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不论世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会变。
耿尧妥协了,哪怕无法证明牧景同的清白,他也还是愿意多去探望他, 了解他的近况,尽自己所能照顾着牧熙远。
所以, 他慢慢明白了为何牧熙远会这么坚持。
牧景同确实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他一开始在监狱还受到欺凌, 但后来主动申请成为监狱成人教育的老师, 给即将出狱的狱友出主意怎么谋生、怎么站稳脚跟, 渐渐地竟然成为了监狱里上下一致尊敬的前辈。
他曾经以为,这件事情的最好结局,就是牧景同因为表现良好, 提前出狱, 然后一家团圆。却没想到,上天终究是仁慈的, 在多年的痛苦阴霾之后,牧家终于还是回到了生活的正轨。
“哎, ”耿尧摘了眼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有些赧然道,“年纪大了, 容易感伤,你别笑话叔叔。”
牧熙远唇角翘了翘, “怎么会?”
耿尧胡乱的擦了擦眼睛, 手肘一动,一不小心将眼睛给碰掉了, “哎, 我这笨手笨脚的。”
牧熙远抿唇, 垂下眼眸,主动弯腰,“叔,我来。”
耿尧有些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他走近,将眼睛捡起来,又取来眼镜布擦了擦,最后小心的给他戴上,“叔,谢谢你。”
耿尧原本眼前模糊一片,等眼镜重新来到眼前,牧熙远的面容再次变得清晰。看到他眼角微红、眸中带笑,耿尧眼底又酸涩起来,只得赶紧摆了摆手。
“你叔我才刚过四十,别搞得我不能自理了一样。”
牧熙远坐回自己的位置,温和回了句,“是,我知道。”
耿尧看向窗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挡住自己的脸,“你和你爸妈说了吗?在这里留几天?”
牧熙远:“还没,我刚下高铁就去了警察局,然后来了您这里,一会就回家和我妈说一下,”他顿了顿,“爸那里,我想等有更多的进展以后,再说。”
耿尧点了点头,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突然出现又突然落空的希望,恐怕比一直没有希望,更加折磨人。
“不过,”牧熙远顿了顿,“我应该明天就先回南城了。郑叔叔和您这边有什么进展,随时电话联系,等重新开庭了,我再赶回来。”
耿尧有些意外,他很清楚牧熙远这些年对他父亲的案子有多上心,如今遇到了重大转折,怎么反而不愿意守着了,“怎么?南城那边有事?”
牧熙远似乎是想到什么,弯了弯唇,“嗯,放心不下女朋友。”
耿尧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受到了第二波剧烈的冲击,总觉得无法想象这冷淡又孤僻的小子谈恋爱的模样,“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和我提?”
“刚在一起不久,过段时间带回来给叔见见。”
耿尧觉得这太不真实了。如果说刚才的牧熙远看起来像是个人逢喜事的年轻人,如今看起来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这副眉宇间都是甜的模样,耿尧更没见过。
“行吧,”耿尧也看出来这家伙对着姑娘的上心了,不免更加好奇,“反正怀港离南城就一个小时高铁。再说你还得上班,工作也不能落下。”
耿尧起身,“时间不早了,我看都快八点了,你快回家吧。从双肯定做了晚饭等你一起呢吧?”
“叔也和我回家吧,”牧熙远起身,收拾东西。
耿尧摆手,“不用了,你来之前我吃了盒饭了,本来今晚也是要在律所加班的。正好这会我再重新准备下你爸案子的材料。”
牧熙远点头谢过,下楼打车回家。
耿尧说的没错,迟从双此时正在家里等牧熙远一起吃晚饭。
接到儿子要回家的消息,她是又惊又喜,提早关了店铺,还去了趟菜市场,准备了一桌的菜。哪怕牧熙远和她说了要晚回家,她也说没事,就在灶上温着菜,等他回来吃。
牧熙远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了熟悉的菜香。
“妈,我回来了,”他将房门关上,脱下外套,将手中的书包放到沙发上。
“诶!”迟从双笑的眉眼弯弯从厨房里走出来,“饿了吧?马上就开饭啊,你先洗个手,妈把饭菜端出来。”
“嗯,”牧熙远洗过手,也来到厨房,帮她一起将饭菜端上桌。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迟从双还是有些疑惑的,之前她想让他回来看看牧景同,但他说南城有些要紧事,暂时走不开。
牧熙远深吸一口气,眉眼都是笑意,“妈,爸爸的案子可以翻了,我找到新的证据了,还有证人。”
迟从双愣了一瞬,脑海一片空白,但随即眼眶唰一下红了,伸手就想去打牧熙远的手臂,“你这孩子!妈不是和你说了吗?”
