬葵姨姨去送花了吗?贺太妃娘娘赏给我的。”


    像是一下子被打开了话匣子,小珠继续道:“太妃娘娘还夸我长得漂亮,跟小玉人似的,娘娘说话可温柔了,她可真好,不仅长得好看,人也很好。”


    秋菀微笑着听着小珠的话,直到小珠这个话匣子不再说话,她这才开口,问道:“饿不饿?”


    摸着肚子笑了笑,一直在说话的小珠笑得有些赧然。


    她点点头,回答道:“有点饿。”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小珠想了想,却伸出手去,将手中的桂花糕,递给自己的娘亲:“娘亲,桂花糕给你吃。”


    秋菀看了看小珠,摇头道:“娘不喜欢吃甜的,你留着吃吧。”


    听到秋菀这样说,小珠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将手中的点心递到秋菀的唇边,撒娇似的说道:“娘,您就吃一口嘛,闻着就很香,看着形状也这么好看,肯定很好吃。”


    见拗不过小珠,秋菀也不再推辞,只是笑着在小珠递到自己唇畔的桂花糕上轻轻咬了一口,点头道:“好吃。”


    小珠看着微笑的,温婉美丽的娘亲,也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


    秋菀忙完了手头的活计,跟小珠一起去用晚膳。


    今日是元宵节,所以破天荒的,平日里只有一菜一饭的卉苑,也添了元宵作为餐后甜点。


    排队去盛饭,小珠的手中端着餐盘,在看到盛饭的宫女为自己盛的元宵之后,她嚷了起来。


    “姑姑,我的碗里只有五个元宵!”


    宫女看了看面前身量不高的小珠,有些倨傲地敷衍道:“大人十个,小孩儿五个。”


    卉苑除了小珠,哪里还有小孩子,这明显不过是针对罢了。


    小珠有些委屈地为自己辩解:“十个我也可以吃完的。”


    听到小珠的辩解,宫女却不以为意地充耳不闻,把她的话当空气。


    小珠没办法,只能有些气鼓鼓地离开。


    秋菀看了看小珠碗里的五个元宵,将自己手边,盛着元宵的陶碗推到小珠的面前,柔声道:“小珠,娘的元宵都给你吃。”


    有些闷闷不乐的小珠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要,娘亲你吃吧。”


    看到小珠有点委屈,有点难过的模样,秋菀唇畔微弯地笑了一下,抬手将碗里的元宵,都放进小珠的碗里。


    “娘不喜欢吃甜的,你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闻言,小珠抬眸看了看秋菀,似是在瞧娘亲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吃元宵。


    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小珠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那好吧。”


    小孩子难过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小珠方才的烦恼,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咬着勺子,小珠抬头望着面前的秋菀,笑盈盈地说道:“娘,如果每天都过元宵节,那该有多好啊。”


    说着,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小珠低头,又吃了一个元宵,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如果父皇跟我们一起过这个元宵节,那就更好了……”


    因为口中有食物,所以小珠的声音含含糊糊的,秋菀有些没听清。


    她看着小珠,随口问道:“小珠,你说什么?”


    想到从前提起父皇的时候,娘亲沉默的,悲伤的反应,以及宫人们从前的议论纷纷,嘲笑讥讽,小珠顿了顿,方才抬起头来。


    笑着摇了摇头,小珠道:“我没说什么啊。”


    天气晴朗,晚上要休息的时候,星光璀璨,夜空如同墨玉一般。


    秋菀搂着小珠,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想让她快些入睡。渐渐的,秋菀手上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


    小珠睁开眼睛,望着抱着自己,好似已经睡着了的娘亲,踌躇了一下。


    她开口,轻轻地在秋菀的耳畔唤了一声:“娘亲……”


    被从浓重的睡意中唤醒,秋菀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小珠,应了声:“嗯?”


    小珠的手指攥着自己的衣袖,却不曾再说些什么。


    正当秋菀又要沉入梦中的时候,小珠再度凑近她的耳畔,轻声唤道:“娘亲……”


    秋菀再次应道:“嗯?”


    小珠又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她又试图凑近秋菀的耳畔,再叫她一声:“娘亲……”


    秋菀没奈何,只得睁开眼睛,打起精神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珠,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摇头道:“小丫头,明日还要早起呢,你怎么这么有精神?”


