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丁芽没想到舒池回来会拎着这么多东西。
连早上被她带走的狗都无处安放, 自己叼着狗绳跟在舒池的脚边,场景看上去格外好笑。
丁芽迟疑地问:“你这是办……办年货呢?”
女人摇头:“你妈妈要是晚上来吃饭,还有菜。”
丁芽沉默了几秒, 说:“我们三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吧?”
她一边帮舒池解放双手, 一边把?拖鞋踢给她。
这时候才?到中午的饭点,小?狗一向习惯了吃自助狗粮,也没搭理自己的主人。
丁芽看舒池神情凝重, 和?自己说话都有明显的呆滞, 仿佛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她想象中成人的确定关系后的甜蜜日常没一个实现,因为她找的对象好像陷入了巨大?的焦虑中。
舒池会焦虑,丁芽有点想笑。
小?狗吃了狗粮趴在狗窝里看丁芽, 丁芽在整理购物袋的东西,她说:“买了好多肉啊。”
舒池:“嗯。”
丁芽又翻了翻, 问:“这又是什么?羊排?”
舒池:“熬个汤。”
丁芽嘶了一声, 又翻出一包:“那这些?呢?鸡肉?”
舒老板:“给狗做饭。”
……
丁芽的冰箱从没这么满过?, 差点还关不上。
舒池拿着食材去做饭的时候,丁芽走过?去, “不用害怕, 我妈妈你见过?的。”
舒池站在池子边择菜, 嗯了一声。
丁芽的厨房是开放式的, 油烟机都很干净,一看就没怎么做过?饭。
大?概是感受到了丁芽极力的平复心?情,舒池还是解释了一句:“不一样?的。”
丁芽问:“哪里不一样??”
她坏心?眼?地凑过?去, 在舒池转头的时候踮起脚。
舒池下意识地后退, 丁芽整个人勾住她的脖子:“舒池, 你好容易害羞啊。”
舒池的手湿漉漉的,也没搂她, 就着这个姿势问:“有吗?”
丁芽笑着问:“以前有人这么对你吗?”
舒池被丁芽从边上勾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带停,她动作麻利,仿佛丁芽一点也不碍事,也不会说让丁芽放手的话。
能和?她靠近,真好。
舒池在心?里想,头还是摇着的。
丁芽好像有说不出完的话,出不完的声音,像是椰子被撬开后晃荡出来的椰子汁,香醇又清甜。
舒池早年跟井羽绮还在摆摊的时候俩人喝过?酒瞎聊过?。
那种时候多半是井羽绮说,她说舒池你这人那么不爱说话,以后就得找个话多的。
“不然俩不爱说话的,凑在一起那得多安静。”
“要是有个小?孩也很安静,那就完蛋了。”
井羽绮这人就爱幻想。
舒池就从没想过?孩子,也可能是那段乍然而?起倏然结束的感情点燃了她的那根线,即便熄灭后,余烟也能烧出一些?别的意识。
舒池从小?到大?见惯了男女的搭配,那个小?地方一点异端都是谈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多说不得,又很多能乱说。
从厂里出来后舒池做过?学徒,送过?外卖,在大?学校园里穿行的时候瞥见香樟树下接吻的女孩,差点把?车骑到湖里去。
她的世界在那天被那个吻劈开了混沌,也让她下意识没反驳网上[豆芽]给她的称呼做了解释。
女人和?女人,也可以这样?吗?
舒池为此沉默了好久,她没地方问,只能用网吧保洁室那台破电脑查。
同性恋。
再后来她遇见井羽绮,也没吐露过?。
井羽绮却?好像都懂,即便插科打诨,却?能完美地戳中舒池的心?思。
找个话多的。
豆芽那样?的吗?
可是我和?她没有缘分。
没了豆芽,却?有一个丁芽,鲜活的丁芽,闯入我的生活。
舒池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飘然的,“没有,你是第一个。”
水声里她洗完菜一边准备别的菜,丁芽就黏在她身上,舒池走一步,丁芽就走一步。
舒池很是无奈,问:“你这样?不难受吗?”
丁芽冒出一声鼻音,然后说:“不会啊。”
“你现在就烦我了?”
这话听起来还有点无理取闹,舒池摇头:“我很喜欢。”
丁芽脑子在这个瞬间空白?一片。
真是糟糕,我总是因为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心?动。
舒池也不是承受不了丁芽的重量:“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一下,我等下炒菜了会撞倒你的。”
她的袖子往上撸,手臂线条跟丁芽这种不一样?,很是紧实。
丁芽想到那年这人在面馆,又听说她摆过?摊,问:“你以前一个人摆摊卖小?面,来得及吗?”
舒池:“来得及,动作快点就好了。”
“那时候绮姐也在。”
丁芽想了想,隔壁摊,也难怪这俩人关系好。
舒池似乎是怕丁芽多想,补了一句,说:“我只喜欢你。”
丁芽吃着舒池洗好的葡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嗯了一声。
她差点脱口而?出。
我是豆芽。
可是不行。
好像什么时候都不行,在这个时候丁芽甚至想隐藏这一段过?去。
舒池太好了,好到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隐瞒是伤害,坦白?是伤害。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说。
“怎么了?葡萄很酸?”
舒池在的酱肉过?程中看了一眼?丁芽,发现对方像是要哭了。
丁芽露出一个笑:“刚开始有点酸腮帮子。”
“没事。”
舒池浑然未觉,吃完饭后她跟丁芽还窝在一起看了部电影,傍晚的时候带着狗狗去外面公?园溜了一圈。
她很少?拍照片,今天却?偷偷拍了丁芽好几张,没设成屏保,却?当成了主屏幕的锁屏。
像是很多谈恋爱的情侣都要完成的步骤,好像有了归宿一样?。
“晚上呢?晚上吃什么?”
丁芽跟着小?狗从那边跑过?来,小?区外面不远处有个小?型公?园,小?狗蹦蹦跶跶,丁芽也跑得慢,嘻嘻哈哈的。
舒池:“饿了?”
她站在路灯下,天气冷,又没有太阳,天色也黑得快。
正好这个时候路灯亮起,在丁芽看来是一瞬的时间,舒池被笼罩了暖色的光,如同寒冬的一团火,引得人非要趋之。
丁芽:“不要说得我好像很容易饿一样?啊!”
她嘀咕了一句:“我就是问问嘛。”
嘴上是这么说,但丁芽也很期待。
因为中午舒池没做面,她自己揉面,不买半成品,说是晚上再试试。
当年的手擀面摊粗面细面都有,手工面馆也有很多花样?,要做刀削面也没问题。
丁芽早就不记得那碗面是什么味道,她只记得自己的震惊和?失望。
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守住秘密,好好跟舒池恋爱。
即便卑劣,即便隐瞒。
“我也很想下面给你吃。”
舒池伸出手,拉住了丁芽,却?没想到丁芽抱起狗笑出了声,边走变笑还差点岔气。
舒池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笑成这样?,有些?疑惑。
丁芽:“这句话,好那个诶。”
“虽然是老梗,你说出来更……哈哈哈哈哈!”
舒池又自顾自地念了一遍,没懂。
丁芽指了指,舒池明白?过?来,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
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都沾了点焦急。
调戏舒池,真的很有意思。
丁芽:“没关系的,毕竟我们刚开始谈,这种事也很正常,我害怕久了咱俩对彼此都没感觉呢。”
她也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抬眼?看着舒池:“今天要对我凶一点。”
舒池:“我真的没有。”
丁芽还在笑,她笑起来神采飞扬,即便不化妆也给人一种扑面的鲜活。
像是春风拂过?大?地,舒池都要被吹得焕然一新。
丁芽抱着狗边跑边说:“我们舒老板还是太死板,有些?东西啊是可以换个姿势的……”
有人经过?,丁芽也不避讳:“比如我们跑步,也可以倒着跑是不是,要是在床上……”
舒池终于?恼羞成怒,她跑过?来,丁芽尖叫一声,也抱着狗加速。
她俩一前一后,都跟少?女时期无关,跑起来倒是比牵手谈恋爱的高中生还形象。
丁芽到底体力不行,一下就被舒池抓住了。
舒池把?她连人带狗地搂紧怀里:“这种话不要在外面说。”
丁芽无辜地眨眨眼?:“不是健康运动吗?舒老板你真是的。”
她的声音即便掐出嗲来,舒池也不会把?她跟网上的豆芽联想到一起。
丁芽是独一无二的,她想。
“可以在家里说。”
舒池捧起丁芽的脸,在丁芽闭上眼?以为自己要被亲的时候舒池松开手,她干脆得大?步往前走。
丁芽被耍了,愤愤地追上去:“家里?谁家啊?你给我说清楚!”
舒池转头:“我是你的,你家就是我家。”
她看了眼?丁芽怀里的小?狗,“我的地位要比它高。”
这话有些?幼稚,但不妨碍丁芽觉得这样?的舒池可爱。
她很难不去想象,如果舒池继续上高中,然后考上了大?学,她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我在上学的时候就遇见她呢?
她是学校里选修课会碰到的沉默学姐吗?
丁芽把?狗塞进她的怀里,“那你和?云宝说。”
回去的路上舒池都在跟狗宣誓主权,心?情却?很好。
但舒池的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在她抱着狗捏着爪走进单元楼的时候,丁芽看见了等电梯的女人。
丁芽的声音装出了惊讶,问:“妈,您怎么在这里。”
杨婕背着包转身,看见丁芽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你从哪里回来啊?”
舒池刚关上门,就听到了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然觉得杨婕这句话凉飕飕的。
丁芽完全不怕,她抱住杨婕的胳膊:“跟舒池去遛狗了,她今天在我家吃饭。”
杨婕看了眼?走上来的女人,舒池的外套很长,但并没有显得她臃肿,小?狗窝在怀里,冲杨婕叫了一声。
舒池也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她和?第一次见面看起来稍微热络了一些?。
杨婕想到上次这俩人给她感觉的不熟,现在都能串门,那估计是挺熟的了。
她也没多想,毕竟舒池给她的印象还不错。
后来丁芽又说是合作方老板,看对方年轻轻,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很厉害。
杨婕笑眯眯地说:“你好。”
坐电梯上来的时候电梯里杨婕一直在跟舒池说话。
女人本来说话声音就很温柔,舒池这种很早出来打拼的类型,虽然话少?,但也算不上怕生,杨婕说几句,她也能回。
走出电梯的时候,杨婕像是随口问了一句:“舒池你知道我们丁芽在跟谁谈恋爱么?”
第52章
杨婕看脸就是那种好脾气的?阿姨, 身段也?好,声音也?好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舒池就对她挺有好感的?。
但这种好感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压力, 舒池有点?不敢看她。
丁芽已经进去了, 她给杨婕拿了拖鞋,一边把?舒池往里一拉,“她知道, 我不让她告诉你。”
舒池顿时?就闭嘴了。
丁芽已经看出了这个人的?老实深入骨髓, 估计长这么就没怎么撒谎过。
杨婕看了眼丁芽:“你这样妈妈要生气了。”
丁芽:“我都告诉你我恋爱了,不然还不告诉你呢。”
她从善如流地跟妈妈拌嘴,舒池早就悄无声息地去厨房做饭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杨婕叹了口气:“我担心你啊。”
丁芽嗯嗯两声:“我知道您担心,才说的?。”
她那张脸微微抬眼看向?杨婕, 眸光流转, 笑起来?的?酒窝都能?甜到?人的?心坎去。
杨婕一肚子的?教训话又说不出口了。
她持怀疑态度, 丁芽的?眼光多高做妈妈的?当然知道。
“那你给我说说,哎呀我带来?的?香肠刚才小舒拿走了是吗?我说给你做完饭的?……”
杨婕惊呼一声, 才发现自己漏掉了这个来?丁芽家做客的?朋友。
丁芽:“我说了她做饭。”
杨婕拍了她一下?, “怎么能?让客人做饭呢。”
丁芽笑了一声:“客人什么啊, 是我朋友啊, 你不懂,我们年轻人的?关系你还是看得太肤浅。”
但丁芽拉不住杨婕,眼睁睁地看着杨婕走去厨房。
厨房那么小, 一个人转身都够挤了。
丁芽想:舒池你给力点?啊。
丁芽完全不打算去帮忙, 她去洗了个手?, 很干脆地去拿碗筷了。
厨房里舒池准备做手?擀面,水还没开, 站在她身后让她特别?不自在。
杨婕问?舒池:“小舒你还会做面条啊?”
她以前来?丁芽这厨房空得就剩下?女儿买的?一堆漂亮盘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摆件。
舒池嗯了一声。
如果是生意,舒池早就不会忐忑了,偏偏在面对这种有些家常的?问?话,她总是不知所措。
女人又问?:“是丁芽让你来?的?吗?这孩子自己总是吃外卖,现在还使唤起朋友来?了。”
杨婕看她的?动作特别?娴熟,还夸了一句:“你这手?艺不一般啊。”
舒池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之前干过这行。”
赚钱的?行当本来?不应该分高低贵贱,但舒池闯荡社会这么多年,仍然在某种时?刻会和[体面]矛盾,能?精准捕获对面人对自己的?情?绪。
杨婕很是惊讶,问?:“你不是开公司的?么?”
她也?觉得一个人干站着不好,看舒池擀完了面要去炒葱姜蒜,撸起袖子就要帮忙。
女人麻利的?样子跟丁芽完全不一样,舒池又无法拒绝,愣是让杨婕挤进来?了。
她只好站出来?了一些,轻声说:“开公司之前摆过摊。”
杨婕看了眼她的?脸,“之前?小舒现在有对象么?”
舒池把?面下?了盖上锅盖,嗯了一声。
站得近了,杨婕更能?看清女人脸上的?疤。
人多少都爱看脸,第一次见到?杨婕就注意到?舒池的?这道疤,这也?是为什么她仍然记得舒池的?原因。
毕竟女孩脸上有疤的?少见。
舒池姿态从容,完全不扭捏,看着也?稳重,对人又礼貌,初看杨婕还是挺有好感的?。
丁芽这人表面看着活络,本质上不太爱搭理人,一张嘴机灵也?没什么用。
交朋友不难,难的?是维持。
丁芽上大学之前,杨婕还和老公发愁女儿会不会又孤零零地过四年。
小女儿之前的?同学很多,也?有一起上下?学的?,但杨婕从没听丁芽说起学校趣事?,也?没什么我要和同学出去玩的?话。
她从小就学会了独立,大部分事?情?一个人也?可以做。
周末也?可以一个人看书做手?工,不需要过多的?交流,混在人群里也?就是个平凡的?学生。
杨婕也?知道女儿就是天生的?不亲近人,还是乍看好相处的?不亲近人。
像是学生时?代就深谙社会人的?交往方式,不交心不会被伤害也?不要太多的?快乐。
跟哥哥丁树青招猫逗狗的?学生时?代比,丁芽让人放心很多。
这个问?题让舒池的?手?抖了抖,但她捏着锅盖,没看出什么问?题。
杨婕也?知道这问?题不好答,她笑了笑:“是阿姨烦人了,你快和我说说手?擀面要怎么做才更劲道。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在家做饭也?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菜。”
这个问?题是舒池可以说的?环节,丁芽在外面,看了几眼。
心想:可以啊舒池,这都聊上了。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亲哥——
完全没问?题。
丁树青秒回?:什么情?况啊?
