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与王兄来说, 我是什么?”
王子俊下意识地想要躲闪,身子却像被定住了一般,道:“阿遥为何这般问?”
司华遥没有回答他, 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与我而言,王兄是好友, 是知己, 是我不想失去之人。”
王子俊的心脏不自觉地揪了一下, 疼得他微微蹙起了眉,道:“我亦是。”
不,他想做的并非只有这些, 只是他不能说出口。
“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有, 王兄也有,我不会去追问, 就像王兄从不深问我的事一样。但我想让王兄记住一点, 朋友不只是有福共享,朋友还是有难同当, 若王兄遇到了难处, 因怕牵累我们, 而避而远之, 那便是没把我们当朋友。”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好似什么都看透了一样。
“王兄,若我遇到难处, 你会帮我吗?”
“会。”王子俊回答得毫不犹豫。
“若王兄遇到难处,我们也想帮, 不管能否帮得上,而不是因此失去一个知己好友。”
王子俊看着司华遥的眼睛,眼眶不禁有些发酸,犹豫片刻,道:“我确实有事瞒你。”
司华遥点点头,道:“王兄慢慢说,我听着呢。”
王子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今日我回了晋王府,想着若阿遥有事,能借助晋王的力量,帮阿遥解除危难。”
司华遥闻言眉头微蹙,道:“晋王可是趁机提了什么条件?”
王子俊摇了摇头,道:“他病了,不,应该说他也受到了诅咒。”
“诅咒?”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王兄是说晋王也和晋王妃、赵耀一样,浑身起满脓疮?”
“只有脖颈和手腕两处,还不是太严重,不过和之前一样,太医依旧束手无策。”王子俊苦笑着说道:“这诅咒还在继续,晋王之后,晋王府便只剩我一个,若到此为止,也没什么,就只当我命薄,怕只怕会连累你们。”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王兄随我来。”
王子俊一怔,没有丝毫犹豫,便追了上去。
司华遥进了房间,王子俊紧随其后。
“王兄坐吧,我有事与你说。”
王子俊坐到司华遥身边,道:“阿遥想说什么?”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这不是诅咒。”
听司华遥如此斩钉截铁,王子俊忍不住问道:“阿遥,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一切由我而起。”司华遥将整件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那百花仙不是旁人,正是我男扮女装。”
信息量有些大,王子俊的脑袋有些宕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所以阿遥是为了我,才出手对付赵荣?”
“我也想自保。”
每每想起这件事,司华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道:“我本想将赵荣引到僻静之地杀了,不曾想跟随的人太多,只能将他们引到百花山,不曾想跟随的百姓竟将我想成了百花仙,还塑了神像,建了神庙。百花仙并不存在,诅咒也就不存在,是有人利用了百花仙,在对付晋王府。”
“诅咒不存在……”王子俊呢喃着这句话。
“之前不告诉王兄,是因为王兄始终在我身边,我自觉有能力保护王兄安全,王府那些人的生死,我并不在意。如今王兄要回王府,我便和盘托出,这不是诅咒,王兄不必担忧会连累我。”
“不,阿遥,这就是诅咒!”王子俊认真地看着司华遥,一字一句地说道:“百花仙也存在。”
司华遥怔怔地看着王子俊,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遥,你曾说有人在暗中窥视你,以至于每个想对你不利的人,都会受到惩罚,就像曹、于、张三家,就像吴松,就像邵光宇,晋王府也不例外。”
司华遥早已猜到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他只对王子俊提过一次,还是两年多之前,没想到他竟能联系到一起,还说出这么一番话。
若百花仙真的存在,若诅咒真的存在,那就意味着赵齐豫必须死,否则就会引人怀疑。只是,那可是他的亲身父亲……
“王兄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赵荣是因冒犯百花仙而死,刘焉和赵耀是受赵荣牵连,包括他赵齐豫。”
司华遥听明白了王子俊的意思,在他和赵齐豫之间,王子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这样的情感让司华遥感到分外沉重,胸口有些闷闷的,“王兄不必为我担忧,即便没有百花仙,没有诅咒,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王子俊虽然为人冷清,却并非感情淡泊,这三年的相处,他早就将司华遥视为胜过自己生命的人,他可以不在意赵齐豫怎么对自己,却无法容忍赵齐豫算计司华遥。
看着司华遥紧皱的眉头,王子俊清楚他在顾忌什么,道:“阿遥可知我最恨的人是谁?”
司华遥没有说话,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倾听。
“在我五岁之前,娘从未提起过有关爹的任何事,我们的家是村子外的一间茅草屋,因为家里没有男人,村民不允许我们进村子。我一度很痛恨那个茅草屋。”
王子俊的眼神变得悠远,很明显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阿遥,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下雨,外面下雨,屋里也在下雨,我只能缩在角落里,尽量将自己缩到最小,以免打湿我仅有的衣物。还有冬日,寒风刺骨,屋里甚至比外面还要冷,我依旧是缩着,缩在那薄如纸的被子里。那里明明是家,却无法给我们遮风挡雨。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那间破旧的不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竟是我最怀念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是独属于我们的”
见他红了眼眶,司华遥掏出帕子递给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要让自己沉浸其中,要努力往前看。”
王子俊接过帕子,却没有用,只是紧紧握在手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让他的眼睛越发明亮。
“阿遥,若不是我,我娘就不会死,是我拖累了她。”
说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哽咽,眼泪随之夺眶而出。
“王兄可知我娘是怎么死的?”
王子俊摇摇头。
“我娘在生产时大出血,不幸离世。若按照你的说法,我娘便是我害死的。”
“不是!”王子俊下意识反驳。
“当然不是。每一位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会为之拼尽一切,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我们是她们的延续,能报答她们的就是好好活着,因为是她们用命换来我们的生。”
“我娘不是病逝,是被人害死的。”王子俊说完这句话,已泪如雨下,死死攥紧帕子,足见他此时的心情有多激动。
“不是病逝?”这个消息有些出乎司华遥的意料,不过想到刘焉的善妒,便释然了,道:“可是晋王妃所为?”
“不是,是赵齐豫。”王子俊含泪地眼睛里满是仇恨。
司华遥有些意外,“怎么会?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那日我起夜,听到隔间有说话声,便悄悄站在门口偷听,赵齐豫说‘若你想让他留下,就把它喝下去’。后来,娘喝了……我亲眼看着她倒下,可我连冲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司华遥叹了口气,起身来到近前,抱住了他的身子。
王子俊的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紧紧地抱住司华遥,就好似奄奄一息的兽,在他怀里无声地呜咽着。
司华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王彩云是他的全部,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亲眼看着她在面前死去,那种悲痛是无与伦比的,司华遥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过了许久,王子俊才算平静下来,却舍不得离开这么温暖的怀抱,犹豫片刻,还是直起了身子。
“阿遥,我这么做并未全是为你,也是想为我娘报仇。”
听完王子俊的讲述,司华遥确实松了口气,那份沉重的情感,他当真承受不起。
“既如此,那你便随心而为吧。”
不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司华遥尊重王子俊的选择。
王子俊闻言也是松了口气,道:“阿遥,我还是要回王府。”
“确实该回去,只是我担心那人也会对你下手。”
“晋王身边有影卫保护,他都中了招,可见幕后之人的手段,我们防不胜防。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司华遥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好。”
王子俊没有拒绝,他坚持回王府,就是想要那个亲王的爵位,不为自己,只为更好地帮助司华遥,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事情说开,且做了决定,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司华遥送王子俊出了宅子,看着他坐上马车。他转头看向春海,道:“派个人暗中保护他。”
“少主,晋王府高手众多,奴才怕会被人发现。”
司华遥明白他的顾虑,想了想道:“既然不能暗中保护,那就索性明着过去,以护卫的身份留在王兄身边。”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看着马车走远,司华遥这才转身回了宅子。
黄灵等的一阵心焦,见司华遥回来,不禁迎了上去,见只有他一人,问道:“阿遥,王兄呢?”
关于百花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黄灵性子单纯,也不想让他趟进这趟浑水,司华遥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晋王病了,他需回王府照顾。”
黄灵随口问道:“晋王病了,得的什么病,严重吗?”
蒋冲闻言不禁蹙起了眉头,猜测道:“晋王的病症可是与晋王妃一样?”
蒋冲是聪明人,结合之前王子俊的表现,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司华遥点点头,道:“没错,这也是王兄今日反常的原因。”
“和晋王妃一样,那岂不是……诅咒?”黄灵震惊地瞪大眼睛。
听到肯定的答案,蒋冲也随之变了脸色,道:“那王兄可有事?”
“王兄没事,只是他怕会连累我们,所以他最近会留在王府。”
“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会牵累?王兄就是心事重,想得太多。”
“是啊,是啊,况且王兄现在还未入族谱,算不上晋王府的人。”说到这儿,黄灵顿时反应了过来,道:“阿遥,咱们快去追王兄,让他不要入族谱。”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王兄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只需在他需要帮助时,帮助他便可。”
“可那是诅咒,别人躲都来不及,王兄怎么还往上凑。”
蒋冲出声说道:“晋王毕竟是他父亲,虽然他们之间有隔阂,到底是血浓于水,他放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司华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进宫一趟至今未吃东西,有吃的吗?”
“我这就去让厨房做。”黄灵说着便跑了出去。
蒋冲起身来到司华遥身边,道:“王兄为何回王府?”
司华遥听得一怔,随即问道:“蒋大哥为何这般问?”
蒋冲笑了笑,道:“我方才是说给黄灵那个傻小子听的,王兄什么性子,我们相识三年,我怎能不清楚。他对晋王没什么父子情,晋王的死活他也并不关心。”
司华遥无奈一笑,道:“蒋大哥,有个成语特别适合你。”
蒋冲好奇地问道:“哪个成语?”
“老谋深算。”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王兄回去,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跟晋王无关。”
蒋冲眉头微蹙,“若晋王再出事,那晋王府将成为禁忌,那个亲王爵位便不是香饽饽,而是烫手山芋,王兄就不怕受到牵累吗?”
蒋冲平日里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信任他们,并不会深问。
“王兄立身为正,即便真有神罚,也不怕。那亲王爵位现在是烫手山芋,只要熬过去,就会变成香饽饽。”司华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蒋冲的肩膀,道:“蒋大哥放心,王兄不会有事。”
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王子俊刚回到王府,管家便急急忙忙地来回禀,道:“公子,府外有人求见,说是公子的贴身护卫。”
王子俊听得一愣,随即想起司华遥曾说,要派人保护他,道:“让他进来。”
“是,公子。”管家犹豫片刻,道:“公子,王爷说若是您回府,让您去书房一趟。”
王子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去。”
管家应声,转身退了下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喜子进来通禀,道:“公子,人来了,在外面侯着呢。”
“让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王子俊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穿劲装,手拿兵刃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来到近前,行礼道:“江流见过公子。”
“江流?”王子俊打量着他,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眉宇间的英气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你是谁派来的?”
江流答道:“是少主派我来贴身保护公子。”
‘少主’是司华遥的下属对他的称呼,王子俊点点头,道:“那就劳烦你了。”
“公子不必客气。”
见王子俊起身,江流出声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王子俊转头看向他,道:“去见锡惠园见晋王,怎么了?”
“身为公子贴身护卫,公子去哪儿,我都得跟着。”
“那便跟着吧。”
王子俊走出卧房,江流紧随其后。小年子见状急忙跟上,好奇地看着□□。
江流转头看了过去,道:“我叫江流,是公子的贴身护卫。”
小年子闻言忙说道:“我叫小年子,是公子的贴身内侍。”
江流笑了笑,道:“以后多多关照。”
小年子也扬起嘴角,道:“好。”
自他跟了王子俊,小年子就一直是一个人,突然多了个伙伴,难免有些兴奋。
王子俊刚走进锡惠园,就听到一声怒骂,“没用的东西!本王养你们何用!来人,把他拉下去乱棍打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求王爷再给奴才一次机会!”这声音是赵齐豫的贴身内侍。
王子俊眉头皱紧,眼底闪过冷笑,抬脚走了进去。一阵风吹来,只见一个花瓶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一旁躲,却见从一个身影闪过,将飞过来的花瓶接了下来。
王子俊不禁长出一口气,庆幸江流跟了进来,否则他定会头破血流。
赵齐豫看向王子俊,凶恶的表情不见,嘴角挂上了微笑,道:“俊儿来了。”
王子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顺,道:“发生了何事,竟让王爷发这么大的火儿?”
“这狗奴才给本王上药,竟笨手笨脚,弄疼了本王,真是该死!”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与王爷说。”
平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爬起身道:“是,奴才告退。”
卧房里的人相继退了出去,脚步匆匆,就好似这房中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赵齐豫见状变了脸色,面容扭曲地说道:“这些狗奴才,就该拉出去全部乱棍打死!”
“若是将他们全部打死,就没人再侍候王爷,到时王爷便只能自己动手。”
王子俊冷眼看着赵齐豫,诅咒让他撕掉了伪装,露出了藏在懦弱外表下的兽性。
“本王是亲王,有权有势有钱,就算把他们全部打死,也少不了侍候的下人。”
“天降神罚,诅咒横行,若王爷的病情传出去,别说找下人,恐怕整个晋王府都会变成禁地。”
“诅咒……”赵齐豫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脖颈间的脓疮,一阵刺痛传来,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都是刘焉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生了赵荣那个孽种,惹怒了百花仙,晋王府怎会被诅咒,本王又怎会染上这等恶疾!”
看着赵齐豫丑恶的嘴脸,王子俊更加厌恶,道:“养不教父之过,赵荣落得那般下场,是王爷未尽教养之责,又怎能全怪晋王妃。”
“你竟敢与本王如此说话!”赵齐豫瞪着王子俊,道:“你别以为本王只剩下你一个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本王不上折子,求皇上让你入赵家族谱,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你以为我稀罕这些?”王子俊嘴角勾起冷笑,道:“就算没有你,我依旧能走仕途,明日便可进宫谢恩,等着皇上封我官职。而你们争了一辈子的晋王府,如今不再是香饽饽,而是烫手山芋。早晚有一天会被抛弃,且已不远矣。”
见王子俊起身要走,赵齐豫忙出声阻止,道:“你去哪儿?”
“我本就不稀罕这些东西,回王府也不过是信守承诺,既然王爷如此说,那我也没留下的必要。至于去哪儿,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站住!”赵齐豫闻言有些心慌,道:“你是本王的儿子,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走!”
王子俊讥诮地看着他,道:“众所周知,我姓‘王’,不姓‘赵’,晋王府我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王爷便守着这王府自生自灭吧。自此后,晋王一脉便再无传人。”
“不行!你不能走!”赵齐豫大声喊道:“来人,拦住他!”
听到赵齐豫的召唤,数道身影飞进卧房,将王子俊和江流围在了中间。
江流环顾四周,握紧手中兵刃,道:“两方交战,必有损伤,若我一不小心杀了他们,公子应该不会怪罪吧。”
“双拳难敌四手。”王子俊淡淡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赵齐豫,道:“王爷既看不上我,为何又这般作态?”
赵齐豫怒瞪着王子俊,质问道:“王子俊,你是吃着晋王府的饭长大的,如今晋王府有难,你竟作壁上观,与白眼狼何异?”
“白眼狼?”王子俊不由笑出了声,道:“我在别院过得什么日子,晋王可清楚?”
“是刘焉那个贱人所为,与本王何干?”赵齐豫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若非王爷视而不见,晋王妃又怎会如此肆无忌惮?赵齐豫,我不稀罕做你的儿子,你就等着晋王府彻底泯灭吧。”
“不,晋王府不能毁在我手上!”
赵齐豫神情激动地下了床,朝着王子俊便冲了过去。王子俊微微侧身,让开了赵齐豫的拉扯,赵齐豫一个不慎,摔在了地上。
零七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却被赵齐豫狠狠甩了个耳光,手上的浓水甩到他脸上,他下意识地去擦,眼中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零七的动作被赵齐豫看在眼里,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零七身前,一把抽出他的随身兵刃,狠狠地刺进他的身体。
零七下意识地握住刀刃,不敢置信地看着赵齐豫,道:“王爷为何要杀我?”
“你就那么怕被本王传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亲自送你上路!”
零七顾不得双手鲜血淋漓,紧紧地抓着刀刃,乞求道:“王爷饶命,属下并无不敬之意,还请王爷饶属下一次。”
赵齐豫睁大眼睛瞪着零七,道:“若你现在松手,本王便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本王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零七不想死,可赵齐豫自从知晓自己被诅咒以后,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变得残忍暴虐,恨不能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死,即便再求他,也无济于事。于是他看向王子俊,将他视为救命稻草,道:“公子,求你救救我!”
王子俊冷眼看着,“我为何要救你?”
零七神情一滞,随即大声说道:“公子,王爷要出手对付司华遥,王爷要杀他!”
王子俊闻言一怔,看向赵齐豫的眼神越发冷,“王爷当真要杀他?”
计划被当场拆穿,赵齐豫更加恼怒,道:“还愣着作甚,把他拿下!”
身后的影卫看着赵齐豫,却并未动手,诅咒不是其他,能轻易动摇人心,尤其面前的人变得残忍暴虐,就好似被恶鬼附了身。
赵齐豫的脸因愤怒变得扭曲,道:“你们想造反?还不快动手!”
王子俊重复道:“你想杀阿遥?”
“阿遥?”赵齐豫恶狠狠地看向王子俊,道:“他就是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下等人,有何资格骑在本王儿子头上。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要想走得更高更远,他就必须死!”
“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你自己!你胆怯,却有可笑的野心,你自己不行,就强加在我身上。赵齐豫,你这辈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王子俊,你想找死!”赵齐豫最后的遮羞布被王子俊撕下,他看向王子俊的眼神变得凶狠,“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本王拿下!”
王子俊讥诮地笑了笑,道:“来人,王爷身患恶疾,神志不清,恐其伤人,用绳索缚之。”
王子俊看着在场的影卫,道:“还不动手?我这是在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零七闻言一掌打在赵齐豫胸口,赵齐豫极速后退,‘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王爷被诅咒,注定命不久矣,公子是晋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我们理应听令于公子。”零七死死地按住腹部的伤口,强忍着疼痛,单膝跪地,道:“属下零七誓死效忠公子!”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道:“属下誓死效忠公子!”
赵齐豫不敢置信地看着,道:“混账东西,没有本王请命,他什么都不是,你们这么做就是找死!”
“还不将王爷绑起来,万一再发疯伤了谁,那就不好了。”
众人对视一眼,应声道:“是,公子。”
看着走过来的影卫,赵齐豫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步步后退,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胆敢再上前一步,本王就杀了你们!”
他越是这样说,影卫的眼神便越发坚定。
赵齐豫见状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管家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见赵齐豫被影卫围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赵齐豫忙说道:“他们想造反,快叫人,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还不动手。”王子俊已经没了耐心。
影卫不再犹豫,打掉赵齐豫手上的兵刃,三两下便将他制住。
“放肆!混账!该死的东西,本王要杀了你们!”
管家见状忙上前阻拦,“你们在干什么,竟敢对王爷动手……”
“把他也拿下。”王子俊再次下令。
影卫得了命令,又将管家捆了起来。
管家质问道:“公子,你这是作甚,他可是你父王!”
王子俊无视管家的质问,道:“王爷被诅咒缠身,为了不殃及他人,锡惠园从今日起封闭,就由管家专门侍候。”
“是,公子。”
王子俊看向零七,道:“好好处理伤势,过后来见我。”
零七忙应声道:“是,公子。”
“王子俊,你个逆子,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和我一样,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和我一样!”赵齐豫大声诅咒着。
“若我死了,你赵齐豫这一脉就彻底断绝。也对,断子绝孙,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赵齐豫神情一滞,脸色变了又变,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子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子俊不再与他纠缠,转身出了锡惠园,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他,就该让他好好尝尝皮肉一点一点烂掉,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有死路一条的滋味。
江流跟在王子俊身后,不明真相的他,不禁在心中暗道:“这人心肠硬得很,少主与他结交,怕是有些不妥。”
皇宫内,赵韩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明日又能见到司华遥,他心里就忍不住兴奋。
“殿下。”窗外传来玄影的声音。
赵韩青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映在窗上的人影,道:“进来。”
玄影翻窗而入,行礼道:“参见殿下。”
“何事?”
“回殿下,王子俊将晋王囚禁在锡惠园,打算任其自生自灭。”
赵韩青有些惊讶,道:“王子俊囚禁了晋王?他是如何做到的?”
“晋王自得知自己中了诅咒后,好似换了副性情,残忍暴虐,王府中许多侍从被打死打残。王府众人因诅咒又现,本就人心惶惶,再加上晋王犹如恶鬼一般,为了保命他们做出任何事都在情理之中。”
赵韩青点点头,道:“王子俊是晋王唯一的继承人,加之他的风评不错,他们转投王子俊麾下,也算是理所当然。”
玄影请示道:“殿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这般做,也算是帮了我,那礼尚往来,我也来帮帮他。”
赵韩青虽然不喜围绕在司华遥身边那些人,但他了解司华遥,若他对他们动手,只能将司华遥越推越远。
玄影似懂非懂,“殿下的意思是……”
“你继续盯着晋王府,务必保证晋王没有翻身的机会,接下来的事,我来做。”
“是,殿下,属下告退。”
天还没亮,司华遥便已起了床,比平时还要早些,总觉得有了前世的经验,再加上这一世每日有练功的习惯,起床应该没那么困难,谁知竟一如往昔,该起不来的还是起不来。
司华遥迷迷瞪瞪地坐上马车,靠在车壁上打着盹,应该是路过了小吃摊,他闻到了包子的香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赵韩青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哥哥,我想吃栗子糕,我已有七日未曾吃过点心。’
司华遥睁开双眼,醒了会儿神,掀开车帘看了出去,马车外排了一溜儿的早点摊儿。他鬼使神差地叫停了马车,下车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卖栗子糕的,便买了两个糖糕。
待他坐上车,看着油纸包里的糖糕,不禁有些无语,在心里嘀咕道:“谁说是买给他的,我是早上没吃饱。”
司华遥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实在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食物。
很快,马车来到宫门口,司华遥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外面停了不少马车,都是来上朝的大臣。金科状元听起来好像很神气,可在他们面前,就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
司华遥吩咐道:“找个偏僻的角落停车。”
春海应声,“是,公子。”
司华遥没有受虐倾向,不想点头哈腰的当孙子,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尽量避免,所以在开宫门之前,他没打算露头。
司华遥正闭目养神,就听车外春海说道:“王公子,您来了。”
王子俊轻轻应声,抬脚便上了马车,坐到了司华遥的对面。
“王兄早。”司华遥伸了个懒腰。
“阿遥早。”王子俊见状嘴角勾起微笑,道:“阿遥好似未睡醒。”
“这么早,谁能睡得醒?”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不过看王兄神色不错,昨日睡得不错?”
