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桐办公室出来,老太太一直处于兴奋之中,拉着时樱的手不停念叨: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闻阑那孩子,我瞧着也是个好的……要是你爷爷知道,不定多高兴呢……”


    “……这几年咱们家日子好,你爸给的钱,我和你爷爷给你攒了好几件首饰呢,前儿个你爷爷还念叨,也不知道这首饰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这不就很快就能用了?”


    时樱边应和着老太太,边偷偷去瞧时国安的表情。


    明显看出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老太太就有些好笑:


    “傻囡囡,别理你爸,他们时家的人啊,都这样……”


    当初闺女出嫁那会儿,老头子可不也是难受的什么似的?虽说她这当妈的也难过,可也没跟老头子似的,那段时间简直就和掉了魂儿似的。


    只老太太这么说,时樱却不可能不在意。


    好在从给老爷子老太太办出院手续,一直到回了家,时国安表现还都挺正常。


    饶是如此,时樱却依旧不放心。回到家,父女两个先一块儿把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安置好。


    一出房间,时樱就挽住了时国安的胳膊:


    “爸……”


    时国安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站住脚:


    “你也累了吧?快去歇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给你和爷爷奶奶做点儿好吃的……”


    明明时国安的语气和平常也没什么不一样,时樱却依旧觉得有点不对。到底还是跟着时国安进了厨房:


    “那成吧,我给爸爸你打下手……”


    看时樱坚持,时国安也没拒绝,“你去摘点儿番茄,再拔几棵香菜……”


    时樱应了声,这才松开时国安的胳膊,要走到门口时,想到什么:


    “对了,爸……”


    却是正对上时国安瞧着她背影时发红的眼睛。


    明显没有想到会被女儿抓包,时国安顿时有些无措。意识到父亲的尴尬,时樱赶紧转身,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刚一转头,眼泪就跟着“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又勉强走了两步,时樱再也忍不住,忽然掉转身形,朝着时国安冲了过来。


    时国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脸眼泪的小女儿撞了个满怀。


    慌得赶紧探手接住。


    时樱趴在时国安怀里,眼泪顿时掉得更急:


    “爸爸,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就是,怕你,怕你难过……”


    时国安轻轻拍着时樱的背,本想哄哄她呢,却是一张嘴,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从小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说成是拖油瓶;老太太柔弱,老爷子又太过老实本分,可以说从刚刚懂事那会儿,时国安就习惯于承担起这个家最大的责任。


    这样的经历,养成了时国安沉默而又刚毅的性子。这么一路走来,不管多难多苦,时国安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所有的痛,也都是咬牙自己咽下去。


    仅有的几次流泪,却是全都和一双儿女有关——


    亲眼瞧见两个孩子降生,并把孩子抱在怀里时,时国安落泪了;时珩被医生确诊自闭症时,时国安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安慰着妻子,等没人的时候,他却是一个人对着熟睡中的儿子哭了一夜;那之后,爱若珍宝的小女儿猝然丢失,时国安简直觉得,就和一颗心生生被人挖去一样痛。


    等小女儿好容易失而复得,时国安简直高兴疯了之余,更是时不时的就会陷入患得患失的惶恐之中——


    时樱刚回来那两年,时国安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总会睡着睡着,就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然后非得蹑手蹑脚的去时樱和时珩的房间,亲眼看到一双儿女都睡在那里时,才能安心回转……


    眼下骤然知道这么着放在眼皮底下怎么看都看不够,唯恐她有一点差池,即便伤到一根寒毛都要心疼不已的宝贝女儿,竟然很快就会从他眼皮底下离开,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时国安一瞬间顿时觉得魂儿都要没了似的,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这会儿被时樱这么抱着哭,时国安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


    苗秀秀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父女相对默默垂泪的情景。一时也是哭笑不得,索性把父女俩全都赶了出去,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时国安明显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控制不住情绪,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打了盆水,拧了毛巾,和小时候那样,给时樱擦了脸,又拿了不少好吃的送到时樱面前,然后赶紧过去厨房里,接手了苗秀秀的活计,又让苗秀秀出去跟女儿一起待着,等着吃饭就成。


    这么哭了一场后,父女俩就有志一同的都不再提这个。时樱还想着,过几天,等自家老爹情绪平稳了些,就让闻阑打个电话,跟老丈人好好说说话呢。结果闻阑那边倒是答应得很快,时国安那边却老是不见人影。


    一直到半个月后,时樱终于觉得不对劲——


    明明之前爸爸说,会在中都这边多待几天呢,就是公司再忙,也不至于老是不着家吧?结果这都几天了,她硬是没见着人影。


    正好瞧见苗秀秀下班,时樱赶紧迎过去:


    “妈,我爸这几天忙什么呢,怎么老是不见人?”


    “你爸?”没想到时樱会这么问,苗秀秀就有些奇怪,“闻阑没跟你说吗?”