    说罢,秋菀望着面前的小珠,想着若她再不说些什么,自己就要继续睡觉了。


    小珠踌躇又踌躇地看着娘亲,片刻之后,终于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亲,我就是想问一下,我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他脾气好不好啊?”


    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小珠自顾自笑了笑,继续道:“今天太妃娘娘还说,我的眼睛长得跟父皇很像呢。”


    “……”


    小珠将面颊埋在秋菀的怀中,闻着娘亲身上温暖,芬芳的味道,等待着娘亲的回答。


    只是,等了好久,却还是不曾得到秋菀的声音响起。


    以为秋菀是睡着了,小珠抬头,看了一眼娘亲。


    却见秋菀虽然阖着眼睛,但眼角,却有显而易见的泪痕。


    心中又愧疚又心疼,小珠抬手,为秋菀擦去面上的眼泪,展臂抱着她,声音中也带了些哭腔。


    “娘亲你别哭,我不问就是了。”


    秋菀看着小珠惶恐的模样,轻拍了一下她的脊背,安慰道:“快睡吧。”


    小珠抬眸,眼泪涟涟地看了一眼秋菀,悄悄地在她的侧颊上亲了一下。


    都是她不好,明明晓得娘亲一提这个话题就会难过,却还是这么问她。


    神思不属的,小珠过了许久,方才睡着。


    不晓得过了多久,窗外分明还是一片浓郁的墨色,但小珠却被吵醒了。


    意识苏醒过来,她睁开微肿的眼睛,听到娘亲在门前,正跟冬葵姨姨在说话:“怎么了?”


    只听冬葵姨姨回答道:“说是宫宴上进了贼,偷走了许多东西,所以禁军这会儿正在挨个屋子搜查呢。”


    站在门前,听到门外的冬葵这般说,秋菀只觉得荒谬。


    她难以置信地问:“这么胆大包天的贼?为了偷东西,脑袋都不要了?”


    冬葵也点头,颇为感慨道:“谁说不是呢,进宫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宫里也会遭贼。”


    ……


    时值深夜,灯火阑珊,慈宁宫里多年修身养性,按时起居的太皇太后,也被惊动,起了身。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夜。


    宫人们侍候着,太皇太后穿好了衣服,步履匆匆地往寝殿外走去,却不料正好遇到了大步流星走进慈宁宫的嫣华公主。


    见到太皇太后,满面泪痕的嫣华公主跪在地上,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此次前来的请求。


    她神色凄凉,声音哽咽地央求:“皇祖母,您便成全哥哥跟菀菀吧!”


    听到这个许久不曾听过的名字,太皇太后不禁怔然片刻。


    片刻之后,她皱起眉心,鲜见地对嫣华公主呵斥道:“昭昭,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嫣华公主发髻松垮,不晓得是深夜太着急起来,所以不曾好好梳理,还是来的路上太过于匆忙,所以发髻散了也再顾不得。


    此时此刻,她妆发凌乱,泪如雨下,高声对太皇太后说话的模样,悲怆得闻者伤心。


    “我没有胡言乱语!皇祖母,您只要到哥哥的寝宫去,便能听到哥哥昏迷中,都在念菀菀的名字!”


    见太皇太后闻言只是沉默着,眉心紧皱得愈发厉害,嫣华公主想到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太医说病情凶险的哥哥,心中惧怕与焦灼更甚。


    她对着太皇太后,有些失控地喊道:“皇祖母,那箭上有毒,哥哥这次伤得很重,如果您再不允许菀菀去见哥哥,或许……或许哥哥在世的最后一个心愿,都因为您不能实现了!您真的要这般狠心,绝情吗?!”


    ……


    秋菀走进慈宁宫。


    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到慈宁宫来了,虽然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好似不曾有太大的变化,但,这次到慈宁宫来,她方才发现,原来还是有许多变化的。


    比如,从前的她,惧怕慈宁宫,惧怕慈宁宫的主人,已经到了听到就会觉得诚惶诚恐,胆战心惊的地步。


    如今,被折磨多年,她的心变得更加冷硬了一些,哪怕见到这位比从前有些衰老,但还是气势与威压不减的太皇太后,心中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秋菀行礼之后,起身,平静又中规中矩地站在殿中,听着叫自己前来的太皇太后,声音冰冷地命令自己。