丁芽:妈不知道啊,现在和我女朋友一起做饭给我吃呢[可爱]。
她发的?表情?结合语境特别?欠,丁树青看得无奈又好笑。
倒不是丁树青想泼丁芽冷水,就算丁芽真的?跟舒池定下?来?了,杨婕那边能?过得去,父亲那边还是很难的?。
但现在丁芽发来?的?表情?有种张牙舞爪的?嚣张,丁树青想:算了,哥哥也?要做点?事?。
丁芽没等多久,手?擀面就好了。
把?面端出来?的?是杨婕,舒池还在里面做菜。
丁芽问?了句:“还要做别?的?吗?”
舒池:“你妈妈都来?了。”
杨婕的?厨艺仅限于炖汤,他们家掌勺的?一向?是父亲,只不过父亲以前也?忙,母亲大部分的?时?间都忙工作。
孩子的?饭菜都是专门?的?阿姨做的?。
有些材料舒池下?午就备好了,等做好摆上桌的?时?候也?不算太晚。
“小舒手?艺真好,”杨婕笑着看向?舒池,又你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已经在拍照了,“你还不学学人家。”
丁芽笑着回?嘴:“我不学,饿不死的?。”
她看舒池又要转身,很自然地拉住舒池的?衣服:“又干嘛去?”
舒池:“洗手?。”
杨婕看了眼舒池的?背影,又看了这满桌的?菜,“你什么时?候跟人家这么好了?”
丁芽对手?擀面表达了高度的?赞扬,一边轰炸沈穆的?微信炫耀。
沈穆以表情?包回?敬。
丁芽:“就是合作,然后俩公司老有活动,元旦也?一块玩的?。”
她也?没撒谎,跟舒池纯粹是工作有来?往,只不过丁芽每天骚扰,到?团建的?时?候变本加厉而已。
杨婕感叹了句:“小舒人真好,完全没大老板的?架子。”
丁芽笑嘻嘻地回?:“是啊是啊,找对象要找这样的?对吧?”
舒池刚擦完手?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杨婕:“是啊,但小舒是女孩。”
丁芽:“女的?怎么了?”
她一边喝面汤,一边给杨婕夹了块蛋黄南瓜:“尝尝,昨天我和舒池去餐厅吃过这道菜,她今天就做出来?了。”
舒池坐下?的?时?候丁芽乐呵呵地靠过来?,“就算我想,舒池也?看不上我啊。”
大概是舒池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我是正经人”的?气息,杨婕也?知道不该开玩笑,嗔了丁芽一眼:“别?这样。”
丁芽撞了一下?舒池的?肩:“你会生气吗?”
舒池叹了口气。
杨婕:“你看看,你把?人给折腾的?。”
舒池:“阿姨,吃饭吧,赶过来?一趟也?挺累的?,今天就回?吗?”
丁芽:“吃完饭就走了吧?”
杨婕:“我还没吃呢就赶我?”
丁芽又笑开了。
杨婕也?笑,对舒池说:“我女儿就这样,没大没小的?。”
舒池压根没有这种松弛的?母女关系,她的?父母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妈妈跟女儿也?没什么话说。
她有想过,就算自己没变成?哑巴,可能?也?和现在一样。
舒池:“关系很好。”
杨婕听她说前几年摆过摊就隐约感觉这孩子可能?家里不太好。
这个时?候她问?了句:“小舒是哪里人啊?”
丁芽替她回?答了。
杨婕:“那有点?远啊。”
舒池点?头。
杨婕:“不过现在交通也?方便,飞机一下?就到?了。”
她看舒池也?没有因为自己说之前干过什么而不高兴,但始终是不健谈的?人,很难主动拉起话题。
杨婕来?也?不是为了舒池,饭吃到?一半她还是忍不住问?丁芽:“你那个男朋友什么情?况啊?是本地人吗?”
丁芽吃面吃得很开心,“不是啊。”
舒池对着自己做的?饭都难以下?咽,纯粹是紧张的?。
杨婕:“那是哪里人?”
丁芽咬着一块蛋黄南瓜,眯着眼说:“舒池那边的?。”
舒池的?鞋在桌下?撞了撞丁芽的?鞋。
杨婕:“啊?这么远啊?”
丁芽:“远怎么了,刚还说飞机很近呢,而且她在这上班啊。”
她还顺带夸了舒池的?面:“好好吃啊舒池,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这话在这个时?候说起来?完全没问?题,但偏偏舒池的?心像是被击中了一样,她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
作用出一股冲动,她想牵丁芽的?手?。
杨婕像是也?没在意,继续追问?:“在这?干什么的??”
丁芽:“开公司的?。”
杨婕追问?:“那多大了?长什么样,给妈妈看看照片。”
丁芽:“和舒池一样大,长得很……很可靠。”
她摇头,“妈,我又没要结婚,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就是谈个恋爱啊。”
丁芽看向?杨婕,“我刚上大学你还让我别?太早谈,结果毕业就叫我相亲,哪有这么快的?。”
她的?口气带着抱怨,“就算是结婚,也?要我喜欢吧,我知道你和爸爸为了我好。”
舒池一句话没说,她想的?是那句谈个恋爱。
那真是太糟糕了,对丁芽来?说只是谈个恋爱。
我却已经开始妄想和她共度余生。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还能?听到?点?外面小孩的?声音。
谁家在大喊衣服掉了,又有谁在教孩子写作业情?绪激动吼了出来?,也?有隐约的?狗叫声,屋里的?云宝都下?意识地探出了脑袋。
舒池住的?地方还没那么多人入住,周末能?听到?的?就是装修的?声音。
下?班回?来?很安静,灯都没几盏,单元楼的?公共区域特别?空旷。
她一开始买房,是觉得买个家。
毕竟这么多年她从通铺到?保洁室的?床板到?出租屋的?窄床,她都没什么东西?。
每次换个地方行李箱都装不满,像是习惯了漂泊,也?习惯了自己是个流动人口。
舒池的?户籍转到?了荆市,也?有了房子,在这个时?候却意识到?,也?不是买房了就有个家了。
她还是渴望有人陪伴的?。
杨婕还是很操心,说:“话是这么说,但妈妈还是担心。要是你被人骗了怎么办?而且你说那个人学历不高,这怎么行的?啦?”
丁芽吃得很香,加了辣油的?手?擀面让她满嘴都是,才刚伸手?舒池就把?纸巾递了过来?。
她顺势反问?亲妈:“学历高就一定代表人品好?”
丁芽又叹了口气,抿了抿嘴说:“她都能?做到?自己白手?起家开公司,很厉害的?。”
“我要像她一样家里不管,十几岁出去打工,肯定不会这么……”
舒池看上去闷头吃饭,眼眶却泛酸了。
我原来?这么厉害吗?
被人夸,是这个感觉啊。
第53章
杨婕站的角度不一样, 她听丁芽这么说反而更不放心了:“那你喜欢他哪里??指不定?他对你的好?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呢?”
丁芽之前从没和家里?说她谈过恋爱,前男友那一段甚至可以约等于无,丁芽都懒得?开口。
这个时候她很明?白杨婕的意?思, 一只手放下筷子, 伸到桌下,去拉了拉舒池的衣服。
舒池低着头,不明?其意?。
丁芽却拉过她的手, 在她掌心写字, 一边说:“喜欢她对我?的认真。”
她在舒池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喜欢。
舒池浑身上下都仿佛被电击过一般,酥酥麻麻的。
她很想抓住丁芽的手,却还是没握住。
丁芽捧着脸看?着杨婕说:“妈, 你想想小俏姐,她今年离婚了。”
“还有小陈阿姨, 她和你差不多大, 叔叔出轨, 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去年才又重?新?开始的。”
“我?知道你不是催我?结婚, 可是像小俏姐的丈夫也?是你喜欢的那种啊, 名校毕业, 长得?也?帅, 双职工家庭,自己又是铁饭碗,是没什?么压力吧?”
小俏姐是丁芽一个单元楼的, 比丁芽大三岁,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丁芽顶多是长得?可爱嘴甜, 对方成绩都是全市前几的。
这样的人生模板,就连结婚也?要万无一失, 谁看?了都要说天作之合。
结果今年离婚了。
感情不和,还闹得?很难看?。
杨婕叹了口气:“那是个例。”
丁芽:“但我?不想后悔啊妈妈。”
她撑着脸,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天真烂漫,舒池默默地去切水果,完美?地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杨婕倒是很清楚,点了点丁芽的额头说:“我?说不过你。”
丁芽:“妈妈是因为很想我?过得?好?才说不过我?。”
她笑?了笑?,又看?向把切好?的水果端上来的舒池,“是吧,舒池姐姐。”
舒池点头。
丁芽的作风一向是这样,四两拨千斤加上嘴甜,很容易糊弄人。
杨婕看?向舒池:“那小舒呢,有没有谈过恋爱啊,你这个年纪,父母应该也?催过吧?”
舒池能看?出来杨婕不是一般那种封建的家长,也?没有□□的个性,就是在这方面操心。
小地方的人大部分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一般就是催结婚。
人生按部就班,读书工作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孩子结婚帮孩子带孩子……
循环往复也?算是一种小康人生,一些人还不一定?能得?到,至少舒池就没这么平顺,她连书都没念完。
“之前没谈过,家里?当然催过。”
她坐在丁芽边上,问了句:“吃饱了吗?”
丁芽点头:“很好?吃,下次再?给我?做呗。”
她口气也?是一点也?不客气。
杨婕总觉得?这个气氛特别奇怪。
有点像家里?那个大的跟儿媳在一起的感觉。
杨婕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小舒你父母不着急啊?”
舒池嗯了一声:“着急,我?十六岁岁他们就给我?张罗了。”
这话说完杨婕愣了愣,“十六岁?不是上学?的时候吗?”
舒池没急着收碗筷,她拿了一壶新?泡的花茶上来,一边说:“我?没上过大学?,很早就出来打工了。”
杨婕啊了一声,她想到舒池说的老家,那个地方确实是打工大省,早婚率也?很高。
舒池倒是没什?么难过的。
丁芽一居室的餐桌顶上的灯跟茅草一样,投出的光也?像是被切割过。
洒在舒池身上的光芒仿佛都支离破碎,她的人生却是她从支离破碎拼凑起来的「还算可以」。
杨婕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她对舒池的印象多半来自丁芽,但丁芽也?只是在偶尔打电话的时候提到工作的时候捞一嘴。
以至于杨婕对舒池的印象很突兀,从送狗的陌生人,到合作方老板,再?到丁芽给她过生日的关系。
这个孩子身上确实有一股厚重?感。
这个时候杨婕听舒池嗯了一声:“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丁芽饭后又吃起了水果,果盘是现切的,完美?展现了舒池的手艺,但丁芽吃得?很多,舒池拿走了她的竹签,递过来一杯茶。
丁芽也?接下了。
这样家庭的孩子,确实体贴一点。
杨婕想完又觉得?自己离谱了些,丁芽的对象又不是舒池。
“那你在这边之后很少回家吗?”
舒池点头,“有事或者过年回一趟。”
她提到家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那种颠簸很多年的人,早就没什?么期待了。
没上过大学?,高中辍学?去打工摆摊……
杨婕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拉住了舒池放在桌上的手,“跟家里?关系好?吗?”
舒池被抓住手,有点讶异,女人的手很温暖,握住的时候不像丁芽那样,反而有种包容的感觉。
舒池都忘了被母亲安慰是什?么感觉了。
她的妈妈是个纯粹被生活磨平的人,舒池对她情绪最大的印象就是妹妹死的那一天。
可是对方第二天又恢复了原状。
舒池哑了,说不出话,那时候她也?写不了几个字。
但她知道妈妈知道,可是一个生命的逝去仿佛如同?一颗沙子洒在池塘,沉下去也?无人知晓。
浅沙也?被当做是沉底的底沙。
没人愿意?去分辨,也?可能是心知肚明?的糊涂。
舒池:“还可以。”
她对杨婕露出一个笑?,似乎对这样的温度受宠若惊。
丁芽见过这种笑?,但现在她坐在身边,看?舒池的小心翼翼只觉得?心疼。
这个人是吃过多少的苦,才会?因为一个触碰就露出想哭的表情呢?
舒池看?上去就不像是爱哭的人,结果杨婕哭了,她的眼?泪倏然落下,吓得?舒池猛地站起来去找纸巾。
丁芽:“你面前呢。”
她看?着自己亲妈,好?笑?又感动,又想:怎么办啊,怎么说啊。
“我?光想想就不容易,白手起家啊小舒,很辛苦吧?”
杨婕拍了拍舒池的手,一边看?向丁芽:“我?们丁芽就不一样了,不好?好?学?习,人也?懒,高三还成天玩电脑,差点大学?都考不上,又复读一年才考上。”
想到这段杨婕还是叹气,舒池有些诧异:“玩电脑啊?”
她看?了眼?丁芽,想到对方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网恋经历。
之前是同?病相怜,现在却有点酸。
一点点。
舒池心想:我?要大度,我?自己也?这样。
丁芽却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急忙说:“别提了,都过去了,真是的,还翻旧账呢。”
杨婕似乎对她的不省心记忆犹新?,她向来没享受过参加女儿朋友聚会?的场合。
丁芽上大学?她去送东西,也?就见过沈穆。
沈穆嘴甜,但年纪小,远远没舒池这种让人想拉着聊天的冲动。
就算不接茬也?有种这人是会?认真听的感觉。
杨婕:“说到这个玩电脑啊,我?那时候和她爸工作很忙,结果发现这孩子零花钱用得?特别快……”
丁芽:“妈!”
杨婕:“你别管我?。”
舒池都要被这俩母女逗笑?了,她给这俩人添了茶,一边问:“怎么了呢?”
