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想起阿非曾讲过的故事,后妃争宠斗艳的地方多在御花园。
他担心会碰上后妃,可实在待得无趣,只得起身朝殿外去。
小贵见状忙问:“少爷去哪儿?”
余星:“我去御花园。”
小贵连忙表示自己也要去。
余星欣然应允:“好,一起去。”
宫里除了宫女、太监、侍卫外,就剩后妃。小贵既不是太监,又不是侍卫,出现在皇宫已不合礼法,若在陈国早不知挨了多少板子。这些日子小贵在宫里事事小心,除了偏殿就没去别处,唯恐冲撞了某贵人,给少爷招来无妄之灾。
能去御花园,小贵自然高兴,他跟在余星身边,小太监在前带路,他们前往宣明殿后方,穿过游廊,下了台阶便到御花园。
御花园宽广,林木繁稠,地板以碎石铺就成双鲂,或凿成祥云腾龙图案。一圈逛下来余星没看到一个后妃,更没有看到后妃们争宠相骂的场面,只有冷艳芬芳的海棠、绚丽娇艳的杜丹,随风共舞的芙蓉。
宫池清澈见底,水底鹅暖石清晰可见,锦鲤三三两两游来游去,荷叶浮于水面,葱绿水仙立于潢浔。
余星站在岸边看了会儿。
小太监笑道:“待到盛夏池里荷花一一盛开特别美,再等几月水仙也要开花了。”
余星没见过水仙开花,闻言问道:“水仙花好看么?”
“好看,开花时一大片黄白相见的花骨朵。”小太监笑道:“您以后就能见到了。”
余星没回答,他尚且不知自己能在宫里待多久。
三人继续北行,御花园北面岳立着一道宫墙,墙外是一条横巷,墙下是丈许高的宫门。
余星站在宫门前,身后小太监解释,“小公子,这是朱明门,穿过朱明门便是宁义殿、白仁殿、安明殿、承应殿、太和殿和慈安殿,太后就住在慈安殿。”
“小公子要去瞧瞧吗?”
余星估摸着宫阙内应该住着不少宫眷,他不想这么快跟她们碰上。
余星:“先回去吧。”
小太监:“是。”
接下来几日,祁野每日和余星同食午膳,其余时候余星几乎见不到祁野的面,他估计祁野应该很忙,也难怪禹国能成为强国。
跟禹国繁荣昌盛相比,陈国却是江河日下,日暮途穷。比起只知寻仙问道的陈帝,祁野心怀天下、心系百姓、广纳贤才、减轻徭赋,重农重商,允许商贾子弟参加科考。
祁野还支持民间创办女子社,有了掌权人的支持,女子社不比男子诗社差。
有文士评议“蕙质兰心育儿女,巾帼不让须眉身”。
本就比别国更有地位的女子,在包容开放的国策下,不少女子自小读书识字,通过女子科考,入选女官。
女子做官后,不少人家不再抱着非生男娃的想法。
祁野登基的这五年,百姓生活大变模样,生活水准逐年递增,高出陈国数倍。陈国百姓仍处在水深火热挨饿之际,禹国百姓已吃上粟米,哪怕是穷苦人家也吃得起糙米,可在陈国一些乡镇,平头百姓只吃得起清淡寡水的米粥,或是又硬又干的粗饼。
在禹国不论禹安城还是禹都城内的百姓,三日便能吃上一顿猪肉,其他州县五、六日也能吃上一顿肉。
跟陈国普通百姓过年过节才能吃上肉相比,禹国百姓过得日子称得上幸福美好。
余星不光会和小贵聊天,还会和两名小太监说话,从他们口中了解禹国。
即便如此余星对禹国的了解也只有只言片语,禹国百姓给他热情好客的印象,女子漂亮落落大方,跟他在陈国时听到的传言截然相反。
如今他生活在禹国,自然要多了解禹国。
两小太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们知道的说了个遍。
其中一个小太监道:“奴婢还有个妹妹,比奴婢小十岁,如今小妹也到了蒙学年纪,家里人商量会送她去学堂。”
余星还未开口,小贵已愕然道:“你只有一个妹妹?”
小太监摇头,“奴婢还有个小五岁的弟弟,家翁送他去学堂念过一段时日,幼弟就不愿去了,反倒季妹十分喜欢识字读书,以前家里穷没法送季妹去学堂,这些年奴婢会拿些银两回去,家翁是个木匠,平时接点木活儿,家慈会绣手帕,或缝制衣裳,编手串补贴家用。”
“幼弟跟着家翁学木活儿,家里倒不像从前那般穷困了。”
小贵听得张大嘴,若在陈国哪怕那女子表现得再聪慧再爱读书,家里人都不可能送她上学堂,也没有夫子愿意教女子读书识字。
小贵诧异道:“女子去学堂,夫子愿意教授她们吗?”
小太监看了小贵一眼,想到小贵和余星并不是禹国人,耐心跟他们说明,“有专门供女子读书的学堂,堂内有女夫子传授学识。”
“不少富贵人家会送女儿过去,除了学习四书五经,还能学习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不过愿意学射箭的姑娘不多,学骑马的姑娘倒是不少。”
余星和小贵听得连连咋舌。
余星道:“每所学堂都会学骑马射箭吗?”