    渐渐的,伴随着太皇太后那些冰冷的话,秋菀只觉有无数的风雪迎面向她砸来,砸得她无处闪躲,无处回避。


    她的心里,忽然涌上浓重的错过的悲伤来。


    只是,这份刻骨铭心的错过,悲伤,不是为陆沅,不是为这些年吃过的苦,而是为早已去世的,疼爱她的秋伯。


    原来,秋伯真的是她的亲伯伯。


    面上一片冰凉,秋菀自巨大的悲怆中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放才发现,自己的面上尽是眼泪。


    她木然地站着,听太皇太后,用小珠威胁自己。


    她始终一言不发地站着,仿佛一棵被霜雪覆盖,冻僵了的树,不会再有反应。


    太皇太后面上看着平静,但心中却焦急如焚。


    等的不耐烦,她正欲开口,命人拖秋菀下去直接行事,但秋菀却终于说话了。


    她擦去面上冰凉的眼泪,抬首,望着太皇太后,神色平静得异样。


    “我可以放血救陛下,但我能一个要求,还望娘娘能答应。”


    此言一出,太皇太后身旁的嬷嬷立刻对她横眉冷对:“跟太皇太后娘娘谈条件,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


    秋菀不言不语地站在原处,对于旁人的责骂,习以为常,充耳不闻的模样。


    太皇太后看着单薄伶仃,容色却不减的秋菀,心里不晓得为什么,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自檀木桌上拿起一只茶盏来,用力地掷向那个插嘴的嬷嬷的额头,太皇太后冷然道:“什么时候哀家说话,用你聒噪废话?”


    说罢,太皇太后转头,看向秋菀,顿了顿,问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对太皇太后鲜见地为自己出头的行为,秋菀却不悲不喜。


    她垂下眼帘,回答道:“等陛下脱离了生命危险,我想请娘娘答应我,让我带小珠出宫。”


    听到秋菀这样说,太皇太后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她本以为,秋菀的要求,会是成为宫中妃嫔,而不再是一个小宫女。


    在见到秋菀之前,她就在烦忧这件事。


    若楚朝皇室与巫医血脉没什么联系,那么当年,陆沅喜欢一个普通的前朝孤女,喜欢也就喜欢了。


    但是如今她要用到的秋菀的血,与这又相互矛盾——若秋菀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自己今日也不必召见她了。


    在不曾见到秋菀之前,太皇太后投鼠忌器的是,倘若自己私下处置了秋菀,陆沅醒来得知此事后,会损害他们这些年来,本就岌岌可危的祖孙情意。


    可是,太皇太后不曾料到,秋菀竟会自请出宫。


    望着面前垂首敛目,又恢复了一语不发的模样的秋菀,太皇太后的目光复杂极了。


    半晌,她问静静站着的秋菀:“就只是这些?”


    秋菀颔首,轻声应道:“嗯。”


    见她心意已决,太皇太后也不再自寻烦恼。


    点了点头,太皇太后答应道:“好,哀家答应你。”


    ……


    秋菀牵着小珠的手,走进陆沅的寝殿中。


    罗帷曳地,掩住床榻间正昏迷不醒的人,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宣华殿,但不知为何,秋菀却并不曾有到一处陌生的地点的畏缩与胆怯。


    就好像,还是在从前,她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晚归的他回来,掀开她睡前落下的床帘一般。


    只是,两人所处的境遇,到底是大变样了。


    明明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幼稚的,容易难过的小姑娘了,可是为什么,看到阖着眼眸,面色惨白的陆沅,秋菀的心里,还是涌上浓重的伤痛来。


    她鼻腔酸楚地抬手,轻轻地抚了抚陆沅的眉眼。


    时光流逝,却仿佛不曾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什么痕迹,一别经年,他的模样同她的记忆里,梦乡中,好似不曾有什么变化。


    秋菀呆呆地望着昏迷不醒的陆沅,不期然,一滴眼泪落在他惨白的面庞上。


    似有所感,昏睡中的陆沅,唇齿间呢喃出她的名字来。


    “菀菀……”


    秋菀任由面上的眼泪簌簌而落,她看着这样的陆沅,早已忍不住泣不成声:“陛下。”


    直到今天,秋菀方才发现,从前她到底按捺了多少对他的思念与感情。


    直到此时此刻,被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破堤而出,秋菀知道他当初那么冷漠决绝的对待或许是为了保护她,是有苦衷的,可是……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错过了太多年。


    她不想再怪他,因为只要怪他,她就还在意他,还因为他而痛苦。


    从今以后,她要接受身边不再有他,继续平静地过她的余生。


    她要接受,有缘无分不是痛苦,而是各自安好最好的办法。


    她怎么能接受一个杀父仇人的儿子,继续做她的枕边人呢?