丁芽很少和她说以前的事,主要是她俩也?没说得?那么多。
了解一个人往往从亲近的人身上听最好?。
舒池一开始还很紧张,现在又觉得?这样的机会?要好?好?珍惜。
杨婕已经陷入了回忆,口气倒是没什?么抱怨的:“给她的零花钱本来就比别的小孩多,她看?漫画、买杂志也?就算了,还在游戏里?充钱。”
舒池点头:“我?知道,充钻这些。”
杨婕笑?了:“你们年轻人就是懂,她还玩换装游戏呢,不过小女孩,也?正常。”
舒池愣了:“换装游戏?”
丁芽根本来不及阻止,杨婕已经说完了。
她一只手捧着茶杯,原本平静的心跟沸腾一样,甚至紧张到腿麻。
杨婕想了想当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就各种各样小裙子的吧,那种摸不到的衣服可贵了,之前就被我?发现她问哥哥要钱。”
丁芽紧张过后觉得?也?能圆场:“就那种8k8k的网页换装,很多人玩的。”
舒池有些诧异,问:“那个不用充钱吧?”
杨婕唉了一声,揉了揉眉心,看?向丁芽:“少骗我?了,你哥都跟我?交代过,那时候还不是怕伤你自尊心,就没说。”
丁芽心想:现在说也?很伤我?自尊心。
舒池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问了句:“阿姨知道那游戏叫什?么吗?”
丁芽急忙接茬:“我?妈怎么可能知道,她又不玩电脑。”
那时候家里?的电脑多半是爸爸看?资料,但后来有笔记本不怎么用,杨婕就看?点舞蹈视频。
没料到她妈今天本来就胜负欲很强,可能是被气的,“我?当然知道。”
杨婕报出了游戏的名字,一副不服老的表情。
丁芽也?没想到她妈居然连游戏名字知道,想来是之前丁树青说的。
过去那么多年,丁芽都有些恍惚。
舒池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隔了将近一分钟才愣愣地看?向丁芽:“你也?玩过?”
丁芽有无数圆谎的方法,但她妈今天却像是非要和她作对一样,“也?不知道青春期小孩是不是这样,她哥和我?说她为了什?么限定?的裙子一直在每天做任务。”
丁芽看?向舒池,心里?很是紧张,心跳都加速,面上还不动声色地笑?,反问:“你玩过?”
杨婕还在絮叨:“她哥还以为丁芽在学?校不吃饭就为了买裙子,结果丁芽和他说是别人送的。”
家长一般都担心青春期女孩早恋。
但杨婕从没担心过,丁芽曾经直言班上的男生都是猴子,却没想到网络游戏还能让人上瘾。
但杨婕那时候太忙了,丁树青说的时候丁芽都高考失败了。
最后就是送去复读学?校,断网断一切娱乐直到考完才解禁的。
杨婕说完,却发现丁芽低着头,而舒池在发呆。
妈妈问:“怎么了,被我?说中不好?意?思了?”
杨婕喝了口花茶,还想问问那个男朋友,手机却响了,是同?事打来的。
杨婕:“你们已经出发去高铁站了?好?的,我?吃完了,那我?现在走。”
她说完看?向丁芽,丁芽的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这个没法圆,太巧了。
一个巧合可以解释,可是相同?的网恋经历已经是巧合了。
两个巧合,多半都不是巧合。
“今天太赶了,我?得?走了。”
杨婕站起来,又看?向舒池:“谢谢小舒啊,你手艺真好?。”
她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丁芽:“不要老吃外卖,有空跟人家学?学?怎么做饭的。”
丁芽点头,她站起来要去送杨婕,杨婕却摆手:“不用送。”
舒池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送送吧,也?就几步路。”
她收碗筷收得?很利索,杨婕对丁芽说:“你别让人洗碗了。”
丁芽嗯了一声,“妈,我?送你。”
她起身的时候,舒池对她笑?了笑?——
“你去送把,我?等你回来。”
丁芽确认自己完全暴露,她心虚地别过脸,嗯了一声。
门关上,舒池把碗放到水槽,水声都很难掩盖她繁杂的情绪。
她低着头,心想:这么巧吗?
可是过去的一切,在串联起来后都告诉她——
你被骗了。
第54章
丁芽给杨婕打?了辆车, 她一路上都没说话,看上去还挺低落的。
杨婕以为是自己逼得太过分了,“妈妈是怕你……”
丁芽心里乱糟糟的, 她勉强冲杨婕笑了笑, 说:“没事,妈你放心,这事八字没一撇呢, 要?是真的决定了, 我一定会带给你看看的。”
外面好冷,她想到刚才?舒池的那?句话,心仿佛也冷了下来。
舒池知?道了吗?
车来得很快, 杨婕叹了口气:“不要?受伤啊。”
杨婕还是不放心,却也知?道丁芽这种跟牛一样的性格, 认定了就拽不回来, 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丁芽挥了挥手, 说了声妈妈再见。
小区外面的小吃摊照样出摊,香气四溢, 丁芽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慢吞吞地走回去, 一瞬间甚至想跑了, 她干脆在小区里的花圃边上坐了坐。
偶尔有家长带着孩子经过, 丁芽本来就是小个子,捂着脸坐着像是哭了,小朋友看了两?眼, 问家长:“妈妈, 这个姐姐是哭了吗?”
家长当然不管这种事, 刚要?说话,就听到年轻女人说:“没哭, 就是失恋了。”
家长抱起孩子走得飞快。
丁芽叹了口气,嘀咕道:“跑什?么,又不会报复社?会。”
她想:我不可能被伤害,但我伤害到舒池了。
丁芽也没法怪她妈,杨婕压根不知?道丁芽隐瞒了什?么,也不知?道坐在对面的就是丁芽传闻中的对象。
亲妈一无所知?却精准地揭穿了丁芽遮掩的那?些谎言。
丁芽进了电梯,闭上了眼,心想:舒池会和我分手吗?
这才?刚在一起就暴露了。
真是意?外。
这个时候,她最怕反而不是分手,而是舒池的眼神。
丁芽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摆碗的声音,舒池已经把碗洗了,正一个个摆在沥水槽上。
她的背影看不出任何情绪,听到声音也没转身,丁芽却下意?识地咽了口水,喊了声舒池。
这一声喊得发?颤。
压根不是从前?那?种故意?挑逗的语调。
舒池把最后一个碗放到上面,自己再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最后擦干,转身走过来。
她那?长一些的头发?在脑后扎着,乍看还像个短发?。
丁芽在昨晚喘息之间还抓过,调侃了句你是小僵尸吗?
舒池不明所以,丁芽的却咬了一口她的肩,闭上眼说:“就是僵尸电影啊,你没看过的话我们可以再看一遍的。”
舒池看的电影也不多,她依稀记得有个电影频道,小时候去隔壁家玩,邻居姐姐会开出来看。
译制片都一个腔调,港台剧的声音也一听就听得出来,但这些舒池都没得选,她能看就不错了。
舒池从小到大都没什?么选择,但该选择的时候从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
比如离开纺织厂,比如开面馆,比如摆摊,比如跟井羽绮创业。
丁芽也是她自己选的。
但是刚刚,她才?明白这个“自己选”可能还有一个圈套。
丁芽还站在玄关,她刚换完鞋,眼神带着水光,又喊了她一声。
舒池平静地说:“过来坐。”
她坐到沙发?,丁芽小步地挪了过来。
丁芽还是选择直接扑倒了对方的怀里,问:“你生气了?”
舒池:“我不知?道。”
她看着丁芽:“你就不打?算再给我个你不是豆芽的理由?”
丁芽摇头,她悬着很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闭上眼,说:“我编不出来了。”
“你打?我吧。”
她这个时候也很诚恳,她窝在舒池的怀里,像一颗不依不饶的牛皮糖。
舒池也没想推开她,她的声音听不出生气或者难过,只是疑惑:“真的是你?”
丁芽:“我妈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如果?是《猪猪庄园》我还可以说是有个前?任一起玩,毕竟是联机游戏。”
她没敢看舒池,盯着桌上的摆件说,眼神有些固执,一如她骨子里的个性。
“但那?个换装游戏,太久远了,那?件裙子,也只有一件,因为太贵,一直没人买。”
舒池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她只是机械地张嘴,问:“那?条裙子叫什?么?”
身边的人却毫不犹豫地回答:“纯白之心。”
她说得斩钉截铁,又很是残忍。
不是本人根本不会回答得这么痛快。
舒池就算跟丁芽加了微信聊共同?的经历,也没提到这一段。
她本来就不擅长聊天,多半是丁芽引导话题,舒池答一句。
这段比那?电子小狗还久的从前?仿佛是压箱底的记忆,还有如此草率的理由。
别人送的。
偏偏舒池真的玩过那?个换装游戏,偏偏她阴差阳错地买了那?条裙子。
偏偏那?天是她的生日,她陷在那?段让她无法发?声的阴影里,冲动地付了钱。
当时她想:就当是买给没长大的妹妹。
对方也不可置信,收下之后还再三确认,又说你是个好人。
舒池痛苦地闭了闭眼,怀里的人让她快乐又难过,像是一个甜蜜的折磨。
丁芽能感觉到舒池的身体在颤抖,她欺身而上,抱住了舒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舒池。”
她的眼泪从眼眶低落,蹭在舒池衣服上,舒池却拉开她,看向丁芽,望进对方的眼里:“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洗碗的时候舒池想了很多,丁芽也有可能是在跟自己聊了之后才?渐渐发?现的。
毕竟同?一款游戏,同?一种网恋经历。
不……也不对。
丁芽拉住她的手:“你送我狗的时候。”
舒池的手有点凉,可能是刚才?洗过碗。
丁芽包住她的手,舒池抽离开,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
如果?丁芽是豆芽的话,她们根本没见过。
舒池甚至从来没发?出声音,也没露过脸。
反而是对方给舒池发?过照片,常常语音,但舒池却没再多想。
丁芽吸了口气,低下头说:“我去找过你。”
舒池突然反手握住丁芽的手腕,迫使丁芽下意?识地抬头。
丁芽看着对方那?双眼,眼眶红红,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样。
“我去找过你,舒池。”
她重复了一遍,“你在榕市开面馆的时候。”
丁芽一字一句地说,舒池讶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
她的手松开了,仿佛要?往另一边靠,跟丁芽拉出一些距离,丁芽却不肯。
她的潜意?识在警告她,不能放松。
有些东西她失去过一次,再失去可能不会失而复得。
丁芽如实回答:“高考前?。”
成年宣誓才?结束,丁芽趁着周末找了个理由自己一个人偷偷去见网恋“男友”。
她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
就算她已经猜到对方不是大学?生,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客车颠簸,从一个县城开往另一个遥远的城市,丁芽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担心她的哥哥。
少女的心思一往无前?,率先把自己感动得无以复加。
舒池:“我……我那?时候。”
明明现在被骗的舒池,舒池却又失去了责问的理由,因为她真的骗了丁芽。
不是大学?生,不是勤工俭学?。
她根本没钱,也没学?历,就是个一天到晚不停干活的打?工人。
她通过网线骗了一段昂贵的感情,却没想到当事人顺着地址来找她了。
“地址……是当初你寄的手套……?”
舒池看着丁芽,她的嘴唇都是颤抖的,丁芽点头,“那?时候你说寄放在那?条街的五金店。”
那?个年代?快递还没现在不发?达,基础的物流业务倒是很畅通。
那?家五金店是代?收点,丁芽下了车打?了出租去了那?一带,找到了那?家店。
丁芽本来不抱希望,因为她们彼此没报过真名。
尽管丁芽问过,对方却说就这么叫我也一样。
可能名字有“书”或者“迟”吧。
但丁芽没想到她一问就问出来了。
老板娘估计刚生完孩子,身材有点胖,抱着一个小婴儿,在夏天的热浪中给这个戴着帽子穿着防晒衣的姑娘指了指:“斜对面那?家面馆,看到了吗?”
名字就叫吃一碗面,广告牌也很常规,红底黄字,还没对面沙县小吃来得有牌面。
那?时正好是饭点,丁芽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丁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想着亲哥打?游戏管不到她,她今年十八岁,生日过了,身份证上也能证明。
买车票也没问题,一路都畅通无阻。
这家面馆还算可以,推门进去空座只有两?个。
丁芽挑了个座位坐下,看着一个女的风风火火地端着面从后厨出来,长头发?的女老板跟那?个人说话:“舒老板啊,你还是找个小工吧,这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啊。”
那?个人头发?短短,还没到下巴,穿得倒是干净,听对方这么说就摇了摇头。
怎么是女的??
丁芽还没再想,对方就过来了,“吃点什?么?”
丁芽抬眼看她,对方好像也有点尴尬,干脆不说话了,指了指菜单。
她以前?是近视,复读之后才?做的激光,当时戴着大大的近视眼镜框,下巴还挂着防晒面罩。
“大排面。”
丁芽说。
对方就进去了。
煮面的工作台是透明的,丁芽撑着脸看了一会,看这人忙前?忙后。
她再也没看到第二个人,没有第二个书老板。
似乎来吃饭的也有认识老板的,直接喊了句舒池。
丁芽的心跟被重石砸了一样,她无心吃饭,只感觉天旋地转。
她的网恋对象是女的。
她喊了那?么久的老公是也女的。
她知?道的信息好像全是假的。
丁芽留了五十块钱,连面也不想吃,就这么走掉了。
“现在我后悔了。”
丁芽低低地说:“当初要?是吃完那?碗面就好了。”
舒池也想起来了,她喃喃道:“那?个人原来是你。”
外面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屋里的灯就开了一盏,沙发?这边有些昏暗。
小狗呼呼大睡,扫地机器人自己又出来干活了。
丁芽讶异地问:“你记得我?”
舒池嗯了一声:“五十块,不吃面,走了。”
“我出去找过。”
她已经不记得女孩的具体样子,只记得是个学?生,点了面人就走了。
留下五十块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丁芽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知?道没法瞒着,不如摊开说了:“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我就想要?赖上你了,没想到是合作方。”
丁芽叹了口气,她伸手去拿了颗桌上的糖,“那?个网恋得了癌症的老公是假的,为了骗你,让你和我多聊天。”
舒池问:“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告诉我是你?”