“不要再浪费你的时间了,”她吸了吸鼻子,哭腔越发明显,“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和你爸早就接受了,我们现在不都好好活着吗?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这样的场景,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十六岁的牧熙远也曾拿着自己走访调查的信息跑来向迟从双报喜,她一开始也很激动,找到耿律师和郑警官,都希望案子能有转机。
但结果自然不如他们的意。
那时,迟从双也觉得,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真相的。所以,不着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努力。
直到,牧熙远的成绩逐年下滑,班主任频繁的给她打电话。直到某次她推开他房间的门,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而书桌前贴着的、桌面上堆着的全是杀人案的调查、法律条款、翻案的例子
她才意识到,那次的事件必须成为过去,不能成为将牧熙远拖入深渊的恶鬼。
所以,她撕了那些资料,扔了他那些计划手册,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时候往前走,过好自己的人生了。
近些年,牧熙远完成学业、工作也上了正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怎么也接受不了,他再走回头路。
“没关系的,”迟从双抹掉滚下来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去看了你爸,他现在过得还挺好的,我也身体好,家里什么都不缺。”
“妈只盼着你过得好,”她握着牧熙远的手紧了紧。
牧熙远眼底一片酸涩,起身绕到她身边,努力的压了压胸口的躁动。他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妈,这次不一样。”
他正了正色,“我找到了证人,拿出了直接证据。我知道谁才是那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了,郑警官也说爸这次是真的可以翻案了。”
迟从双的手微微颤抖,“真,真的?”
“嗯,”牧熙远语气坚定,“我没有因为这件事耽误工作和生活,这次是偶然碰到的机会,您放心。”
迟从双眼眶通红,鼻头发酸,豆大的泪珠往下掉,“真的吗?你没有骗妈妈?郑警官这说了有希望吗?”
牧熙远再次握着她的手,认真点头,“真的,我不会骗您。”
迟从双抹了把眼泪,上前拉住他,“你说你找到真凶了?他是谁?你没有遇到危险吧?”
牧熙远迟疑了一瞬,“他叫何栋,人已经死了。但她的妻子谭以彤手中有证据,也愿意出庭作证。”
迟从双点点头,赶紧抬了抬胳膊去擦脸上的眼泪。而牧熙远见状也起身,走到一旁取来纸巾递给她。
“妈,这是开心的事,别哭。”
迟从双是真的有些忍不住,起身抱住了牧熙远,忍着声音哭了起来,“对对,这是开心的事,妈确实是开心的”
牧熙远弯了弯唇,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慢慢缓和下情绪。
好一会儿之后,迟从双才算平静下心情,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拉着他坐下,“快,快吃饭吧,一会菜都凉了。”
牧熙远心头一颗大石落地,“嗯,妈你也多吃。这么晚了,肯定饿了吧?”
两个人边吃边聊,牧熙远将这次发现证据的过程给迟从双说了说,但掐头去尾,淡化了司诺的神奇能力。
“这女孩子,”迟从双愣了一瞬,“就是你上次说的,住在对面的那个?”
牧熙远点头。她之前有和迟从双提到过司诺,但只说了司诺遇到一些麻烦,而他在帮着照顾她。
迟从双见他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喜欢上人家了吧?”
牧熙远差点被饭呛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赶紧倒了杯水灌了两口,“咳,我,我们还没确定关系。”
这话不是否定,迟从双立即就明白了。她就说,自家这个不合群的儿子,怎么对人家姑娘的事这么主动和上心。
“那你可要努力,”她笑眯眯的,“可别让我未来儿媳妇跑了。”
牧熙远忍不住有些耳根发热,赶紧低头扒了两口饭,“我都这么大个人了,知道的,您就别管了。”
迟从双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就开始打听关于司诺的事情,“和妈说说,这姑娘哪里人啊?做什么的?喜欢吃辣吗?对了,喜欢手工饰品吗?妈正好做一点给她当见面礼啊。”
牧熙远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仿佛回到了那天被闵兰拷问的时候。果然天下的长辈们路数都差不多
此时,被迟从双念叨的司诺,正躺在牧熙远家的沙发上。
“我去,”司诺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把它摔到水杯里,“那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需要我过去看看吗?”
“没事没事,”颜白安赶紧开口安抚她。
等她从医院离开以后,先找地方吃了个晚饭,然后再风尘仆仆的赶回学校。等洗漱完,舒服的躺在床上了,她才给司诺打电话,将差点抓到宋阳曦的事情给说了。
颜白安:“对了,我准备搬出学校去住了。”
司诺有些意外,“嗯?你准备搬到哪?”
颜白安:“搬到武术馆附近,我外公明天出院,准备回家里住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住。”
虽然颜白安的外公还没和外婆离婚,但两个人感情不和多年,外婆早就搬到她舅舅杨奇家里住了。
可是如果白安直接搬到外公家里照顾他,又难免惹的她那吝啬又偏心的外婆不满。为了省事,她还是决定在武术馆附近租房住。
司诺:“这样也好,”她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那你钱够吗?”颜白安还在上学,显然没有收入来源。
颜白安这下脸皮厚了起来,“说起来,保险公司给我打赔付款了,十万呢。”她嘿嘿一笑,“这钱你就暂时借给我吧。”
司诺松了口气,她就怕白安有困难不开口,“行行行,没问题,借给未来的武术馆女主人。”她像是想到什么又补了句,“或者这钱当我入股武术馆,将来给我分红。”
“哇,”颜白安差点跳起来,“你可真够精明的,这么快就想套牢我。”
司诺噗嗤一笑,“对,以后我也是企业家了。”
颜白安忍不住唇角翘了翘,却没说是否同意司诺的方案。她本身念的就是金融,清楚这其中的套路。
如果是借钱,那她将来是必须要还的。但如果是入股,如果武术馆办不下去,这钱也就打了水漂。司诺只是希望她不要有心里压力,不要被债务压垮了自己。
都是多年的闺蜜,还经历了最近的事情,司诺的心情她怎么会不懂。
颜白安:“明天下午我先搬家,然后后天下午去接外公出院,接着我们晚上在外公家那边一起吃个饭吧?”