“嗯,大概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哦,此话怎讲?”司华遥好奇地问道。
“晋王府如今已在我的控制之下。”王子俊没有隐瞒,将昨日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其实昨晚□□已将晋王府发生的事禀告给了春海,只是当时司华遥已经睡下,春海并未打扰,今早司华遥又是迷迷瞪瞪的状态,他便想着待司华遥下了朝再说,索性不是什么紧急的事。
“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司华遥提醒道:“不过晋王毕竟是亲王,皇上的亲叔叔,皇上不可能不管不问,你还得小心应对。”
“那可是诅咒,现在的晋王府人人避而远之,更何况同是赵家人的皇上,他就算要管,也只会做做样子,阿遥放心吧,我能应付。”
司华遥点点头,道:“王兄若是应付不来,直接让□□来寻我。”
“嗯,我不会跟你客气。”
两人正说话,车外又传来春海的说话声,“见过邵公子。”
“司兄可在车上?”
“在。”
司华遥掀开车帘,扬声说道:“邵兄上车说话。”
邵阳山抬脚上了马车,坐在了司华遥的左手边,道:“看到司兄无事,我便放心了。”
“无事,皇上召我进宫,不过是看了我的文章考教一二。”
“定是司兄写得极好,皇上惊为天人,这才迫不及待地召见。”
司华遥被夸得脸上一热,道:“邵兄过奖了,司某愧不敢当。”
“昨日司兄被召进宫,邵某虽心中担忧,却无能为力,心中实在愧疚,好在司兄无事。”
邵阳山说得真心实意,司华遥对他的好感更甚,道:“邵兄能有这份心,已是不易,实在不必如此。”
“若是在江南,邵家还有些影响,可在京都,邵家毫无根基,想要帮忙也无能为力。只期望以后邵某能在官场有一席之地,至少在朋友需要帮助时,邵某能伸出援助之手。”邵阳山自觉说得有些多,赧然地笑了笑,道:“一时有些感慨,还忘司兄、王兄不要介意。”
“怎会?我与邵兄一样,也是毫无根基,好在身边有些朋友。”司华遥转移话题道:“这次殿试最让我意外的,便是邵兄,竟超长发挥挤进了一甲,真是让人惊叹。”
“一时侥幸。”邵阳山被夸得脸上一红,转移话题道:“周立这次未能挤进一甲,恐会心生嫉恨。以周家在朝中的人脉,他的仕途应该不会受多大影响,以后还需多加防备。”
“邵兄有所不知,淑妃惹怒了皇上,已被降了位份,现如今是‘清嫔’。”
邵阳山怔了怔,随即说道:“此消息当真?”
“当真。有了这件事,周家在朝中的影响就会小上许多。”
邵阳山松了口气,道:“岂止许多,周家如今还能屹立不倒,多半是靠受宠的淑妃,淑妃一旦失宠,那些所为的人脉,就会被动摇。我说怎么周立没能挤进一甲,竟悄无声息,没有反应,原来是这样。”
三人正说话,蒋冲也来了,不过他们来不及说话,宫门就开了。稍稍等了一会儿,待门口的大臣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下了马车。
宫门口有专门的内侍,引着这次殿试的学子进宫,当然能来到这里的除了一甲三人,只有二甲的少数几人,其他人根本无缘面君。
来的内侍也是熟人,正是贪得无厌的高怀。虽然他们现在都是小人物,但保不齐以后会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现在拉拢是最好的时候,还能收到不少的孝敬,这样的美差,他可不会便宜旁人。
司华遥看了一眼周立,他站在人群中,眼睛看向高怀,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司华遥眼底闪过冷笑,也随之看向高怀。
第112章
“诸位都是赵国的才子, 将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咱家……”
高怀说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 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众人, 他是赵连章面前的红人, 要想在朝中立足, 需要他的扶持,那语言之匮乏,只差明着说‘想要出人头地, 就快点孝敬我,否则就给你小鞋穿’。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 诸位跟着咱家走,千万跟紧了, 切记这里是皇宫, 规矩最多的地方,一旦坏了规矩, 便是咱家也救不了。”啰嗦了半天, 高怀终于住了嘴。
“多谢公公提点。”
人群中不少人都想着巴结高怀, 当然司华遥和王子俊不屑, 邵阳山也瞧不上高怀那副奴才相, 这次的一甲三人格外齐心。
高怀看着三人微微皱了皱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非但没有表示, 甚至连接个话都不肯,一看就是刺儿头。高怀心里琢磨要怎么拿捏他们, 却并未多说,转身在前面带路。
众人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径直来到奉天殿外,等待赵连章的召见。
周立扫了司华遥三人一眼,眼神闪了闪,走向高怀,道:“公公,好久不见。”
高怀打量着周立,笑着说道:“咱家道是谁,原来是周家公子,还真是许久未见。”
“这次进宫辛苦公公引路,我等十分感激,待公公得了空,草民请公公喝茶。”
周立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谄媚,司华遥对他的了解有所改观,原本以为他是个高傲的主儿,没行到是个真正的小人。
“周公子客气了,咱家整日陪伴皇上左右,实在无暇分身,这茶怕是不能陪公子喝了。”高怀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众人,他是赵连章身边的红人。
“不妨碍,待草民下次再进宫,给公公捎着好茶过来,权当草民请公公喝茶了。”
高怀满意地笑了笑,道:“周公子实在客气,咱家不敢当。”
司华遥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不禁挑了挑眉,就高怀这个势利眼来说,周玉清被降位份,就表示已经失宠,他对周立绝对没什么好脸色,可如今恰恰相反,看来周玉清给了他不少好处。
司华遥站在众多学子中,可谓是鹤立鸡群,尤为扎眼,就连高怀也时不时瞧上两眼,只是司华遥对他不假辞色,让他心中有些不悦。只是赵连章对司华遥很是看重,还不能把他如何,高怀觉得司华遥就像是一根刺扎进肉里,虽然不疼,却膈应。
高怀思量了思量,决定再给司华遥一次机会,走到司华遥近前,道:“这位就是状元郎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公公有事不妨直说,草民是个直肠子,实在听不懂那些弯弯绕。”司华遥当真不想搭理他,可他上赶着找不痛快,那就没辙了。
蒋冲悄悄拉了拉司华遥的衣角,提醒他小心说话。
高怀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道:“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光是这份气势,咱家都未曾在那些大人身上看到。”
高怀是在内涵司华遥桀骜不驯,也在告诉司华遥,那些大人在他面前都得伏低做小,他这个小小的状元自然也不能例外。
司华遥毫不在意,径直说道:“多谢夸赞。”
高怀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道:“状元郎学富五车,应该明白温恭自虚的道理,这里是朝堂,不是书院,若是锋芒太露,怕是会招来祸患。”
由内涵变成了威胁,蒋冲听得出了一头冷汗,又拉了拉司华遥的衣服。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高怀,却语出惊人,“公公这是威胁我?”
高怀闻言一怔,实在没想到司华遥竟敢与他这般说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状元郎这是何意?”
司华遥反问道:“公公是何意?”
蒋冲这下彻底麻了,累了,毁灭吧!
周立站在一旁看着,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方才和高怀说话时,故意引导高怀去和司华遥搭话,以司华遥高傲的性子,以及高怀的小人本性,两人撞在一起,定会起冲突,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想借高怀之手毁了甚至除掉司华遥。
司华遥之所以和高怀硬刚,是因为他清楚赵连章的性子,他欣赏清高孤傲的文人,这也是司南遥为何能笼住赵连章的原因。况且还有一个重生的赵韩青,以他的性子,不会让高怀蹦跶太久,司华遥根本无需忍气吞声。
正在这时,德辉从奉天殿里出来,打破了两人的僵持,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笑着说道:“高公公,皇上宣众学子进殿。”
高怀脸色不好看,冷冷地瞪了司华遥一眼,转身说道:“诸位跟紧了,待会儿在殿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警醒着点,若是口无遮拦,小心没了性命。”
高怀是在内涵司华遥,司华遥就当没听见,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高怀见状又是一阵气闷,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奉天殿。
德辉见状心中好奇,朝着司华遥点了点头,转身跟了进去。
蒋冲见状悄悄拉了他一把,小声说道:“阿遥,你太冲动了,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内侍,若是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后果不堪设想。”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蒋冲的肩膀,道:“蒋大哥放心吧,他不敢。”
蒋冲一愣,没在多问,紧接着追了上去。
众人根据殿试的排名,在奉天殿中站好,齐齐行礼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微微抬了抬手,道:“平身。”
“谢皇上隆恩。”
众人又相继起身,低垂着头站在殿中。
“殿中站着的都是我赵国未来之肱股之臣……”
司华遥低垂着头,听着赵连章在上面发表着演讲,他也曾坐在御阶之上,说过类似的话,如今换他站在殿中,听着别人说,才明白自己当时有多讨人嫌。
长篇大论听完,终于进入了正题,德辉拿出圣旨宣读,定下了在场众人的官职,一甲三人照例进入翰林院,司华遥为修撰,从六品,王子俊和邵阳山为编修,正七品。
同样进入翰林院的还有蒋冲和管恕,也被封编修一职。而殿试名次在管恕之上的周立,却未能进入翰林院,而是被分派到工部,补了个八品的缺儿。
司华遥转头看了一眼周立,见他脸色涨红,双拳紧握,不禁一阵幸灾乐祸,看来周玉清是真的失了宠,以至于赵连章连周立也不待见。
文官的最高理想就是入阁,而入阁的首要条件就是翰林出身。周立未能入翰林,就相当于断了他入阁的路,就算他一路高歌,也最多做到某个部门的二把手。难怪他这副表情,换成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另外,状元郎司华遥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由他兼任太子侍读。”太子侍读是从五品,比他在翰林院的职位,还要高上一大阶。
“谢皇上赏识,微臣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
殿中众人皆是一怔,纷纷看向司华遥,若说进翰林院,便有可能进内阁,那么兼任太子官署的翰林,就意味着将来必进内阁。
司华遥的未来当真不可限量!这是在场所有人脑海中都在想的事。
不过每个人的心情不同,与司华遥交好的人是满心欢喜,比如王子俊、蒋冲、邵阳山等。与司华遥有嫌隙的人则心生嫉恨,比如周立、高怀等。而与司华遥并无个人感情的人,则生了拉拢的心思。
周立看着司华遥的背影,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恨不能烧穿司华遥的血肉,心道: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我哪里比他差?
“王子俊何在?”
王子俊听到召唤,连忙出列,道:“微臣在。”
“晋王在殿试之前,便给朕上了折子,言之要为你正名,你是他的至亲骨肉,希望朕能将你纳入族谱。”赵连章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能高中榜眼,足以证明你的学识,朕十分欣慰,从今日起,你便改姓为赵,入赵氏族谱。”
王子俊心中疑惑赵齐豫是何时上呈的折子,谢恩道:“是,谢皇上隆恩。”
赵连章当殿为王子俊正名,可见对他的看重,众人不得不重新对他定义。
“今日事毕,退朝。”
“皇上有旨,退朝!”德辉随即扬声唱道。
殿中众人齐齐下跪,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起身离开,众人这才相继起身。
蒋冲和王子俊靠到司华遥身前,兴奋地说道:“阿遥,恭喜你啊,成了太子侍读。”
“同喜同喜。”司华遥早已知道结果,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三人正说话,高志廉和黄安结伴走了过来。
蒋冲见状连忙行礼道:“蒋冲见过高大人、黄大人。”
在家里,他可以叫姑丈,但在朝中,他便只能叫高大人。
司华遥和王子俊也相继行了礼,“见过高大人、黄大人。”
“不必多礼。”高志廉笑吟吟地说道:“时常听冲儿提起你,今日一见方知冲儿说的一点没错。”
“不知蒋大哥都和高大人说了什么?”
“说你才华盖世,说你秉性纯良。”高志廉看向蒋冲,随之长出一口气,道:“这孩子平日里心高气傲,难得有人能被他看在眼里,如今他能有你这么一个至交好友,也是他的福气。”
“高大人言重了。”司华遥玩笑道:“能与蒋大哥相交是我的福气,您不知道,我可没少占蒋大哥便宜,平日里出门买东西,可都是他花钱,这一年下来,我可是省了不少。”
高志廉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司华遥这样说,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反感,还会觉得他率真、不做作。
“没想到冲儿还有被人占便宜的时候。哈哈,好,占得好,以后不要手软,该怎么占,还怎么占。”
“得嘞,有了高大人的应允,那我这便宜便占得心安理得。”
蒋冲见状心中高兴,却苦着脸小声说道:“姑丈,您怎能胳膊肘往外拐,要照您说的,我那点私房钱还有剩吗?”
“剩不下就剩不下,有我们在,还能缺你的钱花?”
蒋冲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道:“姑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司华遥看向黄安,笑着说道:“黄大人,晚辈这些时日在京都,没少麻烦阿灵,本想着登门拜访,又怕招人闲话。今日相见,便借此机会谢大人关照。”
司华遥深深鞠了一躬,对于这些朋友的长辈,他要做到足够的尊敬。
黄安见状连忙去扶,道:“那些事都是灵儿做的,我可没出半分力,你要谢就谢灵儿吧。”
“黄大人是阿灵的长辈,这礼是应该的。”
黄安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喜欢,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与我黄家没有缘分。”
高志廉听得一愣,随即问道:“黄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好的孩子,难道你不想招为女婿?”
听他这么说,高志廉不禁眼睛一亮,道:“黄大人倒是提醒我了。阿遥今年也十六了吧,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可有心仪之人?”
司华遥听得一阵无奈,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只要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长辈们的话题永远是小辈的婚事。为了避免麻烦,他不得不撒谎,道:“不瞒大人,晚辈已有心仪之人,只待晚辈业有所成,便迎娶她过门。”
高志廉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好奇地问道:“是哪家的千金?”
“她并非高门大户,却与阿遥心意相通,且已与她有过约定。”
不知为何,司华遥说话时,脑海中竟浮现赵韩青的脸。
见他不肯说,高志廉也没再追问,不禁叹了口气,道:“难怪黄大人那般说话,确实是可惜啊!”
几人正说话,小喜子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众人面前,行礼道:“奴才参见诸位大人。”
“公公免礼。”高志廉出声问道:“公公来此,可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小喜子答道:“回大人,殿下要召见状元郎。”
司华遥在看到小喜子时,便已猜到了他的来意,道:“高大人、黄大人,太子召见,阿遥失陪,待改日再登门拜访。”
“好,去吧,莫要太子久等。”
看着司华遥跟着小喜子离开,一旁的周立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得了太子的青眼。有了太子做靠山,他再想对付司华遥,可就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儿,周立脚步一转也出了奉天殿。
邵阳山一直在留意他,自然看到了他看司华遥的眼神,不禁皱紧了眉头,见无人留意他,脚步一转追了上去。
周立出了奉天殿,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躲过看守,鬼鬼祟祟地来到殿后,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邵阳山隐蔽身形,耐心地等着,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中,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带他们进宫的高怀。
周立上前迎了两步,道:“高公公,您终于来了。”
高怀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周公子,清嫔娘娘让咱家给您带个信儿,说这次殿试是她太过心急,连累了公子,她会想办法挽回,为公子疏通关系。”
周立的眼神闪了闪,果真不出所料,他未能进入一甲,都是受周玉清的牵累。想到这儿,他心中恨极,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从怀中掏出银票,塞到高怀手里,道:“辛苦公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高怀扫了一眼手中的银票,不禁眉开眼笑,道:“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公子不必客气。”
话虽这么说,高怀却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公公,还得劳烦您给娘娘传句话,就说娘娘不必愧疚,是我不成器,未能挤进一甲。还有,让娘娘放心,就算在工部,我也能有扬眉吐气那一日。”
“好志气!”高怀装模作样地夸赞道,“公子放心,你的话咱家一定带到。”
“那就劳烦公公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周立太了解周玉清,他越是这么说,周玉清就越愧疚,越会为他竭尽全力。
“咱家还有事,不便多留,先行一步。”话已带到,银子也收了,他也是时候走了。
“公公慢走。”
周立和高怀相继离开,邵阳山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树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司华遥跟在小喜子身后,一路来到东宫。
“状元郎稍候,奴才进入通禀。”
司华遥客气地点点头,道:“劳烦。”
赵韩青正坐在桌前看书,可半晌未曾翻过一页,眼睛还时不时看向门口,很明显心思不在书上。
门被推开,小喜子从殿外走了进来,道:“殿下,状元郎来了,现正在殿外等候。”
“请他进来。”赵韩青忙说道。
小喜子应声,重新回到店门口,看向司华遥,道:“状元郎,殿下请您进去。”
司华遥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赵韩青转头看向小喜子,吩咐道:“你去外面守着,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殿下。”小喜子应声,退出了书房,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赵韩青起身,走向司华遥,仰着头甜甜地叫道:“哥哥。”
“微臣不敢,殿下还是换个称呼吧。”
“这里只有我和哥哥,不碍事。”
赵韩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去牵司华遥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宫里的人都怕我,除了父皇和母后,没人与我亲近。哥哥是例外,即便知晓我的身份,也对我不假辞色,我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哥哥能否也喜欢我?”
赵韩青软萌的形象,配上他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以及软软的说话声,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司华遥也不例外,只是他清楚这只是表象,这副软萌的皮囊下,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殿下,微臣还是那句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况且这是在皇宫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一旦被皇上和皇后知晓,微臣都罪责难逃。”
“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哥哥!”赵韩青信誓旦旦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随口说道:“那可是皇上和皇后。”
“即便是父皇和母后也不行!”
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司华遥的心微微一颤,到底还是心软了,犹豫了一瞬,从怀里取出了油纸包递了过去,道:“这是微臣早上吃剩的,若殿下不嫌弃,可以尝尝味道。”
赵韩青眼睛一亮,伸手接了过来,道:“哥哥,这是何物?”
“糖糕。”
赵韩青三两下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油亮亮的糖糕,顿时笑弯了眉眼,道:“谢谢哥哥。”
司华遥见状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道:“殿下只能吃一小块,尝尝味道便可。”
“一小块?”赵韩青的凤眼咕噜噜转了转,道:“哥哥,若我只吃一小块,剩下的岂不浪费?太师常说食物来之不易,不可浪费。”
司华遥闻言微微蹙眉,怎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道:“那殿下还是不要吃了。”
见司华遥伸手过来,赵韩青忙往后躲了躲,认错道:“哥哥,我错了。”
司华遥的手并未收回,道:“殿下把糖糕给微臣。”
“哥哥。”赵韩青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错了,哥哥就原谅我这一次。”
司华遥没说话,就那么伸着手。
赵韩青见状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糖糕放进了司华遥手里。
司华遥见状眼中闪过笑意,将糖糕掰了一小块下来,又撕了一半的油纸,包了起来,重新递给他,道:“殿下只能吃这一小块。”
赵韩青欣喜地接过来,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道:“嗯嗯,听哥哥的。哥哥,我们坐下吃吧。”
赵韩青来到软榻前坐下,看了看身边的位置。
司华遥犹豫片刻,抬脚走了过去,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赵韩青见状笑得见牙不见眼,吃什么不重要,吃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司华遥对他的态度。
司华遥看他这副模样,不由一阵好笑,看看手中的糖糕,他不喜欢这种又油又甜的食物,今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买了这个。
“好甜!”赵韩青小小地咬了一口,漂亮的凤眼顿时眯了起来。
看着面前软软嫩嫩的赵韩青,司华遥总会恍惚,很容易忘记他这副躯壳里面藏着个成年人的灵魂,“殿下没吃过?”
赵韩青摇了摇小脑袋,“我是第一次吃,没想到竟如此美味。哥哥,这是在何处买的?”
司华遥随口答道:“街上的小吃摊。”
赵韩青闻言眼睛越发亮了,道:“哥哥是专门去给我买的吗?”
司华遥一怔,随即否认道:“殿下想多了,是微臣买得多,吃剩下的。”
赵韩青不是小孩子,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司华遥的不自在,被看在眼里,哪能不知他在撒谎,不过他并没有拆穿的打算。
“这样啊,那下次哥哥能否专门给青儿买一次?”
司华遥以为自己糊弄了过去,不禁悄悄松了口气,道:“不行,殿下的牙不好,需少吃甜食。”
“那不吃甜食,哥哥给我买点别的吃食。”赵韩青眼巴巴地看着他,道:“老师总说百姓的日子很苦,平日里的吃食都十分粗糙。我想知道老百姓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可御厨房里的人都不会做。哥哥能帮我吗?”
第113章
若赵韩青说别的, 司华遥定会拒绝,可赵韩青这么说,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微臣可以给殿下带,怕只怕殿下吃不下。”
“只要是哥哥带的, 无论是什么, 我都吃得下。”赵韩青信誓旦旦地与司华遥对视。
“希望殿下记住自己说的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 心中思量着,普通老百姓应该都吃过糖糕吧,但也不绝对, 即便是现代,南北方的食物还不一样呢,有人没吃过也不奇怪, 所以单凭这一点什么都说明不了。
司华遥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地将手里的糖糕吃完了。
“哥哥, 哥哥……”赵韩青见司华遥在发呆, 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周立可有找哥哥麻烦?”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殿下为何这般问?”
“清嫔就是因为陷害哥哥, 才被降了位份, 以周立的小肚鸡肠, 若得知实情, 定不会善罢甘休。”赵韩青皱起小眉头, 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可爱。
如此可爱让司华遥一阵手痒,很想伸手捏捏他的小脸,不过被自己强行克制住了, “京中有些传言,应该是他所为。”
“什么传言?”
“说微臣能中状元, 全靠这副相貌。”
京都的动向,司华遥一清二楚,知道这些流言都是出自周立之手,不过他并未出手阻止。
谣言越是压制,越会让人感觉那是真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司华遥的心理素质相当强大,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个周立太可恶了,还是要给他些教训才成。”
听赵韩青这么说,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周立殿试第五,却未能进入翰林院,这事是否和殿下有关?”
赵韩青愣了愣,笑眯眯地说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哥哥。”
司华遥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是如何让皇上做此决定的?”
“我就说周立品性不好,嫉贤妒能,父皇就认同地点点头,然后便让他去了工部,做了个八品小官。”
司华遥听着如此理所当然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皇上还真是宠爱殿下啊。”
“清嫔触怒了父皇,父皇本就不待见周立,即便我不说,父皇也不会让他进翰林院。”
一个七岁的孩童怎会有这么深的心思,看事看得这般透彻,司华遥对赵韩青愈发怀疑,想了想问道:“晋王府被诅咒一事,殿下应该清楚吧。”
“自然。”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赵荣触怒百花仙,以致降下神罚,晋王妃和赵耀都是被诅咒而死。哥哥为何问起这个?”
“晋王和他们一样,也受到了诅咒。”
赵韩青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具体何时,微臣也不太清楚,微臣是昨日听王……子俊说的。”
赵韩青闻言认真地提醒道:“哥哥,父皇已赐了‘赵’姓给他,哥哥不能再叫他原来的名字。”
“你怎知皇上为他赐了‘赵’姓?”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猜测道:“这件事也是你促成的?”