丁芽:“因为我还生气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看舒池。
从舒池的角度看她,能看到丁芽塞了一颗奶糖到嘴里,鼓着腮帮子说:“我当年真的以为我网恋的对象是个纯纯的帅哥,千里迢迢去奔现,却发?现对方是女的。”
周围很安静,彼此的叹气都清晰可闻,丁芽的眼圈还很红,一双眼睛染上眼泪更是灵动。
很容易让人心软,很容易让人想原谅,甚至还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沈穆就说过丁芽面目可憎,是纯正的天真有邪,说你要?是换个时代?搞不好是个魔头。
可惜丁芽没那?种雄心壮志,到现在狩猎的有且只有一个,近在眼前?,还翻车了。
丁芽叹了口气:“那?一瞬间我其实很想冲进去骂你,但是看你一个人忙前?忙后,我想还是算了。”
那?天她回去哭了一场,丁芽这个人交朋友不走心,也很吝啬付出。
这段网恋论沉默成本,当然是舒池更高,对丁芽来说,她的挂念就是最大的沉没成本。
而且后劲很大,直接导致她本来就拉的成绩一落千丈,被父母直接送去复读了。
那?个账号丁芽也不想上了。
那?年她还是强调自己喜欢男的,依然觉得和女的在一起很离谱。
却没想到男的比女的离谱,前?男友还不如之前?假扮男的和自己网恋的电子对象来得让人动心。
人的想法是变的。
丁芽没那?么在乎性取向了,她在乎是自己喜欢。
她捧起舒池的脸,很郑重地说:“舒池,我喜欢你,当年就很喜欢。”
在丁芽以为自己绝对会被原谅的时候,被她捧着脸的舒池却哭了。
眼泪落在丁芽的手上,昨晚过生日对方尚且要?关灯擦泪,今天却毫不遮掩。
舒池吸了口气,别过脸说:“我生气了。”
第55章
丁芽回来之前想过很多舒池的反应, 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说生气了?。
一瞬间丁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纯粹是做好了?准备也被?打了?措手不及。
但她预想的暴怒没来,也没有?很激烈的结束。
舒池不会争吵, 或许是因为做过哑巴的缘故, 衬得平静像是暴雨前的闷热,压得丁芽内心忐忑,要攥住对方的手却被?拉开。
身形利落的女人起身垂眼看她, 拿起一边的衣服说:“我先?回去了?。”
丁芽都来不及反应, 舒池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她的柔软好像只是床上温存的拥抱,恢复成冷肃只需要短短几?秒。
却足够让从未体验这种感觉的丁芽觉得宛如冰雪落地, 甚至有?点痛。
她想:完了?。
真的生气了?。
*
“所以你俩刚在一起又分?手了??”
沈穆结束工作?回到荆市就火急火燎地来找丁芽。
丁芽刚下班,可能上班也无心工作?, 跟沈穆都吃了?一盆沙拉了?才想起来把自己挂着?的工牌扒拉下来。
她一只手撑着?脸, 吃东西的速度比沈穆想象得还要快, 活像好几?天没吃饭的。
丁芽的叉子把紫甘蓝戳得稀巴烂,一边蔫蔫地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分?手。”
她俩坐在一家韩餐店, 部队火锅噗呲呲呲地冒着?热气, 沈穆问了?句:“你这么饿么?”
丁芽戳完紫甘蓝去戳一边的年糕, 把年糕的夹心芝士都给戳出来了?, 丝拉得老长,看得沈穆毛骨悚然。
当事人淡淡地回:“中午忘了?吃饭了?。”
这都九点了?。
沈穆叹了?口气,她看了?眼丁芽明显的黑眼圈, “我以为你这么渣, 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伤心呢。”
她把锅里的肉扒拉给丁芽, 一边说:“撒谎肯定会暴露啊,这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实话说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丁芽就是太?自信了?。
如果?舒池跟她差不多,那就是双钓系,势均力敌,也不分?输赢。
但舒池别说钓系了?,她完全是土系的,踏实感无与伦比,就是包容性太?强,反而足够打破这种平衡。
让斩钉截铁笃定自己会赢的人满盘皆输,到现在彻底吊死在舒池这棵树上,饱受反噬的折磨。
丁芽抽了?张纸巾狠狠地擦了?擦唇边的沙拉,一边说:“我知道。”
“也有?心理准备,”她闭了?闭眼,睫毛都像是湿润了?一般,“但我没想到会这么难过。”
对舒池的好感一开始就有?,丁芽也预设过自己暴露,以为会吵架,以为会非常干脆地被?分?手。
但没想到舒池就说了?一句我生气了?,接下来是什么,都是关于气温的叮嘱,无非是重复杨婕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可能吗?
都这样了?我可能好好吃饭?还好好睡觉?
在我们做湿了?的床单上睡得着?吗?这种落差实在太?大,大得丁芽脑袋嗡嗡,很想发疯。
沈穆跟舒池到底没什么接触,微信的往来也是因为丁芽,她说:“二老板这样的人,生气的话应该是真的生气吧。”
沈穆是丁芽的朋友,相比同公司的应齐心,明显沈穆跟丁芽更好一些。
丁芽:“是啊。”
外面冷得要命,还刮大风,距离新年越来越近,不到半个月就是农历春节了?。
沈穆很难忍住没良心的笑,问:“你俩一星期没联系了??”
丁芽点头:“是我单方面联系她她不理我。”
沈穆吃了?口拉面,嘶了?一声:“很难不说一句活该。”
丁芽头磕在桌上,“是啊,我还宁愿她骂我呢。”
沈穆摇头晃脑:“你指望二老板那样的人骂你?你想得美。”
舒池这人看着?就不太?会吵架,就算吵架估计也是被?骂的那个。
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让发火的人产生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沈穆倒是觉得对付丁芽这样的,吵架没用,丁芽手段太?多了?,轻轻松松得寸进尺。
丁芽不知道是被?辣的想哭还是就是想哭,擦了?擦眼泪,说:“我现在总算知道已读不回是什么滋味了?,要是微信有?已读功能就好了?。”
沈穆毛骨悚然:“那种事情不要啊,我可不想每天被?合作?方追着?回消息。”
丁芽沉重地说:“我现在很想要。”
沈穆嘶了?一声,问:“打过电话么?”
外面很冷,每年到农历的年底很多餐馆的老板都回老家了?,可选择的也不多。
商场倒是还好一些,就是外面的小?摊少?了?。
沈穆一边听丁芽发牢骚一边跟自己小?区门?口卖鸡蛋灌饼的姐姐聊天。
丁芽:“打过,不接。”
沈穆:“那你问问我女神呗。”
丁芽:“她说也不知道。”
沈穆:“真的假的?”
丁芽喝了?口饮料,“她们公司现在规模可以,也不用成天盯着?,舒池之前比较工作?狂。”
沈穆哇哦一声,听起来很贱:“你这是把工作?狂逼到自己放假啊。”
丁芽一脸痛苦。
沈穆见惯了?这人半死不活的看戏脸和玩弄别人的得意,这种颓丧安在丁芽身上特?别稀奇。
她问:“你现在有?多喜欢舒池啊?”
旁边的炸鸡都是沈穆吃的,丁芽虽然饿死了?也没多吃几?口肉,活像是个素食主义者?。
可能是最近戒色了?。
沈穆在心里默默地想,刚开荤就戒色,真狠啊。
丁芽捏着?叉子出神,“这让我怎么说。”
沈穆:“多少?能衡量出来吧,你不跟我说也没事啊你跟二老板说啊。”
她说完又补了?句,贱了?吧唧的:“忘了?你这人最擅长花言巧语,可能她还以为你玩她呢。”
丁芽被?骂得无法还口。
这事确实是她的问题。
沈穆唉了?一声,咬着?奶茶的吸管,半天也嗦不上珍珠,干脆放弃了?。
“不过你俩一开始就半斤八两,一个说是在校大学?生,一个说是收银小?妹。”
沈穆当时听丁芽说了?这段网恋的来龙去脉笑得不行?,现在还不忘记插刀:“而且舒池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是男的啊,是你说的。”
丁芽:“那她也不知道反驳我一下。”
沈穆啧了?一声:“多尴尬啊,你都默认了?,还开语音证明。别说舒老板那时候是个哑巴,就算那时候能说话,你估计还觉得他是男的,一些滤镜。”
丁芽低着?头,声音闷闷:“发照片也行?吧。”
沈穆:“你别扯淡,你自己也没好哪里去,感情这种债算不清楚的。”
丁芽又叹了?口气,她点开手机,舒池的聊天框在置顶,聊天记录却还停留在上个星期。
舒池当天晚上就走了?。
丁芽没脸留她,也没问一句我们分?手了?吗。
她企图去舒池的留言板看她最新动态,却发现也没更新。
之前丁芽不搭理舒池,是希望舒池能习惯她日复一日如同温水煮青蛙的态度,一旦抽身,对方就能马上不适应,会主动来找她。
可是现在局势逆转,被?煮的是丁芽。
她早就沉浸在舒池编织的那种网,完全没办法挣脱,丁芽也不想挣脱了?。
“起码要知道她去哪里了?吧?”
沈穆点开朋友圈,发现苏定昏发了?一个定位,在荆市的酒吧,这家伙又去驻唱了?。
正好明天是双休日,她问丁芽:“去喝酒吗?”
丁芽:“没心情。”
沈穆:“我女神也在,去呗。”
沈穆也加了?井羽绮的微信,动态跟苏定昏一上一下,正好都是一个地方。
丁芽:“不想去。”
她的烦躁写在脸上,不过工作?中保持得比较好,应齐心还以为她痛经,特?地问她要不要止痛片。
丁芽倒是不痛,她就难受,活像舒池一声不吭的离开像是针扎,她看上去毫发无损,实则留下了?别人看不到的伤痕。
沈穆:“你当面问问我女神,指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
她倒是觉得以她和井羽绮的立场,分?别是丁芽和舒池的娘家人。
但凡是舒池辜负了?丁芽,沈穆也不想告诉舒池丁芽去哪了?。
最后?丁芽还是跟着?沈穆去了?。
荆市有?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丁芽就来过两次,一次是大学?和室友一起来的,一次是工作?后?。
她这人很宅,宁愿在家打游戏也不愿意出来社交,这种场合还让人头晕,刚进去丁芽就困了?。
驻唱还是那个金毛,八字刘海很有?标志性,正抱着?吉他唱老歌。
跑马灯的浮光下,沈穆跟在井羽绮身上装了?定位一样,精准地找到了?吧台那边跟帅哥调情的井羽绮。
丁芽瞄了?一眼那看年纪跟未成年一样的男的,对井羽绮的口味有?了?深刻的认识。
井羽绮看到沈穆有?些发毛,热情的女粉丝她见过,热情的女变态粉丝就比较少?了?。
虽然沈穆没对她动手动脚,但眼神活像是把她的衣服扒光了?,井羽绮都招架不住。
“女神好!那是新男朋友吗?”
沈穆拉着?丁芽很自然地坐下了?。
丁芽冲井羽绮笑了?笑。
井羽绮看着?还是格外艳丽,哪怕在这样昏暗流转的光下,也美艳得不可方物。
“不是男朋友。”
井羽绮摇头,说完又沈穆:“你要给我介绍?”
她的红唇沾了?酒液,看上去恍若有?流光,沈穆都看呆了?。
等井羽绮笑出了?声她才回过神来, “没有?,小?男生可没劲了?,我劝您还是找个火辣点的。”
井羽绮摇头,眼神都很迷离,声音更是勾人:“我自己就很火辣。”
沈穆没好意思和她对视,别过眼说:“我知道,先?让丁芽和您聊一下,我等会来跟您火辣热聊。”
正好这个时候苏定昏唱完了?往下走,沈穆过去找她了?。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丁芽喊了?声绮姐,“舒池……”
“她不在这。”
井羽绮捧着?酒杯,看都没看丁芽一眼。
就算舒池不说,井羽绮也猜到了?丁芽想说什么。她心态很好,舒池的态度摆在那里,和她说是散散心。
丁芽问:“那她去哪里了??”
吧台的凳子很高,丁芽抱着?自己的包,难得有?些拘谨。
井羽绮让人给丁芽倒了?一杯,丁芽也没推辞,直接喝了?。
看上去很符合酒吧穿搭的女人说:“去她姐姐那里了?。”
井羽绮幽幽地叹了?口气。
年底本来就忙,这星期她就没休息过,舒池这人十年难得出点感情问题,井羽绮也没勉强让她留着?。让哑巴倾诉感情烦恼太?难,这种问题井羽绮也解决不了?。
这杯酒度数有?些高,丁芽的酒气上脸得很快,脸都烫了?,她问:“是回老家了?吗?”
井羽绮摇头:“去榕市了?。”
这个时候换了?一个男驻唱,唱的是一首民谣,声音沙哑,曲调悠长。
井羽绮喝了?一口酒,转头问丁芽:“你真的喜欢她?”
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
可能是自己的感情问题一塌糊涂,井羽绮虽然操心舒池,也没那么苦口婆心。
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推那么一把。
她有?时候想,要是当年,有?人能推自己一把就好了?。
也不至于离家三千里摆地摊,等一个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的人。
真是可笑。
喜欢在生活的颠沛流离里根本微不足道,又成为了?日复一日柴米油盐折磨里的唯一甜点。
因果?都是连在一起,分?不出先?后?。
井羽绮当年靠那点喜欢撑下来,现在却发现那点喜欢已经散了?。
她不知道舒池当年是不是靠着?喜欢撑下来的,至少?那天舒池电话打来说她有?事的时候,声音哽咽,像是要哭了?。
舒池这人从来不哭,井羽绮从没见她流泪。
无论?是欠债还是摆摊被?欺负,她向来默然,知道解决问题比哭更重要。
但没人能一直理性,一直无坚不摧。
丁芽:“喜欢的。”
要是不喜欢,又为什么会这么愧疚呢。
井羽绮捏着?酒杯问:“你喜欢她哪里?”