“没问题,”司诺一口答应下来,“你外公住院,我都没去探望过,这次出院,我一定到!还有搬家,需要我帮忙吗?”
颜白安赶紧拒绝,“哎,别。就你那小身板,能帮我什么忙。我约了搬家公司,”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说不定还能约哪个小哥哥帮忙呢,你别捣乱。”
司诺一听这个就不困了,“嗯?哪个小哥哥。”
颜白安赶紧打哈哈,“随口一说,等有消息再告诉你,别着急。”
司诺:“哦——”
“那先这样啊,”颜白安看了看时间,“我还有点作业要赶,就不和你说了,后天记得带你家教授来啊。”
司诺看着暗下去的手机,瘫倒在沙发上。
哎,不是她不想带,而是她家教授现在不在家啊。本来还想听他的话,让白安过来陪她睡的,结果白安这一天又是约会,又是追逃犯,又是救援,都快累趴下了,她哪里好意思开口。
在沙发上瘫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
司诺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牧熙远的视频通话,赶紧手忙脚乱的开始整理头发,收拾沙发,等手机震了好一会才接起来。
“喂?”她将手机放在胸前,笑的像蜜糖。
牧熙远刚洗漱完,头发还带着湿意,见到她的一刻也弯了唇,“晚上好。”
司诺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怎么样?回家一趟还顺利吗?和警察、律师那边都谈妥了吗?”
牧熙远点头,将手机放在指甲上,轻轻擦拭头发,“顺利,放心吧。”
“哦,好,”司诺也算松了口气,“你这是才到家吃完晚饭吗?”她想着他恐怕是一到怀港就四处奔波去了。
“嗯,刚准备休息,”他正说着,突然拧了拧眉,定睛看了司诺好一会,心里又默默叹了口气,“你在我家?”
司诺没察觉出什么问题,摇晃着脚丫,“对啊,怎么了?”
牧熙远沉默一秒,继续道,“所以,你没联系白安,打算一个人睡?”
“额,”司诺心虚一秒,立即明白了过来。如果白安过来,不会和她睡牧熙远的床,所以如果她们一起睡,必然是在自己家。
司诺回过神,挺直腰板,“白安有事呢,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牧熙远:“那你晚饭吃了什么?是自己煮的?”
司诺眼神飘忽,落在桌面上还没吃完的奶油蛋糕上。嗯,对,男朋友不在家,她很空虚有必要吃点甜食安慰一下自己。
“我叫外卖了,”司诺也不敢吹牛太过分,“吃的那个京客居的烤鸭。”
牧熙远:京客居关门小半个月了,宝贝。
他感觉到一点熟悉的头疼,这就是为什么他决定明天一早回南城的原因,上课倒是其次,主要是自家这位小朋友,自理生活确实有点问题。
司诺见他不出声,回想了下,还是没发现问题。京客居是大牌餐饮,总不能有卫生问题吧?
牧熙远:“冰箱里有小汤圆,厨房柜子下面有酒酿,如果嫌麻烦就自己煮点酒酿小丸子,很快的。”
司诺小鸡啄米,拿出了对付父母那招,反正你又不在我身边,你说啥我都答应,至于做不做,你反正也不知道嘻嘻。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但司诺最终还是没把白安外公出院的事情告诉他。
她知道牧熙远这次回去是有正事,如果自己拜托,他当然会很快赶回来,但是她懂得他的心情,当然不会让他为难。
玉器般的月亮爬上枝头,分隔两地的两人都怀着思念入了眠
第二天中午,牧熙远刚从南大下课,简单吃了个午饭,驱车去了市中心。
上次被司诺偷听到刻了字的“笔记本电脑”在他加急预订下,终于制作完成了。原本店员说同城快递给他,但他想自己来拿。
叮咚——
“先生您好,”导购小姐眼睛微微瞪大,平日里这种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可不多见。尤其是对方那华尔兹纱单排扣西装,一看就是进口品牌,小资标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牧熙远掏出手机的订单卡,“我来取东西。”
导购小姐微微遗憾一秒,还以为有新的生意呢。接过手机,她在电脑上输入,“哦,是一款经典铂金刻字项链,对吗?”
牧熙远点头,“嗯。”
“请您稍等,”导购小姐将手机递回去,“我这就去库房给您取。”
牧熙远并不着急,翻出手环APP,有些诧异的发现,司诺竟然不在西悦府,反倒是跑到街上去了。
他点了点定位,放大看,才发现那是她喜欢的那家奶茶店。看来是嘴馋了?只是,竟然不点外卖,亲自去买,这么勤快?
“牧先生,”导购小姐将红丝绒盒子放在桌面上,“您看看。”
牧熙远伸手将盒子取过来,将项链拿出来放在手上。
导购小姐专业素养始终在线,“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玫瑰金配钻石,奢华又不高调。您是送女朋友吗?”
牧熙远浅浅笑了笑,小心的将项链放回盒子里,“还不是女朋友,这是用来表白的礼物。”
导购小姐内心尖叫。啊啊啊啊!哪里来的大帅比,竟然表白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太用心了吧!