“他与哥哥交好,那我就帮他,便求父皇纳他进族谱,赐他‘赵’姓。”赵韩青皱了皱小眉头,道:“只是亲王世子的爵位,还得晋王请封,我帮不上忙。”
这样的理由简单粗暴,让司华遥的心情十分复杂,且不说他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有一个人不问缘由地站在身边,不计代价地支持,任谁都会分外感动。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晋王被诅咒,死只是早晚的事,子俊是他唯一的儿子,亲王爵位非他莫属。”
“哥哥说得对。”
“那殿下还瞒着微臣做了何事?”
赵韩青摇了摇小脑袋,道:“我还年幼,不能出宫,身边也没几个能用的人,能帮哥哥的也就这么多。不过我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候就能帮哥哥做更多的事。”
“殿下到底为何对微臣这般好?”明知赵韩青定不会说实话,但司华遥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赵韩青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眼底的情绪复杂到司华遥的心为之一颤,道:“哥哥救过我的命,若没有哥哥,我怕是已经死在凝翠山上。哥哥不仅长得好看,还才华盖世,聪明绝顶,我仰慕哥哥,就是想对哥哥好。”
赵韩青说话时,司华遥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将他眼底的真诚尽收眼底,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可听说过一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难测,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更何况是别人。”
“我相信哥哥!”赵韩青说得斩钉截铁。
司华遥看着抓着自己的小手,肉嘟嘟,粉嫩嫩,明明这般柔弱,抓力道却分外有力,他在努力证明自己说的话。
“殿下,你手上有油。”司华遥说了一句十分煞风景的话。
赵韩青神情一滞,低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他手背上的油花,不禁讪讪地收回了手,道:“嘿嘿,方才吃糖糕,不小心蹭到的。”
司华遥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殿下擦擦吧。”
赵韩青接过手帕擦了擦,道:“谢谢哥哥。”
司华遥起身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微臣还要去翰林院领牌子,就先行退下了。”
“那哥哥何时再进宫?”
司华遥只是从六品的史官,根本没有上朝的资格,所以赵韩青才会这般问。
“这要看皇上的安排。”
以赵连章对赵韩青的宠爱,要怎么安排,估计是赵韩青说了算,司华遥已经预见到以后经常出入东宫的场景。
“好,那我让人送哥哥出去。”
显然赵韩青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嘴角的笑意就没拉下来过。
“不必,微臣已进宫两次,知晓出宫的路。”
经过上次的事,赵韩青定已有了防备,若他再试探,不仅套不出话,说不准会露了马脚,他是穿越者的身份,还是保密得好。
见司华遥坚持,赵韩青也没勉强,一直送到东宫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放人离开。
“殿下,属下有事禀告。”玄影现身,来到赵韩青身边。
赵韩青抬头看了一眼,道:“回去再说。”
“是。”玄影跟着赵韩青回了书房。
赵韩青来到书桌前坐下,道:“何事?说吧。”
玄影答道;“散朝后,高怀和周立秘密见面。邵阳山应是察觉了周立的不妥,一直跟在他身后,也看到了这一幕。”
“高怀?”赵韩青眼底闪过杀意,道:“可知他们都说了什么?”
“清嫔收买高怀,让他给周立传话,说周立未能名列一甲是受她牵累,她会尽快想办法重新赢得皇上的宠爱,打点关系让周立重进翰林院。”
赵韩青冷哼了一声,道:“真是痴心妄想!除此之外,他们还说了什么?”
玄影想了想,道:“周立曾试图挑起高怀对司公子的不满,且已达到了目的,高怀曾出言威胁司公子。”
“这个狗奴才!”赵韩青小眉头皱起,胖嘟嘟的小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玄影没有打扰,安静地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六月十九是父皇的寿辰,距离现在还有一月有余。”赵韩青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附耳过来。”
玄影应声,走到赵韩青身前,微微弓下了身子。
赵韩青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道:“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
赵韩青叮嘱道:“少什么就给他置办什么,务必让他在十日之内把东西给我。”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玄影转身出了书房。
司华遥出了皇宫,径直来到翰林院报道,这一路上引来不少人围观,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领了官袍绶带,以及官印文书。
翰林学士江陶是他的直属上级,是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老者。在例行公事地交代了他的工作范围,以及注意事项后,便背着手离开了。司华遥很明显地感觉他对自己不那么喜欢,甚至有些反感。
王子俊、蒋冲、邵阳山很快便得了消息,相携来找他。
司华遥打量着他们,笑着说道:“穿上官服就是不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威严了许多。”
“这就叫官威。”蒋冲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小声问道:“阿遥,太子殿下召见,所为何事?”
“无事,就是见见我这个人,说了些闲话。”
司华遥这话说得没毛病,赵韩青召见他,就是为了见他,两人在一起也就闲聊了几句。
“这样啊。”蒋冲点了点头,道:“方才是我不对,忘了规矩,阿遥就当我没问过。”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蒋大哥,我方才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蒋冲一听便知司华遥误会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事关皇家的事,都不能随便问,否则会招来祸端,阿遥莫要误会。”
“蒋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能说的,我不会隐瞒,不能说的,我也会言明。”
蒋冲认同地点点头,道:“没错,这样就最好。”
邵阳山插话道:“司兄,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见他神色严肃,司华遥不禁有些好奇,“何事?邵兄不妨直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僻静之地,我再告知与你。”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道:“事情可紧急?”
邵阳山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急。”
“不急的话,那就回去再说,咱们初来乍到,多有不便。”
这里是翰林院,他们人生地不熟,实在不适合说什么秘密。
邵阳山点点头,道:“也好。”
几人正说话,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聚在这里作甚,书都抄完了?”
司华遥等人慌忙转身,蒋冲唯恐司华遥和之前一样,和江陶硬刚,忙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学士见谅。”
司华遥也出声说道:“学士,方才是我有不懂之处询问他们,所以耽搁了功夫,学士若是要罚,便罚我吧。”
江陶眉头微蹙,道:“状元郎这是想逞英雄?”
“并非是逞英雄,正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让他们因我的过失而受罚。”
江陶看着司华遥,司华遥与之对视,两人沉默了许久,江陶率先开口说道:“下不为例。”
“多谢学士。”
司华遥没再多说,和其他人一起回了工作岗位,开始了一天的抄抄写写。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众人一起上了司华遥的马车。
车上,司华遥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颈椎,道:“今日才知道,原来抄书也是个苦力活,抄的我头昏眼花,颈椎病都要犯了。”
王子俊闻言皱起眉头,担忧道:“阿遥何时有了这个病症?”
司华遥怔了怔,随即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在说抄写很累。”
王子俊点点头,道:“没有就好。”
邵阳山主动插话道:“阿遥,今日散朝后,我发现周立鬼鬼祟祟地去了殿后,便一路尾随,没想到他竟与皇上的贴身内侍偷偷见面。”
司华遥不禁挑了挑眉,道:“所以高怀和周立私下见面,被邵兄抓了个正着?”
“没错,我看得一清二楚。”说到这儿,邵阳山一怔,随即问道:“司兄怎知那人是高怀,我方才应该没说吧?”
“今日清早,周立与高怀眉来眼去,一看就知他们早有勾连。”司华遥接着问道:“那邵兄可有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不敢靠得太近,他们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并未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看到周立拿出几张银票,塞给了高公公。”
王子俊皱紧了眉头,道:“看来这个高公公已被收买。”
“高怀是皇上的亲信,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挑拨……”蒋冲看向司华遥,提醒道:“阿遥,周立与你有过冲突,难保他不会收买高怀来陷害你。”
“皇上不是昏庸之辈,身边的亲信也不止他一个,更何况他只是个宦官,自古宦官不得干政,若他当真要出手对付我,那倒霉的是谁,还真说不准。”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来说,赵韩青定会出手对付,以他的心机深沉,高怀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还有一点你们别忘了,我身后还有太子,就算他要对付我,也得好好思量思量。”司华遥虽然不想承认,但有了太子侍读这个名头,旁人还真不好针对他。
“话虽这么说,还是要多加防备,才能万无一失。”
“我知道,放心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过去一月有余,赵齐豫很是□□,硬生生挺到现在,浑身溃烂,没有一块好皮,包括他的脸,直接烂出了两个洞,可怕到让人看一眼就得做噩梦的程度。而且还散发着恶臭,不止他的房间,整个锡惠园都是如此。
管家已然处于崩溃边缘,对他的态度也是越发恶劣,在管家眼中,他已经算不上一个人,就是一堆腐烂发臭的肉。他很想赵齐豫快点死,可赵齐豫的生命力出奇的顽强,都这样了还依旧活着。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让管家从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四下看去,周围没有人,他在自己的卧房,房中的蜡烛方才燃了一半。
“啊!”
尖叫还在继续,即便不用看,管家也知道这是赵齐豫在叫他。看着桌上摇曳的蜡烛,管家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说,‘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解脱了,否则你也会像他一样,浑身溃烂,面目全非。’
长期地压抑,让管家的精神变得扭曲,就像魔怔了一样,起身下床,来到了赵齐豫的卧房。
房间里充斥着恶臭,让人忍不住干呕,床上挪动着一团烂肉,黄色的浓水、粉红色的肉、青紫色的皮……
“水……”赵齐豫看着走进来的管家,艰难地说道。
管家无视他的话,径直来到床前,拿起床上的枕头,用力地压了上去。
挣扎是那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这样一个濒死的人,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想要他死,也是简单至极,根本不用费力。
很快,烂肉不再蠕动,管家松了手,拿开枕头看过去,赵齐豫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他好似回了神,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上黏黏糊糊,低头一看,竟是那黄白色的脓水。
“不要,不要……”他拼命用衣服擦着手,可那脓水根本擦不干净,擦掉了又会出现,擦掉了又会出现,就好似他手上流出的一样。
管家的精神彻底崩溃,慌张地逃出房间……
第二日清早,王子俊刚刚起身,小年子便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公子,王爷去了。”
王子俊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吃着早饭,道:“知道了。”
小年子接着说道:“公子,管家也上吊自尽了。”
王子俊放下筷子,沉吟半晌,道:“倒是个忠仆,让人把尸体送回他家人手中,再给五百两银子,予以嘉奖。”
“是,公子。”小年子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那王爷的尸首?”
王子俊想了想,道:“先放着,待我禀告皇上,再作打算。”
“是,公子。”
江流看着小年子离开,忍不住出声说道:“那管家以前如何,我不太清楚,可最近这些时日,对王爷的态度可是极为恶劣,他怎会殉主,这其中定有蹊跷,公子不过问吗?”
王子俊抬头看向江流,道:“他本就该死,死了便是大快人心,为何还要过问?”
在王子俊身边一月有余,江流对王子俊也有几分了解,清楚他与赵齐豫的恩怨,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
“公子已猜到这其中真相?”江流看着平静的王子俊,接着说道:“所谓的嘉奖就是掩人耳目。”
“我不想节外生枝。”
王子俊这么说算是承认了江流的猜测。
江流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在得知赵齐豫也受到诅咒以后,赵连章便破例封了王子俊为晋王世子,有了这层身份,王子俊可谓是咸鱼翻身,没人再敢小瞧。不过因为这诅咒,人人对他避而远之,就连黄灵和蒋冲家中,也让他们离他远一些。
唯独司华遥依旧如故,当然黄灵和蒋冲嘴上答应,暗地里还和以前一样。
御书房内,王子俊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连章挥挥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回皇上,父王去了。”王子俊面露悲痛之色。
赵连章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道:“何时的事?”
“回皇上,就在昨夜。”
赵连章眉头皱紧,明日就是他的寿辰,赵齐豫却在此时离世,这不是蹙他的眉头吗?
王子俊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道:“明日便是皇上寿辰,各国使臣已到京都,此事实在不易宣扬。微臣打算先将父王的死瞒下,待皇上的寿宴过后,再做打算,还请皇上恩准。”
赵连章闻言神色稍缓,道:“此事是否不妥?”
王子俊跪倒在地,恳求道:“若父王在世,也定会如此决定,还请皇上恩准。”
赵连章点点头,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多谢皇上。”
赵连章对王子俊越发满意,可一想到那邪门的诅咒,又是一阵心惊胆战,道:“无事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王子俊进宫后,赵韩青很快便得了消息,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照宋晓峰所说,赵齐豫应该还不到时候。为何突然死了?”
“殿下是怀疑晋王的死另有隐情?”
赵韩青沉吟了一会儿,道:“那边为何没传回消息?”
玄影闻言提醒道:“殿下十日前便撤回了晋王府的人。”
赵韩青神情一怔,目前他的人手不多,抽调不开,所以便撤回了晋王府的人。
“死了便死了吧,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让宋晓峰闭紧嘴巴。”
“殿下可要……”玄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韩青见状挑了挑眉,道:“你觉得杀得了他?”
玄影认真想了下,道:“若单论武功,他不如属下,可他用毒已经出神入化,属下的胜算不大。”
“一旦失手,我们的谋划就会暴露人前,到时不说你们,便是我也罪责难逃,所以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笼络。”
“是,属下明白。”
“会安宫那边怎么样?”
“一切进展顺利。”
赵韩青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明日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那就拭目以待吧。”
王子俊出宫后,便径直回了翰林院,翰林院众人一见是他,纷纷躲闪,就和躲瘟疫一样。
王子俊并不在意,直接选择无视,径直走向司华遥办公的房间。因为时常与他在一起,司华遥也逐渐被孤立,他们也有了专门的办公用的房间。
司华遥正在整理一本典籍,是他从书库中找出的一本书,不仅被老鼠咬得千疮百孔,就连书皮都没了,从内容来看,这是本仵作的手札,上面写的都是各种死状,以及导致这种死状的原因,还有验证方法,就像宋慈所写的《洗冤录》。
听到开门声,司华遥抬眼看了过去,见是王子俊,打招呼道:“王兄今日怎么这么迟?”
王子俊自被封为晋王世子后,翰林院编修就是个挂名的官职,平日里他日日过来,是想和司华遥待在一起,并无其他缘由。
王子俊关上房门,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道:“晋王昨夜死了。”
第114章
“晋王死了。”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一顿, 抬头看向王子俊,道:“明日便是皇上寿辰,若是撞上这事, 那可是大不吉。你这么晚过来,可是进宫了?”
王子俊笑了笑, 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刚出宫, 便来找你了。”
“皇上怎么说?”
王子俊如实说道:“我主动提出将晋王薨逝的消息隐瞒下来, 待皇上寿辰之后再说。”
司华遥点点头,道:“诅咒一事,为你上了枷锁, 人人避而远之,皇上顾及同是赵氏皇族,未对晋王府采取行动, 你现在还能行动自如。若再持续下去,皇上势必会采取措施。你这般做, 也算是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 若当真有以后,他也能顾及一二。”
“嗯, 我也是这般想的。”
司华遥闻言玩笑道:“王兄处事越发稳妥, 我心甚慰。”
王子俊会心一笑, 长出一口气, 道:“晋王死得有些蹊跷。”
司华遥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小声问道:“实话怎讲?”
“今早我起床时,下面的人过来禀告,说侍候晋王的管家上吊自尽了。”王子俊没有隐瞒。
“上吊自尽?”司华遥微微蹙眉, 分析道:“我记得之前听你提过,那管家对晋王愈发没了耐心, 如今晋王死了,他也解脱了,应该高兴才是,如今却是上吊自尽的结局。”
司华遥靠近王子俊,压低声音道:“晋王是被管家杀的?”
虽然是疑问句,用的确实肯定的语气。
耳边温热的呼吸,让王子俊不禁心跳加速,脸上也开始发烫,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王兄如何处置的?”
司华遥拉开了距离,王子俊不禁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道:“忠仆殉主,自然要嘉奖,我让人将他的尸体送回家中,另赏银五百两。”
“如此处置再好不过,王兄大才啊!”司华遥不由感慨道。
“阿遥可觉得我太冷血?”
司华遥被问得一怔,认认真真地看着王子俊,看清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说到底赵齐豫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曾对赵齐豫有过期待和幻想,只是这种期待和幻想在赵齐豫亲手杀死王彩云时破灭,他的心中由此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是这恨中,还夹杂着对父爱的渴望,如今赵齐豫死了,他为王彩云报了仇,恨也就随之消失,而心中的渴望让他无措。
司华遥握住王子俊的手,给予他勇气,道:“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我们。”
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王子俊空落落的心慢慢被填满,驱散了埋藏在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他深吸一口气,道:“阿遥,幸好有你!”
傍晚时分,司华遥和王子俊一同出了翰林院,正巧碰到也要回家的翰林学士江陶。
司华遥躬身行礼道:“见过大人。”
王子俊的身份今非昔比,江陶根本受不起他的礼,避免尴尬,他只是出声打了声招呼。
江陶看向两人,出声说道:“明日是皇上寿辰,宫中规矩繁多,你们若是有机会进宫,都谨慎些,少看少说少打听。”
“多谢大人提点。”
江陶一开始对司华遥是不假辞色,大概听信了坊间的传言,在接触过后,便慢慢对他改观,不仅有才华,品性还好,是难得的人才。他在官场沉浮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如今他对司华遥也是偏爱有加。
江陶没再多说,上了一旁的马车。
司华遥和王子俊也就此分开,各自回去。
因为要常驻京都,司华遥不能一直住在黄灵买的宅子内,一是会招人闲话,二是行事不便,所以他思量着搬到东城。只是他们的据点不好去,若是因此暴露,那就得不偿失。可买宅子的话,在外人看来他又没那个身正犹豫怎么办的时候,赵韩青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找了个由头,赏了他一座宅子。
司华遥没有犹豫,当场拒绝,可赵韩青只说了一句,就让他改了主意,“待哥哥买了宅子,随时都可以搬出去。”
司华遥一思量,也就答应了下来,于是便收拾东西搬了进去。不过在搬进去之前,他提前来了大宅一次,在里面转了一圈,一是瞧瞧这周围是否有人监视,二是熟悉熟悉地形。
在转了一圈后,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宅子,虽然这里面积不算大,布置的却格外用心,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就算他自己布置,也做不到这一点。在高兴之余,他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这是巧合,还是因为赵韩青了解他的喜好?
这月余除了搬了家外,司华遥还收到了西南和辽东的消息,于林和张惑都还活着,只是日子过得比较凄惨。之所以迟迟收不到消息,是因为他们两人并未在兵营,而是送到别处充当苦力,为了找到他们浪费了许多时间。
胡逸也被找到,刚刚带回京都,他的年纪与司华遥相仿,却已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和前世一样,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却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
见司华遥下了马车,胡逸上前行礼道:“胡逸参见大人。”
“在家中不必多礼。”
前世胡逸做了多年的锦衣卫,为司南遥做了很多事,也帮了他不少,司华遥希望这一世他能过得轻松些。
“礼不可废。”胡逸坚持道。
“定是春海教你的吧。”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
胡逸看了一眼春海,道:“属下也是这般认为。”
“成,随你们。”司华遥转移话题道:“我吩咐你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属下幸不辱命。”
“东西放在何处?”
“在大人书房。”
司华遥点点头,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来到门口,胡逸快步上前,推开了房门,随后退到一边,等待司华遥进门。
司华遥走进书房,一眼便看到了书桌上的东西,他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翻开看着。
因为要修复那本手札,司华遥专门让胡逸去了刑部一趟,找到了一名老仵作,拿到了他记录多年的手札。
这个时代对仵作不太重视,甚至认为他们整日与尸体打交道,与他们接触会不祥,致使他们地位低下,没有条件支持他们钻研,许多案件都无法侦破。
司华遥想借修复那本手札的机会,将其完善,为法医学的现世打个基础。当然,他并非法医专业,在完善时,还需多方考证。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大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司华遥在翰林院任职,为了避免麻烦,手底下的人都改了口,称呼他为‘大人’。
司华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然漆黑一片,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主已经看了一个时辰。”
“这么快啊。”司华遥合上手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走吧,去吃饭。”
春海问道:“大人,明日就是皇上寿辰,您可备了贺礼?”
“我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哪能去得了宴会,根本无需准备。”前提是赵韩青不出幺蛾子。
“大人还是备着吧,万一明日皇上召见,有备无患。”
司华遥点点头,道:“倒也是。行吧,待吃完饭,我便开始准备。”
春海好奇地问道:“大人打算送什么?”
“写副字便可。”
司华遥的书法已自成一派,是除武功外,他最为自信的。
春海自然清楚他的本事,道:“大人英明。”
吃完饭后,司华遥重新回了书房,坐在桌前想了想,提笔写了一首诗,随后便将其放到一边晾干,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本手札上。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内有不少人被抽调去帮忙,其中就包括蒋冲和邵阳山,就为了这场规模宏大的寿宴,但司华遥依旧安稳地待在这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王子俊身为晋王世子,本应参加这次的宴会,却因为诅咒不招人待见,他自觉地递了抱恙的折子,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府,甚至为了不招人闲话,忍住没去翰林院见司华遥。
皇宫中,多半的内侍都忙得脚不沾地,包括各宫的嫔妃,这次寿宴贵人以上都能参加,她们不仅要费尽心思地准备贺礼,还要好好打扮,说不准还得准备些才艺,待有需要时能拿得出手。
会安宫内,周玉清正在侍女的侍候下上着妆。
樱桃给周玉清端来了燕窝粥,放在了桌上,“娘娘,这是御膳房送来的血燕,专门给娘娘补身体的。”
周玉清看着面前的血燕,眼中难掩得意,道:“整日吃这些,吃的我一闻到这味儿就不舒服。”
樱桃哪能不明白周玉清的意思,配合地说道:“娘娘,您现在身怀龙种,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便是再不想,也得勉强吃一点。”
“成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一点。”周玉清端起燕窝吃了几口,便放在了桌上,道:“实在是吃不下,这剩下的就赏你们了。”
樱桃和荔枝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奴婢谢娘娘恩赐!”