她的声音完全没外形那么靡丽,反而带着?爽朗,可以窥见她少?女时期的状态。
丁芽不假思索:“她人很好。”
井羽绮嗤了?一声:“那好人多得去了?。”
手上的酒杯竖条纹,酒液在光影里如同流动年轮,好的坏的,完全是主观的。
丁芽很坚定:“她不一样。”
那杯酒到底超过了?丁芽的承受水平,也可能是她最近的心绪欺负太?大,没说几?句就有?些晕晕的。
她捧着?脸,眼皮打架,想的却是舒池那天的脸。
那个眼神。
那个人的眼里仿佛有?亘古不变的风雪,我想让风雪停下来,我想让她的雪落在我的身上。
丁芽认真地说:“她需要我。”
井羽绮侧头打量着?趴在吧台的丁芽。
丁芽的脸很红,睫毛颤颤,看长相完全看不出来她的真是年纪,只会让人认成学?生。
作?为合作?方井羽绮很欣赏丁芽的工作?能力,但在私人感情上,她一开始也很支持丁芽的追求。
毕竟舒池是一根受潮了?的柴,需要温度很高的火焰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她起火。
可就怕那团火半途而废。
井羽绮没想到这团火有?些妖异,竟然要舒池烧干的灰烬。
她笑了?一声,撑着?脸看向丁芽:“你好自信。”
丁芽看着?她,鼻尖都是井羽绮具有?侵略感的香气。
她想到舒池,对方的香水都很淡,让人想到深山,想到枯树。
丁芽说:“她给的。”
即便这么说,她却不太?确定了?,毕竟舒池出乎她的意料。
舒池去姐姐那里做什么?
不是跟家里人关系不好么?
她不理我。
她生气了?。
她要和我分?手吗?
“所以你要和她分?手吗?”
榕市闹市的一家店刚租出去,舒清把还热的肠粉递给舒池,一边坐下,问了?一句。
舒池一边打开盒子一边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身上灰扑扑的,舒清倒是还好,毕竟舒池不让她忙着?。
二姐婚姻失败,但至少?比舒池年长,当年也算热恋过,她懂不了?很多,只知道感情就是中意不中意。
不中意了?与其黏着?,不如分?开。
女人问舒池:“那你还中意她么?”
舒清的心情比之前好多了?,身体恢复之后?就来榕市看店面,舒池突然说来帮忙,她还吓了?一跳。
舒池捧着?肠粉,想到丁芽的时候心还是酥酥麻麻的。
很生气。
但她又没办法欺骗自己,低声说——
“中意的。”
第56章
舒清个子中等?, 脸因为?岁数挂了点肉,没了家里阻挠,整个人容光焕发, 完全没有半点凄楚。
在?拿到离婚证后在?门?口看到丈夫出轨的对象还笑了笑。
她一个人来到榕市, 打算开启新的生活。
远在?荆市的妹妹不远万里来支持她,舒清却没想到舒池还亲自来榕市了。
舒池来的第一天,舒清什么都没问, 做了顿好?吃的, 然后晚上跟舒池遛弯去了。
第二天舒清继续去看店,她挑了几家,还在?对比, 舒池默不作声地?跟在?身边,也?没说为?什么来。
第三天舒清等?不住了, 她还是问了舒池:“你是不是欠钱了?你给我的钱我花了一半了, 那我先给你?”
舒池摇头, 等?到下午的时候的灯舒清跟房东砍价完了舒池才说她要多待几天。
二姐在?这边租了一居室,孩子还在?老家, 就算转学也?要等?她这边安顿好?了。
她们姐妹俩很多年?没这么待在?一起, 舒池一直一个人, 舒清哦了一声:“没事啊, 那你陪陪姐呗。”
她的孩子大姐会帮她带一阵子,上次舒池回来安顿好?之后全家也?没异议。
她们的父母到底年?纪大了,也?没办法干涉太多, 甚至要靠孩子养着。
好?像小?时候的绝对关系进行了对换。
但舒清没有半点的痛快, 舒池来了之后她跟舒池聊了很多, 大多时候舒池就是嗯一声。
等?到这天下午,舒清签了合同之后俩人在?路边站了一会, 舒池才突然说了句:“姐,我有点事。”
舒清以?为?她要去上厕所,哦了一声。
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舒池说的事,是一件事。
舒清顿感受宠若惊。
三妹站在?她边上,比她还高半个头。
舒池个子很高,以?前?打工的时候从不穿长款的外套,因为?不方便干活。
开了公司后穿搭一开始都是井羽绮打理,长款的外套反而成了她的标配,看上去有一股天然的冷冽,把性格的厚重包裹,不是那么好?窥探。
她看着路边的车开过,枯叶飘起,叹了口气:“我被人骗了。”
舒清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火速捡起掉在?地?上的保温杯盖子,没来得及心?疼上面磕出来的凹痕,差点没吼出声:“被骗了多少?不够了吗?不是网贷吧?”
舒池还被舒清推了一下,一脚踩在?人行道两边梧桐的坑里,趔趄过后她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不是。”
舒池从小?到大都慢慢吞吞的。
舒清寻思着这辈子都见不到舒池风风火火的样子了,毕竟三岁看老,舒池三岁就知道放鹅了。
在?一群小?子还在?跟鹅搏斗的时候,舒池就能慢吞吞地?撵着鹅经过,顺便抓走咬着人屁股的鹅脖子。
一张肥脸眼神波澜不惊,让站在?一边的舒清觉得她有点像村口代销店放都的动画片里的卡通动物。
“哎呀你这人性子真?慢急死我了,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舒清反反复复地?拧着保温杯盖,一边催舒池。
舒池却好?像还要组织一下语言。
她的靴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马路牙子,不知道为?什么,舒清竟然看出点了不好?意思。
不应该吧。
舒清跟舒池差了四岁,舒池上小?学的时候舒清在?小?学,但等?舒池上初中的时候,舒清就去打工了。
妹妹的青春期舒清完全不清楚。
但怎么看舒池都不像是会早早谈恋爱的类型,去打工都是捧着碗等?吃饭的。
小?时候一起看武侠片,她满脑子也?是排名,完全没有风花雪月,只想着多看点决战之夜。
“我喜欢的人骗我。”
舒池憋出一句,正好?这个时候一辆洒水车经过,播的歌还特别?嚣张。
旋律分明是之前?井羽绮打工把舒池洗脑了的彩铃——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
舒池差点没咬到舌头。
舒清问:“你喜欢的人还骗你钱了?”
她满脑子就是我这妹妹实在?是太好?骗了。
舒池摇头。
二姐很是笃定,继续问:“那是怎么骗你的?”
舒池一张嘴实在?说不出那种很唯美的故事,平铺直叙地?说了她和丁芽的往事。
舒清居然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她喝了口开水,看了眼对面下象棋的老大爷,叹了口气:“你不也?骗她了么,网恋那时候可时髦了,和我一起打工的网上都有好?几个男朋友。”
舒家三姐妹乍看都不怎么像。
大姐和二姐的眼睛都像父亲,舒池的眼睛像妈。
奶奶并不喜欢这个外地?媳妇,连带着像外地?媳妇的孙女也?不喜欢。
舒池垂了垂眼,她跟她妈也?就是这双眼睛像,但她的眼睛有神得多,“她认出我了还不告诉我。”
姐妹俩站在?路边,舒池也?捧着一个保温杯,那天丁芽暴露后舒池也?没留下,上了半星期的班就溜了。
谁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荆市到榕市不算远,舒池喝了口茶,“我有种……”
舒清很自然地?接下后半句话:“被耍的感觉是不是?”
她哈哈笑出了声,抬眼看着这个亲妹妹,“谈恋爱就是你来我往,我当?年?跟……”
她顿了顿,“不是小?橘爸爸,之前?有一个谈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还骗我家里是开厂的,结果比咱家还穷。”
舒清的感情经验比较丰富,虽然跟前?夫是闪婚,不代表她没有前?任。
舒池问:“所以?分手了?”
二姐摇头,笑着说:“我骗他?我家是开超市的。”
舒池笑了一声,今天全妆出门?签约门?店的女人说:“当?时年?轻,就是爱玩,喜欢也?挺喜欢的。”
她说完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城市,口吻又有点遗憾:“但是他?家太远了,东北的,太冷了。”
舒池看了看天,说:“指不定跟他?比较好?呢。”
二姐摇头:“没联系了,但想起来还是有点火热。”
她也?没什么文化,比起大姐爱闹很多,这个时候踩了舒池一脚:“你跟我不一样,现在?条件好?了,也?出国过,有什么好?怕的。”
舒池觉得舒清没听出来,“我喜欢的是女的。”
舒清没什么反应,反而继续去踢舒池的腿:“女的就女的,男的也?没几个好?东西。”
她的口吻带着点得意,“你姐我当?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也?没那么想不开。”
她的脸比结婚照上老了一些,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皱纹飞起,但疲态扫去,离个婚好?像让她活过来了。
舒清说:“咱们家从爸妈开始就没感觉日子好?过,你再看大姐,也?是这么多年?鸡飞狗跳的。”
她说完伸出手,看了看手指,她连结婚的戒指都没怎么戴过。
要干活的人,怕脏了,结果还是没什么资格戴。
“没结婚的时候大家都会问怎么还不结婚啊,没人告诉我结婚以?后日子没有想得那么好?的。”
保温杯里的水还很烫,冒出袅袅的热气。
榕市的天气还好?,没有很冷,二姐跺了跺脚,“你喜欢就好?了。”
“不过赌气也?很正常,那小?姑娘就吃定你了。”
舒清笑了一声,问了句:“她多大啊?”
舒池噢了一声:“比我小?。”
舒清又问:“你有想过和其他?人一起吗?”
舒池摇头。
她的刘海长了一些,微微遮住了眉毛,走回去的时候冷风一吹才露出全脸。
晚上舒清又问了一遍,舒池吃完肠粉之后和她回家,问了对方一句:“姐,我舍不得和她分手,可是又还是难受怎么办?”
舒清在?跟孩子发微信,听到舒池这么问哈哈笑了两声,“你想拿乔啊?”
舒池还没听懂,舒清却撞过来,“那就别?理她,等?她来找你。”
舒池心?想她天天找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复。
拉黑还是舍不得的。
二姐却说:“你再想想,你还想要她的什么?”
舒池回去想了很久。
舒清租的房子在?城中村,不算贵,而且在?楼顶,外面有个小?院子。
舒池洗完澡开了瓶啤酒站在?外面喝。
手机的消息一直发过来,舒池看了眼,井羽绮发了个视频。
是丁芽趴在?酒吧吧台的视频,正好?有个人过来。
井羽绮:你小?女朋友问我你在?哪里,我告诉她你不在?荆市。
井羽绮:告诉她你在?榕市了。
井羽绮:这个唱歌的看上去真?的很喜欢她啊,不过她拒绝了。
又是一个坏笑的表情。
井羽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要和她分手吗?小?妹妹看上去有点可怜噢。
丁芽喝得头晕,她趴在?吧台上,苏定昏过来找她,笑嘻嘻地?喊了声姐姐。
丁芽问:“沈穆呢?”
苏定昏抬了抬下巴:“那边。”
丁芽看了眼,沈穆坐在?井羽绮边上,表情猥琐,不知道在?说什么。
八字刘海的金毛歌手哟呼一声,好?奇地?问:“你失恋了?怎么看上去这么惨啊?”
丁芽反驳:“没失恋,失恋了也?不和你在?一起。”
小?驻唱倒是没失望,她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我的魅力这么差吗?好?可惜啊,我还想趁虚而入呢。”
她的声音也?没压低,一边的井羽绮都听到了。
侃侃而谈的沈穆抽了抽嘴角,觉得这货也?是个奇葩。
丁芽推开苏定昏叫了声沈穆:“回去了。”
沈穆依依不舍地?看向井羽绮。
苏定昏挥了挥手:“我也?可以?送你回去啊,我有车哦丁芽姐姐。”
她的声音很是好?听,喊一声姐姐还一波三折,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出什么。
丁芽嗤了一声:“什么车,是抢车位的豪车吗?”
苏定昏没听明白,啊了一声。
丁芽头昏脑涨,脸也?是红的,眼皮打架还不忘吐槽:“有代沟了啊,我就说年?下不行。”
沈穆看漫画都是坚定捍卫年?下的人,喂了一声:“你这一棍子打死不好?吧。”
丁芽:“我的话你少管。”
她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井羽绮笑了一声,“快去吧,注意安全啊。”
丁芽被沈穆踉踉跄跄拉着走了。
沈穆还一步三回头,企图再看一眼自己心?爱的女神,却发现那个金毛刘海的驻唱坐到了井羽绮边上说话。
俩人还喝了一杯。
上车的时候沈穆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丁芽,觉得这场面真?是百年?一遇。
无情理智派为?爱买醉,想来也?是真?的喜欢了。
等?送丁芽回家,沈穆很缺德录了一段丁芽开不出自己家门?的视频,笑声在?视频里特别?嚣张。
“你家里又没人你按门?铃干嘛?”
沈穆问忘记了密码的人。
丁芽:“狗狗在?家啊。”
沈穆笑出了声:“狗怎么可能会开门?。”
丁芽:“舒池会啊。”
沈穆沉默了一会:“她是人啊。”
丁芽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你懂个屁。”
晚风里,舒池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她听着丁芽烂醉的软语,想到她俩睡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也?有片刻失去神智的胡言乱语——
“舒池就是我的狗狗。”
舒池那时候问为?什么。
丁芽说:“能保护我。”
这个时候舒池想:就算养狗,主人也?要奋不顾身一次吧?
她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要丁芽,也?要丁芽的——
竭尽全力。
为?了我。
第57章
丁芽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她发现自己衣服都没换,沈穆躺在她家沙发上睡觉,一条腿还垂在地上, 小狗叼着她的裤腿, 但?当事人毫无知觉。
丁芽刚坐起来小狗就跑过?来了,她摸了摸狗耳朵,说:“昨晚没带你出去啊, 对不起啊宝宝。”
她还是有些头晕, 洗完澡之后稍微清醒了一些,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昨晚发了很多消息给?舒池。
全?部是语音。
丁芽连头发都没吹,站在镜子?前一条条地点开。
“舒、舒池我?告诉你,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骗子?!”
“骗、骗子?怎么了, 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我?这辈子?都赔给?你。”
“你别不理我?了呜呜呜……”
“我?本来还打算今年带、带你回、回家的……”
……
一大串绿色长语音条, 丁芽都不忍心听了, 才几条下来她就脚趾扣地,恨不得触柱而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背景里还有沈穆的窃笑。
问题是收消息的人毫无反应, 无论是上拉还是下拉, 都没有回应。
仿佛丁芽是在对着口气发酒疯。
等丁芽吹完头沈穆还在睡觉, 丁芽没叫她,带着狗出去买早饭了。
她还是不太清醒,回想起昨天, 依然认为是井羽绮故意?的。
不过?那杯酒她始终要喝, 为了知道舒池在哪里。
舒池去找姐姐了。
在榕市。
榕市距离荆市高铁两个半小时。
可她在榕市的哪里呢?这一次不像从前, 丁芽有地址,也?可以问, 甚至运气很好一问就问到了。
她这次也?不是悄无声息地来,更没打算悄无声息地走。
沈穆一觉睡到十点,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早饭的味道,除了酱香饼还有肉包。
她刚坐起来小狗就窜到了她跟前。
丁芽看了沈穆一眼:“吃早饭。”
沈穆打了个哈欠去洗脸,一边感?叹:“这都十点了啊?”