她端着礼貌的笑容,“相信您的未来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她顿了顿,“如果后续项链有磨损的话,可以两年内找我们免费修复。”
“好,”牧熙远收了项链。
导购小姐:“牧先生有兴趣加入会员吗?扫码填个资料,然后积分就好了。”
牧熙远摇头,“不用了,”他将小盒子塞到西装口袋里就准备转身出门。
导购小姐又提高音调,“如果您现在加入会员的话,三年之内购买钻戒额外九折哦!”
牧熙远听到“钻戒”两个字,脚步一顿。
导购小姐觉得有戏,赶紧又开口,“当然,还有会员一些额外福利。比如说免费刻字,提前预定,周年庆折上折等等。”
牧熙远垂下头,转身默默掏出手机,“扫哪里。”
导购小姐内心哈哈大笑,没想到这帅哥还有点害羞的样子,都不敢看她了,呜呜,再次羡慕一下他的未来女朋友。
她举起一个牌子放在柜台上,“扫这里就可以啦。”
等从珠宝店出来,牧熙远回到车上就准备开车回家,但再次掏出手机确认,却发现司诺竟然还在刚才的奶茶店。
这是还在排队?还是手环掉了?
牧熙远心跳快了一拍,但想着这是白天街上,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还是压下了猜测,打算过去看一看。
等牧熙远驱车赶到的时候,手环的位置依然还在原地。他下了车,视线扫了一圈,果然在奶茶店对面的遮阳伞下看到了她。
司诺穿着奶杏色的薄款宽松针织衫,配着浅米色落地半身裙。她柔软蓬松的头发披在肩头,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只铅笔,正在桌上的白色画本上勾勒着什么。
牧熙远没有喊她,只是悄悄的走近。
“那个,”刚买到奶茶的一个男生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司诺面前,“小姐姐,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
第 42 章
司诺怔了一下, 抬头看他。
男生撞上她的视线就更加紧张了,脸几乎都要涨红,“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见你在这画画, 然后我买多了一杯奶茶, 就想着分一杯给你。”
司诺摇了摇头, “不用了, 我想喝可以自己点。”
男生听出了她的拒绝之意,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其实, 只是一杯奶茶, 你不用有负担,也不用给联系方式给我, 就当陌生人的善意吧。”
司诺拿起话本,转向他, 铅笔点了点纸面,“呐,我画的其实是我和我男朋友。他和我说,不能接受陌生人献殷勤, 所以不好意思。”
牧熙远站在她们后面三四米的地方,唇角弯了弯。
“但是, ”男生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好意被曲解, 有些恼怒,“我刚从店里拿出来的, 而且你男朋友也不在啊, 还不允许别人对你好吗?”
司诺刚想继续说什么,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落下。
“谁说我不在。”
男生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了看司诺,又看向走过来的男人。
司诺瞳孔紧缩,眼睛瞪圆,有些不敢相信,“牧,牧熙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真的没在做梦吗?
牧熙远走到她身边,眼含笑意,“嗯,提前回来了。”
男生见正主来了,颇有些没面子,尤其是一回头,不远的树底下还站着几个怂恿他过来的哥们。
可是他上下扫视牧熙远一眼,就知道自己完全没得比。人家事业有成、外型出众,他这没法待下去了。
男生尴尬的往后退了退,见两人都没注意他,拿着奶茶扭头就跑了。
牧熙远弯腰,从背后轻轻抱了抱她,“给男朋友看看,你画的什么?”
可能是阳光晒到了脸上,司诺觉得有点热。这人还没扶正呢,她就是随口一句,又被听到了,啊啊啊——
牧熙远抽出她手上的画本,其实那画上就是他们俩在奶茶门口买奶茶的模样。画面之中,她似乎是觉得不够甜,将杯子塞给他,让他尝尝。
他一直知道司诺的画工不错,但或许是他自带滤镜,总觉得这话并不只是画的像且好看,像是一笔一划都带着缱绻和温柔。
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唇角上翘。
“嗯,”牧熙远语气淡淡,“我还以为你画的是接吻的图,没想到这么普通。”
司诺差点要炸毛,什么鬼,她怎么会画那么露骨的东西,而且这是大街上好吗,就算要画,也是在家里画,啊呸,被带偏了。
牧熙远见她脸颊都鼓了起来,赶紧告饶,“我去给你买奶茶,先坐一会?”
司诺“哼”一声把本子倒扣在桌上。
牧熙远也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三步并作一步来到奶茶店前,点了司诺喜欢的椰乳芋泥奶茶,温温热热的捧回来给她。
司诺喝了一口顿时又美滋滋的了,也不和他计较刚才的调戏,但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牧熙远牵着她的手往车上走,“怎么不和我说,白安外公要出院的事情。”
“额,”司诺眨眨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白安发消息给我了,”牧熙远先让她上车,帮她系好安全带,“她以为是我开车,而且你有点路痴,所以将地址给我比较稳妥。”
好吧,原来又是闺蜜下的黑手,这下司诺明白了。
但其实,他们都不用解释,彼此都懂。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司诺吸了一口奶茶,看着为她系好安全带以后,坐回驾驶位置的牧熙远。
牧熙远:“我打包了京客居的烤鸭,放在后备箱了,回家可以热热吃。”
司诺又瞪大眼睛,“啊?不是就在街尾吗?我们开车过去吃就好了呀,不用打包,还省事。”
牧熙远似笑非笑,偏头看他,“司诺小姐,这家京客居分店半个月以前就关门了,搬去了南边。”
司诺眼睛乌溜一转,打算装死。一个还没成功上位的男朋友职位候选人,可别想反过来质问面试官。
牧熙远眼中闪过笑意,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怎么?是不是不够甜,要不要塞给男朋友尝一尝?”