“御膳房的那些奴才就是看人下菜碟,之前娘娘落难时,瞧瞧他们什么嘴脸,如今娘娘怀了龙种,他们又是什么嘴脸。”
说起这个,周玉清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太医可是说了,娘娘这一胎是皇子,只要娘娘顺利生产,想要什么还不是娘娘说了算。”
周玉清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随即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要是皇长子就好了。”
“娘娘慎言!”樱桃慌忙提醒道:“娘娘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怕是要吃挂落。”
周玉清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警告道:“这里只有我们主仆三人,若是还能传到皇后耳朵里,那就是你们有人背了主。”
樱桃和荔枝忙跪倒在地,“娘娘,奴婢和荔枝可是您从娘家带进宫的,怎么可能背叛您。”
“行了,都起来吧,时辰不早了,快点上妆吧。”
“是,娘娘。”
周玉清上完妆后,便上了车辇,径直来到于慧娴所在的玉坤宫。
“呦,清嫔来了。”兰嫔孙芝兰见周玉清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有了身子的人就是不一样,竟让皇后娘娘等了这么久。”
周玉清和孙芝兰向来不对付,之前她被封为淑妃,因为身份的压制,孙芝兰只能忍气吞声,后来淑妃变清嫔,她将之前受的气,又都撒了回去。如今周玉清怀了龙种,若当真让她生个皇子,那自己的日子又要难过。孙芝兰只能巴结于慧娴,利用于慧娴来压制周玉清。
周玉清没搭理孙芝兰,而是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于慧娴看看孙芝兰,又看看周玉清,怎能不明白她们的小心思,嘴角勾着微笑,道:“清嫔身怀龙种,正是身子娇贵的时候,以后这礼就免了。”
“多谢皇后娘娘。”周玉清缓缓起身,得意地看了一眼孙芝兰。
孙芝兰见状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冷哼一声,转开了视线。
“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各国来使齐聚京都,我们作为皇上的嫔妃,代表着赵国的体面,务必要庄重、威严,那些轻浮的妆容就卸了吧。”于慧娴看向周玉清,笑着说道:“尤其是清嫔,你身怀龙种,这种浓妆艳抹最不适宜,还是换个清淡的妆容吧。”
‘噗呲’,孙芝兰闻言乐出了声,道:“都是马上要做娘的人了,竟还如此轻浮,也不知这是要勾引谁。”
周玉清面色一僵,两人这一唱一和,摆明是要对付她,如今她怀有身孕,倒也不甘示弱,道:“皇后娘娘,嫔妾这妆容与您的也无甚差别,怎能是浓妆艳抹。”
“放肆!”于慧娴身旁的红梅厉声喝道:“小小一个嫔位,竟敢如此与皇后娘娘说话,可知已犯了大不敬之罪!”
孙芝兰添油加醋道:“皇后娘娘,这清嫔太过放肆,竟如此顶撞与您,若不处置,实在说不过去。”
周玉清见状心中一慌,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有恃无恐,道:“皇后娘娘大肚能容,这点小事怎会放在心上,你们也太过小题大做。”
“大肚能容?”于慧娴脸上虽然带笑,但笑意未达眼底,道:“清嫔就仗着本宫仁慈,便肆无忌惮?”
樱桃连忙拉了拉周玉清,示意她不要和于慧娴顶嘴,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主儿并非此意,就是想称赞皇后娘娘仁慈。”
“本宫和清嫔说话,何时轮到一个贱婢插嘴。”于慧娴冷眼看着对面的两人,道:“来人,掌嘴!”
“是,皇后娘娘。”
红梅看看一旁侍候的内侍,内侍会意,朝着樱桃走去。
樱桃见状慌忙跪倒在地,道:“皇后娘娘恕罪,饶奴婢一次,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内侍来到近前,无视樱桃的求饶,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
周玉清没想到于慧娴一言不合就开打,道:“皇后娘娘,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实在不宜……”
“清嫔多虑了。”于慧娴打断周玉清的话,淡淡地说道:“本宫不要她的命。”
‘啪啪啪’,响亮的耳光在殿中响起,樱桃连惨叫的空档都没有,没一会儿的功夫,娇俏的脸蛋就变成了猪头。
周玉清看得心中发慌,道:“皇后娘娘别打了,再打她就死了。”
于慧娴挥挥手,示意红梅停下,道:“今日是皇上寿臣,大喜之日,你竟说出如此不吉利的字眼。看来你非但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也未将皇上放在心上。”
“不是,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一时失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周玉清慌忙跪在地上,已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今日皇上寿辰,本是喜事,没曾想还未开始,就被扫了兴致。”于慧娴厌恶地挥挥手,道:“还不赶紧滚!”
周玉清脸色变了又变,却不得不福了福身,道:“嫔妾告退。”
于慧娴见状出声说道:“清嫔这是要去哪儿?本宫方才说的是那个贱婢,清嫔怎么还应起了声。”
孙芝兰出声嘲讽道:“呵呵,清嫔,你可是主子,可不能一副奴婢做派,我们看看也就罢了,若是被别国使臣看去,岂不是丢脸丢到了千里之外?”
周玉清被说得脸色涨红,道:“兰嫔,你别太过分!”
孙芝兰无辜地眨眨眼,道:“我过分?我既没让各宫娘娘久等,也没出言顶撞皇后娘娘,清嫔说我过分,岂非强词夺理。”
“皇后娘娘,嫔妾怀有身孕,反应有些大,身子沉重,故而来得迟了些,并非有心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事到如今,周玉清已经没了方才的有恃无恐,不得不认清形势。
于慧娴见好就收,道:“本宫怀太子时,身子也是格外沉重,倒是能理解清嫔的苦楚,大家就体谅体谅吧。”
在座众人忙应声道:“皇后娘娘仁慈,臣妾(嫔妾)等佩服。”
于慧娴满意地点点头,道:“清嫔入座吧。”
东宫内,赵韩青正检查准备的寿礼,小喜子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参见殿下。”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何事?”
“皇上请殿下过去。”
赵韩青点点头,道:“拿好寿礼跟我走。”
“是,殿下。”
小喜子拿好寿礼,跟在赵韩青身后走了出去。
御书房门口,德辉见赵韩青过来,连忙迎了迎,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赵韩青出声问道:“今日是你值守?”
德辉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高公公在里面侍候。”
对于德辉,赵韩青并不排斥,与高怀比起来,他要好得多,更值得拉拢。前世他对司华遥的忠诚,便是最好的证明。
“进去通传吧。”
“殿下,皇上说了,若您来了,直接进去便可。”
赵韩青应声,抬脚走了进去。
赵连章正在会客,见赵韩青进来,笑着说道:“青儿来了。”
赵韩青扫了一眼殿中的人,来到近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赵连章指了指殿中的男子和男童,介绍道:“青儿,这是楚国汉王和七皇子。”
听到楚国七皇子时,赵韩青微微蹙眉,楚熙和他可是老朋友,没想到他竟来了京都,为何自己没收到消息。
赵韩青转身看向两人,打招呼道:“汉王,七皇子。”
楚真打量着赵韩青,笑着说道:“都说太子殿下跟皇上极为相似,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青儿的长相确实随朕多些。”
楚熙比赵韩青小上三岁,此时也不过刚满四岁,他扬起微笑,甜甜地叫道:“太子哥哥。”
赵韩青看着面前的楚熙,思绪一下子拉远,拉回前世他攻入楚京的那一日。
楚熙从赵京回到楚京后,仅用了三年的时间,便取代了楚皇,坐上了楚国的皇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楚仪和骄傲跋扈的楚婷儿,被他踩在脚下,在经过一番折磨之后,楚熙便送他们下了黄泉。
楚熙很有政治手腕,再加上他颇有治国之能,才在赵韩青强悍的攻势下,整整支撑了八年。要知道赵韩青攻打齐国,仅用了两年。
楚国皇宫内,赵韩青带人攻破层层防守,终于来到了奉天殿。
奉天殿内,楚熙身穿龙袍,端坐在高高的御阶之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走进来赵韩青。这偌大的宫殿中,除他以外,再无他人。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楚熙,我们终于见面了。”
楚熙扫了一眼进来的人,径直问道:“摄政王呢?为何他没来?”
赵韩青眼底难掩失望,其实他早就猜到司华遥并不在楚国,只是他不敢相信,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这个理由在撑着他。如今他攻破了楚京,很快便能一统天下,成为拥有万里江山的君主,只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赵韩青抱着最后一点期望,道:“他在哪儿,你不清楚?”
楚熙神情一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道“原来他真的走了,原来并非他要与朕为难。”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却红了,道:“若当初我留下,是否也能跟他一起远走高飞?”
“痴心妄想!”听他这么说,赵韩青心里疼得厉害,道:“他走时,你还在赵京,甚至连他何时走的都不清楚,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你……”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楚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赵皇可知朕为何能在短短三年内登上帝位?”
赵韩青眼神微眯,冷眼看着楚熙,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是他在帮朕。若非有他,朕不会那么早便登上皇位。”
赵韩青的瞳孔骤然一缩,道:“他在何处?”
“赵国大军横行天下,竟连个人都找不到,赵皇又在得意什么?”楚熙讥诮地看着他。
“楚熙!”赵韩青的脸色越发阴沉,道:“你如今不过是亡国之君,只要朕一句话,你就得死。”
“成王败寇,朕认。”楚熙看着赵韩青,嘴角的笑意更浓,幽幽地问道:“赵皇得了天下,却失了他,可开怀?”
楚熙的话就像一把利剑,刺进赵韩青心里,他的手死死地握着腰间的挎刀,“朕问你最后一次,他在何处?”
“他在何处?哈哈……”楚熙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许久才停下来,“朕为何要告诉你?”
“来人,把他给朕抓下来。”
第115章
“太子哥哥?”
楚熙眨了眨明亮的杏眼, 疑惑地看着他。
赵韩青回神,冷淡的与他对视,道:“七皇子有事?”
“太子哥哥, 熙儿初来京都,人生……”说到这儿, 楚熙似乎卡住了, 转头看了看楚真。
楚真无声说了一句, 楚熙茫然地眨了眨眼,又挠了挠头,小声说道:“人生……地不熟, 太子哥哥能否带着熙儿?”
楚真见状宠溺地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见谅,熙儿年幼, 说话难免有不妥之处。”
赵韩青一板一眼地说道:“汉王客气,七皇子说话并无不妥, 作为东道主, 自当好生待客。”
赵韩青的表现,赵连章十分满意, 不禁老怀大慰, 道:“七皇子率真可爱, 十分招人喜欢。青儿性子正相反, 做事太过较真古板, 七皇子来得正好,希望两人相处,能让青儿也多几分童真。”
“赵皇陛下, 熙儿喜欢太子哥哥。”楚熙主动上前,拉住了赵韩青的手。
赵韩青看着被楚熙拉住的手, 眉头微微蹙起,不过并未甩开,他想知道前世并未发生的事,为何这一世会出现,这个楚熙是否也和他一样,是重生而来。
赵连章见状摸了摸楚熙的小脑袋,道:“那这几日熙儿便跟着青儿好好玩一玩。”
“嗯嗯。”楚熙重重地点着小脑袋。
赵连章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是,陛下。”
赵连章走在前面,赵韩青牵着楚熙紧随其后,楚真则缓步跟在旁边。
“太子哥哥,赵国皇宫好大,比我们楚国皇宫还要大,听说这里还有兽园,里面养了许多奇珍异兽,太子哥哥能带我去吗?”
楚熙仰着头,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赵韩青。
兽园前世是司华遥建的,而这一世是赵连章为赵韩青建的。
赵韩青低头看着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就是这样央求司华遥,所以很熟悉他的这种做派,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地伪装罢了。当然前提得是楚熙也如他一般,是重生而来。
“今日是父皇寿辰,宫中摆了寿宴,各国使臣和文武百官都在,我身为太子,不能擅自离席。若七皇子想去,可改日再进宫,到时我定带你过去瞧瞧。”
楚熙没有纠缠,听话地点点头,“好,太子哥哥要说话算话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要看看面前的楚熙到底是谁。
赵连章兴致不错,并未乘坐车辇,而是步行前往奉天殿,还为了迁就楚熙,刻意放慢了步子,一边赏景,一边和楚真聊着。
在赵连章出宫的那一刻,便有内侍去了玉坤宫禀告,于慧娴得了信儿,也率领各宫嫔妃出了后宫,赶去奉天殿,这样两边便能在路上碰到。
于慧娴率领各宫嫔妃行礼道:“臣妾(嫔妾)参见皇上。”
“免礼。”赵连章上前将于慧娴扶了起来,道:“皇后今日这身打扮分外好看,雍容华贵,端庄大方,果真不愧是一国之母。”
于慧娴被夸得脸上一热,道:“皇上,有贵客在,您这般说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赵连章扫了众人一眼,道:“朕的皇后本就艳冠群芳,朕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楚熙接话道:“赵皇陛下说得没错,皇后娘娘就是好看!”
赵连章闻言龙颜大悦,道:“哈哈,没想到朕与七皇子所见略同。”
于慧娴转头看了过去,见楚熙粉嘟嘟、笑眯眯的小模样,分外喜欢,道:“这就是楚国七皇子吧,还真是讨人喜欢。”
楚熙松开赵连章的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熙儿参见皇后娘娘。”
于慧娴弯腰将他扶起,道:“七皇子不必多礼。”
“多谢皇后娘娘。”楚熙站直身子,又伸手握住了赵韩青的手。
于慧娴见状脸上笑意更浓,“看来七皇子与青儿很是投缘啊。”
“是啊,青儿自小便没有玩伴,这次七皇子能来,也算是弥补青儿的缺憾了。”
子嗣单薄一直是赵连章心中的痛,于慧娴心里清楚,道:“皇上难道忘了清嫔已有了身孕?待以后青儿少不了弟弟妹妹。”
赵连章看向周玉清,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爱妃,怎么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听赵连章这么问,在场众人面色各异,不过多数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虽然她们不喜周玉清,却也对于慧娴这个皇后多有不满,若两人能两败俱伤,说不准她们能有上位的机会。
周玉清瞥了于慧娴一眼,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一阵恼恨,道:“回皇上,嫔妾自从有了身孕,便总觉得身子有些重,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脸色也就……”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有别国使臣在,若她将方才的事说出来,赵连章非但不会向着她,还会认为她不识大体,到时即便她怀有身孕,怕是也很难复宠。虽然周玉清不算太聪明,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赵连章点点头,看向于慧娴,道:“当初皇后怀太子时,也是这般辛苦,朕很是心疼。”
赵韩青松开楚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母后的生养之恩,儿臣永不敢忘。”
于慧娴上前将赵韩青扶了起来,欣慰道:“能为皇上生儿育女,是臣妾的福分,况且青儿聪慧又孝顺,那点辛苦当真不算什么。”
赵连章低头看向赵韩青,脸上露出骄傲的微笑,道:“皇后为朕生了个好儿子,为赵国养了个好太子,皇后是赵国的大功臣。”
看着面前幸福的一家三口,周玉清恨得咬牙切齿,原本是在说她,可赵连章眼中只有那对母子,将她抛之脑后,简直可恨至极!
于慧娴瞥了周玉清一眼,见她脸色更加难看,心中不禁一阵冷笑,道:“皇上,女子怀孕确实辛苦,清嫔现在身怀龙种,您可得多多关心才是。”
于慧娴的意思是,‘你的恩宠是我施舍的,别真把自己当盘菜’。
赵连章闻言这才看向周玉清,道:“那就辛苦爱妃了,若是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便直接告知皇后,她会给你安排。”
赵连章这么说,维护的是于慧娴的绝对权威,其意思中也带着几分施舍,听在周玉清耳中格外刺耳。
“多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即便她心中再多怨念,也得低头谢恩。
于慧娴很满意赵连章的回答,笑着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若让贵客等得久了,会说咱们不懂待客之道。”
“皇后说的是,那就走吧。”
看着前面相伴而行的两人,周玉清的脸色变了又变,孙芝兰将一切看在眼里,三两步走上前,小声说道:“别以为怀了身孕,就能高人一等,在皇上眼中只有皇后。你啊,不过是怀了龙种的某人,真是不自量力。”
“你!”周玉清被戳到痛处,恼怒道:“我至少还能被皇上记住,你呢,又算什么,皇上可知你姓甚名谁?”
见孙芝兰变了脸色,周玉清心中的气闷稍缓,冷哼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孙芝兰心中恼恨,咬牙道:“周玉清,咱们走着瞧!”
众人来到奉天殿门口,高怀扬声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殿中文武百官纷纷来到门前,跪倒在地,齐声喊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韩青跟在赵连章和于慧娴身后,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地登上御阶,在自己的位置前停下。而楚熙则被楚真拉走,与楚国使臣坐在了一起。
赵连章站在龙椅前,俯视着众人,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殿中众臣相继起身,躬身候在一旁。
“诸位爱卿各自落座便可。”
“谢皇上。”得了命令,他们才相继落座。
赵韩青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想见的人不在,这种宴会便索然无味,不过待会儿便有好戏上演,倒是让他多了几分耐性。
宴会顺利进行,到了在座众人上呈贺礼的环节,首先呈上贺礼的便是于慧娴,她送的是一件亲手缝制的龙袍,从选料到裁剪,再到刺绣,每一步都未假他人之手,可谓是心意满满。
握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赵韩青很是感动,笑着说道:“朕也有礼物要送与皇后。”
高怀闻言端着托盘走上前,跪在御案前,双手上呈。
赵连章笑着说道:“皇后掀开瞧瞧。”
于慧娴依言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绒布,只见托盘上放置着两颗东珠,个头都有拳头大小,不仅色泽通透,还有一层荧光笼罩,绝对的稀世珍宝。于慧娴不禁惊喜万分,转头看向赵连章,道:“多谢皇上恩赐。只是这东珠实在贵重,臣妾心中有些惶恐。”
“诶,皇后此言差矣,再贵重也只是物件,在朕心中,就算这世间再好的物件,也比不上皇后分毫。”
于慧娴闻言心下感动,道:“好,那臣妾便收着。”
齐国使团领队蜀王齐望出声说道:“赵皇陛下送与皇后的到底是何等宝物,可能让我们也观赏观赏?”
“这是自然。”
赵连章看了一眼高怀,高怀会意,端着托盘就走下了御阶,来到殿中。
东珠的形貌被众人尽收眼底,不禁发出阵阵惊叹,他们见过的东珠都是那么黄豆大小的一颗,从未见过这般大且这么美的东珠,真是大开眼界。
齐望不禁感叹道:“小王见识浅薄,还从未见过这般大小的珍珠,当真是稀世珍宝啊!”
楚真也跟着应和,道:“赵国地大物博,我等自愧不如。”
赵连章拿出这对东珠的目的,就有震慑两国之意,看到他们的表现,不禁满意地笑了笑,道:“两位王爷谦虚了,齐楚两国定也有这等稀世珍宝,只是朕未曾见过罢了。”
“我们楚国多为山林,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山货,都是些不足挂齿的物件,哪里比得上赵国。”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该说什么话,对方爱听什么话,他们心里都有数。
赵韩青冷眼看着他们说着场面话,看似和乐融融,其实是各怀鬼胎。
“他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赵韩青的思绪飘远,有些后悔没让司华遥也参加宴会。司华遥之所以能那么悠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都是赵韩青在背后撑腰的关系,就好似这次的寿宴,身为修撰的司华遥原本要被借调,是赵韩青一句话他才免了这份差事。
“不知青儿为朕准备了什么寿礼?”
赵连章的声音将赵韩青的思绪拉回,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喜子。
小喜子会意,拿着寿礼上前一步,德辉见状忙上前接过,呈到赵连章面前。
“父皇,儿臣年幼,吃穿用度皆是父皇所赐,可谓是身无长物,若拿钱财去买,那也是用的父皇的钱,不足以表达儿臣之心意。儿臣思来想去,便动手画了一幅画,送给父皇做寿礼,望父皇喜欢。”
“青儿画的?那朕得好好看看。”
赵连章来了兴致,伸手将德辉手里的画接了过来,与于慧娴一起将画展开,画中端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穿龙袍,头戴皇冠,是赵连章;一个身穿凤袍,头戴凤冠,是于慧娴。两人两手交握,目视前方,嘴角勾着微笑。无论是人物本身,还是他们身上的衣物,都画的栩栩如生,可见其绘画的功底与用心。
“好,好!画得好啊!”赵连章不禁老怀大慰,称赞道:“没想到青儿竟有如此画技,不愧是朕的太子!”
赵韩青谦逊地说道:“父皇谬赞,儿臣的画技不值一提,只是画时心中想着父皇母后,才能画到这般程度,若放在平常,绝无可能。”
于慧娴也是与有荣焉,笑着说道:“皇上,青儿这份寿礼可是用心了!”
“有心,确实有心!”赵连章龙颜大悦。
楚真见状出声说道:“能得陛下如此称赞,想必太子殿下的画技已是出神入化,能否让我等也一饱眼福?”
“自然。”两人将画交与德辉和高怀,赵连章不忘叮嘱道:“千万小心,若有损毁,朕绝不轻饶!”
两人应声,小心翼翼地步下御阶,在众人面前展示。
赵韩青的画技与真正的大师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以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画技,已算是天赋异禀。
楚熙抬头看向御阶之上的赵韩青,笑眯眯地说道:“太子哥哥画得真好!”
楚真闻言应和道:“如此年纪便有如此画技,太子殿下当真是天赋异禀!”
内阁首辅兼太子太师关海林看着面前的画作,震惊得站起身子,不由自主地上前,仔细端详着。他最擅长的便是画,只是平日里教赵韩青的多是治国之道,绘画只是偶尔授课,没想到赵韩青竟能做到这一步。
待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离了席,忙请罪道:“皇上恕罪,老臣实在震惊,一时有些失态。”
赵连章摆摆手,心情愉悦地说道:“太子能有今日之功,还多亏爱卿,朕该论功行赏才是。”
“皇上,老臣惭愧!”关海林顿了顿,接着说道:“老臣虽擅画,却恪守本分,多教太子治国之道,绘画不过偶尔授之,太子能有今日之功,全是太子天赋异禀,自身之努力,与老臣并无多大关系。”
听关海林这般说,众人对赵韩青天赋的认知又拔高了一个层次,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即便不用多刻苦,便能做到普通人达不到的高度。
赵韩青这副画并未发挥真正的水平,只是碍于他现在年纪太小,未免引人生疑,这才随便画画。其实前世赵韩青的画技并不出众,只是司华遥离开,什么都未留下,为解相思之苦,他几乎每日画一副司华遥的小像,画技也是那时候磨练出的。
赵连章闻言更觉脸上有光,道:“爱卿谦虚了。若是没有爱卿指导,青儿便是天赋再高,也不会达到这种高度。”
“老臣惭愧!”
原本关海林只觉得赵韩青聪慧,虽然也对他颇为喜爱,却多是出于身份的原因。如今得知赵韩青竟在画上有如此天赋,心中对他的喜爱更甚,这多是出于个人情感。
赵国大臣个个与有荣焉,而齐楚两国使臣虽脸上是赞叹,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赵国拥有一个极端聪明的太子,与他们来说可并非好事。
接下来便是各嫔妃送礼,她们的礼物虽然也是精心准备,可有于慧娴和赵韩青珠玉在前,她们的礼物便显得普通了许多。
在这之后,便是各国使臣献礼,楚国使臣让人抬上一个大木箱,放置在殿中。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好奇这被八人抬进来的木箱里,到底装了什么。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楚真命人打开了木箱,露出了里面的铁笼,铁笼中趴伏着一条金色的蟒蛇。
蟒蛇被声响及突来的光线惊醒,高高地昂起了头,金色的竖瞳冷森森地盯着众人,‘嘶嘶嘶’地吞吐着鲜红的信子。
众人看清蟒蛇的模样,不禁小声议论着。
楚真笑着说道:“陛下您看,这条黄金蛇色泽纯正,体型庞大,且头上长了角,应是马上要飞升的蛟龙,是我楚国军士废了好大力气才捕捉到,特趁此机会进献给陛下,以表达我楚国与赵国修好的决心。”
“头上长了角?”赵连章忍不住起身步下御阶,来到近前仔细看去,果见黄金蛇的头上有个鼓包,道:“还真的要长角!”