丁芽问:“你怎么开门进来的啊,我?告诉你的么?”
沈穆舒展了身体?,听到这个问题又?笑了。
她之前来丁芽这里住过?。
丁芽刚搬家的时候她和?另外俩室友一起来的,只不过?那俩都是已婚人士。
就算在丁芽的小公寓开派对也?要回去,压根没有通宵业务。
只有沈穆在丁芽这睡了一晚,还穿了丁芽新买没拆的睡裙。
沈穆:“不然呢,我?怎么进来。”
卫生?间传来水声,沈穆的声音还愤愤的:“我?还真的怕你忘了,你昨天都不知道自己住几楼,一直在按九层的电梯。”
丁芽毫无印象,“你怎么不把我?带你家去。”
“你自己说要回家啊,家里的狗没吃饭。”
沈穆家里养猫,她实在吃不消养狗得天天遛,蛮佩服丁芽上班还能起床遛狗的意?志。
丁芽:“那谢了啊。”
沈穆心想:还是别把那段视频给?她看了,指不定能咬人呢。
她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舒池也?没回她,活像是满门抄斩似的,连带着沈穆都被连累了。
坐下吃早饭的时候丁芽问:“你帮我?问问绮姐,舒池具体?在哪呗。”
沈穆摇头,她嘴里塞着包子?,拒绝得非常干脆:“我?不帮你问,这你俩的事情干嘛要我?问啊。”
丁芽撑着脸,眉眼写?满蓄意?的哀愁,“我?怕她不告诉我?。”
沈穆完全?看穿了她的伪装,喂了一声:“我?跟二老板又?没关系,我?问也?很奇怪啊,搞得好像是我?趁着你跟二老板闹分手要趁虚而入似的。”
说到这个她就想到的昨天苏定昏的话,问丁芽:“你真的拒绝苏定昏了?”
丁芽点头:“我?又?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沈穆没说话,丁芽再次强调:“真的,我?很专情的。”
沈穆哦了一声,声音很是麻木:“是啊,一场网恋定终身,却还是因为自己作死翻车。”
丁芽一扫之前的冷静,声音也?没之前的笃定了:“我?现在急死了。”
沈穆嚼着酱香饼一边反驳:“我?可没看出你哪里着急了啊。”
丁芽:“那我?要怎么样?”
沈穆:“怎么也?是食不下咽,工作不下去,然后买车票来一段说走就走的追逐啊。”
她说得好有道理,但?丁芽毫不认同:“得了吧,为了谈恋爱让自己身体?不健康不至于啊,我?不谈恋爱也?要吃饭的。”
沈穆看了眼对面喝豆浆的女人,丁芽刚洗完澡还穿着珊瑚绒的睡衣,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不自觉地皱眉。
就冲这个表情,沈穆是能看出她在着急的,“芽姐啊,你也?太理智了。”
丁芽抿了抿嘴:“理智不好吗?”
沈穆:“好啊,但?是你总看过?偶像剧的吧。”
她又?说:“日剧也?行,你看她们谈恋爱总得有那种豁出去的心思啊。”
丁芽:“我?也?有啊。”
她放下杯子?:“我?都打算去找她了。”
沈穆笑了,一边喝豆浆一边说:“不是你打算啊,是你现在就要去的意?思。”
丁芽却还是蹙着眉,说:“没问到地址算什么啊,这么贸然过?去没找到人也?效率不高啊。”
沈穆咬着豆浆的习惯,一针见血地点评:“丁芽,你真的好无情。”
她这口气非常凄凉,丁芽闭了闭眼,宿醉的头晕症状还是很明显,她撑着脸说:“找不到人也?白搭吧。”
沈穆:“以前都没看出来你这么唯利是图。”
丁芽:“成语不要乱用?。”
她点开手机里井羽绮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句——
绮姐,你能把舒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么?
井羽绮秒回:不能。
丁芽:……
她脸色都不好了,沈穆瞄了一眼:“被拒绝了啊。”
口气是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丁芽拍了拍自己的头:“还能问谁呢。”
沈穆:“主要是二老板给?我?感?觉没什么朋友,你认识她公司的人么?”
丁芽想到那次团建,舒池的社交能力可能止步于此,连助理都不想要。
沈穆:“要不你哭着求一下我?女神?”
丁芽摇了摇头。
沈穆:“你俩之前公司有交集合作的一些人都不知道么?”
丁芽:“连你女神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网恋对象。”
可以看出舒池是多么不爱说的人。
沈穆无能为力,她把豆浆喝完了,一边去玩狗,口气猥琐,小狗吓得跑了。
那边一人一狗追逐打闹,丁芽在早晨的家里格外头疼。
还能问谁呢?
小狗汪了一声,躲到她脚边,丁芽垂眼,对上那双漆黑的狗眼。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名?。
*
舒清想开美甲店也?不是一天两天,她在外面打工很多年,早年自己也?在夜市干过?这个。
只不过?这玩意?款式也?有变化,也?分高端和?低端。
路边的价格自然便宜,材质也?不一样,她自己的指甲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舒池在这里,自然也?成了她的试验品。
下午刚谈了店里的装修,晚上吃完饭舒清就拉着舒池做美甲去了。
舒池这些年就没整过?自己的指甲,她常年面对井羽绮的延长甲都觉得心慌。
舒清是她姐姐,舒池也?没办法反抗,只能老老实实伸手。
这个短租的楼顶在五楼,城中村的老房子?不要太多。
到傍晚的时候大排档开张,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的声音穿过?小巷,五颜六色的灯带在街巷中亮起。
深冬年底,这边打工的人回老家的似乎不多,毕竟有些厂赶着出口,过?年更需要人。
当年舒池就是以这种理由不回家的。
“你无聊你就喝你的酒。”
舒清还给?舒池开了瓶烧酒。
她知道舒池酒量好,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正好这个时候问了句。
舒池喝酒不挑,一口下去就感?觉烧了起来。
她笑了笑:“之前做学徒,有些客人倒出来喝,能多半瓶,我?就会带回去。”
那个保洁室冬天冷,窗户的缝合不上,就算塞了纸依然又?冷风灌进来。
舒池又?不好意?思去楼下大厅睡,毕竟那边都是玩电脑的。
她又?不玩。
烧酒的味道她很熟悉,也?喜欢烧酒的名?字。
她整个人都好像都被点燃,酒钻进五脏肺腑,像是她自己都起火了。
自然也?不冷了。
舒清:“那这几天又?在外面喝啤酒。”
她是早上起来才看到的,外面好多啤酒瓶,全?是她的妹妹喝的。
连续几天,这人大半夜就在外面吹冷风,也?就仗着身体?好。
舒池说:“以前想喝还要考虑一下呢。”
舒清越听越觉得凄凉,笑着说:“喝你的吧,我?给?你做个跳色啊。”
舒池很想抽回手,但?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淡淡地说:“我?没得选。”
舒清:“那就玩你的手机。”
舒清话挺多,爱聊天,她发现舒池没以前那么没话说,也?挺高兴。
这次做的也?很成功,毕竟不是每个人的手都很白,舒池这种肤色要做什么颜色才好看一直是舒清想挑战的。
“拍个照。”
舒清拍了又?发了一张给?舒池。
“时间还早,出去逛逛吗?”
舒池点头。
榕市很大,舒池当年在大学城一带活动,只不过?寒暑假会空一些。
她会在寒暑假的时候来到这一片换个工做。
时间改变了街道的宽度,也?改变了她的穿着打扮。
只不过?一桌桌深夜的烧烤一如?当年,有些老板都没换。
舒清离婚后多少还有点钱,她也?没拿舒池多少,当是跟舒池借的。
可能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离她太远,她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什么都想试一试,回去的时候还买了一盒锅巴鸡。
舒池不怎么爱吃,手揣在兜里晃晃悠悠地走,路上车不少,即便将近十一点,这片依然人很多。
前阵子?播的一档美食节目还在这里取过?景,导致来吃的人更多,晚上打烊得更晚。
三蹦子?从舒池身边经?过?,舒池把边走边吃的舒清拽了过?来,一边无奈地说:“都这么大了还不看路。”
舒清头发扎得老高,颇有些她十几岁时的风格。
她一张嘴油光发亮,完全?不在乎被妹妹教训,“不会被撞到的。”
“今天是星期一吧,还这么多人。”
舒清看着几乎满座的大排档,感?叹了一句。
舒池嗯了一声,路边还有很多小孩。
这两天小学也?放假了,这一带出来玩的小朋友也?多,这个点的街道童音特别好认。
两个小孩追逐打闹撞到了舒池,舒池扶起一个撞人还把自己摔了的小孩就听到尖锐的鸣笛。
正好是转弯,一辆三蹦子?开得老快冲过?来。
舒池把另一个小孩丢到了一边,下一秒她被人一拉帽子?,硬生?生?地拽了两公分。
刚好跟那辆车擦肩而过?。
舒清急匆匆地跑过?来:“吓死我?了,你自己也?不看路啊!”
她的锅巴鸡洒了。
舒池以为是舒清拉的她,这个时候愣了一下,微微地偏头,才看到站在树下的小个子?。
对方穿着一件摇粒绒的短款卫衣,裙子?从腰到脚踝,底下的靴子?还是毛茸茸的。
舒池以为自己看错了。
舒清却走过?去道谢:“谢谢啊。”
丁芽笑了笑,“应该的。”
舒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妹妹转身就走。
“喂!你怎么就走……”
她还没走两步,这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却越过?她追了上去,喊了一声嗲嗲的——
“老婆!”
第58章
舒池走得很快, 丁芽还拎着一个?包,跑了好久也没能追上。
反而是?后面的舒清跟了上来,她对丁芽说:“我替你拿包吧。”
丁芽没来得及多看舒清一眼, 但她都不用猜都知道这?个?是?舒池的姐姐。
“谢谢姐姐。”
丁芽也没客气, 她这?种运动废柴跑步的极限一般也就追公交,这?种情况太少见。
前面的人没停下来,丁芽的一句老婆只?让路人侧目, 舒池的背影依然冷漠。
丁芽咬牙跑得更快了一些, 她直接从后面飞扑,扑到了舒池的身上。
舒池没想到丁芽会这?样,脚步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
丁芽却?不肯松手了,她头?一次庆幸自己个?子不高, 也不算胖, 挂在舒池身上轻轻松松的。
这?边是?拐角, 再走一条路就到了舒清租的房子。
身上挂着一个?人,舒池还是?没办法, 只?能停了下来。
丁芽:“舒池, 我来找你了。”
舒池嗯了一声。
丁芽抱着她不松手, “对不起啊, 你再讨厌我我也要过来。”
她的口?吻带着一如既往的娇嗔,但舒池却?听出了她的鼻音。
可能是?感冒了。
这?几天荆市的天气太冷,这?个?人一向?不爱多穿。
这?个?岁数多半会注意一点?养生, 丁芽完全属于可乐泡枸杞的类型。
“你先松手。”
舒池伸手去拨丁芽的手, 丁芽却?死死地抱着她。
这?条街的夜市太热闹, 路过捧着吃的人也很多,她俩这?样的姿势实在惹眼, 还有丁芽那完全不知羞的一句句老婆。
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俩女有点?问题。
就算舒池一向?这?种看不出情绪的脸,也架不住每个?经过的人好奇的眼神。
丁芽:“你还跑吗?”
丁芽抬眼看她,她踮着脚吃力得很。
如果换做之前这?样,舒池绝对会托住她的。
这?张脸都好久没见了,丁芽一直认为?自己才是?这?段感情的主导者,却?没想到温水煮青蛙把自己给煮进去了。
她长得就很适合我。
丁芽眯着眼,恨不得现在亲上去,可是?她俩身高差得多,丁芽踮起脚都不能亲到嘴唇。
舒池没看她,她别过脸:“我没跑过。”
她说得毫不心虚,丁芽松开了手,在舒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起来亲了舒池一口?。
“你腿长走得还快,我得多跑好几步!”
走得气喘吁吁的舒清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她看了眼舒池,又看了眼这?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
心想:这?是?分手吗?我看热恋都没这?么?腻歪的吧!
舒池看到舒清,伸手就拎走了丁芽的包,在丁芽以为?对方心软的时候,发现舒池把包还给了她。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舒清:……
是?木头?还是?故意的啊,虽然都是?女的这?姑娘一看就是?大老远来的,好歹给个?好脸色吧。
丁芽来得匆忙,从喻心怡那里出来就去公司请假,然后坐高铁直接到了榕市。
虽然高铁的时间不长,她一天就没休息过,体力也跟不上。
她抬眼看着舒池,“我能和你聊聊吗?”
舒池摇头?:“你来干什么??”
丁芽这?才发现她的态度冷得过分,之前见惯了这?个?人对自己的偏心,此刻再看对比有些明显。
丁芽倒是?没觉得难过,毕竟骗也是?她骗的,“我来找你。”
舒清:“很晚了,妹妹你住哪里啊?”
丁芽连酒店都没订,她看着舒池:“我和她一起住。”
舒池却?说:“我和我姐一起住。”
她看也没看丁芽,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
舒清没见过这?场面,她当然知道这?俩人在闹别扭,舒池口?口?声声说中意,人来了又摆出不想搭理的样子。
这?姑娘倒是?脾气挺好。
舒清笑了笑:“那我去客厅睡,你们睡房间。”
她租的房子也不大,舒池睡在沙发的,她俩姐妹那么?多年,也没那么?讲究。
舒池来帮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纯粹是?躲着来的。
这?种话舒清不好说,也随她了。
都这?么?大了,总会想明白的。
成?年人的感情大部分都是?包容,谈的时间久了,分手都变得小心。
沉没成?本太高,一旦分开好像这?么?多年的付出都白费了。
喜欢成?了最微不足道的成?本,到最后感情淡淡,成?了搭伙的两个?人,拼凑出别人眼里幸福的一家?三口?。
舒池:“不用。”
她终于看向?丁芽,“你住外边吧。”
她说完就径直往前走,丁芽抓住她的衣摆,“哪个?外边?”
舒清:“住宾馆你给她去开,初来乍到的,就算是?朋友也要帮衬一下的吧?”