司诺一脸无辜,这种时候只能装听不懂,将杯子往他的方向递了递,“甜的,不信你试试。”
牧熙远眉眼染着笑,推开杯子,一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气息交缠。
嗯,虽然是五分糖,但还是很甜。
*
周三下午,牧熙远和司诺带着花和水果来到中心医院接白安外公回家。等到了住处以后,齐修诚也带着水果和菜赶了过来。
“哎,欢迎欢迎,”杨卓没想到自己住了回院,这外孙女还能带回来一个小伙子,虽然说是朋友,但他可不糊涂,这年头哪对情侣不是从朋友开始。
害,就算最后这年轻小伙子和白安成不了。但人家是警察啊,说不定认识一大堆青年才俊,能给白安介绍的。
这样一想,杨卓对齐修诚更是和颜悦色。
“东西给我吧,”颜白安走上前,语气淡淡的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进了厨房。
司诺正在厨房切水果,看到颜白安进来,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们,这是怎么了?”白安怎么对齐修诚这么冷淡?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颜白安撇嘴,“倒也没什么啦。”
司诺一听,就知道不简单,但如果白安不想说,她倒也不会刨根问底,“让我来看看这里有什么菜。毛肚、鸭血、鸭肠,还挺齐全。”
颜白安一件一件东西放到流理台上,沉默了片刻,捶了捶手下的大白菜,“昨天我拜托齐修诚帮我搬家来着。”
司诺手上动作一顿,“他拒绝了?”
颜白安:“嗯,说有些事情忙。”
司诺手上动作比之前满了许多,“兴许是真的有事呢?他毕竟是警察,很多突发的事情需要处理。”
颜白安:“才没有,我还问了高漠,他昨天都不在警察局。”
当时,她还以为他们又有了宋阳曦的消息,过去追捕了。结果并没有,昨天还刚好是齐修诚轮休的日子。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明明那天她救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齐修诚好像是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宋阳曦背包里。
她还以为那是追踪器什么的,但现在看来警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就是她看错了,要不就是那玩意被宋阳曦给扔了。
算了算了,怎么又开始想案子了,追捕逃犯的事还是交给警方吧。
“额,”司诺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似乎也不能安慰,这个时候还是痛骂比较合适,“哼,什么狗东西。”
颜白安偏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哈哈,果然是真姐妹!”
其实颜白安倒也没有怎么难过,如果非要形容,应该是尴尬比较合适。上次她请齐修诚吃了顿饭嘛,然后也帮了他完成任务,她就想着礼尚往来,请他来搬家省点力气。
谁知道,对方竟然拒绝了,就莫名丢脸。
不过,拒绝就算了,为什么今天外公出院聚餐,他不干脆也翘掉?这么乖乖的就来了,搞得她也不知道该什么态度了。
哎,就是普通朋友,想多了就输了。
客厅里两少一老不知道在聊着什么,似乎气氛还挺不错。颜白安伸头看了一眼,又钻回来,“不过你和牧熙远?还没确定关系?”
司诺正在切白菜的手一顿,“嗯”
颜白安:“其实差不多了啊,案子也结束了,等抓到宋阳曦就高枕无忧了。新的生活又开始了,”她想了想,突然开了个脑洞,“你网漫得恢复更新了吧,正好可以画点你家教授到漫画里啊。”
司诺弯了弯唇,其实她已经做了。
如果说她没想过确定关系的事,那一定是骗人。但是这些天每天和他在一起,她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一样,似乎有没有那一场仪式,都不重要。
一顿忙活之后,火锅终于架了起来。
杨卓刚出院,身体还比较虚,只能吃清汤的,所以这次其实是做的涮肉,而不是火锅,锅底只是大葱、红枣、一两颗花椒。
牧熙远继续发挥了二十四孝男朋友的精神,烫菜、剥虾、涮毛肚,做的流畅自然。连杨卓都流下了羡慕的口水,最后只能用手肘怼了怼颜白安,让她上道点。
颜白安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的开始给他烫菜。
但其实杨卓的意思是,让她给那齐警官也烫点菜,主动找点话聊,别这么干坐着。最后,他只能咬着颜白安送过来的白菜,恨铁不成钢。
酒饱饭足,杨卓还需要早些休息,众人就主动告辞。
牧熙远扶着司诺穿鞋,显然他们两个是一起回去的。
杨卓就将视线投在了颜白安身上,故意咳了咳,“白安啊,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回去啊?你现在一个人住,也不大安全吧?”
颜白安暗暗瞪了他一眼,什么“三更半夜”,才九点不到,这暗示未免过于明显了一些,把人家警察当傻子呢?
“我来送吧,”齐修诚主动走到颜白安身边,“我先送白安回去,然后再回家。”
颜白安摆了摆手,“害,你连车都没有,怎么送?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了,而且就在附近,很快就到。”
杨卓又是瞪了颜白安一眼,但显然对方拒收了。
颜白安换好鞋,直接就走了出去,半点没有想等谁的意思。齐修诚只好向杨卓告了个别,然后追了上去。
等司诺和牧熙远来到楼梯间的时候,这两人竟然已经下楼了。
司诺暗自嘀咕,看来还是有故事啊。说不定齐修诚这会是追上去解释了?也对,就算是朋友相处也不可能没有磕碰。
回到家洗漱好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司诺一向睡得早,但今天站在阳台上,倒真有些不想休息。抬眼看去,天空澄澈一片,星光点点,仿佛近在咫尺。微风吹来,凉爽而清新,叫人觉得胸膛开阔而舒坦。
牧熙远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拥住她的腰,“怎么不睡?”