    更何况……


    更何况,他的身旁,已经有了皇后了。


    秋菀心如刀绞地这样想着,连同腕间被割破的伤口,好似都没有那么疼了。


    她最后抬手,抚了抚陆沅的眉眼,旋即抬手,拭去面上的眼泪,怕自己再停留一分一秒,都会舍不得离开。


    起身,秋菀走到等候在外面的小珠身旁,望着女儿的面容,神情认真地问道:“小珠,娘要出宫了,你要留下来,还是跟娘一起走?”


    小珠闻言,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看了看内间的床榻上,仍旧在昏迷的陆沅,一声不吭,但眼泪却簌簌直落。


    她想要娘亲,也想要爹爹,旁的孩子自小理所当然便拥有的一切,她却要在小小年纪,做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秋菀看着面前默不作声,只是埋头哭泣的小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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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看到她哭,她也肝肠寸断。


    半晌,小珠走上前,用手臂紧紧地抱住秋菀,抽泣着闷声道:“我要娘。”


    小珠松开一直紧紧地抱着的秋菀,抬步走到珠帘掩映的内间去。


    她抬手,撩开落下的罗帷,望着床榻上,那个虽已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还是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男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却也将是最后一次了。


    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小珠在陆沅昏睡的,苍白的面容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她在心底轻声说:“爹爹,再见。”因为她怕自己开口,就会泄露出哭腔,让母亲也会跟着又难过起来。


    可是,到底是此生不复相见的别离,小珠忍了又忍,却还是在转身的时候,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自面颊上滑落。


    【📢作者有话说】


    往后翻,还有一章一起发了,是大结局~( ̄▽ ̄~)~


    75  ? 番外


    ◎晋江文学城独发◎


    几年后。


    陆澈步履匆匆地走进宣室殿, 望着正在案前收拾东西的陆沅,踌躇许久,方才走到他的面前。


    在陆沅抬首, 挑眉微有些诧异的目光中, 陆澈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问道:“陛下, 您真的决定了吗?”


    看到陆澈眼中的惊疑不定, 陆沅停下手中的动作,笑了笑, 望着他,温和道:“退位诏书已经颁下去了,我已经不再是陛下了, 连王爷都不再是, 只是一介平民罢了。阿澈,你就叫我阿沅吧。”


    “……”


    听到陆沅这般说, 陆澈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沉默良久,方才在陆沅隐隐有些期待的目光中,轻唤了他一声:“阿沅。”


    闻言,陆沅不曾言语, 只是眼眸弯弯地笑了笑,抬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


    陆澈看着笑意明朗的陆沅,总是神色沉郁, 散漫的面上, 也鲜见流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来。


    似乎, 心中积久的碎雪浮冰, 也在慢慢地融化。


    这些年来,陆澈一直知道父皇生前,为何会那般冷漠地对待他。


    无外乎当年七岁的他,在捉迷藏时不小心将四岁的陆沅自假山上推了下去,让陆沅头破血流,以至于头上如今仍旧残留着一处伤痕。


    父皇耿耿于怀这件事,同时,他阴晴不定,多疑的性子,又让他时时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要害他掌上明珠的陆沅。


    陆澈也知道,他对陆沅常怀恶意与冷眼,陆沅向来是知晓的。


    但是,这些年来,陆沅却从未计较过什么,而仍旧将他看作幼时,那个亲密无间的兄长,玩伴。两人相比,有时候,陆沅才是更像稳重宽容的哥哥的那个人。


    想着想着,陆澈忽然觉得自己的前半生,实在是甚为可笑。


    这一切,明明与陆沅不曾有何关系,而自己却一直仇恨,敌对地对待他。


    明明性格阴晴不定的陆锦,才是制造一切悲剧的人——在各方各面上,都可以这样说。


    而他却始终渴望能得到陆锦这个父亲的认可,喜欢,甚至之后扭曲到与他对抗,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换取他对自己哪怕冷漠厌恶的态度的地步。


    那么崇拜枭雄般传奇的父皇的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个可悲的人呢?