就在这时,赵韩青突然起身,道:“恭喜父皇喜获至宝。”
一众大臣见状也相继起身,道:“恭喜皇上喜获至宝!”
赵连章怔了怔,看向赵韩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阵狂喜,道:“哈哈,这份厚礼朕收了,楚国的心意朕也领了!”
赵韩青步下御阶,来到铁笼旁边,抬头看向黄金蛇。那条黄金蛇察觉到赵韩青的动作,竟低下了头,看向赵韩青。
赵连章不自觉地走到赵韩青身边,蹲下身小声问道:“青儿可是看出了什么?”
赵韩青点点头,轻声说道:“父皇,这条黄金蛇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
“金色的光?”
赵连章仔细看去,不知是否错觉,竟真的看到了那层金色的光晕。但一阵风吹过,他再去看时,已经没了那层金色光晕。
赵韩青小眉头皱紧,道:“父皇,他好似在说话。”
赵连章愣了愣,抬头看向黄金蛇,见它确实在对着赵韩青吞吐着信子。
“青儿可知它在说些什么?”
赵韩青摇摇头,道:“儿臣不知,但……”
赵韩青又靠近了些许,伸出手想要触摸黄金蛇。
“太子殿下不要!”楚真连忙出声阻止。
赵韩青停在了动作,却并没有收回手。
楚真劝诫道:“太子殿下,黄金蛇本就凶猛,这一条犹甚,我们为了捕获它,损失了近百人,殿下最好离他远一点。”
“它不会伤我。”赵韩青没有听劝,小手继续往前伸。
“青儿!”于慧娴担忧地站起身,激动地看着他,道:“不要冒险!皇上,快拦下青儿!”
赵连章看了看于慧娴,虽然是满脸担忧,却没有出声阻止。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韩青身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只是有的人是担忧,有的人是紧张,有的人是兴奋。
周玉清看着赵韩青,眼底尽是激动,若赵韩青出了事,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赵连章唯一的皇子,就是未来的储君人选。
众目睽睽之下,那巨大的黄金蛇放低了身子,慢慢靠近赵韩青的手,猩红的信子还在吞吐,尖利的獠牙若隐若现,随着它慢慢靠近,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众人以为黄金蛇会咬断赵韩青的手时,它竟温顺地蹭了蹭赵韩青的手,并未上演他们想象中那血腥的一幕。
眼前的一幕让众人陷入呆滞当中,没人发觉赵韩青暗自松了口气,他里面的衣服已湿透了,只是穿的较厚,众人看不出罢了。伸手摸了摸黄金蛇的脑袋,手中冰凉又滑腻的感觉,让他心里十分不适,果然无论这种生物长得多漂亮,他都无法喜欢。
赵连章率先回了神,来到赵韩青身边,道:“青儿,你没事吧?”
赵韩青摇摇头,道:“父皇,儿臣没事,它不会伤害儿臣。”
“青儿怎知它不会伤害你?”
“儿臣不知,只是感觉它不会伤害我。”赵韩青皱紧眉头,道:“但儿臣感觉它有些不安。”
“不安?”
赵连章抬头看向黄金蛇,它的竖瞳依旧看着赵韩青的方向,甚至想穿过铁笼狭窄的缝隙。在努力了几次后,它开始撞击铁笼。
赵韩青拉着赵连章往后退,道:“父皇快退!”
赵连章闻言慌忙往后退,还不待他说话,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黄金蛇狠狠地撞在笼子上,随之就好似发狂了一样,猛烈地撞击着铁笼。
赵连章拉着赵韩青连连后退,忙问道:“青儿,这是怎么回事?”
赵韩青小眉头皱紧,紧紧地抓着赵韩青的手,道:“父皇,儿臣感受到它的不安,好似有什么在威胁着它,只是儿臣也不知威胁它的是什么。”
眼看着铁笼在黄金蛇的奋力撞击下慢慢变形,场中众人顿时害怕了起来,纷纷离席,远远地躲到一边,其中就包括那些宫妃。
“来人,护驾!护驾!”
德辉见状忙大声叫喊,只身挡在赵连章身前,而高怀早就躲到了一边。
第116章
殿中的武将纷纷上前, 只可惜他们的兵刃未带在身上,好在门口的锦衣卫听到呼唤,纷纷跑了进来, 他们夺了锦衣卫的兵刃,护佑在赵连章身前。
楚真来到近前, 担忧地说道:“陛下, 这黄金蛇的力道极为强大, 我们一路护送都在用着软筋散,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发狂?”
“那快让人准备软筋散!”赵连章急忙说道。
锦衣卫指挥使徐坤忙吩咐手下人准备,随后说道:“皇上, 这里不安全,您赶紧离开。”
赵连章正犹豫间,那黄金蛇一个猛冲, 撞倒了铁笼,发出一声震天巨响。他不敢再耽搁, 慌忙下令道:“所有人退出奉天殿!”
众人早就想离开, 只是碍于赵连章没有下令,他们怕事后被清算, 现在得了命令, 便慌慌张张地往殿外走。
也不知是谁猛地推了周玉清一下, 周玉清的身子不受控地猛冲,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摔得她‘哎呦’一声。荔枝见状连忙去扶,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一下,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冲, 一脚踩在了周玉清的腰上,随后被绊倒在地。
荔枝心里一惊, 被吓得面无人色,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去扶周玉清。
周玉清眼看着荔枝从她身上踩踏过去,心中又怕又气,见她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愤怒道:“贱婢,你想害我!”
荔枝忙解释道:“不是的,娘娘,方才不知是谁猛地推了奴婢,奴婢才……娘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奴婢扶您起来逃命要紧。”
周玉清看了看猛烈撞击着铁笼的黄金蛇,在荔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若本宫的皇儿有任何不妥,本宫要了你的命!”
荔枝被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多言,心中祈祷周玉清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事。
众人相继离开奉天殿,齐齐站在大殿门口,留意着殿中的情况,不是他们不想离开,是赵连章不走,他们也不敢走。
荔枝扶着周玉清走出奉天殿,忙喊道:“皇上,娘娘摔伤了,需要太医诊治。”
赵连章闻言眉头一皱,转头看了过去,道:“宣太医。”
“是,皇上。”德辉忙应声。
待两人走进,赵连章担忧地问道:“爱妃感觉如何?”
周玉清见状装起了柔弱,眨眨眼的功夫,眼泪已续满眼眶,道:“皇上,嫔妾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以至于嫔妾狠狠摔在地上,现在隐隐觉得有些腹痛,不知是否伤了皇子。皇上,定是有人嫉恨嫔妾怀了龙种,才趁机迫害,求皇上为嫔妾做主!”
“腹痛?”赵连章的眉头皱紧,道:“来人,去搬个椅子来。”
德辉连忙吩咐内侍去搬椅子。
赵连章则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看向周玉清,道:“爱妃可看到方才是谁推的你?”
周玉清看了于慧娴一眼,却摇头说道:“嫔妾不知。”
于慧娴见状出声说道:“清嫔可是怀疑本宫?”
“嫔妾万万不敢。”周玉清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赵连章见状心生不悦,再次扫视众人,道:“是谁撞到清嫔,自己站出来,朕可从轻处罚,若无人承认,而被朕查出来,那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内侍搬来了椅子,荔枝忙扶着周玉清坐下。
人群中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也没人站出来。
而就在这时,徐坤从奉天殿中走了出来,来到赵连章近前,躬身说道:“启禀皇上,那条黄金蛇已安静下来。”
“这么快?”赵连章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可是用了软筋散?”
“不是,臣还未来得及用,那黄金蛇便平静了下来。”
赵韩青拉了拉赵连章的衣袖,道:“父皇,儿臣方才便感受到它十分不安,现在平静下来,应该是令它不安的人或者物件离开了奉天殿。”
“青儿说得不无道理。”赵连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困惑地说道:“到底是什么会令它不安?”
“这个儿臣便不知。”
德辉上前一步,回禀道:“皇上,太医到了。”
赵连章转头看向在一旁候着的徐超,道:“去给清嫔瞧瞧,一定确保她腹中的龙胎安然无恙。”
“是,皇上。”徐超应声上前,来到周玉清身边,道:“还请娘娘伸一下手,微臣给您把脉。”
周玉清一看是徐超,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吴太医没来?”
徐超神情一滞,随即答道:“回娘娘,吴太医今日不当值。”
周玉清不疑有他,伸出手让徐超给她把脉。
徐超一搭脉,神情便是一怔,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又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只是他的眉头非凡没有放松,反而皱得越发紧了。
周玉清见他如此,心中有些发慌,忙问道:“徐太医,本宫的龙胎可有碍?”
赵连章本在思索黄金蛇的事,听她这么问,随之看了过去,见徐超眉头紧锁,出声问道:“徐太医,龙胎可有碍?”
徐超瞧了周玉清一眼,起身说道:“回皇上,微臣能否单独禀告?”
赵连章闻言一怔,扫了一眼齐楚两国的使臣,道:“你随朕到一旁回话。”
“是,皇上。”
赵连章大殿的东边走去,徐超紧随其后,待他们与众人拉开距离。
赵连章这才出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超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回皇上,清嫔并未怀孕。”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连章眉头皱紧,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徐超见状心中一阵苦笑,说不准今儿要受到无妄之灾,道:“回皇上,微臣方才给清嫔把脉,并未发现她有怀孕的迹象。”
赵连章面色沉了下来,“未发现她有怀孕迹象,这是何意?”
“皇上,微臣诊了数次,不会诊错,清嫔并未怀孕。”
就算吃挂落,也总比欺君要好,至少还有命在。
赵连章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怒火压都压不住,道:“之前给她诊脉的是谁?”
赵连章的脸色让徐超心里发颤,忙答道:“是吴江。方才清嫔还问奴才,为何来的不是吴江。”
“混账东西!”
赵连章怒骂一声,吓得徐超跪在了地上,道:“皇上,今日是您的寿辰,各国使臣都在,若传出去,怕是不妥,还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待寿宴之后再行发落。”
徐超的话提醒了赵连章,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道:“那便按你说得做。”
“是,皇上。”徐超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众人好奇地看着两人,心中暗自揣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看向周玉清的眼神也变得异样起来。
赵连章转身走向人群,看向锦衣卫指挥使徐坤,命令道:“将黄金蛇送去兽园,吩咐他们好生喂养。”
“是,皇上。”
徐坤领命,转身走向奉天殿,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铁笼抬了出来,避免再发生意外,铁笼上被蒙了一层黑布。
待黄金蛇被运走,赵连章这才转头看向众人,勾起微笑道:“今日大喜之日,不能这么草草结束,危险已经解除,大家各归各位,宴会继续。”
“是,皇上。”
危险解除,他们也就放了心,介于方才的表现,除了部分武将,一众大臣是个顶个的心虚,自然要好好表现,让赵韩青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尤其是高怀。
周玉清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向赵连章,出声说道:“皇上,徐太医到底怎么说,嫔妾的胎像如何,是否需喝些安胎药?”
赵连章嘴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道:“徐太医说龙胎无事,不过爱妃受了惊吓,需好生歇息。这样吧,便让人送爱妃去乾坤宫的偏殿歇着,待宴会结束,朕再好好安慰爱妃,如何?”
周玉清闻言心里一松,眼底闪过得意之色,羞涩地低下头,道:“多谢皇上恩宠。”
高怀见状主动请命,“皇上,便由奴才送清嫔娘娘过去吧。”
听完赵连章的话,高怀自认为这是周玉清复宠的机会,以后说不准周玉清会抢了于慧娴的风头,介于于慧娴对他不假辞色,高怀果断选择扶植周玉清。
赵连章瞥了高怀一眼,方才遇到危险,只有德辉护在他身前,高怀不见人影,可见谁对他忠心,谁贪生怕死,只是现在还不是处置他的时候。
“好,那就由你护送清嫔过去吧。”
高怀来到周玉清身边,谄媚地笑着说道:“清嫔娘娘请,奴才送您过去。”
周玉清起身,朝赵连章行了一礼,便随高怀走了出去。
只是不少人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若当真如此,何必要瞒着众人,这其中明显是出了问题,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赵韩青看着走远的两人,眼底闪过冷笑,随即走到于慧娴身边,关切地问道:“母后,方才可曾吓到您?”
于慧娴回神,蹲下身与赵韩青对视,面色严肃地叮嘱道:“青儿,你要时刻记住,你是赵国太子,身负着父皇和母后的期望,不能再做今日这般危险之事,可懂?”
赵韩青点点头,愧疚道:“都是儿臣不对,让母后担忧了。”
于慧娴见状心下一软,伸手将赵韩青揽进怀里,道:“青儿,母后就只有你一个孩子,若你出了事,你让母后该怎么办?”
赵韩青伸手拍了拍于慧娴的脊背,安抚道:“母妃放心,儿臣以后定小心谨慎,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赵连章看着相拥的母子二人,想到方才徐超说的话,不禁有些后怕,懊悔道:“怪朕,方才没有阻止青儿,现在想想不禁脊背发凉。”
赵韩青拉住赵连章的手,道:“方才父皇就站在身旁护着儿臣,儿臣才有勇气做那般危险之事,父皇便是儿臣之后盾。”
赵韩青的话说得赵连章心里舒坦,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青儿说的没错,父皇便是青儿的后盾,只要青儿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父皇定无条件支持。不过你母后说得对,做事之前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别忘了你是赵国的太子。”
“多谢父皇,儿臣定铭记于心。”
一家三口说了会儿闲话,这才移步奉天殿,各自落座。
楚真起身,请罪道:“方才是小王的疏忽,还请陛下恕罪。”
“诶,汉王献此异宝,朕不甚欢喜,这点意外不必放在心上。”
“陛下心胸广阔,小王佩服,容小王敬您一杯,聊表歉意。”
赵连章举起酒杯,道:“既然汉王如此说,那朕便收下汉王的歉意。”
楚真落座,楚熙站了起来,手中也端着一个酒杯,奶声奶气地说道:“陛下,熙儿想敬太子哥哥一杯,可以吗?”
赵连章闻言嘴角扬起微笑,道:“七皇子为何要给青儿敬酒?”
楚熙认真答道:“太子哥哥方才英勇无敌,竟敢去摸黄金蛇,熙儿佩服,所以想敬太子哥哥。”
“英勇无敌。”赵连章闻言不禁开怀大笑,道:“七皇子说的没错,青儿确实英勇无敌,朕允准你给青儿敬酒。”
“多谢陛下。”楚熙眼巴巴地看向赵韩青,道:“太子哥哥,熙儿敬你!”
楚熙和赵韩青年幼,被子里都是茶,并非酒,就算喝再多,也不会有事。
赵韩青端起杯子,一仰头将杯中的茶喝了喝干净。
宴会继续,赵韩青百无聊赖地看着,前世他活到六十岁,见过形形色色的嘴脸,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唯独一个人,他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那就是司华遥。
他被囚禁了两年,司华遥用尽各种手段羞辱他,却突然好似变了个人,说是已经腻烦了他的身子,要和他玩个不一样的游戏。从那日起,司华遥变了,除非罪大恶极,他没再举起过屠刀。后院的人也被他遣散,安置在各处,不再强迫任何人。
短短时间发生巨大改变,让他措手不及,却也因此想要探究。原本他只是在演戏,让司华遥对他放松警惕,可演着演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对司华遥不再是恨,而转变成爱,这是他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他想不通到底司华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直到他救了赵小婉,得知她是穿越者的事实,方才恍然大悟,司华遥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多半是因为他也是穿越者,不是真正的司华遥。
只是重活一世,他是司华遥,还是那个穿越者?
有了这样的疑问,再加上对司华遥的思念,他设计去了凝翠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赵韩青就确定面前的男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虽然说不清缘由,但他就是有了这样的判断。
他也重生了,这是老天在给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只是司华遥的身份限制了他的行动,表面上他们之间依旧隔着国仇家恨,只是这种隔阂大大打了折扣。这也是他为何纵容司华遥发展,非但没有阻拦,还出手帮助的原因。
赵韩青在心中暗道:“若身份是枷锁,那我们便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让别人无法也不敢置喙。”
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众人才尽兴而归,赵连章宣布宴会结束后,便带着于慧娴和赵韩青回了乾坤宫。赵韩青本想回避,赵连章却执意要带着他,他明白赵连章的意思,为君者要了解这世间的阴暗,才能更好的应对来自各方的窥视。
周玉清自被送到乾坤宫后,在偏殿呆了一会儿,便想让荔枝回宫帮她拿身衣服换上,方才摔倒又被踩了一脚,难免会弄脏。她要打扮的美美的,让赵连章再度为她动心。只是荔枝打开殿门,发现外面站着两名锦衣卫,见她出来便抬手挡住了去路。
虽然不知他们为何如此,但锦衣卫的威慑力在那儿放着,她不敢怠慢,赔笑道:“两位大哥,奴婢奉娘娘之命,回宫取套衣服,您看能否行个方便。”
锦衣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
荔枝闻言顿觉有些奇怪,道:“皇上怎会有如此命令?”
锦衣卫眼神微眯,道:“你在质疑君令?”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就走,奴婢这就走。”荔枝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做纠缠,慌忙关上了殿门。
周玉清见她回来,眉头微蹙道:“怎么还不去,磨蹭什么呢?”
荔枝慌忙解释道:“娘娘,门口有锦衣卫拦着,说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周玉清眉头皱紧,道:“你未说是去给本宫拿身衣服吗?”
“奴婢说了,可门口的锦衣卫不让奴婢出门。”
“没用的东西!”
周玉清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向门口。荔枝见状忙跟了上去,打开了殿门。
门口的锦衣卫再次抬手阻拦,周玉清见状厉声喝道:“放肆!竟敢拦本宫,是不想活了吗?”
锦衣卫不为所动,重复道:“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清嫔娘娘请回。”
“本宫身怀龙种,若有半点闪失,那便是诛九族的罪名,你们可想好了。”周玉清警告了一句,便挺着肚子往外闯。她对付不了于慧娴,难道还要受小小奴才的气,真是岂有此理。
锦衣卫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丝毫未将周玉清的警告放在心上。
“你们这是找死!”周玉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能敌得过两个男子的力气,被气得脸色涨红,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喊道:“哎呦,我的肚子,快来人啊,快宣御医,我的肚子好疼……”
锦衣卫不知内情,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若当真因此让周玉清动了胎气,伤了她肚子里的龙种,那他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只是若放周玉清出去,那他们便是看管不力,甚至是欺君之罪,也不会有好下场。
两人正犹豫间,只听一声尖利的呵斥声响起,道:“你们在做什么?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敢这般对待娘娘,想找死吗?”
高怀送周玉清进入偏殿后,有些内急去了趟茅房,这刚出来便看到面前这一幕,这么好的拉关系的机会,他怎能放过,几乎没有犹豫,马上出言制止。
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皇帝的情报部门,本就是竞争关系,属于面和心不和,而高怀又兼任东厂厂督,在锦衣卫这里也算上了号的人物,别人或许怕他,但锦衣卫不怕。
“公公,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
高怀一怔,随即蹙起了眉头,自以为是道:“皇上那是让你们保护娘娘的安全,不是让你们限制娘娘的自由。连皇上的意思都没能体会,真是两个蠢材!”
“高公公,本宫被这两个混账东西一气,顿觉肚子隐隐作痛,怕是肚子里的龙胎有碍,还请公公去禀告皇上,好好整治他们。”
“龙胎有碍?”高怀眉头越皱越紧,道:“还不赶紧滚去请太医,否则若龙胎有何闪失,咱家保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玉清脸上闪过得意的笑,伸手推了推锦衣卫,道:“赶紧闪开,让本宫的婢女回去取衣服,否则只要本宫一句话,就能要了你们的脑袋。”
见两人的态度有所松动,周玉清脸上更加得意,道:“现在本宫身怀龙种,那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皇上让你们守在门外,是为了保证本宫的安全,不是限制本宫的自由。你们可想好了,若得罪本宫,你们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还磨蹭什么?赶紧让开!”高怀一甩手上的浮尘,打在锦衣卫的手上。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道:“清嫔娘娘见谅,属下等不敢违抗皇命,不能放娘娘出去。”
“放肆!”周玉清脸上的得意消失,恼怒道:“高公公,他们两个不识抬举,你说本宫要如何做?”
赵连章对周玉清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不知内情的高怀就是其中之一。再加上他一心想要拉拢周玉清,一时被利益蒙蔽了头脑,所以在听到锦衣卫说的话时,他真的认为他们误解了赵连章的意思,以为现在就是他表现的最好时机。
“来人!”
高怀一声召唤,围过来几名内侍。
“奴才在,敢问公公有何吩咐?”
“这两人胆敢对清嫔娘娘不敬,以致娘娘龙胎有碍,实在胆大包天,给咱家拿下!”
几名内侍看看手拿兵刃的锦衣卫,心中叫苦不迭,他们既没功夫在身,手上又没有兵刃,说白了就是比女人的力气大点,拿什么跟日夜操练的锦衣卫比,还让他们拿下,到底谁拿下谁啊。只是他们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上。
谁知门口的两名锦衣卫丝毫没有反抗的打算,几人轻而易举便将他们绑了起来。
他们之所以不反抗,是因为相较于伤了周玉清和她肚子里的龙胎,以及私自放她们离开的欺君之罪,他们现在顶多是办事不力,罪名要小得多。若赵连章问起来,他们就说是高怀命内侍将他们抓了起来,他们双拳难敌四手。这样他们最多被骂一顿,或者被打一顿,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高怀见状微微皱了皱眉,总感觉哪里不对。
周玉清则是一脸得意,扬手就给了两名锦衣卫一人一巴掌,‘啪啪’两声十分响亮,他们的脸很快便浮现出清晰的指印,尖利的指甲甚至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刮痕。
第117章
“混账东西, 也不看看本宫是谁,竟敢拦本宫!”
两名锦衣卫非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越是这样,他们受到的惩罚越小。
周玉清抬头看向高怀, 笑着说道:“公公的这份人情, 本宫记下了。”
高怀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道:“是他们蠢,不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竟敢忤逆娘娘, 实在是该死。”
“可不是!”周玉清眼底的得意更甚,道:“待皇上回来,看怎么收拾他们。”
“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 他们的小命怕是不保。”
周玉清脸上难掩得意,转头看向荔枝, 道:“还不赶紧回宫拿衣服, 本宫要好好打扮打扮,让皇上眼前一亮。”
荔枝连忙应声, 抬脚出了乾坤宫。
待赵连章来到乾坤宫门口, 刚步下车辇, 便看到盛装打扮的周玉清走了出来。
周玉清含情脉脉地看着赵连章, 谁知既赵连章之后, 于慧娴和赵韩青也相继下了车辇。她脸上的笑意几乎僵在脸上,没想到于慧娴母子也跟了过来,不禁心中暗恨。
周玉清来到近前, 不得不一一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赵连章面色阴沉, 冷眼看着她,道:“你怎会在此?”