司诺感受着他搁在肩头呼出的气息,“天空好好看。”
牧熙远浅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许不是天空和星星好看,而是她卷入的凶案落幕,他父亲的案子也有了重大突破,看这个世界都可爱了起来。
司诺突然想到了颜白安说过的话,有些想问问,但又还是压了下来。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不用着急,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度过。
牧熙远心跳的有些快,手伸到了睡衣右侧的口袋里,那里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丝绒饰品盒。
虽然现在没有烟花、红酒、蛋糕,但风里还带着花香,月光那么柔和,让他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将这一刻留住。
手指摩挲着丝绒盒子,他胸膛里心跳得有些吵闹。
“睡吧,有点困了,”司诺转身,扑到他怀里蹭了蹭。
牧熙远手上动作一顿,一颗心突然落了下来,但很快又唇角翘了翘,以后这样的月色会是常有,来日方长。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通电话,即将颠覆他们的生活
司诺动了动耳朵,意识慢慢回笼。眼睛睁开的时候,阳光已经撒了进来。门外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牧熙远正在电话上。
她伸手将手机摸过来,早上九点半了,这一觉真香。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浴室慢条斯理的洗漱,又给自己梳了个整齐的丸子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来。
一开门便是熟悉的烤面包香味,她弯了弯唇,“其实可以早点喊我起床的,不然早餐都凉了。”
只是,当视线落在牧熙远身上时,司诺立时顿住了脚步。
他躬身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压在膝盖之上。他低着头,面容隐藏在暗处,叫人看不出神情,但下颚紧绷、背脊僵直,似乎情绪极为低落。
“怎么了?”司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是他父亲的案子出了什么问题,没法再审?还是他家里出了什么别的事?
听到她的声音,牧熙远并未像往常一样起身转向她。而是缓缓抬起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朝她挥手,“诺诺,过来坐。”
司诺脸上原本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蹙着眉抬头问,“怎么了?”
牧熙远低头,看着她白净漂亮的小脸,只觉得心口钝痛,喉咙里更像是被塞了什么玻璃渣一般,又涩又疼。
“诺诺,”他一只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接下来我和你说的事可能会有些可怕,但是你要记得,我一直都在,你不是一个人。”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是牧熙远家里出了事,或者他父亲的案子出了事,他断然不会有这样说。所以,这事情和她有关?
司诺想扯出一个笑容来缓和气氛,但嘴角动了动,却笑不出来,“到底怎么了?你别这么吓我。”
牧熙远握拳,指甲深深的嵌入到肉里,却察觉不到疼痛了。为什么偏偏是他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可如果不是他,谁能更好的保护她?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用词,“刚才高警官来电话,说是白安出事了,时间是昨天夜里12点前后。”
司诺觉得这句话每个字都认识,但拼在一起,她就无法理解了,“什么叫出事?白安她怎么了”
她,死了吗?
但这四个字司诺怎么都问不出口。
牧熙远垂下眼眸,不敢看她,点了点头,“他们怀疑是在逃的宋阳曦所为,正在进行搜捕,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司诺下意识的就摇头,眼睛有些发疼,眼泪不自觉的就往外掉,“你在说什么?白安,我的闺蜜白安?怎么可能?”
她挣脱牧熙远的怀抱,开始转头摸手机,鼻子发酸,眼前模糊一片,“不,不可能的,我现在就给白安打电话”
牧熙远也没拦她,只是静静的帮她捧起颤抖的手。
司诺抬手抹了把眼泪,真讨厌,她都看不清白安的名字了,按下那个熟悉的通话键,很快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声音。
嘟——嘟——嘟——
又拨了一遍,但声音没有任何改变。
司诺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也没再去擦,抬头看着牧熙远,眼中满是逃避和惊惧,“可能白安在睡懒觉,过一会我再打。”
牧熙远接过她手中的手机放到一边,拿起一旁的纸巾帮她擦掉眼泪,“诺诺,对不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
司诺蹭一下站起来,匆忙穿着鞋,“我,我要去看看,”只有亲眼看到,她才相信,这怎么可能?
昨天还和她一起涮火锅,一起谈女孩心事的白安,怎么会一晚上就不在了。
她踉跄的跑到鞋柜边上,但眼前模糊一片,她甚至没办法好好将鞋穿上,更别提还能准确的系好鞋带。
牧熙远快步的走过来,一把将司诺拦腰抱起。他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开口,“诺诺,警方封锁现场了,你现在过去,也是没法进去的。”
而且,我怎么忍心让你看到那样可怖的画面。
司诺一下搂住他的脖子,哭声骤然放大,“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伤害白安?是我的错对不对,我不该让白安卷到这场案子里”
原本温暖清新的面包香被风一吹散了去,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司诺的哭泣。从嘶哑的嚎啕大哭,到压抑的呜咽啜泣。
等回过神来,司诺才发现牧熙远正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她就像是个小婴儿一样,以一种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里瞬间点起光亮,暗含希冀试探开口,“我,我可以回去救她的,对不对?”
