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挑眉，拾起茶几上常温的玻璃水壶，替她倒一杯水。
水流声渐缓，叩放在桌上，飘起浅浅的雾气，裴京松的嗓音也透着几许温润感：“距离约定的时间，我迟到了几分钟，很抱歉，刚才还在开会。”
程姣拿起那杯水，抿着杯口摇头：“没事，我也刚到。”
裴京松嗯了声，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微松领带。
有水杯遮掩，程姣很大胆地眼也不眨看着他，还挺赏心悦目的。
直到裴京松走来，程姣才不着痕迹移开视线，作为一个很懂礼貌的女大学生，放下水杯后，就拿起纸袋子，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双手俸给他。
“裴先生，您的外套。”
说完这话，裴京松接过纸袋子，随手就放到一边。
程姣似乎还能看见他眼中淌过一瞬无奈的笑意：“放轻松，你不用这么紧张。”
“那一袋是我们的午饭？”裴京松问她，程姣又乖乖地点点头。
裴京松一靠近提起，程姣就会适当保持距离地稍微错错，明明是站着的，可程姣却有一种被庞然大物笼罩的感觉，皮肤毛孔稍微张开了些。
“辛苦了，去那里吃，更方便些。”他说。
程姣说好，亦步亦趋地跟在裴京松身后，心跳速率慢慢变快了。
裴京松走到桌前，把袋子里的保温饭盒拿出，都是三层叠加的，外带一盒纸杯蛋糕。
按扣啪嗒地开启，眼瞧着要被掀开盖子，程姣更紧张了，脸颊也更红。
她立马凑上前帮忙摆饭，全都摊开来，看一眼都灼眼。
四道菜被各自分放，避免了一起吃的尴尬，而且只要把菜都挤在一起，就会显得尤为丰盛色彩鲜艳。
程姣是这么认为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外带一路的原因，盒盖打开，青菜炒虾仁和番茄土豆炖牛腩放在一起，气味变得有些怪怪的，颜色也乱七八糟。
其中最好的应该也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因为最拿手，充当c位，把旁边的菜挤兑得毫不明显，显得最正常的。
程姣想起自己蹭吃过的席，哪次不是色香味俱全？她这色味是挺俱全的，就是……
“抱歉啊裴先生，其实我一周前才开始学做饭的，没有要糊弄您的意思……”程姣弱弱地说，身侧的椅子被抽开，裴京松似乎在示意她入座。
程姣也不好干坐着，说完后，又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笔直，深表歉意地看向裴京松。
“作为吃人嘴软的一方，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要求你。”裴京松摆好餐筷，语气浅淡，“但你如果需要我开口说些什么，我也会由衷地说——”
“你做得很好。”
裴京松坐在她面前，垂眼请示：“不过我还没动筷，说这话显得过于虚伪了些，我现在可以大快朵颐了吗？”
程姣懵懵地应声。
得到准许，裴京松即刻动筷。
他吃饭很斯文，程姣这是第二次在餐桌上见他，可是情况却完全不同，这次饭是她做的，人就坐在面前，紧张的气氛无疑凝重许多。
这份凝重也加剧了程姣味蕾的敏感，c位菜中规中矩，但是好像炒得有点儿酸，左侧的两道菜窜味儿得太一言难尽了。
吃到一半，程姣倏然想起自己要做的事。
她要拍照当做素材来着。
可是好拿不出手呜呜呜呜。
程姣真的从未如此如坐针毡过，这种感觉就好像幼儿园时期，被阿姨盯紧着不许剩饭，最讨厌的蘑菇也得虚张声势地吃下去。
别扭死了。
她一抬头夹菜，撞上裴京松的视线，没夹成功，转而继续扒拉饭。
也许是她表现的紧张太过明显，很快就收获了幼儿园阿姨·裴京松的问候：“跟我在一起吃饭，会让你很紧张么？”
程姣坦言：“……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做的饭菜不咋地。”
说这话，程姣瞥了眼裴京松饭碗里的，有些小吃惊。
明明吃得那么斯文那么慢，怎么大半碗都干完了？这么给面子的吗？
裴京松抽了张纸擦拭轻捻着，不疾不徐说：“看来我的味蕾会更匹配你做的饭菜，它说，我很喜欢。”
一秒钟过去，程姣面上更臊得慌，轻咳一声：“先生，您夸赞得好高级，我怪不好意思的。”
嗯，虽然说出口的话，显得变味了。
裴京松敛眉轻笑。
视觉与听觉的冲击，让程姣又宕机了片刻，她内心的小人儿随着这声轻笑，抓耳挠腮捶地翻滚。
干嘛啊干嘛啊！仗着年纪大给我整游刃有余这一出是吧！内心的咆哮引来山洪，程姣被浇淋得彻底冷静了许多。