“目前六学和官学会教授,私塾不会学这些。”小太监抓了抓头,“奴婢也是听其他涓人说的,具体如何奴婢也不大清楚。”
余星和小贵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诧异。
通过小太监的讲述,余星对禹国有了一定了解,虽然不多但光是这些就与陈国京城谣传的“禹国人穷凶极恶”的言论相差甚远。
推翻了陈国京城人对禹国不实的诽谤。
这日,余星想去看祁野,便问小太监,祁野平时会待在哪儿,小太监带余星去宣和殿。
宣和殿在宣明殿前,穿过御花园往南就能到宣和殿。
宣和殿是宣和宫第一大殿,比宣明殿大得多。宣和殿珠宫贝阙,金碧辉煌,与宣明殿相比,宣和殿透着股肃杀之气。
小太监带着余星来到大殿前,千牛卫、羽林军守在大殿前,羽林军伫立阶下,千牛卫直立阶上,千牛卫是离皇帝最近的禁军侍卫,称亲卫军。
余星甫一看到这么多人脚步一顿,神情呐然,半响挪不动步子,小太监比余星更害怕,直接躲在余星身后。
侍卫们看到余星也各个木然,想过去跟余星见礼,又担心太唐突把人吓着,一时间两方人大眼瞪小眼,颇为不尴不尬。
是时,王施琅从殿内走出,远远看到立于阶梯前的余星,当即快步过去。
禁军见到王施琅纷纷行礼,王施琅简单还礼,便笑吟吟到余星前面,余星对他有印象。
王施琅朝他行了个叉手礼,余星像模像样回礼,王施琅脸上挂着温润浅笑,余星见状少了拘谨,却又因为想不起对方名字,显得几分不好意思。
王施琅道:“圣子来找陛下?”
余星点了点头,王施琅又道:“陛下还在忙,不如圣子与我说会儿话。”
“好。”余星左右看了看,四周宽敞空旷,他踌躇片刻,又问:“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怎么叫我圣子?”
王施琅笑而不答,余星盯着他俊朗的脸若有所思。
王施琅嘴角带着柔和浅笑,“圣子若真想知道,不如问陛下,我想陛下会告诉您。”
余星眉宇微微皱了下。
王施琅轻笑道:“您问陛下的话,陛下一定会告诉您,至于我,先前保证过不可随意透露。”
余星不解,王施琅朝四下看了看,“这几日您都在宫里?”
自然而然岔开话题,余星也不觉得哪儿有问题,顺着他的话回答,“嗯……对,我在宣明殿,你没在宫里?”
问完他这才想起这人是国师,自然不可能住宫里。
这要是在陈国,估计会招来嘲讽和鄙夷,但这里是禹国,即便禁军们都听见了,他们也不会嘲笑余星。
王施琅依旧眉目浅笑,“我没住宫里,我住上灵观,圣子以后有空可来上灵观找我。”
余星不知道上灵观在哪,但听名字想来该是个道观。
许是他脸上神情太过明显,王施琅含笑解释,“上灵观在皇宫之后,改日我带您去一次,您就知道了……上灵观可不是道观,我也不是道士。”
余星没想到心头所想会被瞧出来,面上悄然爬上一团薄红。
王施琅忽然抓住他胳膊,语气亲昵,“走,我带你去外面转转。”
余星“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王施琅看着瘦削,力气却半点儿不小。
小太监见状,在后面焦急喊道:“国师,您不能带小公子乱走!”
“不碍事。”王施琅头也不回地朝小太监摆了摆手,“你跟陛下说一声,我不带圣子去宫外,就去皇城转转。”
话罢,拽着余星大步朝应元门走去。
应元门前是空旷的校场,大臣们上朝时便等候在此。
祁野登基那日也是从应元门一路走向大殿。
那日进宫,余星就走过这段路,当时太过紧张也没仔细查看四周,这会儿同王施琅走了许久也没走到大门口。
王施琅道:“应元门有三扇门,中间那道门只有陛下和皇后能走,其余人只能走两边侧门,今日托了您的福,我也能走一回大门。”
应元大门大气恢宏,两侧轩门也高丈许,但与中间数丈高五百步宽的大门相比,侧门就显得仄仄。
余星不甚了了,他不是皇后,自然不可以走大门,可出乎意料的是守卫不仅没阻拦,还十分恭敬的放行。
王施琅轻笑道:“以后您就知道了,我带您去西面的国子监六学,您在陈国时有去过六学么?”
“陈国没有六学。”余星道。
王施琅轻笑,“是么……我还真不知道,据说京城有个什么学府,您知道么?”
余星缓缓点头,“是京城唯一的学府,只有符合要求的孝廉才能入学……”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进入国子学,王施琅向他介绍:“这里就是国子学,隶属国子监,国子学中有学子三百。”
三百人不少了,余星来了兴致,问:“百姓也能进国子学么?”
王施琅无奈道:“这个不行,国子学只招三品官员子弟……”瞥见余星明亮的眼睛一点点暗了下去,他特意补充,“平民百姓可凭学识进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
说话间,余星见到廊下有不少学子低声交谈,神情自信傲雅,他们分享今日所学心得,余星虽然听不懂眼底却慢慢浮现出羡慕。
曾几何时他也十分想要上学堂,这个念头从未得到满足,而今志学之年却目不识丁,想到此他落寞地垂下头。
王施琅见他闷闷不乐,正要开口,辱骂声骤然响起,“小畜生,胆敢还手!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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