刚才一时情急,她完全不敢相信白安会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脑海里一会是昨晚聚餐的情形,一会是从前和白安一起在游泳社的回忆,一会又忍不住想象昨夜白安会有多么害怕
等思绪终于回笼一些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有红色日历本!她可以改变过去的,不是吗?
牧熙远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诺就跳下了沙发,连拖鞋都没穿,跑到房里将日历本拿了出来。
她原本灰暗的双眸再次恢复神采,跑到沙发边,从旁边扒拉来纸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是4月12日,上周四拿到的日历本,在那之前,我不能随意穿越,因为会影响到获取日历本这件事,但是之后,我就可以任意穿越了,对不对?”
“就是说,我可以回到昨天,救下白安,对不对?”
牧熙远也怔了一下,他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这个方案,现在司诺提出来,哪怕他知道穿越回去的凶险和不确定性,他也无法将否定的话说出口。
易地而处,如果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家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会袖手旁观吗?显然不会,他甚至会愿意赌上自己的余生,只为一个重来的机会。
“嗯,”他从一旁抽来纸巾,沾了点水,轻轻擦拭她的脸颊,“诺诺,我支持你。但是,别着急,我们先像之前一样,搜集好信息,定下计划,好吗?”
司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
原本天空都塌陷了一大片,如今却找到了一块五彩石,司诺的心情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再一次忍不住落下泪来。
只是这一次,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牧熙远这才抱起她放在沙发上,用纸巾帮她轻轻擦了擦脚,“要穿鞋,一会要先吃早餐,知道吗?”
“齐修诚和高漠一会就会过来,给我们做个笔录。你想了解什么,趁这个机会可以想一想。”
“好,我知道了,”司诺重新找回了些力气,后知后觉发现刚才自己穿着睡衣就想跑出去。
牧熙远将鸡蛋三明治、牛奶重新热了热,哄着司诺吃完。可她心绪不平,总忍不住开始讨论穿越回去要怎么做,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去改变历史,一刻也不愿意待在现在的未来。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司诺心情大起大伏,现在是紧张又跃跃欲试,但牧熙远的神色,却有些奇怪。
“别多想,”牧熙远牵起她的手,“我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但你想做什么,我一定无条件的支持。”
司诺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担心。
之前的那些穿越算是已经发生过的,必然存在的穿越。她回到过去是完成闭环,只要小心一些、按照结局线索去倒推,她总会平安的活下来。
但这次不一样,她不知道“结局”,没有“答案”,过程全靠她自由发挥。回去以后,会遇到什么、改变什么,都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觉得口中的面包寡淡无味,难以下咽。
咚咚——
牧熙远和司诺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开了门,来的果然是两位警察。
“请进吧。”
高漠点了点头,和齐修诚一前一后进了屋里,坐到了沙发上。两人的状态显然也不太好,尤其是齐修诚面色微白、有些憔悴。
“打扰了,”高漠取出手机、笔记本,视线触及司诺红红的眼睛,忍不住偏开头,“这次我来负责调查白安的案子,齐队暂时协助调查。”
司诺眸色闪了闪,明白了过来。齐修诚和白安走得近,昨天还一起吃晚饭,所以需要回避。
她看向齐修诚,忍不住有些负面情绪,“昨晚你送白安回去,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是现在司诺还是忍不住埋怨起齐修诚,为什么当初要带白安去追宋阳曦,为什么要让白安被盯上。
但说到底,白安是为了她才卷入这起案子。
高漠看了齐修诚一眼,下意识就想开口替他解释,但齐修诚抬手打断了他,深吸一口气,“昨晚我送白安到家。”
“她说家里的冰箱需要挪一下位置,我就去给她帮忙了,离开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二十多,”他顿了顿,“我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和监视,是我忽视了,抱歉。”
司诺咬着牙,不去看他。
齐修诚垂着头,继续开口,“我回去以后才发现,手机落在白安家里了,所以今天一早联系她,想取回来,但是没有人听电话。”
“所以我就亲自过去了一趟,打算取了手机再去警局。但我按了会门铃,没有回音,就找保安借了手机联系高漠。”
高漠接过话茬,“接下来,我来说吧。”
“齐队让我查一下白安有没有出门,我让吴清看了看小区门口的监控,发现并没有,所以就带人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
司诺闭了闭眼,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白安,是怎么死的?”
第 43 章
高漠:“她身上有明显打斗痕迹, 因刀伤失血过多而死。”
司诺又一次忍不住红了眼眶,白安一定很怕很疼。她那时是不是想求救,是不是想到了自己
牧熙远握住她的手, 看向高漠,“你们现在的调查显示, 凶手是宋阳曦?”
高漠点头, “对, 监控显示昨晚11点多一名黑衣男子进了小区, 我们对白安的住处进行了现场鉴证,查到了数处脚印。大小、花纹,都与宋阳曦家门口曾查出来的一样。”
他掏出手机, 将部分拍到的现场照片放了出来。主要是毛发和血迹, 至于白安的遗体,他当然不敢让司诺看到。
“我们还在现场找到了短的毛发, 已经送去鉴证科了,如果查出来与宋阳曦家中毛发匹配, 那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司诺沉默了一瞬,“你们上次找到宋阳曦的踪迹是什么时间,在哪里?”