    一直以来,他崇拜的,究竟是被他自己祈求不来爱意,所以神话的父皇,还是那个真正的,不仅有大功,而且有大过的父皇呢?


    陆锦在位时,虽覆灭楚朝,再次统一了中原,甚至南征北伐,占领了许多从前不属于中原的土地,但他穷兵黩武,让百姓们始终无法安居乐业。


    陆锦崩逝后,虽可以在史书中被称赞为英明神武,御权有术的圣明之君,但他在位的后半段,却在全国各地大肆兴修摘星楼,四处搜刮花石纲,穷奢极欲至极,让民间叫苦连天,民不聊生。


    陆锦做过许多励精图治的好事,也做过许多昏庸暴虐的坏事。


    可是,无论陆锦有多少功与过,他都已经死了。


    属于他的篇章,已经翻了过去,与他有关的人与事,也在如梭的岁月里,渐渐褪色,逝去。


    不晓得为什么,陆澈忽然想起了他的母妃,盛贵妃。


    盛贵妃是前年腊月薨逝的。


    她并不是因为衰老,疾病去世的,而是服用了剧毒红矾,并且坚决地命令不许任何人去找太医。


    在她服下红矾的前一日,她曾派宫人传递消息,让陆澈得以进宫,见她最后一面。


    盛贵妃的床榻前,看着已经开始七窍流血的母妃,陆澈想要挣开盛贵妃去寻太医来,却被后者用力地,紧紧地攥住手掌。


    “阿澈,不要走……不要走……”


    陆澈看着缘于痛苦,眉心紧皱的盛贵妃,眼前一片模糊。


    他颓然凄伤地将面颊埋在盛贵妃紧紧攥着自己手掌的衣袖中,不过片刻,眼泪便浸湿了衣料。


    看着沉默的,痛苦哭泣的儿子,盛贵妃眼中也泪光闪闪,但唇畔,却有一抹微弯的,解脱的笑意。


    有殷红的鲜血,随着盛贵妃咳嗽的声音呛出来,陆澈用宽大的衣袖不断地,徒劳地为盛贵妃擦拭着唇畔的血迹,好似这般,她便会好起来。


    盛贵妃望着面前的儿子,说话已然有些艰难。


    她的口中尽是鲜血,声音含混着这些鲜血,艰难而口齿不清。


    她握着陆澈的手,断断续续道:“我不该恨云琴的,我最该恨的,是你父皇……”


    虽然毒发的痛苦剧烈,但盛贵妃却好似已然察觉不到痛觉了。


    她望着满面泪痕的陆澈,莞尔微笑,但言语间却尽是伤感,黯然,与落寞:“可是怎么办?我怎么努力,也恨不起来他,在他如愿以偿,去见云琴之后,我甚至觉得,活着都没了意思……”


    阖了阖眼睛,掩下眼中的泪光,盛贵妃对陆澈摇头道:“阿澈,不要因为同情我,而恨你父皇,这一切,都是我饮鸩止渴,心甘情愿的,跟他没关系……”


    说罢这些话,想通了这些事,今生已经全无了遗憾,可是……可是意识将要散尽前,到底还是意难平。


    她还不曾见过今年的雪呢。


    是雪让他们结了缘,当初,若她不曾进宫,若她不曾在那场纷飞的鹅毛大雪中见到他,她还会对他那般念念不忘吗?


    如果当初,她不曾选上妃嫔,而是出了宫,平淡地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她这辈子,又怎么会这么痛苦,这么意难平。


    缓缓阖上眼睛,沉入再无意识的黑暗与虚无前,盛纭卿听着身旁陆澈的痛哭声,唇齿间不自觉溢出一声呢喃。


    “如果……如果有来生,陆锦,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看着站在身侧,垂着眼帘,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的陆澈,陆沅不禁出声,轻唤了他一声:“阿澈?”


    骤然回过神来,陆澈望向陆沅:“嗯?”