舒池欲言又止,丁芽在一边点?头?如捣蒜,“嗯嗯,谢谢舒老板帮衬我。”
舒清心想:真活泼。
这?几天偶尔聊天的时候舒清会把话题引到舒池的恋爱上,听舒池形容丁芽,多半是?年纪小、话多、娇气之类的。
舒清以为?是?个?大小姐,看着也还可以。
舒池一个?人沉默往前走的时候,丁芽反而没追上去了,她跟舒清搭话,上来就一句甜甜的姐姐。
笑起来的时候酒窝荡开,怎么?看都是?水灵那一款的。
第一次见面印象就很好。
舒清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啊?”
“丁芽。”
丁芽背着包,看着前面走路的背影,“姐姐知道我是?她女朋友吧?”
也很直率。
舒清点?头?。
丁芽:“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不说呢,您不觉得我和她这?样不好吗?”
现在社会还挺包容的,网上一圈圈转发的都是?,丁芽认识的网上的朋友也有不少是?和女人在一起。
只?不过点?头?之交,谁知道线下又经历了什么?样的努力。
开明的家?长就算理解,也会因为?这?种世俗还能完全包容的感情而头?痛,劝儿?女选择风险低一些的。
不开明的直接就是?家?里乱成?一团,吵架的离家?出走的,闹得很难看也大有人在。
丁芽对比了舒池和自己的家?庭,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家?庭可能远比舒池的家?更难搞。
毕竟舒池完全经济独立,很早出来工作,能束缚她的经济问题已经解决。
背井离乡,离得老远,根本管不到,连孝心都是?选择性尽孝。
丁芽纯粹咸鱼,花钱大手大脚,月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新?潮的东西她第一个?体验,买包也不怕卡刷爆,爱好能赚钱也让她更能花钱。
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不够了爸妈会给,哥哥会给,就算在异地工作,家?里也能张罗给她买房。
丁芽今年才恍然发现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她的没有后顾之忧,很难有底气跟父母说我喜欢的人是?个?女的。
我真的长大了吗?
在来找舒池的路上,丁芽翻了翻自己的微信通讯录,每个?阶段的分组总有很多同学看上去特别圆满,也有过得颠沛。
和她一样条件的结婚的比较多,丁芽也有参加过他们的婚礼。
也听过他们的校园爱情,完全不是?彼此,也轰轰烈烈,有的也有跟女的谈出了海枯石烂的架势。
但还是?照常分手、结婚、生孩子。
一辈子最稳定的走向?。
舒清个?子没舒池高,但也比丁芽高。
她有点?胖,比舒池肤色还深一些,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让人亲近的感觉。
“不会啊。”
舒清手腕还挂着装着重新?买的锅巴鸡,给了丁芽一根叉子,让她也吃一块。
“多大点?事啊,舒池和你说过吗,我刚离婚。”
丁芽点?点?头?。
舒清大大方方地说,老家?的人听说她离婚都急着给她介绍对象。
已经到五十多没娶老婆的光棍,和四十多三个?孩子死了老婆的鳏夫了。
舒清把人骂了出去。
“这?辈子有自己想做的事,有喜欢的人是?锦上添花。”
她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问丁芽:“这?个?成?语没用错吧?”
丁芽点?头?,舒清又说:“不是?妹妹帮我,我也没这?么?顺利。”
她抬了抬下巴,前面的高个?女人没入明灭的小巷灯火里。
城中村的房子交错,偶尔有流浪猫窜过。
谁家?还在放着音箱,都是?一些短视频热歌,还有的在吵架,夹带着这?边特有的方言,还有些滑稽。
丁芽:“我很喜欢舒池。”
舒清点?头?:“她也是?啊,老中意你了。”
丁芽来得匆忙,坐高铁连吃的都没带,家?里的小狗她让沈穆照顾。
马上要过年了,她请假也不会请得特别干净,还得带着电脑。
应齐心问她怎么?了,家?里出什么?急事了,丁芽只?说有大事。
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她有预感,自己如果不追过来,可能又要跟舒池错过了。
光想想这?辈子不能跟舒池在一起,也不能跟她睡在一起,吃不到舒池煮的面。
那我永远不会幸福的。
丁芽:“我知道她中意我,但是?她在生气。”
她们走过一家?按摩店,灯扫得人发顶都是?粉红的,舒清看了眼这?个?风尘仆仆的姑娘。
圆脸大眼睛樱桃小嘴,跟她们老舒家?的人压根不沾边。
大姐之前去相?亲的时候媒人就说你们家?姑娘都长得太硬,女孩家?家?得柔一些。
她们仨这?辈子估计是?柔不起来了,大姐天生劳碌命,老公好赌。
舒清离婚后还有得熬,孩子得自己带。
但她觉得比以前好,只?不过女人一个?人带孩子赚钱,总要硬一点?的。
舒池从小就这?样,硬骨头?小哑巴,被欺负了疼了冷了热了都不吭声,什么?都能一个?人扛着。
命运是?能写在脸上的,从骨头?到皮相?,舒清看丁芽就知道是?个?家?里不错的姑娘。
也难怪舒池喝酒的时候提到家?庭眼眶红红。
老三也有怕的事。
舒清知道她怕家?长不同意,怕姑娘的选择更多,舒池说的被骗倒没这?么?重要。
人玩玩可以,最怕的是?要长久。
时间最容易让东西变质,感情如同食物,首当其冲。
可舒清希望舒池高兴一点?,从哪里出生改不了,但相?遇总是?有变数的。
前面的舒池停在一个?老楼下,底下的副食店还开着,隔壁的水果店放着粤语老歌,仿佛摆摊都能摆出一个?江湖。
舒池没带钥匙,要等舒清开门。
舒清拍了拍丁芽的肩,“她早就不生气了,她在考虑别的。”
“去吧,有些话还是?要亲口?说的。”
她推了丁芽一把。
丁芽毫不扭捏,笑着说了谢谢姐姐,然后小跑着冲向?舒池。
可惜这?条路不太平整,天然气管道铺好还没浇上水泥,丁芽被绊倒,眼看要摔倒坑里,舒池飞快地捞起她。
丁芽眼睛都闭上了。
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舒池放开她,丁芽又不依不饶地拉上她的手,问:“带我去开房吗?”
第59章
“这破路什么时候修好?啊……”
“昨天还看到一老太太摔了呢。”
舒清嘀咕着?走过来, 她手?上挂着?的塑料袋窸窣作响,一边催促舒池:“不早了快带着?你朋友去吧。”
舒池提醒她:“我的钥匙在你那。”
舒清一共有?两把?钥匙,舒池来的这几天见?证了她二姐的健忘, 老把?钥匙锁进去, 所以?舒清都拿的舒池那把?。
“我征用了。”
舒清进了单元楼,舒池喂了一声:“等会给我。”
女人却回?得很快:“你回?来的话敲门就好?了,我还得对一下进货单。”
舒池被噎得无话可说。
丁芽就站在一边笑?。
她很想抱舒池, 但是现在不怎么敢, 毕竟舒池板着?一张臭脸。
舒池只能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无奈:“走吧。”
她记得路口有?一家稍微好?点的酒店。
丁芽这人娇气?,之前给舒池分享自己去旅游, 都是要住好?的。
可能是刚才丁芽险些要掉进坑,舒池提醒了一句:“走路小心。”
丁芽跟着?她, 忍不住挨了过去, 问:“你关心我啊?”
舒池没?看她, 夜风吹开她的刘海,女人眼眸低垂, 声音沉沉:“摔了又要去医院。”
丁芽笑?着?说:“去医院也没?关系啊。”
舒池摇头:“我还得陪你。”
丁芽还要凑过去贴住舒池, 说:“不陪也可以?, 你不是打算和我分手?吗?”
舒池走得没?刚才那么快, 丁芽跟她并排走着?,很想拉住舒池的手?。
舒池问:“那要分手?吗?”
她也没?看丁芽,专心走着?路。
这种对情侣来说很严重的问题仿佛只是一句你吃了吗。
丁芽很干脆地回?答:“才不要。”
这条路很窄, 也就是行人和非机动车能通过。
榕市跟荆市差不多, 但发展得比榕市更好?一些, 外?来人口也多。
荆市的楼房还限高,所以?在这里抬头, 会觉得高楼很多。
丁芽抬眼,看了看深夜的城市,城中村的热闹还没?散去,远处还能听到摩托车的声音。
上一次丁芽来这个城市,忐忑不安又心怀期待。
这一次她更忐忑,更不安,却没?有?期待。
她知道?她的“老公”是什么人,她只希望自己能留住舒池。
这条路舒池这几天走过很多次,她头一次觉得这条路有?点长?。
灯还坏了几盏,加上修路,显得更窄,两个人并肩走都拥挤。
路边的店没?几家开的,丁芽趁着?黑灯瞎火抓住了舒池的手?,她小声问:“我来,你高兴吗?”
她抓得很紧,似乎也很紧张,手?心都要冒汗。
舒池没?再挣开,她感受到了丁芽的颤抖,问了一句:“周一不上班?”
丁芽:“请假了。”
舒池又问:“请几天?”
丁芽:“下下星期过年,如果你要和我分手?,那我就要辞职了。”
这话乍听是威胁,但毫无震慑力,仿佛是垂死?挣扎。
舒池摇头:“工作比较重要。”
丁芽笑?了一声,整个人顺着?舒池的手?攀上去,“我没?那么爱工作,要是被开了,我可以?再找一个。”
她的职业规划都不算明朗,可能身边认识的人都比较天马行空。
一个毕业就失业到自由职业的up主室友沈穆。
另外?两个则是各自结了婚去开民宿了,算下来,还是丁芽最?靠谱。
舒池:“这样不好?。”
丁芽懒得跟她说这个,又问了一遍:“我来你高兴吗?”
舒池换了个话题:“狗呢?”
丁芽:“沈穆帮我养着?。”
舒池:“什么时候回?。”
丁芽:“你要是想让我走,我现在就可以?坐高铁回?去。”
舒池不说话了。
丁芽明明是来求和的,却硬是说出了威胁的味道?。
舒池笑?了一声,似乎也知道?丁芽的作风,她微微偏头,在街边小店不算明亮的光下瞥了丁芽一眼,问:“那你来干什么的?”
这一眼带着?点冷,足够让丁芽心里咯噔。
她知道?主导权全在舒池,当年是丁芽率先斩断网恋,如今执掌生杀大全的却成了舒池。
于是丁芽大声直说:“来和你好?的。”
榕市没?荆市冷,年关将近的热闹也有?些异常,舒池笑?了一声,推开快捷酒店的门,进去给丁芽开房了。
她要了个最?好?的房间,酒店的顶层,毕竟丁芽喜欢住高一些,能看得远。
公寓纯粹是没?得选,已经是她圈定的范围里性?价比最?高的。
丁芽再月光,家里再支持,也不可能跨过既定的范围任性?。
她对自己的定义也很矛盾,不知道?是乖巧还是不懂事。
丁芽的行李还是舒池提的,她跟着?舒池,舒池刷开了房间,把?房卡插在取电器上,行李放进去。
舒池:“这边不含早,你要是起得来就出去吃,起不来我中午来叫你吃饭。”
这间房很大,双人床看上去是一米八乘两米的,窗帘还没?拉开,能看到远处榕市的地标性?建筑。
丁芽大学去过很多地方旅游,唯独避开了这个城市。
舒池在丁芽的目光下别开脸,正要迈开腿出去,被丁芽拉住手?,下一秒丁芽咬了她一口。
咬在手?腕,疼得舒池皱了皱眉。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叫出声。
上床也是,没?什么话,安静得丁芽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觉得羞耻。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哭腔:“舒池,你为什么不理我?”
丁芽的牙印印在舒池的手?腕,舒池没?抽回?手?,她看着?坐在床沿的丁芽说:“你也不理我很多年。”
这话听起来有?些幼稚,不像是舒池会说的话,干出的事。
丁芽讶然地抬眼,舒池垂着?头,看着?自己被咬出血痕的伤口,她喊了一声豆芽,低声说:“这不公平。”
舒池的目光移到了丁芽拉着?自己的手?。
那手?指细长?白皙,还很小,舒池能轻松地包住,也能一根根地去舔咬,如同她尝过情.欲后前期入侵的预警。
但雨点小只是前菜,舒池是暴雨前的闷热,她的到来只会混着?雷声。
丁芽一开始以?为自己是高明的驯兽师,太明白舒池想要什么。
现在才发现野兽的温顺也不可能是无条件的,舒池大部分时间是包容的,但她仍然是厂妹出身打工起家的生意人,精打细算是她青春期到成熟期永恒不变的法则。
她们在身体上完全不用磨合,就算是彼此的第一个人,依然能抵达天昏地暗的沉沦彼岸。
可舒池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
“丁芽,擅自找的是你,擅自说喜欢我的是你,擅自奔现的是你。”
舒池顿了顿,“你认出了我,却还骗我那么多次。”
她个子很高,驼色的大衣穿在她身上,里面的毛衣垂到牛仔裤的腰线,阔腿裤下踩着?一双短靴。
无论舒池穿得多么宽松,她给丁芽的感觉一直是紧绷的,像是从来没?轻松过。
“我知道?我也骗了你,”舒池顿了顿:“对不起。”
她终于看向丁芽,“可是你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一直瞒着?呢?”
舒池从兜里掏出手?机,扔到床上,丁芽看了眼界面,竟然是访客记录。
不是说充了会员就不会被发现么?
舒池:“你是不是觉得骗我很有?趣?”
她看着?丁芽,和当年发给自己的高糊照片也不太像。
当年的ps把?丁芽的眼睛p得更大,还添了妆,可能是滤镜的原因?,看着?更幼态。
不过这很正常,谁都这样,舒池连p的照片都不敢给。
如果从前都可以?一笔勾销,那现在呢?
她的眼神写满了难过,难过之后自嘲地笑?了笑?:“如果那天你妈妈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还是一直瞒着?我?”
“老婆?”