周玉清被问得一愣,抬头看向赵连章,心中不由一紧,道:“皇上,是您让嫔妾来乾坤宫休息的啊?”
“朕的命令是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听到这儿,高怀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不禁一阵胆寒,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周玉清心里也有些发慌,道:“皇上,嫔妾是听闻皇上的回来了,特意出来迎接。”
赵韩青冷幽幽地看了看周玉清,随即大步走进乾坤宫,道:“德辉,把守在偏殿外的人给朕叫来。”
“是,皇上。”
高怀见德辉走向偏殿,心急地追了上去,道:“德辉,此事咱家去办,你去侍候皇上。”
往日这种跑腿的活计,高怀都会扔给德辉,今日却抢着干,不禁让他起了疑心,道:“这是皇上点名让奴才去的,奴才不敢抗命,还请公公见谅。”
高怀闻言小声说道:“这次就当咱家欠你一个人情。”
德辉眼神闪了闪,道:“公公这话是何意?咱家愚钝,不甚明白。”
“德辉,咱们一同侍候皇上多年,咱家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人,现在咱家遇到点难事……”
赵韩青故意放慢了步子,见高怀拉扯德辉,出声说道:“德辉,父皇让你去办事,何故拖拖拉拉?”
德辉闻言心中一紧,忙应声道:“太子息怒,奴才这就去。”
高怀转身看向赵韩青,见他正看着自己,不敢再行阻拦,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心中不禁更加惶恐。
赵韩青看着高怀,出声说道:“高公公可是有事?”
“回殿下,奴才突然觉得有些内急,想去如厕。”高怀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公公可要快些,父皇身边离不了人。”赵韩青自然是不信。
“是,奴才去去就回。”
高怀转身就走,无论如何也得让那两名锦衣卫闭嘴,否则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高公公。”赵韩青再次叫住高怀。
高怀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无视赵韩青,转身说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无事,我只是提醒高公公,那个方向不是茅厕所在。”
高怀身子一僵,忙狡辩道:“奴才一心急,走错了方向,多谢殿下提醒。”
“无妨,高公公快去吧。”
赵韩青一直在盯着他,他也不敢再去偏殿,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茅厕,现在他只能想别的办法应对了。
赵韩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冷笑,转身进了正殿。
于慧娴迟迟不见赵韩青进殿,正打算派人去寻,却见他缓步走进来,出声问道:“青儿去了何处,怎么现在才进来?”
赵韩青如实说道:“回母后,方才儿臣见高怀在拉扯德辉,好奇之下多问了几句?”
赵连章闻言眉头皱紧,道:“青儿可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儿臣并未听清。儿臣怕他们耽误父皇的正事,便出声制止,随后德辉去了偏殿,而高怀说要去如厕。”
赵连章点点头,道:“青儿到这边来坐。”
“是,父皇。”赵韩青在赵连章和于慧娴的下手坐了下来。
周玉清看看坐着的于慧娴,再看看站着的自己,心中难免嫉恨。
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道:“清嫔,你是否有话要对朕说?”
周玉清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嫔妾愚钝,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赵连章看着她的眼神变冷,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周玉清被看得心中发颤,忙说道:“皇上,方才是嫔妾误解了您的意思,但嫔妾是无心的,还请皇上恕罪!”
“哦?那你说朕是何意?”
周玉清以为自己抓到了重点,忙狡辩道:“嫔妾以为皇上派锦衣卫在殿门外守着,是为了保护嫔妾,所以才出了偏殿,并未刻意违背皇上的意思。”
“门口的锦衣卫未曾向你提起朕的命令?”
“提了,是嫔妾会错了意。”事到如今,周玉清觉得只有实话实说,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她怀有身孕。
就在此时,德辉进了大殿,躬身说道:“皇上,守在偏殿门口的锦衣卫已带到。”
“让他们进来。”
德辉来到门前,正看到高怀在与两名锦衣卫小声说话。
德辉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道:“高公公,皇上宣他们觐见。”
高怀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两人的眼神中带着威胁。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跟着德辉进了大殿。高怀见状连忙跟了进去,找了个能看着他们的位置停了下来。
锦衣卫来到殿中,跪倒在地,道:“属下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赵连章瞥了一眼进殿的高怀,随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地上的锦衣卫身上,他们脸上的巴掌印十分醒目,一看就是被掌掴过。
“你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看了一眼高怀,如实答道:“回皇上,是被清嫔娘娘掌掴所致。”
周玉清忙辩解道:“皇上,是他们对嫔妾不敬,嫔妾才出手教训。”
赵连章冷眼看过去,道:“朕问你话了?”
周玉清心中一紧,道:“嫔妾知错,皇上恕罪。”
赵连章移开视线,再次看向殿中的锦衣卫,继续问道:“清嫔为何出手教训你们?”
无视高怀警告的眼神,锦衣卫如实说道:“属下奉命守在殿门外,先是清嫔娘娘的侍女要出殿门,被属下阻拦,将皇上的命令如实告知。侍女回去后,清嫔娘娘又要出门,且态度强硬,属下谨遵圣命,不敢放人出去。清嫔娘娘便佯装身体不适威胁属下,属下依旧不放,高公公便命人将属下捆绑起来。”
高怀见状忙跪倒在地,请罪道:“皇上,奴才是得了清嫔娘娘的命令,才让人将他们绑了起来,清嫔娘娘是主子,主子有命,奴才不敢违抗,求皇上宽恕!”
周玉清见高怀将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心中越发惶恐,忙说道:“不是,嫔妾并未有过这种命令,是高公公要将他们捆起来。”
“主子?”赵连章无视周玉清,嘴角勾起冷笑,道:“好一个主子!怪不得方才在奉天殿,朕遇到危险,你不见人影,朕让人送她来乾坤殿,你却抢着过来,原来清嫔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不是,皇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高怀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若此事被定下来,那他就是死路一条,道:“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皇上要相信奴才啊!”
“闭嘴!”赵连章厉声喝道。
高怀被吓了一跳,慌忙闭上了嘴巴。
“清嫔怀孕的消息,也是你告知于朕,可对?”
高怀看了一眼周玉清,不明白这其中有何不妥,道:“清嫔娘娘有孕一事,确是奴才告知皇上,但奴才也是听吴太医所说。”
赵连章看向德辉问道:“人带了吗?”
德辉躬身答道:“回皇上,徐指挥使还未回来。”
赵连章随即看向徐超,道:“徐超,你来说,奉天殿门前,你都跟朕说了些什么。”
徐超应声,直言道:“奉天殿门前,微臣给清嫔娘娘把脉,未发现娘娘有怀孕的迹象。”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周玉清,混淆皇嗣的罪名非同小可,没想到周玉清竟这般大胆。
于慧娴率先回过神来,道:“徐太医,此事关乎皇嗣,非同小可,你所言可为真?”
“回皇后娘娘,微臣绝不会诊错,若娘娘不信,可随意叫来一名太医为清嫔娘娘诊脉,若微臣有半分假话,愿受任何处置。”虽说他医术并非太医院最好的,但怀没怀孕,还是能诊得出的。
“不是的,他撒谎!”周玉清也回了神,看向赵连章,道:“皇上,嫔妾怀了身孕,怀了您的孩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绝不可能有假!是徐太医在撒谎,是他在撒谎!皇上,您要相信我!”
于慧娴见状出声说道:“德辉,去把太医院院正请来。”
德辉看向赵连章,见他未曾阻拦,应声道:“是,皇后娘娘。”
高怀紧接着回了神,终于明白为何徐超要单独禀告赵连章,原来这牵涉的是一桩皇家丑闻,而主人公正是他一心想要巴结拉拢的周玉清。
“皇上,此事奴才完全不知情,是清嫔蒙蔽了奴才,奴才一时被钱财蒙了心,才做了这等蠢事,求皇上饶奴才一命!”
高怀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决定先撇清关系再说。
“钱财?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冒着欺君的罪名帮她。”
“皇上,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没有欺君,奴才并不知内情!”这事万万不能认,否则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皇上,嫔妾怀孕一事千真万确,是太医院的吴太医亲自为嫔妾安的胎,绝不可能有假!”周玉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道:“吴太医,对,皇上只要将吴太医找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于慧娴见赵连章气得面色铁青,担忧地说道:“皇上息怒,千万保重身子,待梁院正过来为清嫔诊脉,确定徐太医所说真假,再另做打算。”
赵韩青也来到赵连章身边,将桌上的茶端给赵连章,道:“父皇,您喝杯茶,消消气。”
看着面前的母子,赵连章缓了神色,接过赵韩青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愤怒,叹息道:“这宫中也就皇后和青儿是真心待朕了。”
“皇上,定是有人想要谋害嫔妾的皇儿,才收买徐太医,说嫔妾是假怀孕。皇上,您千万别被蒙蔽,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周玉清说话时,眼睛一直在看于慧娴,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什么意思。
于慧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清嫔是在说本宫?”
周玉清满脸泪痕,她坚信自己怀了身孕,并未有半分心虚,道:“嫔妾只说有人,并未说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何这般敏感?”
周玉清潜在的意思就是在说于慧娴做贼心虚。
不待于慧娴开口,赵连章出声呵斥,道:“放肆!敢如此与皇后说话,来人,掌嘴!”
于慧娴安抚地拍了拍赵连章的手,道:“皇上息怒,现在事情还未弄清,若皇上此时为了臣妾对她掌嘴,待会儿她又会说,是臣妾谋害了她的孩子,这个罪名臣妾可不想背,还是等真相大白,再行处置为好。”
赵连章已对周玉清厌恶至极,道:“好,就依皇后所言。”
等了好一会儿,德辉脚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梁院正在殿外恭候。”
“让他进来。”
“是,皇上。”
德辉转身来到殿门前,将梁正带了进来。
梁正今年已有五十岁,头发花白,一脸皱纹,和其他太医一样,身上都背着个木箱。他来到近前,行礼道:“臣梁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赵连章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去给清嫔看诊,看她是否怀有身孕。”
梁正瞧了一眼徐超,心中很是疑惑,却并未多问,跪着来到周玉清身边,道:“看到清嫔娘娘伸手,臣要给娘娘诊脉。”
“不成,皇上,梁院正是皇后娘娘钦点的,难保没被收买,嫔妾信不过。”
赵连章已经没了耐性,冷声说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若还想保全你的家人,最好依言行事,否则……”
周玉清闻言一阵怔忪,心里就好似在被人用刀捅了一下,疼得她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
梁正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却能从周玉清方才的话中,判断出一二,也因她方才的话,对她心生不满,道:“娘娘请伸手。”
周玉清哭得梨花带雨,赵连章却无动于衷,她只能伸出手,让梁正给她把脉。
梁正很快便收回了手,回禀道:“皇上,清嫔并未怀孕。”
“你撒谎!”周玉清大声喊道:“我分明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你竟说我并未怀孕,你果然被人收买,也是来谋害我的!”
梁正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皇上,臣敢用项上人头做担保,清嫔没有怀孕。”
周玉清激动地直起身子,去拉扯梁正,道:“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清嫔娘娘,男女授受不亲,您怎能做出如此轻浮之举动?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梁正想要挣脱,却被周玉清死死地揪着,一时还真挣脱不开。
赵连章的脸色此时已黑如锅底,道:“来人,把她拉开!”
殿中的内侍忙上前,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周玉清拉开。
周玉清哭喊道:“皇上,他们都想害我,害我们的孩子,您要为嫔妾做主,切莫听信他们的谗言啊,皇上!”
赵韩青出声说道:“父皇,儿臣有些疑问。”
赵连章转头看过去,道:“青儿想问什么?”
“儿臣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哦?哪里蹊跷?”赵连章心中的愤怒被好奇冲淡了几分。
赵韩青的眉头皱紧,道:“父皇,若清嫔怀孕是假,那她为何还会让徐太医诊治?虽然儿臣对此事一知半解,却也知道是否有孕,一把脉便知分晓,清嫔这么做岂非自投罗网?”
赵连章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不过无论其中缘由为何,周玉清没怀孕是真。
“是啊,皇上,太子殿下说的没错,若嫔妾并未怀孕,又怎会让徐太医为嫔妾诊治?这其中定有人在谋害嫔妾,还请皇上明鉴!”周玉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以此为自己辩解。
赵连章无视周玉清,看向赵韩青,道:“青儿的意思是……”
“儿臣愚钝,并未想通其中关节,但儿臣相信梁院正和徐太医所言为真,清嫔应该没有怀孕。”
“哦,这是为何?”
“是否有孕,只要是大夫都能诊的出来,他们若是为此撒谎,很容易被拆穿,除非他们能买通京都所有大夫。”
“不,若是他们算准了皇上会这般想,便无需做这么多,只需买通太医院的太医便可。”
周玉清极力为自己辩解,假孕一事一旦成真,不仅她自己会被惩处,还会连累家人,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认下此事。
就在此时,德辉见门口有内侍进来,忙走了过去,随即禀告道:“回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徐坤回来了,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
徐坤得了命令,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道:“臣徐坤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人可带来了?”
“回皇上,微臣去时,吴江已上吊自尽,这是在他书桌上发现的遗书。”徐坤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德辉见状连忙接了过来,躬身呈给赵连章。
赵连章打开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混账东西,竟将这种腌臜东西带进皇宫,真是罪该万死!”
于慧娴被吓了一跳,忙问道:“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
赵连章并未多说,直接将手中的遗书递给于慧娴。
于慧娴接过一看,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清嫔,没想到你竟这般大的胆子,将主意打在皇嗣身上,真是肆意妄为!”
周玉清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以赵连章和于慧娴的反应来说,定是对她不利的事。
“皇上,嫔妾实在不知到底犯了何事……”
“你真是冥顽不灵。”赵连章打断周玉清的话,扬声说道:“德辉,你带人去会安宫,仔仔细细地给朕搜,定要将那些腌臜的东西搜出来。”
德辉听得云里雾里,为了避免办错事,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奴才要搜些什么?”
“药。”赵连章看向梁正,道:“你跟着,但凡会安宫中所有配置好的药物,通通给朕拿来。”
梁正领命,和德辉一起离开了乾坤殿。
赵韩青好奇地问道:“父皇,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于慧娴看看手里的遗书,又看看赵连章,犹豫了一瞬,还是递了过去,道:“青儿看看吧。”
赵韩青接过遗书看了看,小脸上满是惊讶,道:“竟还有这种药物?怪不得清嫔敢让徐太医把脉。”
赵连章闻言恍然,脸色更加难看,道:“没想到周阁老竟教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听赵连章这么说,周玉清心中更加惶恐,道:“皇上,就算要死,也要让嫔妾死个明白,吴太医的遗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你还敢问!”赵连章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茶杯砸在周玉清的额头上,她只觉得脑袋一蒙,眼前便黑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赵韩青冷眼看着,想要算计别人,就要承担被算计的后果,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德辉带着人回转,带回了不少的药。
“梁正,徐超,你们瞧瞧这其中是否有能让人假孕的药物。”
梁正和徐超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领命道:“是,臣等遵命。”
“假孕?怎么可能?”周玉清怔怔地看着地上放置的各种药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道:“皇上,是有人要害嫔妾,吴太医就是那人的帮手,他们偷偷给嫔妾吃了假孕的药,然后再拆穿,这样就能将嫔妾置于死地。皇上,是有人要害嫔妾!”
赵连章对周玉清早已失去耐性,现在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皇上,这是一场阴谋,他们要害嫔妾,要害嫔妾……”
无论周玉清如何为自己辩解,赵连章都无动于衷,这让她不禁心痛至极,为何他对于慧娴母子总是和颜悦色,他们要什么便给什么,而她就像个物件一样,说丢弃就丢弃。
又过了许久,梁正和徐超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赵连章见状出声问道:“可是找到了?”
梁正与徐超对视一眼,道:“皇上,臣等从未接触过这种药,一时无法判定,只是大概锁定了范围,还需有人服药,药物起效后,我们再做判定。”
“那就让她服。”赵连章看向跪在周玉清身边的荔枝。
荔枝见状慌忙匍匐在地,道:“皇上饶命,奴婢不敢!”
“不敢?”赵连章冷笑一声,道:“你的主子都敢,你不敢?若你服了药,朕便饶你一命,若你不肯,便拉出去杖毙!”
第118章
荔枝被吓得两眼通红, 转头看向周玉清,哽咽地叫道:“娘娘……”
周玉清已是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了她, 只能视而不见。
德辉招呼内侍上前,将荔枝控制起来, 把梁正怀疑的两瓶药, 各取出一粒, 强迫荔枝吃了下去。
赵连章见状出声问道:“此药要多久才能起效?”
梁正答道:“回皇上,约莫一个时辰左右。”
赵韩青走到赵连章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父皇, 儿臣在宴会上未曾吃饱,能否让人给儿臣做碗面?”
赵连章一怔,转头看向赵韩青, 只听他接着说道:“父皇还未吃长寿面,儿臣也想沾沾光。”
赵连章闻言会心一笑, 道:“好, 朕这就让他们去做。”
赵连章吩咐人去做长寿面,一家三口舒舒服服地吃完, 时辰也差不多了。
赵连章命令梁正上前为荔枝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 道:“回皇上, 此婢女的脉象是有孕之兆, 故那两瓶药中,定有一瓶是假孕药。”
听完梁正的话,赵连章施舍般地看向周玉清, 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周玉清想明白, 此时她也冷静了下来,“皇上,嫔妾还是那句话,是有人要害嫔妾,她收买了吴太医,给了嫔妾那种药,再来揭穿嫔妾,让臣妾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赵连章冷哼一声,“这药在你宫中搜出,还有吴江的遗书为证,你居然还在狡辩,真是冥顽不灵!”
“皇上,嫔妾冤枉!皇上莫要被人蒙蔽!”
能用这种法子陷害她的,定然是这宫中的人,周玉清思来想去,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于慧娴和孙芝兰。
只是她平日里与于慧娴并无仇怨,若要害她,也是因为子嗣,可她并未怀孕,于慧娴没有要害自己的理由。而她与孙芝兰有很深的过节,她陷害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赵连章不想再听她狡辩,道:“德辉拟旨,清嫔欺君罔上,罪不可恕,夺其嫔位,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是,皇上。”
“另外,周立行为不检,心术不正,夺其官位,永不录用。”
“是,皇上。”
周玉清闻言顿时泪如雨下,道:“皇上,嫔妾冤枉!是有人要谋害嫔妾!”
赵连章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拉下去!”
周玉清闻言不禁心如死灰,道:“皇上,为何您不信嫔妾?为何要牵连嫔妾的家人?皇上,为何您不睁开眼好好看看?”
“放肆!朕已看在周阁老的份上,对你们从轻发落,若你再敢口出妄言,就别怪朕翻脸无情!”
周玉清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到底没再多说一句。
赵连章看向高怀,道:“把他送去乾陵守陵。”
高怀闻言彻底慌了,不禁痛哭流涕,道:“皇上,奴才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饶奴才这一次。奴才以后定引以为戒,再也不敢了。”
“朕没要你的命,就是看在你侍候朕多年的份上,若你再多说一句,就别怪朕心狠。”
一旦去了乾陵,那他便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他不能坐以待毙,“皇上,您还是杀了奴才吧,奴才不想离开皇上!”
“拖下去,即可押往乾陵,朕不想再看到他。”
“是,皇上。”德辉心中大喜,忙招呼内侍上前,将高怀架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高怀挣扎地大喊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待拖出大殿,德辉出声说道:“高公公,您还是省点力气吧,留着待会儿上路。”
高怀闻言看向德辉,质问道:“德辉,是不是你在冤枉咱家,是不是你搞的鬼?”
“高公公可抬举咱家了,咱家现在还云里雾里。”
“德辉,你我十几年的交情,你帮我向皇上求求情,我不能去乾陵,去了一切就都完了。”高怀想要拉扯德辉,被德辉躲了过去。
“高公公,您犯的可是欺君罔上的罪,皇上让您去守陵,已是格外开恩,若再触怒皇上,怕是真的没了命。”
高怀看着德辉,终于回了神,“你不想帮咱家,若没了咱家,皇上身边便只剩你一个得用的人,你想取代咱家,坐上咱家的位置!”
德辉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高怀想明白了,看向德辉的眼神变了,道:“德辉,你别得意,终有一日,咱家还会回来的。”
“那咱家等着。”
一场大戏落幕,赵韩青回了东宫,为了今日他可是谋划了一月有余,好在一切都在掌控之内,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赵韩青转头看向小喜子,道:“你去门口看着,任何人不许打扰。”
“是,殿下。”小喜子转身退出书房,随手带上了房门。
‘哗啦’一声,窗子被打开,玄影从窗口翻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赵韩青直接问道:“吴江的家眷可安置妥当?”