    陆沅见陆澈已然恢复了平日里平静的模样,对方才为何会发呆,并不欲多言的态度,于是不再追问。


    他将案上最后一件东西放进手边的紫檀木匣子,目光温和地望着身侧的陆澈,随口问道:“阿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闻言,陆澈笑了笑。


    沉默片刻,他神色鲜见有几分认真地回答:“我也想离开京城,带我母妃的骨灰,也一同出去走走。她这辈子,最好的韶华都蹉跎在了宫中。”


    想到至今,自己仍旧不能消解对陆锦的复杂的感情,陆澈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情绪,淡淡道:“或许只有长久的时间,才能疗愈陈年的伤口。”


    ……


    谨王府。


    徐玉抬手,为陆澄系好冠带,左右打量他的发冠,是否是戴歪了。


    确定不曾有什么披露,徐玉垂首,正为陆澄整理着朝服上的褶皱,前额却忽地被人轻轻地亲了一下。


    抬眸,嗔怪地看了眼陆澄,徐玉伸手在他的身前拍了一下,示意屋中还有下人在。


    而陆澄唇畔微弯,垂首,复又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


    徐玉面颊一下子红如番柿子,她佯怒地横了陆澄一眼,转身欲走,却被陆澄握住手腕,拉入怀中。


    她挣了挣抱着自己的陆澄,挣不开,小小的纠结了片刻,索性阖上眼睛,不去管旁人如何看待。


    阖着眼眸,手臂回抱住陆澄,徐玉安心地将面颊埋在陆澈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浅的松木香。


    她的夫婿,如今终于心愿得偿。


    她将陪着他,一起走过余生的风雨,做一个世间最平凡也最不平凡的妻子。年少定情,青梅竹马,让她有底气相信,哪怕未来身处高位,他也不会辜负她。


    而此时此刻,徐玉尚还不曾知道的是,他们帝后二人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迹,与皇帝温厚贤明,休养生息,皇后善于劝谏,勤勉质朴的美名,千百年后仍旧流传。


    ……


    椒房宫中,贺明棠推倒了殿中所有的桌柜几案,赶跑了所有侍候的宫人,歇斯底里地哭着,发泄着心中的惶恐,不甘,与悲怆。


    自小被父母千娇百宠长大,及笄时一家有女百家求,五陵年少都争相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她选择夫婿人选的自己,如今竟然成了当朝第一个被废的皇后,被抛弃的弃妇。


    贺明棠不能想象,待今日之后,整个皇京,曾被她倨傲地奚落,讥讽过的人,会如何对她明里暗里,落井下石。


    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为何陆沅会这般对待她。


    一片狼藉的宫殿中,贺明棠像是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疲惫地瘫坐在地上,捂着面颊,手足无措,痛哭出声。


    寂静的宫殿里只回荡着她的哭声,不晓得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道脚步声自殿外传来,清晰,陌生,却又莫名教贺明棠觉得有些熟悉。


    她抬首,泪眼朦胧,有些茫然地望向来人。


    待到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贺明棠气急败坏地抬手,指着正向自己走来的男子,咬牙恨声道:“本宫就知道!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你给本宫滚!”


    她怎能如此狼狈地示人。


    尤其是在她伤害过的,不能失去最后一丝尊严的人面前。


    不假思索的,贺明棠望着行至自己面前的男子,厉声讥讽道:“当初是本宫不仁不义,见你下落不明,又因为你出身寒微,便抓住机会嫁给了陛下,可是本宫从来都不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冷嘲的弧度来,贺明棠用衣袖用力地擦去面上的泪痕,声音嘶哑凄厉地笑道:“从头到尾,本宫喜欢的人,都只有陛下一个!你的喜欢,跟你的来往,在本宫看来就是一场笑话!”


    “……”


    宁卓沉默地望着面前,张牙舞爪哭着,嘶吼着的贺明棠,直到贺明棠一时词穷,仍旧觉得自己甚为狼狈地背过身去,不让他继续看她,方才开口,轻声问道:“娘娘,您都说完了吗?”


    听到他一如往昔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全身的气力,贺明棠转过身来,眼泪涟涟地望着他,话虽然还是很凶,无理争三分,但语气,却软弱了许多。


    她一面哭得稀里糊涂,一面色厉内荏道:“如果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现在就滚出去。”


    宁卓蹲下身来,望着倚在被推倒的桌案上,眼泪簌簌直落的贺明棠,抬手为她拭去面上的泪痕,眸中有心疼与怜惜的情绪闪过。


    “臣怎么会笑话娘娘。”


    唇畔弯起一抹带着苦涩的笑意来,宁卓的目光平视着贺明棠的眼睛,低声道:“臣已经等了娘娘十年了,可是娘娘,却从来都不会回头,看臣一眼。”


    贺明棠泪眼模糊地望着面前的宁卓,他神色哀伤,黯然地苦笑了一下:“可是尽管如此,再等十年,臣也甘之若饴。”