    “闻阑,又和闻阑什么关系?”时樱越发迷惑。


    “闻阑前几天给你爸打电话了……”闻阑电话打过来,跟时国安足足聊了个吧小时呢。


    “……听你爸的意思,是已经跟闻阑说好了,他和你哥去一趟闻阑那边……”


    “我爸和我哥,去看闻阑?”时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哥,我哥,也知道了?”


    之前闻珏问起时樱有没有把和他大哥处对象的事儿跟时珩说时,时樱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自家哥哥太忙,国家的事儿那么多,她这点儿小事,就等等再跟哥哥说吧。


    其实别说时樱,就是闻珏都清楚,她这番话根本全都是借口。事实真相其实是时樱比谁都清楚,真是知道她处对象了,不管对象是谁,哥哥反应肯定比爸爸还要大。


    时樱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和自家哥哥坦白这件事,可不就把这件事一直拖了下来?


    结果现在妈妈竟然告诉她,就是哥哥也知道了。


    “嗯,也是闻阑亲自给你哥打的电话……”


    听苗秀秀说完,时樱心里顿时和猫抓似的,赶紧跑去电话那里,先往时珩那边拨了个电话,电话被转接了好几道,最后才告诉时樱一个确切的消息,时珩眼下不在研究基地。


    时樱这才傻眼——


    老爹和老哥,真的杀去海岛那边了?


    海岛。


    一大早,陈军就看出来他们闻团明显是有什么事——


    里面的衬衫是新的,外面的军装也是新的,衣服上愣是一个折子都没有。


    不是之前一点儿讯息都没有,陈军简直以为,是他们那位漂亮的小嫂子要来了呢。


    他这边正寻思呢,就瞧见通讯连的连长小跑着过来:


    “报告团长,刚刚收到上面紧急通讯,贵客马上就要到了……”


    贵客,什么贵客?


    陈军就有些糊涂——还以为团长穿这么支棱,是和意中人有关呢,怎么又说什么贵客?


    而且贵客的话,跑他们海岛上干什么?


    “我知道了。”闻阑点了点头。


    明明平时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风采,这回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军却觉得,自家老大,好像有些紧张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岔了——


    就团长这性子,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他紧张的?


    眼瞧着闻阑快步往码头那边去,陈军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了码头那边,就瞧见一行人正从船上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陈军也认识,可不正是他们集团军的军长?


    军长的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军装,肩上将星闪烁的人。只这些人众星拱月一般,围着的却是两个穿着便服的人。


    本来陈军还以为是上面领导过来视察呢,等瞧见俩穿便服的,又给整不会了。


    正疑惑间,闻阑已经快步上前,敬了军礼后,又径直过去两个穿便服的人面前,冲着两人深深一躬:


    “时叔叔,大哥……”


    一句话出口,陈军好险没摔着,就是他们军长也愣了一下:


    “你们认识?”


    闻阑明显也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只得红着脸跟大家解释:


    “这位是我对象的父亲……”


    又指了指始终冷着脸的英俊青年:


    “这是我对象的哥哥,时珩……”


    又弱弱的解释:


    “时叔他们要过来探亲的事儿,我已经跟上面打了报告了……”


    之前电话里听见时樱的哭腔,闻阑心疼的什么似的。就想着先给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子吃个定心丸。


    索性主动打电话过去,坦陈了和时樱的恋爱关系后,又做了一系列的保证。结果老丈人那边明显还好通融些,大舅哥却不那么好说话,直接说要过来海岛这边。


    闻阑也就答应了下来。本来照他想着,过来的也就是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哥呢,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军长和政委都陪着过来了。


    “好小子,你行啊。”听闻阑说了大致情形,军长直接捣了他一拳——


    时珩可是他们的宝贝。说句不恰当的形容,那可真是所有的大佬都拿来当眼珠子看的。


    也因此之前时珩突然闹情绪,丢下手头的研究工作,点名要到这个海岛来时,让大家顿时担心的不行。


    偏偏时珩的性子就是这样,想做什么事,根本不会和人进行什么沟通,想让他做出解释,就更不可能了。


    当下一众领导们顿时担心的不行,又想着是不是时珩的自闭症严重了,赶紧去找专家随行不说,他们也都提前过去接上时珩——


    海岛这里环境艰苦,可不敢让他们的国宝病着或者有丁点儿损伤……


    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时珩会过来,哪里是憋屈了或者身体不舒服了,根本是来找闻阑算账的——


    对时珩这样的奇人,大佬们可不是一般的关注,有关时珩的种种,自然也就一清二楚。


    比方说时珩最先给大家带来极大震撼的那架飞机,就是为了让妹妹开心。然后时珩还有个奇怪的习惯,那就是每做出什么研究成果来,必然会让上面给他准备现金做奖励,倒不是说他爱财,而是喜欢把现金装到红包然后给妹妹送去……


    种种事实之下,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这位国宝级大师的心里,妹妹根本就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怪不得时珩这次这么反常,合着是被偷家了——


    最宝贝的妹妹竟然被闻阑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拐走了,时珩不急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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