玄影答道:“回殿下,属下已于昨日亲自送他们出城,这会儿应该快出河北地界了。”
自赵韩青那次装晕倒设计马娇后,便派人调查吴江,发现他每次采购药材总会瞒报虚报,甚至拿外面品质差的药材,替换宫中上好的药材,以赚取其中的差价。仅仅三年的时间,他就从中牟利上万两,足够杀他一百次。
于是赵韩青便利用这个威胁吴江帮他办事,并保证他之前所犯之事不再追究,他的家眷可以拿着那些钱远走高飞,在任何地方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吴江再三挣扎后,终于是妥协了,按照赵韩青的计划,在去给周玉清请平安脉的时候,说她怀了身孕,并给了他一瓶安胎药,而那安胎药里就混着令人假孕的药物。
玄影事前去过敬事房,查过周玉清最近侍寝以及她来月事的时间,确保吴江不会出错,所以周玉清便自然而然地信了。
至于为何选在寿宴当日,是因为赵韩青需要利用那条黄金蛇。前世赵连章的寿辰,楚国便送上了那条黄金蛇,今年也不例外,他便跟宋晓峰要了能让蛇亲近,又能让它发狂的药,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他的人有机会对周玉清下手。当然,那假孕药也是由宋晓峰配制,前世司华遥也给过他,用在了马秀兰身上。
周玉清受伤,定会找御医查看,只要吴江提前结束对她用药,那她怀孕的假象就会消失,自然而然就会被查出假孕一事。吴江是周玉清怀孕期间专门看诊的太医,也是他将周玉清怀孕的消息传出,所以赵连章势必会找他问讯,而吴江只需在此期间留下遗书上吊自尽便可。
有了他的遗书,赵连章势必会派人搜查会安宫,找到他们事先放在会安宫的药瓶,这样周玉清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原本他还想利用黄金蛇做点其他事,后来却又改变了主意,所以并未再往黄金蛇身上引。
为了这个计划,他算是废了不少心力,触摸黄金蛇时,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对蛇这类的生物十分抵触,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
“派人盯着周立。”
“殿下,周立如今不过一介白衣,无论在身份上,还是在武力上,对司公子都不存在威胁,且司公子与此事没有任何牵扯,为何还要派人盯着?”玄影十分不解。
“周立这种人小肚鸡肠,思维不能与常人论,况且嫉恨比仇恨更会让人失去理智,我不能让他身边存在任何危险。”
玄影看着赵韩青,心中感慨万千,也不知那司华遥与他到底有何渊源,竟让他这般全心对待。
“是,殿下。”
司华遥并未参加寿宴,在翰林院看了一天的手札,非但不觉得枯燥,还越发觉得有趣。
傍晚时分,司华遥到点下班,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寿宴上黄金蛇突然发狂,差点伤了皇上。
司华遥微微一愣,他在曾搜索过有关寿宴的剧情,其中确实有黄金蛇的出现,只是并未有发狂的剧情存在,不禁微微皱眉,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赵韩青的小脸。
司华遥看着不远处地人群,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时,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阿遥。”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蒋冲和邵阳山结伴走了过来,两人都被调去宫中帮忙,刚出宫就来找司华遥,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碰到了。
司华遥眼睛一亮,抬脚迎了过去,笑着说道:“蒋大哥,邵兄,你们回来了。”
他们紧赶慢赶,唯恐司华遥下班走了,两人都有些喘。
“终于是赶上了,我们可是小跑着过来的。”蒋冲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就怕和你错过。”
“蒋大哥这般急找我可是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我想阿遥定然好奇寿宴上发生的事。”
司华遥闻言笑着说道:“还是蒋大哥了解我,走,我们去车上说。”
“自从阿遥搬家,我们只去过一次,今儿打算就在阿遥家住了。你说呢,邵兄?”
“求之不得。”
邵阳山也在京都买了宅子,距离是司华遥现在住的宅子离得不远,只隔了三条街。
三人没再多说,一起上了司华遥的马车。
待他们坐好,司华遥迫不及待地问道:“方才我听他们说什么黄金蛇发狂,到底怎么回事?”
蒋冲解释道:“这黄金蛇是楚国献给皇上的寿礼,体型巨大,浑身金黄,就连眼睛都是金色,而且它的头上还长了角,很像是传说中的蛟龙。”
“长了角?”司华遥眨了眨眼睛,黄金蟒他见过,但长了角的,还真没见过。
邵阳山接话道:“头顶有两个鼓包,很像是还未长成的角。”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明白了,应该是这条黄金蟒头顶长了肉瘤之类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就变成了龙角。
“那黄金蛇为何会发狂?”
“说起这个,我不得不提一提太子殿下。”说到这儿,蒋冲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听他提起赵韩青,司华遥下意识地收敛笑意,道:“这与太子殿下有何关系?”
“说起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蒋冲绘声绘色地将当时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伸手抚摸了黄金蛇的脑袋,而黄金蛇竟温顺的任其抚摸,而后来黄金蛇便发狂了?”司华遥的眉头皱紧。
“是,太子殿下似乎能听懂黄金蛇的心声,说殿中有令黄金蛇不安的存在。”蒋冲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司华遥可不信,这定是赵韩青的手段,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呢,还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皇上带着众人离开了奉天殿,在奉天殿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徐坤便说黄金蛇平静了下来。”
司华遥紧接着问道:“然后呢?还发生了什么事?”
邵阳山接话道:“清嫔受了伤,好似在撤出奉天殿时,被人推倒在地。”
蒋冲应和道:“对对对,皇上为清嫔请了太医,太医看诊后,单独和皇上说了几句,然后皇上就带着众人重新回到了奉天殿。”
“清嫔?”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道:“清嫔应该怀了身孕,这一摔身体没事吗?”
“清嫔也问了,太医说要单独告知皇上,皇上便和太医去了一旁,回来后便说清嫔身子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随后便让人送清嫔去乾坤宫休息。”
司华遥分析道:“若没事的话为何不当面说,而是到一旁单独说,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蒋冲点点头,提醒道:“事关后宫,不是咱们能管的,还是莫要打听得好。”
“清嫔……”司华遥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她出事的话,那他便确定幕后黑手是谁了,除了赵韩青不作他想。
“你们可知后续如何?”
邵阳山接话道:“这个没听说,不过若是清嫔真的出事的话,明日便会有结果。”
蒋冲见司华遥十分在意周玉清的事,不禁好奇地问道:“阿遥可是猜到了什么?”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我总党得清嫔的事没那么简单,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作不得准。对了,今日太子殿下送得什么贺礼?”
见司华遥转移话题,蒋冲便知道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事,便识趣的没有多问,道:“太子殿下亲自画了幅画送给皇上,说起来殿下这么小的年纪,能有那般高的造诣,实在让人惊叹!”
“画得什么?是丹青,还是别的?”
剧情中赵韩青送的贺礼是一块玉璧,如今却改成了一幅画,这已经暴露了他不是七岁的赵韩青。若他使用现代的简笔画,那就能证明他不是赵韩青,而是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太子殿下的画作深得太子太师的真传,画的可谓是惟妙惟肖。”
司华遥闻言一怔,若当真如此,那他便基本确定现在的赵韩青是前世的赵韩青重生而来。
“冤家啊冤家,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阿遥,阿遥……”蒋冲见他在发呆,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道:“怎么了?”
“说起来很奇怪,翰林院被抽调了大半,数得上号的都去了,怎么就没叫你?”
司华遥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想来应是赵韩青怕他看出什么,故意不让他去。
“是我不想去,我不喜那种场合。”
蒋冲闻言眉头微蹙,道:“阿遥,若是以前你由着性子,倒也没什么。可现在你深处官场,有些事必须去适应,尤其是这种场合,即便再不想参加,也一定要去,这是很重要的交际方式。”
司华遥知道蒋冲这是为他好,笑着说道:“这不是刚进官场嘛,我也得慢慢适应,一口又吃不成胖子,你说是吧,邵兄。”
“阿遥说的是。”
蒋冲见状忍不住吐槽,道:“邵兄和阿灵一样,无论你说什么,都会说对。”
“说到阿灵,我们已经有一月未见了。”
“他是林岚书院的学子,总要去听课,不过这几日就该回来了。他啊,回来一定去找你。”
“咱们好久没一起聚聚了,他回来正好,到时咱们挑个地方,好好喝一杯。”
一听到喝酒,蒋冲的两只眼睛亮了起来,道:“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便来到了司华遥所住的大宅。
看着面前的大宅,蒋冲忍不住感慨道:“太子殿下对阿遥就是看重,竟赏了这么好的宅子。”
提起赵韩青,司华遥的心情相当复杂,道:“我只是暂住。待找到房子,我就会搬出去。”
“这可是太子的赏赐,你若是不要,那便是不识抬举。况且这么好的宅子,阿遥为何不要?”
“无功不授禄,我刚在太子挥下任职,便收这么贵重的赏赐,怕是会引来不满。”
不能说实话,司华遥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
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京都的房子可不好找,我至今还未找到合适的。”
“蒋大哥也在找房子,蒋大哥打算搬出侍郎府?”
蒋冲点点头,道:“长期借住不是办法,也不太方便,总要有个只属于自己的住处。”
“寄人篱下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姑丈待我很好,只是我也有自己的知己好友,想要请你们偶尔到家中饮酒喝茶。”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蒋冲的意思,他是不想失去王子俊这个朋友。
“房子可以慢慢找,若是蒋大哥想喝酒,随时可以过来。”
蒋冲笑着说道:“那我得在这里存些好酒。”
邵阳山插话道:“我那有五十年陈酿的女儿红。”
“五十年?”蒋冲两眼放光,道:“当真?”
“自然!”邵阳山点点头,道:“这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我一直没舍得喝,待改日咱们再约,我定拿来给蒋兄品尝。”
“好,那就阿灵回来时,咱们在这里再聚。”
“好。”
三人吃吃喝喝,畅谈这月余在朝中发生的事,一直到深夜才散场。
司华遥洗漱完毕,将洪阳叫进了书房,“在宫中布置人手的事进展如何?”
洪阳眉头紧蹙,道:“宫中防守严密,招进宫的侍女和内侍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不好安插人手。不过奴才已经在想办法,尽快完成此事。”
“这件事不易操之过急,你慢慢筹谋便可。”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有件事需你马上去办。”
“大人尽管吩咐。”
“你去监视周立。”
“大人,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
“我要你亲自去。”司华遥解释道:“不用管他做什么,只需注意他身边可有监视之人,或者杀他之人。”
“有人要杀他?大人怎会有此判断?”
“这个你无需知晓,只要照我说的做便可。”
“是,大人。”
第二日清晨,司华遥照常去翰林院,在路过一条胡同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掀开窗帘一看,是对面也驶来一辆马车,因为对方的马车体积太大,两辆马车不能并行,只能一人退出胡同,让另一人离开后再过去。
这胡同窄,马车无论是掉头,还是往后退,都十分麻烦,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这里离翰林院没多远了,我步行过去,你架着马车回去吧。”
春海应声,道:“是,大人。”
司华遥跳下马车,抬脚往前走去,路过那辆豪华马车时,好奇地打量了打量,发现这马车的装饰很特别,不像是赵国的马车。
想到最近来京都给赵连章贺寿的各国使团,司华遥便释然了,没再逗留,径直往前走。
而就在这时,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司华遥察觉不对,四下扫了一眼,来往的行人突然顿住脚步,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朝着豪华马车就冲了过去。
春海正架着马车后退,被眼前的突发事件弄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司华遥的方向。
司华遥此时已经躲到了一边,看看着那些刺客与马车四周的护卫交手。现在究竟什么状况,他一时也搞不清,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领头的护卫点燃身上的信号弹,‘咻’的一声飞至空中炸开,随后跳上马车,掀开车帘道:“小主,千万不要出来。”
“李将军,外面发生何事?”稚嫩的声音响起,引起了司华遥的注意。
“有刺客行刺,属下定会保护好小主,小主只需待在车中便可。”李欢不再多言,将车帘放下,警惕地看着马车四周的刺客,若有人胆敢上前,他就将人斩于刀下。
突然车帘被掀开一条缝儿,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看模样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外面的景象,渐渐被恐惧取代。
司华遥见状神情一滞,总觉得这小孩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咻咻咻’接连数声破空声响起,几只利箭朝着马车激射而去。
李欢挥舞着钢刀,尽力将长箭斩断,却还是有一只落网之鱼。眼看着那只长箭朝着小不点飞去,司华遥来不及多想,将袖中的匕首甩出。强大的力道将长箭拦腰斩断,车帘后的小不点暂时幸免于难。
李欢看向司华遥,神情不由一滞,这张脸实在太美,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恍惚了一阵儿。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李某感激不尽。”
司华遥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哪知刺客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拿着兵刃便朝着司华遥冲了过来。
第119章
司华遥摆开架势, 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对,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之间的武力值相当悬殊。
春海见状也加入战局, 有了两位高手加盟,他们很快便稳定了局势, 那群刺客见事不可为, 顿时四散逃了出去。
“穷寇勿追!”李欢见状连忙说道:“保护小主要紧。”
一众护卫闻言顿时停下脚步, 再次围拢在马车周围。
李欢掀开车帘朝里看去,道:“小主,您可有受伤?”
“没……没有。”软软的声音里是难掩的恐惧。
“小主别怕, 已经没事了,那些刺客都逃了。”李欢想要安抚,只是本身是武将, 不太会说软话。
司华遥见刺客都退了,看向春海, 道:“你回去吧。”
“是, 大人。”春海转身走向马车。
司华遥刚要走,就听李欢说道:“这位公子留步。”
司华遥转身看去, 道:“还有何事?”
李欢拱手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敢问公子姓名, 改日我等必将亲自登门道谢。”
“不必麻烦, 举手之劳罢了。”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 司华遥不想耽搁,转身就要走。
“哥哥等等。”软软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司华遥不禁顿住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方才那个小不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大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分外可怜。
“小公子在叫我?”
“哥哥救了熙儿,熙儿理应道谢。”
‘熙儿’这个称呼分外耳熟,司华遥的记忆被拉回前世,那个外表胆小怯弱,实则心机深沉的少年出现在脑海,与面前的小男孩慢慢重合,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杏眼,简直一模一样。
司华遥微微蹙眉,不由回想剧情,并未找到楚熙在这个时间来赵国的剧情。而且看他粉嫩又可爱的小脸,以及身边这般多护卫保护,也不像是被欺负的小可怜。难道是他认错了人?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虽然疑惑,可所剩时间不多,他得先去上班,再考虑其他。
李欢没再阻拦,任由司华遥离开。而就在这时,胡同里冲进来一队楚国军士,正是看到信号来支援的人手。
楚真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大步走向楚熙,关切道:“熙儿可有伤着?”
楚熙虽然摇了摇头,可大眼睛里有泪水在闪烁,委屈地说道:“王叔,熙儿怕……”
楚真忙将楚熙抱进怀里,心疼地安抚道:“熙儿不怕,王叔在呢,有王叔保护熙儿,那些刺客不敢再来。”
楚熙趴在楚真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就好似受了伤在呜咽的小兽,分外惹人怜
楚真一边安抚楚熙,一边看向李欢,径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刺客行刺?”
李欢如实答道:“回王爷,末将等驾车到此处,对面也驶来一辆马车,咱们的马车车身较大,两车不能并行,对面的马车便驾车退走,而就在这时,路边的行人突然抽出兵刃,朝着小主的马车冲来。末将见势不妙,便放了信号弹,随后便与刺客缠斗。”
楚真的脸色沉了下来,道:“那马车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
“回王爷,末将以为只是巧合。”李欢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若非那位公子出手相助,小主怕是会有不测。”
楚真有些意外,追问道:“那人可有留下姓名?”
“没有,看他神色似乎有急事。”李欢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那位公子的相貌极好,若再遇到,末将定能认出。”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这事与他的关联,若他的目的只是借此接近我们,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也能说得过去。”楚真思量了思量,吩咐道:“去应天府报官,此事不能善罢甘休。”
李欢犹豫片刻,道:“王爷,末将以为这些刺客是楚国人。”
楚真愣了愣,随即问道:“何出此言?”
“末将是武将,常年在军中,对楚国的练军方式烂熟于心,方才与他们过招,能分辨得出。那些刺客是楚国人,且是军人。”李欢顿了顿,接着说道:“而出手相助那人明显是赵国人,所以末将才会认为此事与他无关。”
楚真将楚熙放下,蹲下身查看地上的尸体,虽然他们刻意做了伪装,却在里衣上露了马脚。得知地上的刺客是楚国人后,楚真的脸色越发难看,道:“本王那几个皇侄还真是活跃得很啊!”
想要对楚熙下手的人,楚真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谁,无非就是楚国中那几个皇子。
“王爷,此事我们该如何处置?”李欢请示道。
不等楚真说话,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队衙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应天府知府李灵午。
李灵午接到禀告,竟有人当街行刺,连忙带人过来查看,没想到竟看到了楚汉王楚真和七皇子楚熙,心里不禁叫苦不迭。
“下官见过王爷,七皇子。”李灵午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楚真眉头皱紧,道:“李大人,这里可是赵国京都,刺客居然在这里行刺,还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是否太过猖狂?”
即便发现那些刺客是楚国人,楚真也不能说,会暴露他们内部不和。
李灵午闻言冷汗直冒,京都城内虽然有城防军,可城中的治安还是归他管,这青天白日地出现刺客,他怎么也推脱不了责任。
“王爷息怒。”事情已出,他只能缩起脑袋当孙子,道:“不知方才对战,王爷这边可有伤亡?”
楚真转头看向李欢,李欢会意,出声说道:“有数人受了伤。”
“万幸万幸。”李灵午悄悄松了口气,道:“不知可否告知下官,方才到底发生何事?”
“王叔……”楚熙软软地叫了一声。
楚真回头看向楚熙,见他两眼泪汪汪,不禁一阵心疼,随后看向李欢,“熙儿受了惊吓,本王要带他回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王爷。”
李灵午闻言并未多说,因为就算他拦也拦不住,只要留下人跟他说明原委便可,“恭送王爷、七皇子。”
楚真没有搭理他,抱着楚熙走进马车,马车缓缓驶出胡同,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李灵午尴尬地调整脸上的表情,笑着说道:“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李欢。”李欢的回答干脆利落。
“原来是李将军。”李灵午拱了拱手,道:“劳烦李将军将方才发生之事,详细地说给本官听。”
李欢也没为难他,将方才发生的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当李灵午听他说出手相救的是一个相貌极好的公子时,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司华遥的脸,在这京都当中能称得上相貌极好的,也就只有他了,道:“敢问李将军可问那位公子姓名?”
“问了,但他并未回答。”李欢也觉得有些惋惜,道:“若李大人查到这位公子的身份,还要劳烦李大人通知在下一声,在下好登门致谢。”
“这是自然。”李灵午笑着说道:“事情原委本官已然知晓,本官定竭尽全力查出刺客所在,给汉王和七皇子一个交代。”
李欢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李欢没在多留,带着人离开。
李灵午吩咐人将刺客的尸首抬回去,又派人在街上查访,这才急匆匆地进了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得禀告赵连章。
司华遥刚来到翰林院,就被蒋冲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阿遥,果然不出你所料,清嫔出事了。”
司华遥一怔,忙问道:“出了何事?”
“清嫔被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这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还有,周立也被夺了官位,永不录用。”
鱼口僖口佂口里·
这样的结果印证了司华遥的猜测,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道:“可知是因为何事?”
蒋冲摇摇头,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姑丈告诫我,不让我多问,看情况应该事关皇家丑闻。”
“难道是清嫔……”
说到皇家丑闻,司华遥能想到的便是周玉清不检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赵连章的。
蒋冲连忙打断司华遥的话,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司华遥点点头,接着问道:“此事除了周家姐弟外,可还牵扯其他人?”
“太医院吴江吴太医死了。”
司华遥的眉头皱起,“吴江?他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自缢。具体为何会死,就不清楚了。”
司华遥提出质疑,道:“真是自缢,还是被人谋害,伪装成自杀?”
“不知。”蒋冲摇摇头,道:“自清嫔怀孕后,吴江便负责给她诊平安脉,在这个节骨眼自缢,应该是畏罪自尽。”
若是畏罪自尽还好,怕只怕是被赵韩青所杀。
“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突来的说话声,吓了蒋冲一跳,忙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江陶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身后。
司华遥虽然思绪有些乱,却也察觉了江陶的靠近,不过两人已经停止了交谈,所以并未出声提醒。
两人行礼道:“见过大人。”
“你们是史官,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在你们离开翰林院之前,不要去参与。”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定铭记于心。”
江陶点点头,道:“去忙吧。”
司华遥和蒋冲没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江陶没有离开,而是走向了司华遥,见他正拿着一本残破不堪的古籍,道:“这是什么?”
司华遥如实答道:“这是一名仵作的手札,里面记录了他做仵作期间,参与过的案件。”
江陶伸手接了过来,那手札上写的字竟出奇得好,不禁多了几分兴趣,道:“库房那么多书,你为何独对这本手札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除了我,没人对它感兴趣吧。”司华遥笑了笑,道:“刑狱与百姓息息相关,下官希望我们赵国将来有一日,能因此少一些冤狱。”
听司华遥这么说,江陶对他的好感更甚,江陶并非迂腐的老学究,相反他博览全书,却有着先进的思想,有颗为国为民的心,只是他不习惯官场的尔虞我诈,不然以他的才华不会只坐到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
江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能有这份心不容易,安心做。”
司华遥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定不负大人所望。”
司华遥原以为江陶会说他不务正业,不曾想竟支持他,面前的这个老者再一次让他改观。
王子俊今天也没来翰林院,赵齐豫的尸体虽然放进了地窖,短暂地保证了尸体的腐烂速度,可依旧惨不忍睹。
赵连章让德辉代表他象征性地过来看了一眼,没曾想刚进门口,那刺鼻的味道就足以让他呕吐不止,捏着鼻子进去看了一眼,仅一眼便吓得他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德辉面无人色地回到皇宫,向赵连章如实地禀告了他看到的场景,不禁让赵连章一阵脊背发凉,忙吩咐道:“你去东宫,把太子请来。”
德辉领命,脚步虚浮地去了东宫。
赵韩青一边走,一边问道:“父皇叫我何事?”
“回殿下,奴才不知。”德辉摇了摇头。
“观公公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殿下关心。”德辉虚弱地笑了笑,道:“不瞒殿下,方才奴才奉命去了一趟晋王府,被晋王的死状吓得不轻。”
赵韩青闻言瞬间了然,道:“父皇便是因此才召见我?”
德辉微微一怔,犹豫着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
赵韩青没有多问,跟着德辉径直来到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赵连章见他进来,慌忙起身迎了过去,拉着来到软榻前坐下,随后看向德辉,道:“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德辉退出殿外,随手关上了殿门。
赵韩青明知故问:“父皇,您这么着急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赵连章紧张兮兮地问道:“青儿,你瞧瞧朕身上可有黑雾?”
赵韩青仔细打量了打量,道:“父皇身上没有任何不妥。”
“可当真?”
赵韩青认真地点点头,道:“父皇乃是真龙天子,有神明护佑,那些邪祟近不了身。”
赵连章闻言长出一口气,紧张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笑着说道:“青儿说的没错,朕是真龙天子,有神明保佑。”
“是啊,就连文曲星都转世来辅佐父皇,足以证明这一点。”赵韩青适时地在赵连章面前帮司华遥刷一刷存在感。
“对对对,青儿说得对,朕差点把他给忘了。来人。”
门外的德辉听到召唤,连忙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你去翰林院一趟,把司华遥给朕叫来。”
“是,皇上。”德辉领命而去。
赵韩青故作好奇地问道:“父皇为何召见他?”
“青儿有所不知,就在方才应天府知府李灵午进宫禀告,言之七皇子楚熙今早遇刺,幸亏一相貌极好的公子相救,才得以化险为夷。朕以为此人应该就是司华遥,所以找他过来问问。”
“遇刺?”赵韩青眉头紧蹙,道:“那七皇子可有受伤?”
“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赵连章也随之皱紧了眉头,道:“不过在天子脚下,又是青天白日,他们竟敢行刺,真是胆大妄为!”
“父皇息怒,好在楚熙没事,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朕有些想不通,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明显是有恃无恐。”
没听到赵韩青的回话,赵连章转头了过去,见他若有所思,不禁出声问道:“青儿在想什么?”
