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象,什么,什么对象啊?”纪明云顿时有些傻眼,下意识的看向闻阑,满想着闻阑肯定会解释这个事,说对方是误会了。


    结果闻阑却是没说什么,笑着捶了杨健一下,又体贴的帮时樱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才在旁边就座。


    倒是杨健,看纪明云几个时跟着闻阑一块儿过来的,还想着他们应该是好朋友呢,指了指闻阑和时樱,憨笑着道:


    “就,他们俩呢,正处对象呢……”


    看闻阑依旧时默认的态度,纪明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闻阑和时樱真就确定恋爱关系了。一时只觉得手足冰凉,更觉得之前自己所作所为,简直就和小丑没什么区别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怎么还坐的下去,到底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桌。


    那边朱红英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眼睁睁的瞧着纪明云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吓了一跳,赶紧追了过去,一把把人拉住,小声道:


    “云云你怎么了?不是让你好好招待闻阑吗,这是又耍什么脾气?”


    听到朱红英的责备,纪明云又羞又臊之下,眼泪好险没下来,直接推开朱红英,一言不发的就往外走。


    走得太快了,从酒店外台阶下去时,一下踩空,直接就磕在了膝盖上,疼的坐在地上就开始掉眼泪。


    “哎呦,我的祖宗哎……”朱红英追过去,瞧见女儿膝盖上擦破的那一大块皮,顿时心疼坏了。


    后面纪家两个儿子也追过来,瞧见这一幕,也都吓了一跳。


    忙帮着掺起纪明云。


    “到底怎么回事?”朱红英回头瞧着两个儿子,又是着急又是恼火,“不是让你们过去陪着小阑吃饭呢,怎么你妹妹会突然跑出来?”


    “闻阑,他有对象了……”纪明云大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有对象了?”朱红英明显就懵了,“谁?”


    下一刻想到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跟你们说,那个跟着他的小姑娘,是他对象?”


    “不是他说的,是他那几个战友……”


    看人家的样子,分明是已经过了明路了,不然怎么会带着到战友的婚礼上来?


    怪不得女儿会突然跑出来,还摔了这么一跤,合着是打击太大了啊!


    朱红英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闻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那女孩子哪一点比得上你妹妹?竟然看不上你妹妹,选了个农村出来的……”


    还要再说,却被纪明云打断:


    “妈,你别再说了……”


    说着推开朱红英,一瘸一拐的就要离开。


    “还是去诊所包扎一下吧……”朱大庆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朱红英心情越发不好,勉强冲着朱大庆笑了一下:


    “我带着云云去看看,就不留下来吃酒席了……”


    之所以会逼着吴云成把酒席规格都往上调,可不就是为了巴结这个堂姐,结果朱红英却是饭都没吃,就要走,朱大庆心里也是蛮不舒服的。除此之外,也越发觉得外甥女婿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能让王建军当司机就算了,甚至他的战友,还是堂姐的女儿想嫁都嫁不了的……


    这么好的人脉,他自己竟然就在那半死不活的街道工厂赖着。但凡跟战友说几句好话,不能找个好点儿的工作?


    说来说去,这个外甥女婿就是个榆木疙瘩,毕竟,就是他自己不想换工作,那把人介绍给自己不也挺好吗?


    可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也没法说。回去就瞧见吴云成正带着阮月琴到闻阑他们这桌敬酒,赶紧快步过来。


    阮月琴瞧见他就紧张,唯恐这样大喜的日子,舅舅会再给吴云成难堪,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叫了声“舅舅”。


    “哎呦,你不用管我,我是你舅舅呢,还能跟你计较不成?”朱大庆笑呵呵道,神情那叫一个和蔼,又亲自拿了酒瓶,给王建军他们几个全都满上,“你们都是云成的战友,用一句老话说,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云成心里,你们就跟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替云成敬你们一杯……”


    阮月琴明显没有想到,舅舅会突然这么客气,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闻阑和王建军几个已经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个:


    “您言重了,您是嫂子的舅舅,该我们敬你才是……”


    “哎呦,那怎么敢当……”眼瞧着王建军真的倒了杯酒递过来,朱大庆顿时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来,“有你王总一句话,这杯酒我干了……”


    竟是激动之下,和王建军以及闻阑连干了三杯。


    喝完酒,随即拍着吴云成的肩膀:


    “云成的,你舅舅年纪大了,做事难免有糊涂的时候,你千万别跟舅舅一般见识……”


    说着又看向王建军和闻阑:


    “我这外甥女婿啊,就是个一根筋的,你说有你们这些朋友呢,也不跟我说一声……就他干的那个破厂子……”


    “舅舅——”还要再说,却被吴云成直接打断——


    到了这会儿,吴云成怎么会意识不到,怕是闻阑也好,他喊来的这个叫王建军的朋友也罢,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不然舅舅也不可能这么前倨后恭。


    可他会邀请闻阑前来参加婚礼,却不是因为什么身份,更甚者不是朱大庆这么一番操作,吴云成还一直认为,闻阑就是个爷爷是老兵还从小没娘的可怜人呢。


    要是任由朱大庆把社会上那一套用到战友们身上,吴云成觉得他以后都得抬不起头了。


    “舅舅您醉了,我服您去那边坐……”和阮月琴两人一道强行“扶着”朱大庆离开。


    以吴云成的力气,朱大庆能挣脱的开才怪。


    倒是杨健和牟同明显还没有明白过来朱大庆这话的意思,两人端起酒杯和闻阑碰了个,叹了口气道:


    “……我之前还想着,老班好歹是中都人,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呢,结果看他们住的地方,还不如我们老家那里呢……”


    说着,眼睛就有些发红:


    “……你说咱们老班当初多厉害一个人……”


    战场上,老班可是能以一敌十的英雄,结果复员回来后,日子却不比他们过得好……


    这么想着,眼睛也有些发红,拍了拍闻阑的肩:


    “小蚊子啊,你一定得好好干,将来可不能让你对象跟着你吃苦,别像我,没让家人跟着享一点儿福,净让他们跟着受罪了……”


    牟同的父亲常年卧床,平时疼的轻了,就咬牙忍着,疼的厉害了,就吃一片止疼片,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舍得去医院;


    妻子自打嫁过来,就没添过什么新衣裳。去年年关那会儿,拿着包工头发的三个月的工钱,牟同狠狠心,去百货商店,给媳妇儿买了件红褂子,总共也就十九元钱。


    拿回家后,妻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能退的话就退给人家,听牟同说是在中都买的,不可能退得了,回屋抱着衣服就哭了。


    等大年初二要走亲戚那天,牟同还想着让妻子换上新衣服去丈母娘家呢,结果妻子却依旧穿着件旧衣服出来了。问了后才知道,她穿了一次去赶集,结果就被一个姑娘看上了,然后媳妇儿就便宜一块钱,以十八块钱的价格把衣服给卖了。


    至于说卖衣服的钱,则用来打了七八斤肉,又买了瓜子糖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听媳妇儿笑着说卖衣服的钱都买了那些东西后,牟同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至于说杨健,则还不如牟同呢——


    当初杨健会急着复员,可不就是因为寡母亡故?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要养?


    好在弟弟妹妹也算争气,如今大弟弟已经考上了中师,剩下几个弟妹也都是念书的料子,杨健一门心思想把几个弟妹供出来。可就是挣的钱太少,全用在弟弟妹妹身上,还会拉饥荒。


    哪有钱娶媳妇儿?


    就说今儿个过来参加吴云成的婚礼,身上的这身相对来说还算干净的衣服,都是找工友们借的。


    “……我弟弟妹妹啊,都争气,还懂事……”杨健红着眼睛再次举起酒杯,“等把他们都供出来,我娘地下,也能瞑目了……”


    至于说他,这辈子已经不准备娶媳妇儿了。毕竟人家好好的姑娘,干嘛要跳他这个火坑呢?


    闻阑怎么也没有想到,昔日的战友复员后,生活竟是如斯艰难。


    时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再没有人比这些军人付出的更多。偏偏现在不比后世,挣钱的门路实在是太少了。


    转而想到一点,下意识的看向王建军:


    “建军哥,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那个安保公司,这会儿正找人接手?”


    时樱口中的安保公司可不正是之前骆永林经营的那个?


    自打骆永林出事被抓起来后,那个安保公司就彻底停摆。然后前几天,王建军偶然间跟时樱说起,说是之前参股的几个股东经过这次事后,都不愿在接着干了,就想把安保公司给转让出去。


    彼时王建军跟时樱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多——


    竟然带人去砸时国安家的公司,骆永林也好,那什么安保公司也罢,都是活该!


    没想到时樱这会儿突然提起这茬,一时就有些懵懂:


    “不错。”


    “您瞧着,我要是接下来怎么样?”时樱想了想道——


    闻阑可是说了,吴云成当初可是兵王,就是牟同和杨健,也都是很厉害的。


    真是做安保这块儿,还有什么比吴云成他们这样的退伍军人更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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