扫视眼餐桌，裴京松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还是默默举起手机，镜头有意无意地对准出裴京松带着手表的腕部。
裴京松目光沉静，放下餐纸，从容不迫：“需要我配合么？”
程姣：？
裴京松抬手叩在桌面：“作为第一名试吃员的仪式感。”
程姣：“……”
该说不说，她都没想到这个理由。
程姣坏人做到底，虚伪地干笑两声：“刚才忘记拍照留念了，现在只能拍碗底。”
裴京松不置可否：“这也挺有纪念意义。”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程姣也不忸怩，放开地拍照。
摄像头无意扫到裴京松，程姣心头打鼓，忍不住真拍下来他的正脸，捧读似的补充一句：“哇，和偶像一起吃饭，好开心哦。”
裴京松又勾了勾唇角。
他本身就长得好看，气质矜贵，程姣一边有被尬到，一边也恍惚了下。
如果没有要维持蹭恋情的进展，她其实真的会单纯因为他外表好看而偷拍一张，然后私下和姐妹分享品鉴。
“欸等等，这还有甜品没吃呢！”程姣为了保持镜头画面整洁，把饭盒袋子推开，发现纸杯蛋糕孤零零地被遗落在一旁。
她说着，推给了裴京松。
裴京松轻轻握着包装，挑眉：“给我的？”
程姣点头：“对呀，饭后小甜品嘛。”
裴京松：“我没有这个习惯，你不吃？”
程姣：“……”
花了钱的是已经吃了。
不花钱的……
程姣摇头，抿唇：“我特地留给你的，你吃吧，偶像。”
偶像两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柔。
还有几分撒娇的意思，令人面热。
裴京松面色如故，程姣更羞耻了。
她硬着头皮又说：“这个好贵的，为了报答您，我既得亲手做，也得花钱表示表示嘛。”
“厨艺不够，花钱来凑……”程姣尾音小了些。
要不是为了端水谁会买那坑人的买一赠一哦。
裴京松低头拆纸盒，算是默认了程姣的请求。
那纸杯蛋糕被拆开后，放在裴京松骨节分明的手指里，还挺娇小的，看起来三两口就能吃完。
“破费了。”裴京松咬了口，抬眼予以肯定，“吃起来的确挺贵。”
程姣笑容有些僵硬。
知道不知者无罪，可是为什么这位先生总能无意间让她置于尴尬的境地阿喂。
饭也吃完了，照也拍了，这顿饭吃得紧张，其实也挺充饥的，反正程姣吃饱餍足任务完成，也总算松口气。
保温盒她本想收拾来着，结果裴京松却叫来了助理，帮忙捎带去给食堂阿姨洗碗。
周到得程姣又震惊又感谢。
简直就是懒人福音嘛。
等待饭盒送过来的空隙，程姣就坐在沙发上，只翻看近在咫尺的几本杂志书籍。
裴京松丝毫没有赶客的意思，反而是让她在办公室随意一些，甚至展示了下隔间里的休息室，告诉她公司第几层有休闲娱乐的设备。
待客之道做得非常到位。
程姣其实不太想出去，也不仅仅是为了素材，她熟悉了一方环境，就很难愿意再到完全陌生、还有陌生人的地方。
办公室很舒服，裴京松给人的感觉也很舒服。
所以程姣就理所应当地留在了办公室。
闲暇下来又逛了一遍，程姣再次好好打量了番总裁办，她之前也去过程岩的办公室，对那里的风格不敢苟同，木质桌椅、招财盆栽一大块玉盘摆在上面，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南方派系商人作风了。
裴京松的办公室是简约风的，黑白灰色系，大气且沉稳。
某种意义上来讲，没什么特殊的。每个自诩有内涵的大佬，都这个装修风格吧。
但程姣却能在这里看到不少超脱的小细节，例如沙发上的滩羊毛抱枕，办公桌上的一盏微笑萨摩耶照片，还有休息室里众多毛毯，狗狗形状靠枕。
她随手拿起的书籍，居然还是养狗指南。
这是什么铁血狗狗教……啊不对，也有猫状的小玩意儿。
程姣很吃惊地发觉，自己手里拿着的笔帽是小猫咪欸。
原来裴京松还有这一面，毛绒控吗？
嗯也对，他养了一条萨摩耶来着，介绍相片的时候就提起过。
程姣还挺羡慕的，抓着抱枕狠狠rua了下，腮帮子鼓鼓。
因为寄人篱下，她绝不可能有机会养小动物的。
偶尔一次和小动物有机缘，还是她在路旁捡到的受伤小麻雀。程姣想起来至今还有些喟叹，那个时候她还是初中生，居然还真帮小麻雀养好病给放飞了。
人总是不免会为不可思议的机遇受影响，程姣也不例外，但凡做点什么，她好像总会去贴近关于鸟类的事物。
说起这个，程姣还想起之前送给裴京松的茶杯，也不知道现在放在哪里了。
她捏着抱枕，好奇地问：“裴先生，我上次送你的雀雀杯您放哪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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