    想到自己当年,许是缘于爱慕虚荣,许是缘于为了贺家的家族繁盛,而选择不再等待失踪在平定洪灾中的宁卓,贺明棠眼泪流得愈发厉害起来。


    是她不好,当年错过了他。


    可是怎么办呢?事到如今,她是被废的皇后,他是大权在握的臣子,他们之间隔着天堑,已经覆水难收。


    不晓得怎么想的,贺明棠忽地抬手,用力地抱住宁卓,将面颊埋在他的肩头,泪如雨下。


    “阿卓,我……我……”


    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地哽咽了许久,贺明棠摇头,语无伦次地对宁卓道:“陛下他不要我了!他疯了,什么都不要了,也要去找那个狐狸精!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宁卓隔着衣袖,握住贺明棠的手腕,轻拍她缘于抽泣,而微颤的脊背,柔声安慰她歇斯底里的情绪:“娘娘,还有臣在,臣一直在。”


    贺明棠垂首,望着宁卓握住的自己的手腕,这么多年了,他却仍旧保持着从前的习惯,面对她忽然的亲近,仍旧守礼守节,决不轻易唐突,轻薄她。


    贺明棠的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宁卓的衣衫上,砸的他心中生疼。


    他抬手,目光温和,怜惜,动作视若珍宝,温柔地为贺明棠拭去面上的泪痕。


    他柔声安慰她:“阿棠,莫要再哭了,我带你回家,好吗?”


    终于卸下所有的伪装,贺明棠蜷缩进宁卓怀中,抽泣着轻声应道:“嗯……”


    宁卓为贺明棠整理好松垮的,微散的发髻,衣衫,然后背着她,带她走出狼藉的,凌乱的椒房宫。


    椒房宫外,绚烂的七彩晚霞满天。


    有的时候,走出一地鸡毛,狼籍不堪的屋子,去新的天地开始新的生活,虽然跳出了旧有的,熟悉的生活,难免惶恐,害怕,想要逃避,但真的鼓起勇气,不管别人怎么说,也去做了,说不定会有一番更新更好的天地呢?


    ……


    十年后。


    徐玉展开卷轴,望着画中的风景。


    这是小珠新寄来的画,在此之前,小珠也曾寄来过许多次画,给他们,给嫣华。


    但这次,还是徐玉头一回在小珠的画里,看到被细细勾勒,描绘的人影。


    画上是广袤无垠的荒芜沙漠,茫茫大漠中,有带着驼铃,背着货物的骆驼队,也有红发绿瞳,充满异域风情的西域商人。


    最吸引徐玉注意的,还是画卷偏僻的一角,这天地间苍茫的,单调的色彩中,那唯一一抹浅翠色的少女倩影,还有少女前方不远处,并肩走在这荒凉的沙漠中,两道相依相偎的身影……


    徐玉望着那两道身影,正怔愣地出着神,却忽听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小珠都长这么高了。”


    回过神来,徐玉转头,望了望弯身正瞧着自己手中画卷的陆澄,笑着颔首道:“是啊。”


    陆澄收回落在画卷上的目光,看着面前笑意温柔的妻子,靠着她坐下。


    他随口夸赞,有些感慨道:“大漠的风景可真是壮丽,这些年,他们可真是去了不少地方。”


    徐玉笑着颔首,将手中拿着的卷轴递给一旁的宫女,宫女上前,将接过的卷轴归置好。


    柜子里,卷轴上,有苍茫无垠的大漠,美丽温婉的烟雨江南,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河……


    江山多娇,他们的足迹行遍千山万水,未来也将去往更多风光旖旎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oe,小天使们可以认为小珠画上的那两个依偎的人是菀菀跟追妻火葬场成功的陆沅,如果觉得虐男主还不够,家仇国恨太血海深仇不能和解,也可以认为不是。


    因为我个人原因跟一些外部因素,中间断更多次,如果有一直跟读到现在的小天使(比如每次更新会冒一下泡泡的小天使“弃游后刻师傅T0不刮痧”),想跟你们说声谢谢,也说句抱歉,感谢你能看到这里,在这本书每当我想不写的时候,是因为有你们的点击还有我的强迫症,支撑我还是完结了这本书。


    下本书《东宫宠姝》本月就开,小天使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点专栏收藏一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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