比起丁芽说这俩字的娇嗔,舒池喊得让丁芽心碎。
她甚至觉得舒池被捅了一刀,而那把?刀是她给的。
丁芽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她拉着?舒池的手?,拉得好?紧好?紧。
“舒池,我想过告诉你的。”
“但无论怎么预设,我都会让你难过。”
第一次见?面丁芽的兴奋到这里变成了惶恐,她真的害怕舒池离开她。
即便这人说中意,说喜欢,关系也做不得假。
舒池是个太克制的人,就连在床上,丁芽发现她没?有?什么尽兴的意思,但可以?为了丁芽的喜好?迎合。
可以?和风沐雨,也可以?疾风骤雨,让另一个人清晰地感受到。
这个人,好?在意我。
但舒池的人生似乎从不会跟放纵挂钩。
以?前是没?放纵的条件,现在有?了,却被从前束缚,早就成了一个放不开的人格。
可现在丁芽也想打开她。
“那天我想,骗都骗了,那我干脆骗你一辈子,不让你知道?就好?了。”
丁芽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俩其实都不是爱哭的人。
舒池是知道?哭了没?用,习惯了。
丁芽是天生这样,没?什么能让她掉眼泪,即便她知道?什么叫共情,看再催泪的电影,也很难落泪。
杨婕说她是石头心肠,笑?嘻嘻的,迟早一天要把?从前没?哭的给哭完。
那话本意是让丁芽好?好?学习,因?为丁芽高考稀巴烂。
但在复读学校的时候,排队打电话的同学跟爸妈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丁芽很少打电话,打也是说别打钱了,反正不能网购。
骗一辈子。
舒池笑?了笑?,“一辈子?”
“那我约你你说改天见?一面,真的就是空话?”
她说的是网上的那个账号。
丁芽:“不见?就好?了,你反正也真的放下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舒池,舒池看丁芽哭过三次,一次是那天在街边,这人哭着?扑过来。
一次是那天她们一起睡,身体的本能很难控制,丁芽羞耻又不耐,哭是生理性?的。
现在,她为什么哭呢?
舒池来的时候打定了主意要狠心一点,因?为她喜欢的人太狠心了。
就算她们有?余生,丁芽也要变本加厉地骗她。
感情的事情你情我愿,舒池却不喜欢这种带着?欺骗性?的你情我愿。
舒池伸手?揩去了丁芽的眼泪:“你就不怕我余情未了?”
丁芽抓住她的手?,“都是对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顺势去搂舒池的脖子,去亲吻舒池的脸颊,又磨磨蹭蹭地想要去亲舒池的嘴。
舒池别过脸,没?让丁芽得逞。
丁芽:“我一个人住,很害怕。”
舒池:“你什么都不怕。”
她捡起自己的手?机说:“我走了,明天起床了再给我打电话。”
丁芽:“不打的话你会来找我吗?”
舒池摇头:“明天我要去建材市场,没?工夫陪你。”
她看了眼丁芽放在边上的包,里面的电脑露出半截来:“你应该也有?工作吧。”
丁芽坐在床沿,看着?站在门边的舒池。
酒店房间就开了廊灯,却足够丁芽看清舒池的面容。
她问:“舒池,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呢?”
她没?问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那太没?劲了。
小时候的丁芽和表姐看电视剧,她一直很讨厌不说话的男主角,帅归帅,但是很难猜。
表姐却说长?得帅就好?了啊,就算生气?吵架,看脸我也能消气?,丁芽不能苟同。
但老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当年说什么来什么。
她喜欢的舒池就不爱说话,甚至还做过哑巴。
丁芽不知道?舒池想要什么,但她想要舒池多说说话。
这个人从前的生活太晦暗了,丁芽想做那抹红,即便后来出现什么变数,她依然能糊在舒池最?亮眼的地方。
舒池看着?丁芽,看她小小的一团,坐在床上。
她想:这张床好?大啊。
舒池当然想留下,想亲吻丁芽,这些天的分别对感情难得汹涌的舒池来说也是折磨。
幼年舒池得不到的亲密,得到后就很难不上瘾。
可是为了以?后能得到更多,更长?久,舒池必须忍耐。
再愚钝的石头也被生活凿出了柴米油盐的痕迹,商人也知道?什么才能利益化。
这个时候舒池才明白井羽绮那套恋爱理论为什么那么违和。
井羽绮没?打算长?久,但长?久需要经营。
不解决根源问题,又谈什么地久天长??
她冲丁芽笑?了笑?,却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能说我希望你为了我豁出去。
不够的丁芽。
仅仅是来找我,完全不够。
第60章
舒池敲门的时候舒清刚洗完脸, 她开门看到舒池沉默了好半天。
舒池要进?来?,舒清挡着门:“你怎么回来?了?”
舒池:“我不能回来?么?”
她姐脸都没?擦干,纹得掉色了的眉毛扬起, 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让她一个人睡, 你好狠心啊。”
舒池拿掉舒清戳着自己的手?,“陪她的话?她尾巴又翘起来?了。”
丁芽是什么性格舒池也知道,很?容易得意, 甚至还有点小恶劣。
虽然演技不错, 偶尔还是会露馅,比如那串手?链,比如那束花。
舒清噢了一声:“你这招是那什么纵来?着, 我知道的。”
她露出一个褒奖的笑容:“可以啊老三,长大了啊。”
舒池越过舒清进?去了, 她来?这里也不是白?来?的。
井羽绮这人也一贯会布置任务, 明年服装工厂的合约到期, 她还要再考察一下新厂。
白?天舒池陪着舒清盯装修进?度自己也会去干自己的事儿。
“那女孩多大了?看着挺小啊,还上学?吗?”
舒清一点也不困, 坐到看着开电脑的舒池边上, 问:“她是哪里人啊, 父母又是干什么的?”
舒池:“比我小, 上班了。”
“荆市一个下属县城的,她爸是退休律师,妈妈是舞蹈老师。”
舒清问:“独生女吗?”
她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舒池这人从小就轴, 舒清看她现在就一副认定?的样子, 很?怕过不了父母那关。
虽然父母也不是婚姻的必要素,但大部分人也是需要祝福的。
舒池回:“还有一个哥哥。”
她清理?了一下积压的邮件, 井羽绮这人看自己微信没?被回,还特地发了条咨询感情进?度的邮件——
怎么样了?我可是非常坏的女人啊,完全没?告诉丁芽你的住址。
舒池皱了皱眉,她一直以为是井羽绮告诉丁芽的。
如果不是井羽绮,那能是谁?
知道她动?向的除了井羽绮也只有喻心怡了。
问题是丁芽怎么会问喻心怡?
舒池发了条微信给井羽绮。
坐在她边上的舒清还在打听:“那她今天不上班啊?”
舒池:“请假了。”
舒清给舒池的保温杯续上水:“都请假来?找你你还端着。”
舒池:“我有吗?”
她二姐感叹了句:“你都恨不得赶她上高铁。”
舒池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又把舒清逗笑了。
二姐看了眼自己给自己做的美甲,感叹了句:“我看你很?高兴的样子。”
舒池没?说话?。
舒清又说:“那明天你别陪我了,把你的事儿忙了就去陪她吧。”
舒池还是不说话?,井羽绮给她回了一句:你自己问喻姐啊。
舒清看她拧着脸,伸手?掐了一下:“小时候就这样。”
“有疤也没?关系,我们老三长得还是可以的,跟丑完全不沾边。”
哪有这么夸人的。
舒池抽了抽嘴角,舒清撑着脸,租的房子也没?有电视,舒清一般都看手?机。
她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说:“你要是真的在意,去做祛疤手?术也可以吧?”
“我看那姑娘也完全没?在意啊。”
丁芽是不在意,甚至还很?喜欢。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丁芽就爱摸这道疤,没?一会又亲上来?,像一只黏糊糊的小狗。
过分的时候还要在上面留下一个红印,说你好酷啊。
舒池被夸得浑身燥热,像是幼年时的疼痛都被人拂去,连心都酥酥麻麻的,恨不得再抱紧一点,又俗套地想要下辈子。
我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舒池太没?安全感了。
即便年纪都三十出头,大多数对她的评价就是稳重,舒池还是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
她所有的成熟都是时间催成的,大部分是无能为力,因为没?得选择。
独居的安全感她自己完全能满足,一旦生活有了一个人,她就仿佛被抽掉了安定?的那部分。
她需要保证,需要行动?,需要独一无二。
不要一个苹果分成四份,不要蛋糕一分再分,不要旧衣服的二次利用。
我只要我的。
我的。
“我不做。”
舒池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丁芽打过来?的。
舒清识趣地去房间了。
舒池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丁芽:“你回去了吗?”
舒池:“嗯。”
丁芽:“那明天你带我出去吃早饭可以吗?”
舒池还没?说话?,丁芽就抢先?说:“不许拒绝!”
然后问:“你这几天都吃什么的?”
舒池:“跟我姐在家?里吃。”
丁芽噢了一声,她似乎有些?懊恼:“那算了,你自己吃吧。”
这套她玩得明白?,舒池也听得出来?对方就等?着她挽留,但舒池偏偏没?再心软,“好。”
丁芽喂了一声,像是生气了。
舒池没?说话?,丁芽叹了口气:“你以前不这样的。”
舒池:“因为想对你好。”
丁芽:“现在就不想对我好了吗?”
舒池:“想你对我好。”
丁芽刚洗完澡,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毛巾盖在头上,她盯着洗手?池,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可是舒池,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
她所有的信息都是推断出来?的,舒池想要的蛋糕,舒池想要的陪伴。
这不是对她好么?
舒池笑了笑:“这样也挺好。”
至少丁芽真的来?了,舒池想过丁芽要是不来?,自己要不要和丁芽分手?。
这种?欺骗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损失,毕竟丁芽和豆芽是一个人。
说来?也有舒池判断失误的原因。
当初搭理?丁芽难道没?有因为豆芽的原因么?
当然有的。
人总是免不了贪心。
舒池想过很?多次,丁芽对我好奇,只是因为当年那条裙子,因为我默不作声地藏在电脑后面的一个虚拟人设。
即便我站在她面前,仍然有回忆作祟的缘故。
她会不会只是喜欢那段记忆拼凑成的现在的我呢?
或者说她要是遇到一个比我对她好千万倍的,她就走了?
患得患失这个词舒池当年体验过,比如送外卖回来?的时候发现丁芽没?回复。
网上的豆芽总是朋友很?多,约好玩游戏的朋友,偶尔会晚回一些?,毕竟舒池不能玩太久。
当时舒池就很?害怕,怕有个游戏玩得很?好的人把丁芽骗走了。
那句老公可能会变成别人的。
丁芽觉得舒池在嘲笑她。
她恶狠狠地搓了一下头发,颇有些?感慨地说:“反正你现在能接我电话?就不错了。”
舒池:“你朋友那么多,不差我一个的。”
毕竟丁芽爱玩,新的游戏也能交到朋友,舒池跟她聊天,丁芽常常会分享一些?好玩的对话?。
丁芽:“可女朋友只有你一个啊。”
她叹了口气:“舒池,你又在怕什么呢?”
到现在丁芽知道她们的问题已经不是欺骗不欺骗了,而是她们的以后。
舒池在展现她的缺陷给自己。
还有一部分她依然不愿意告诉舒池,当然丁芽也是。
谈恋爱就像解密游戏,最?亲密的人反而最?不能直言不讳。
丁芽能对舒池说我爱你,却说不出我很?坏。
舒池能对丁芽很?好,却不会说我很?自卑。
丁芽:“明天我来?你家?吃饭,可以吗?”
她手?边也有很?多事情,请假追爱这种?事是之前丁芽最?瞧不起的,虽然她在工作上是个咸鱼,但对爱情仍然嗤之以鼻。
那是热血笨蛋才会做的事。
什么啊,原来?笨蛋是我。
丁芽没?等?舒池回复,她挂了电话?。
舒池也没?问你怎么去找的喻心怡,她直接打给了喻心怡。
客厅还堆着很?多纸盒,舒清买的一些?简单的家?具。
“喻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给你,你睡觉了吗?”
*
第二天舒池一大早就去工厂了,舒清随便喝了口粥,刚下楼就看到从远处走来?的丁芽。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丁芽穿了件羊羔绒的翻领外套,背着一个单肩包,冲舒清招了招手?。
舒清:“舒池不在。”
丁芽一点也不失望,她走过来?说:“我来?陪姐姐。”
她的声音很?甜,很?讨比她年长的人的喜欢,舒清糙习惯了,一想到她是舒池喜欢的人,笑容也堆了上来?。
“我去店里,今天柜子到了,还得组装。”
丁芽之前看过舒池的留言板,知道舒清要开美甲店,她笑了笑:“我帮忙。”
舒清:“有人上门安装的,没?事。”
但丁芽还是跟了去。
门店离租的房子不远,丁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舒清聊天,到饭点的时候再一起走回去。
丁芽顺理?成章地进?了舒清的出租屋,她要舒清教她做饭。
舒清接触过的大部分人都会做饭,她本来?以为丁芽只是客气一下,但看她剥虾都剥得满头大汗,终于认清了。
丁芽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站在舒清边上让舒清指挥。
“听说你在市区上班?那平时都点外卖吗?”
舒清看着带着袖套的丁芽炒菜还特地戴了个口罩的样子,问了句。
丁芽点头,诚恳地回答:“我不会做饭。”
舒清说:“你也不用学?,跟舒池一起让她做就是了,她厨艺比我好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舒清是丁芽的姐姐。
红烧肉终于到了最?后的阶段,丁芽盖上锅盖说了句:“有时候会舍不得她老给我做饭的。”
虽然她跟舒池一起的时间很?短,也没?怎么吃到舒池做的饭。
这样的想法在丁芽之前的人生里压根没?有冒出来?过。
家?里烧饭向来?有阿姨,父母都不用操心这件事。
丁芽也顺理?成章地认为以后也这样就可以了。
有些?人可能在网上看教程会跃跃欲试,她在厨艺方面却完全没?好奇心,可是那天看到舒池在厨房做饭的背影,她都有种?被完全填满的感觉。
除了幸福,还有心疼。
跟当年面馆沉默的背影叠在一起,这种?情绪排山倒海地涌来?,丁芽恨不得自己的厨艺像游戏里那样刷刷时间就能暴涨,然后让舒池吃她做的饭。
舒池回来?得挺早,她还记得丁芽说自己来?,又在路上买了一只啤酒鸭打算回来?再做点菜。
没?想到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里的两个人。
矮个的不知道在爆炒什么,火光中弥漫着一股大蒜焦了的味道,还有丁芽惊恐的——
“二姐二姐!!锅……啊啊啊着火了!!”
她拿着锅铲嗷嗷叫,但完全没?让开位置。
舒清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转身就要去接水,舒池走进?来?直接把她拉了出去,丁芽也被拽出了厨房。
舒池解决问题一气呵成,从再起锅再葱爆蒜动?作行云流水,颠勺都颠得人目不转睛。
等?葱爆羊肉出锅的时候丁芽还保持那个呆愣的状态。
舒池无奈地看着她:“你来?烧厨房的?”
丁芽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你把我心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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