“儿臣在想父皇方才所问,只是儿臣愚顿,并未想出答案。”
见赵韩青脸上浮现愧疚之色,赵连章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着说道:“莫说是你,父皇也没想明白。不着急,青儿慢慢想,等想到了答案,再告诉父皇。”
“是,父皇。”
赵连章去批阅奏折,赵韩青则坐在一旁看书,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殿门被推开,赵韩青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司修撰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吧。”
“是,皇上。”
赵韩青看向门口,司华遥得了命令,躬身走了进来,在看到他时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道:“今日清早,楚国七皇子遇刺,可是你出手相助?”
司华遥原本还以为又是赵韩青要见他,没想到竟是因为早上的事,道:“回皇上,早上臣确实遇到一场刺杀,只是并不清楚被刺之人是谁。”
“你在何处遇到的此事?”
司华遥答道:“古槐胡同。”
“那就没错,遇刺的那人正是楚国七皇子楚熙。”
司华遥并未参加寿宴,不认识楚熙也属正常,赵连章并未产生怀疑。
“当时微臣急着去翰林院,便未曾久留,也没问其身份,没想到竟是楚国七皇子。”
救人于水火,却不求回报,可见其秉性纯良,赵连章笑着说道:“你此番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微臣从未想过要什么赏赐。况且对方是楚国七皇子,在赵国境内理应保护他的安全,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请赏。”
赵连章闻言对司华遥更加满意,道:“不仅有才,还不贪,不愧是青儿看重的人。”
“多谢皇上、太子殿下赏识。”
“来人,司修撰保护楚国七皇子有功,赏金五百两。”
“是,皇上。”
五百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司华遥忙谢恩道:“多谢皇上。”
赵韩青出声说道:“儿臣有些事要请示父皇。”
赵连章转头看向赵韩青,道:“青儿有事直说便可。”
“父皇,司修撰在京都没有宅子,一直是借助在朋友家,儿臣得知消息后,便将名下的一座宅子赏给他。可司修撰担心无功受禄,会招人闲话,一直不肯收。此番他救了楚国七皇子,立了大功,那这座宅子就当做赏赐赏给他,这样他便住得心安理得。”
“还有此事?那司修撰现住在何处?”
司华遥如实说道:“回皇上,微臣已搬进太子殿下的宅子,想着暂时借住,待臣找到宅子后,再搬出去。”
赵连章点点头,道:“今日后,那宅子便是你的,另赏金五百两。”
“微臣谢皇上赏赐,谢太子殿下赏赐。”
赵韩青出声问道:“司修撰,楚国七皇子遇刺时你就在现场,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赵连章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司华遥。
“臣以为行刺之人的目的无非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想挑拨赵楚两国的关系,若真如此,那齐国的嫌疑最大;要么是想在赵国境内杀掉七皇子,以摆脱自己的嫌疑,若是这样,那楚国内斗的嫌疑最大。”
赵连章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道:“那你以为那种可能性要大些?”
司华遥想了想,道:“臣以为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些?”
“哦,为何?”
“如今齐楚两国的使者皆在京都,若用这种方式挑拨,难免会引火烧身,他们应不会这么做。”
司华遥说完又补了一句,道:“当然,这只是微臣之浅见,做不得数。”
赵连章心思深沉,经司华遥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过来,道:“这般说来,是楚国内部不和?”
若如前世一般,楚熙是个不受待见的小透明,断不会发生这种事,可今日他见的楚熙并非前世一般,那就很有可能。
“回皇上,微臣对楚国皇室不甚了解,不过确有几分可能。”
“以你之见,朕该如何应对?”
司华遥答道:“若当真如微臣所猜测,那便将此事交给楚国自行处理,这样既能让楚国领情,也算是一种告诫。”
赵连章赞叹地点点头,“你不愧有状元之才,果真睿智!”
“多谢皇上夸赞。”
论心机,论政治手腕。赵韩青绝对不亚于他,这事赵韩青心中定有成算,却还是将机会留给他,这是怕他爬的不够快?
“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对外声张,你且退下吧。”
“是,皇上。”
赵韩青也随之起身道:“父皇,那儿臣也退下了。”
赵连章点点头,道:“去吧。”
两人相继出了御书房,赵韩青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我有些问题要请教,随我去东宫一趟。”
“微臣不敢当,殿下请。”
正好司华遥也有问题要问他,索性便跟他走一趟。
两人相继上了赵韩青的车辇,很快便来到了东宫,赵韩青挥退小喜子,招呼司华遥入了座。
“不知殿下召微臣过来所为何事?”司华遥率先开了口。
赵韩青反问道:“昨日宫中发生的事,哥哥可听说了?”
见赵韩青问得含糊不清,司华遥便又将皮球踢了过去,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赵韩青无奈地接过话题,道:“昨日宫中举办寿宴,楚国使者献礼黄金蛇一事,哥哥可听说了?”
“听说了。据说那黄金蛇体型巨大,且长有龙角,状似蛟龙,有飞升之兆。”
赵韩青点点头,道:“它头上确实有个鼓包,至于是否为蛟龙,谁也不曾见过。”
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道:“殿下似乎不信这个?”
“我向来坚信的是人定胜天。”赵韩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没了少年的稚气,浑身散发着王者的气息。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现在更加确信赵韩青的身份。
第120章
“听说黄金蛇在宴会上发狂, 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昨日蒋冲和邵阳山都被抽调进宫,寿宴上发生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情, 赵韩青知道司华遥这是在明知故问。
“哥哥说得没错,黄金蛇确实发了狂, 父皇未免出事, 便让众人出了奉天殿, 让锦衣卫喂黄金蛇软筋散。”
“现在都在传殿下能听懂黄金蛇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假的。”
赵韩青的坦白出乎司华遥的意料,“那殿下冒这么大的风险是……”
“是想让父皇更加确信, 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这样我的太子之位便无人能够撼动, 而我也就能护住哥哥。”
赵韩青的眼神过于炙热,让司华遥忘了他如今不过是七岁孩童, 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殿下当时不害怕吗?”
“害怕。”赵韩青的声音软了下来, 道:“当时我害怕极了,只是我一想到哥哥就不怕了。”
司华遥又忍不住看向赵韩青, 那双漂亮的凤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心随之颤动, 道:“既然害怕, 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哥哥是心疼我吗?”赵韩青的眼睛亮了起来, 期待地看着司华遥。
“微臣是在为赵国担忧。殿下是赵国太子,将来的皇位继任者,皇上唯一的子嗣, 殿下可曾想过,若殿下出事, 会是什么后果。”司华遥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赵韩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华遥,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笑弯了眉眼,道:“我就知道哥哥心疼我。”
司华遥心里越发不自在,道:“殿下未曾听微臣说话?”
“哥哥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不是,我能看得出来,哥哥就是心疼我。”
“殿下真是……强词夺理。”
赵韩青见司华遥有恼羞成怒的迹象,连忙转移话题,道:“哥哥可听说了清嫔的事。”
司华遥哪能不明白他在转移话题,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主动提起自己感兴趣的事,也就没再多说,道:“据说清嫔昨日受了惊吓,不过为何会被打入冷宫?”
赵韩青不答反问道:“哥哥可知清嫔怀孕一事?”
“听说了,据说已经三月有余。”
“清嫔怀孕是假,父皇得知消息后,异常震怒,便将其打入了冷宫。”
“怀孕是假?”
司华遥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还以为周玉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赵连章的,不过现在想想蒋冲描述的场景,这样的理由才更贴近事实。
“既然清嫔是假怀孕,为何还敢让太医为其诊脉?”司华遥提出疑问。
“哥哥有所不知,清嫔假孕是她与吴太医合谋,吴太医给了清嫔能让人假孕的药,所以清嫔才能瞒过众人。”
“能令人假孕的药?”
司华遥闻言不由一阵怔忪,前世曾给过赵韩青这种药,用在了马秀兰的身上,而这种药是他让章辙研制,没想到那个吴江竟也能研制得出。
赵韩青仔细观察着司华遥,见他如此表情,更加确信他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是,自她被降为清嫔后,父皇就对她不闻不问,她便到处收买人心,试图打通关系,让周立进入翰林院,只可惜未能达成目的。于是她便铤而走险,想出了这个办法,只要有了那种药,便不会有人看出她假孕的事实。只待怀胎十月,她想办法弄个孩子进宫便可。”
“既然有了那种药,就不会让人查出假孕,为何太医又诊了出来?”
“因吴江整日提心吊胆,唯恐事发连累家人,故而有了悔意,并未去往常那般给清嫔吃假孕药,于是被诊了出来。”
“所以吴江当真是畏罪自尽?”司华遥看着赵韩青的眼睛,他最在意的便是这件事。
自从得知赵小婉是现代人穿越而来,他便仔细问过有关现代的一些事情,知道司华遥在意什么。
“吴江确实是畏罪自尽,他的尸体就在应天府停尸房,哥哥若是有疑问,可以去应天府一趟。”
司华遥闻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道:“那吴江的家眷呢?”
“吴江在自尽之前,将家人连夜送走,现在不知去向。”
“皇上怎么说?”
“父皇本想追捕其家眷,后来在我求情之下,便决定不再追究。”
司华遥点点头,道:“既然他已有悔意,且说出了事实,便不必再牵连其家眷,殿下这么做是对的。”
赵韩青听他认可自己,不禁笑眯了眼睛,道:“哥哥,你看我这么乖,是否有奖励?”
赵韩青并非不想与司华遥说实话,只是怕司华遥接受不了,在两人的隔阂消除之前,他只能选择隐瞒。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道:“殿下是赵国的储君,理应关爱治下子民,而吴江的家眷亦是赵国的一份子,殿下那么做是理所当然,怎能要什么奖励。”
赵韩青就当自己没听见,撒娇地拽住他的衣袖,道:“哥哥,我想吃糖糕,已经有许久不曾吃过。”
“殿下的牙不疼了?”
赵韩青闻言小脸一挎,道:“哥哥,我都有一月未曾吃过点心,实在可怜得很,哥哥就可怜可怜我吧。”
见他如此模样,司华遥不禁轻笑出声,随即又板起了脸,道:“那个……殿下的牙未好,不能吃甜食,这是皇后娘娘的口谕,微臣可不敢抗命。”
“哥哥,哥哥……”赵韩青摇晃着司华遥的手臂,撒娇地叫着。
“殿下若无其他事,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哥哥,你若不答应,我便不让你走了。”赵韩青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司华遥的大腿,耍起了无赖,反正他现在不过是七岁的孩童,不在乎这点脸面。
司华遥看得哭笑不得,若是让旁人知道,曾经一统天下的君王,竟抱着他的大腿耍无赖,定会被惊掉下巴。
“殿下快起来,你可是太子,一国储君,怎么有如此做派!”
“若哥哥答应,我马上起来。”
赵韩青知道他一定会心软,只是嘴硬罢了。
司华遥从东宫出来,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怎么就心软答应了下来呢?
“司修撰稍待。”
司华遥转身看过去,只见小喜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待他走进,司华遥出声问道:“公公脚步匆匆,可是有何急事?”
小喜子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张金票,道:“这是德辉公公拖奴才转交给司修撰的,方才修撰走得急,奴才一转身的功夫,您就不见了。”
司华遥接过他手里的金票,道:“劳烦公公跑一趟,多谢。”
小喜子忙摆摆手,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当不得司修撰一声谢。”
“这样吧,明日我还会进宫,公公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捎来,权当是谢礼。”
小喜子作为赵韩青的贴身内侍,银子自然是不会缺,他再送的话就太俗套,便想了这么个注意。
“当真?”小喜子眼睛一亮。
司华遥点点头,道:“自然。”
“什么都可以吗?”
司华遥笑了笑,道:“只要在京都能买到就成。”
“能买到,能买到。”小喜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奴才入宫前,曾在城西的一个小摊前吃过一碗豆花,老板是个姓钱的老丈,这些年奴才一直念着,只是少有出宫的机会。司修撰能帮奴才买一碗吗?”
“公公有多少年没吃过?”
小喜子想了想,道:“大约七八年前吃的。”
“时间这么久了啊。公公放心,若他还在摆摊,我定给你买来。”
小喜子闻言满心欢喜,行礼道:“那就多谢司修撰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今日运气不错,不仅得了座宅子,还多了五百两的金票,只是楚熙那边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重生或者被穿了?若非这样,他不可能有如今这待遇。
若真如猜想那般,那他来赵国的目的是什么?清早那场刺杀,现在想来或许并没有那般简单。
同样想着这件事的还有赵韩青,他清楚楚熙对司华遥的感情,若楚熙也是重生,那今早的那场刺杀,便有可能是他自导自演,目的就是找理由接近司华遥。
赵韩青轻声说道:“楚熙,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来人。”
赵韩青一声令下,窗外传来响动,紧接着一阵劲风吹过,清影出现在书房内。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派人盯着楚国七皇子楚熙,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清影疑惑地问道:“殿下,可是楚国七皇子有何不妥之处?”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不必多问,我自有打算。”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清影在窗口消失,赵韩青轻声说道:“楚熙,只要有我在,你就没机会。”
司华遥刚回翰林院,蒋冲和邵阳山便围了上来,追问道:“阿遥,你老实说,何时与楚国的人有了牵扯?”
司华遥看着两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我这才刚出宫,消息就传出去了?这传播的速度赶得上现代了。
“蒋大哥,邵兄,你们为何这般问?”
蒋冲解释道:“方才楚国的一位将军来找你。快说,你是何时认识的楚国将军?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今早。其实也算不上认识……”司华遥将今早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他是来感谢你出手相助的?”
“嗯,这次被召进宫也是为了此事,皇上还为此赏了我五百两金子。”司华遥拿出金票给他们看了看。
蒋冲见状笑着说道:“五百两金子?哈哈,阿遥,你这次可是发财了,今儿是否得请客?”
“请客!蒋大哥说去哪儿,我让人去定位子。”
“那就去清远楼,已经许久未去,还真有点想。”自从他们入朝为官,便未曾去过清远楼。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许久未去。前两日陈兄送了两条鳜鱼过来,味道十分鲜美,这次去刚好道谢。”
陈启知道司华遥爱吃鱼,每次收鱼总会多收一些,让人给司华遥送去。
“陈兄就是偏心,怎么不给我送两条,这次去得好好问问。”
司华遥清楚蒋冲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道:“不多说了,赶紧干活,别又被学士抓个正着。”
三人商量好,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傍晚时分,三人相携出了翰林院,刚想上马车,便听到有人叫喊,“司修撰。”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正是今早见过的李欢,正朝他走过来。
待来到近前,李欢拱手道:“司修撰。”
司华遥还礼道:“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李欢笑着说道:“李欢。”
司华遥开门见山道:“不知李将军找我所为何事?”
“今早多亏司修撰出手相助,七皇子特意过来道谢,还请司修撰随我过去。”李欢也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七皇子?”司华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辆豪华马车,道:“劳烦李将军转告七皇子,司某身为赵国官员,见有人当街行凶,出手阻止是应该的,当不得七皇子亲自来谢。”
“殿下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当面跟司修撰道谢。”
司华遥看了看四周,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道:“李将军,你我分属两国,身为赵国之臣,去见楚国皇子,容易引人猜疑。七皇子若当真想要道谢,便不要让我为难。我还有事,不便相陪,告辞。”
司华遥没再多说,微微躬身后,抬脚就走。
李欢看着他背影,不禁有些怔忪,他以为听到他们的来意,任何人都会觉得欣喜,毕竟楚熙的身份在那儿放着,他们拿出的谢礼不可能是小数目,没想到司华遥竟看都不想看,唯恐避之不及。
“司修撰。”
奶奶的软软的声音,成功阻止了司华遥的脚步,转身看过去,只见楚熙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车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若是楚熙不出面,司华遥还可以拒绝和他见面,如今楚熙露了面,若他再走,那就是不识抬举。
司华遥看向蒋冲和邵阳山,道:“蒋大哥,邵兄,你们先上车等我,我去去就来。”
“好。”蒋冲和邵阳山相继上了司华遥的马车。
司华遥转身走向楚熙,来到近前行礼道:“下官参见七皇子。”
“司修撰免礼。”楚熙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司修撰,今日蒙你相救,熙儿十分感激。”
“七皇子言重,那是下官分内之事,七皇子不必放在心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熙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楚熙说着抬头看向李欢,道:“李将军,我说的可对?”
李欢点点头,道:“殿下说的对。”
司华遥将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道:“殿下的谢意,下官心领了,若无其他事,下官还有事,先行告退。”
“司修撰可是不喜熙儿?”楚熙可怜兮兮地看着司华遥。
看着楚熙,司华遥感觉分外熟悉,脑海中浮现赵韩青的脸,虽然两人的相貌不同,但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下官惶恐。”司华遥微微躬下了身子。
“殿下,司修撰也是顾忌两国关系,才与我们保持距离,情有可原。”唯恐楚熙误会,李欢不禁为司华遥说起了好话。
楚熙疑惑地眨眨眼睛,道:“那为何太子哥哥不必顾忌?”
‘太子哥哥’,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怎么听着这称呼如此亲密,两人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与司修撰的身份有差。”李欢解释道。
楚熙懵懂地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是这样吗?”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楚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李将军,你把东西给司修撰。”
李欢应声,走到马车前,从里面抱出一个木箱,重新走回司华遥身边,道:“司修撰,这是殿下给你的谢礼,请务必收下。”
司华遥刚想拒绝,就听楚熙奶声奶气地说道:“熙儿不让司修撰为难,司修撰也别让熙儿……为难,这谢礼请务必收下。”
楚熙在说到‘为难’时,小眉头皱了皱,应该在想如何措词。
司华遥闻言也不好再拒绝,没再犹豫,直接接过了木箱,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楚熙见他收下,顿时眉开眼笑,道:“司修撰再会。”
司华遥微微一愣,看着楚熙转身走上马车,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难道他真的只是来送谢礼的?
李欢朝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司修撰再会。”
司华遥双手抱着箱子,不好还礼,只能微微点头,道:“殿下慢走,李将军慢走。”
车子驶出视线之外,司华遥无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蒋冲见他抱着箱子进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七皇子的谢礼?”
司华遥伸手打开箱子,不禁被里面的东西惊住,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其价值不可估量。不止他被惊住,蒋冲和邵阳山也不例外。
蒋冲砸吧了砸吧嘴,道:“这个楚国七皇子出手真是大方,这里面的每一样都是精品,拿出去怎么也得卖个几百上千两,这要折算下来,还不得几万两银子。”
邵阳山认同地点点头,道:“看来这个七皇子在楚国十分受宠,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蒋冲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楚皇目前有七个皇子,这七皇子是最小的一个,看来也是最受宠的一个。”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然那么受宠,为何他那么小的年纪,楚皇竟舍得他长途跋涉来赵国?”
“是啊,从楚京到京都何止千里之遥,这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到的,七皇子满打满算也就四岁,这么小的年纪确实不容易。”
这也是司华遥想不通的地方,若楚熙和赵韩青一样是重生的,那他应该了解前世的剧情,最要做的是在楚国韬光养晦,发展势力,而不知千里迢迢来到赵国。还有他之前和李欢的互动,十分自然,看不出任何演的痕迹,若当真是演的,那他的演技真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蒋冲见司华遥在发呆,伸手将箱子合了起来,道:“带着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实在是招人惦记,咱们还是别去清远楼了。”
司华遥回神,笑着说道:“都已经和陈兄约好了,若是不去,岂非言而无信。若是蒋大哥担心这东西被人惦记,待我们到了清远楼,我便让春海送回宅邸,没有哪个贼能从他手中抢走东西。”
“说的也是。”蒋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才上任多久,阿遥就赚了这么多银子,一跃成为咱们之中最有钱的那个,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以前是我没钱,总占蒋大哥的便宜,现在我有钱了,欢迎蒋大哥来占便宜。”
“虽说这话听着顺耳,可我怎么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司华遥闻言不禁有些好笑,道:“难道蒋大哥还有受虐倾向,不被占便宜,心里就不舒坦?”
邵阳山玩笑道:“哈哈,没想到蒋兄竟还有这种癖好。”
蒋冲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哎呀,竟然被你们发现了。”
马车停在清远楼门口,司华遥将箱子放在车上,让春海架着马车回府,待一个时辰后再来接他便可。
他们刚下车,陈启便迎了出来,道:“蒋兄、阿遥、邵兄,你们来了。”
蒋冲率先打招呼道:“许久未见,陈兄风采依旧啊!”
“哪里比得上蒋兄,快里面请,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陈启招呼着三人进了门。
“陈兄,前几日你让人送来的鳜鱼真是肥美,我一顿一条都不够吃。”
“阿遥若是喜欢,明儿我再让人给你送去。”
“自我搬家,陈兄就去过一次,明儿若是空闲,不妨到我那儿坐坐,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不能总让陈兄破费。”
“不过几条鱼,阿遥不必跟我客套。”陈启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明儿我确实得空,那就去阿遥那儿坐坐。”
“成,陈兄想吃什么,我让人提前准备。”
“食材不用阿遥准备,这儿都是现成的,我想吃什么,便带什么过去,省事又方便。”
蒋冲玩笑道:“陈兄,你去别人家去做客,连食材都自备,既省事还省钱,待我搬了家,也定请你去做客。”
“哈哈,成,若蒋兄搬家,便通知我,我定登门拜访。”
四人来到雅间门口,陈启快步上前,将房门打开,招呼他们进去,随后便各自落了座。
“前几日我收了些好茶,味道十分不错,我让他们拿上来,给你们泡一壶尝尝。”
“好茶?什么茶?”
蒋冲除了好酒,就是好茶。
“顶级毛尖。”陈启边说,边吩咐伙计去拿茶具。
蒋冲感兴趣地说道:“那我得好好尝尝。”
很快,伙计便拿着茶具走了进来,蒋冲见状一阵手痒,起身说道:“陈兄坐着,我许久没好好泡茶,今日便由我来。”
陈启见状重新坐了下来,道:“成,那就劳烦蒋兄了。”
蒋冲一步一步地泡着茶,司华遥则在一旁和陈启聊天。
“阿遥,听闻周立被免了官,不知是真是假?”
“消息传得挺快啊。”司华遥笑了笑,道:“没错,周立确实被免了官,而且是永不录用。”
“我这儿来往的客人不少,各行各业,形形色色,有什么大事小情,传得都快。”陈启顿了顿,好奇地问道:“周立这是犯了什么事?”
蒋冲率先出了声,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事关宫中的贵人,陈兄还是不要问得好。”
听蒋冲这般说,陈启愣了愣,随即也猜到了五六分,道:“既如此,那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司华遥笑了笑,道:“陈兄只需知道一句话便可,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邵阳山出声说道:“周立之人品实在不敢恭维,若当真让他当了大官,将来必是隐患。如今他被免官,与百姓而言是好事,”
“邵兄说得没错。周立确有才华,输就输在人品,傲慢无礼,嫉贤妒能,不择手段,这种人活该落得现在的下场。”
自司华遥考上状元,那些流言就没断过,司华遥不在意,但他身边的朋友心里不舒坦,若不是司华遥拦着,那周立早就被人装麻袋打闷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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