高漠愣了一下,没明白司诺为什么问这个, 但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是在4月16日周一上午, 我们接到了举报电话, 查到了位置,发给了齐队。”后来齐修诚和白安就追了过去。
“地址可以发给我吗?准确的地址。”
高漠皱了皱眉, 迟疑了一瞬, 还是掏出了手机, “好,不过那边已经封锁了,我们也派了现场鉴证过去,所以”你没必要再去一次。
司诺点头,她要这个地址也不是现在要去。
牧熙远:“毛发的鉴定结果大概什么时候出来?”
高漠:“已经加急处理了,预计今天下午一两点就会有消息。”
司诺拧着眉想了会,发现有些不对劲,“你们到的时候,白安家的门是锁上的吗?那宋阳曦是怎么进去的?”
齐修诚听言,闭了闭眼,“白安前天刚搬家。我的猜测是,要么他想办法弄到了一把钥匙。要么”
他话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有些挣扎,“他扮作是我折回来,白安给他开了门。”
高漠也是这样猜测的,不由的叹了口气。刚好齐修诚的手机落下了,白安可能也发现了,听到有人按门铃,可能下意识会以为是齐修诚。
“也还有一种可能,”司诺淡淡开口,“宋阳曦在白安搬家之前就潜入到那房子里了,动了什么手脚,方便他进出。”
说完,她又扯了扯嘴角,“只是一种猜测。”
高漠心情沉重,并没有尝试和司诺继续探讨宋阳曦进入的方式。毕竟现在直接证据都有了,没必要再将非得将整件事复原。
司诺沉默了一会,整理了一下心情,“你们还有什么笔录要做,尽管问吧。”
高漠和齐修诚对视一眼,有些意外于司诺的平静,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将例行的笔录问题走了一遍流程。
等将两个人送走,司诺才神情一垮,背脊上全是汗。
“诺诺,”牧熙远将她搂在怀里,“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规划。忙中出错,越是情况危急,就越是要冷静。至少,等到今天下午DNA检测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再定下行动。”
司诺点点头,甩去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嗯,我知道。”
两人休整一番之后,重新围到了餐桌前。就如同第一次穿越时那样,司诺取来笔记本和草稿纸,开始和他讨论。
“今天是4月19日周四,我拿到日历本是4月12日周四,正好一周的时间。之前的日期不能去,但从4月13日开始,就可以了,所以我有七天的时间。”
牧熙远眸色闪了闪,放轻声音,“诺诺,规则三,旅行状态无法叠加。而刚拿到日历本的那几天,你去了从前。”
司诺脑海空白一瞬,心跳更快了些,“对,我差点忘了。”
她提笔在草稿纸上重新划了划,“拿到日历本是4月12日,之后第一天我去了倪双案发那天,也就是4月1日。第二天我去了4月4日,曹野云案发当天。”
“第三天,我去了十岁那年。”
“所以,我真正可以自由往来的时间,是从去晋禾那天开始,也就是16日至18日,这周一到这周三。”
“三天时间,三次机会。”
司诺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膜边响动,手心都出了汗。原本以为很多时间,但最后只有三次机会。
她咬咬牙,镇定下心情,“没事,三天也足够了。现在我们已知4月16日周一,宋阳曦的位置,我可以直接穿到那一天,然后报警让警方抓住他就好,对吗?”
牧熙远蹙着眉想了想,摇摇头,“不,诺诺。规则一,穿越时间点不可选,记得吗?我们知道的是周一上午,宋阳曦的位置,但中午的时候白安和齐修诚就去追捕了,所以”
司诺懂了,有些泄气。
也就是说,如果她选了周一穿过去,但时间落在下午或者晚上,那么宋阳曦早就逃之夭夭,她也浪费了一次机会。
她固然可以警告齐修诚和白安可能的危险,但是只要宋阳曦不知所踪,他们的安全就始终成问题。
最差的结果是,因为她的插手,白安可能在更早就遇害了,比如周一。但周一她已经去过,不能再去。
司诺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些隐约的头疼。
牧熙远起身,到一旁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心,“别往坏处想,诺诺。其实,我们不妨换一种思路。”
司诺将温水灌下去一大半,打起精神来看向他,“什么思路?”
牧熙远:“抓住宋阳曦固然可以一劳永逸,但是这难度太高,尤其是我们需要知道的,不是他现在的位置,而是过去三天的位置。”
“但,你真正需要做的,其实是保护好白安,至少让她尽可能的多安全一段时间,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机会。”
司诺茅塞顿开,“比如,让齐修诚保护白安,哪怕”她顿了顿,“过个七八天后,宋阳曦还是对白安动手,但我们又赢得了七八天的的时间和穿越的机会。”
思及此,她微微放松了些,“那么,这三天,我应该最先去周三。我只需要帮白安避开死亡结局就好。”
“而且,”她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果周三这天进展不顺利,我还有机会返回周二,如果还是不顺利,可以再到周一。”
所以,要逆转特定事件,她的做法就应该是逆序穿越。
“对,”牧熙远揉了揉她的发丝,“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晃眼到了中午,两个人依然是边吃边讨论,基本把保护白安的方案敲定了下来,而司诺心头的焦躁也暂时缓和了下去。
“我始终有一点想不通。”司诺咬着肉丸子,机械式的吃饭。
牧熙远也知道她已经是勉强自己在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舀了碗汤放到她手边,“什么?”
司诺:“为什么宋阳曦要杀白安?”
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一点。宋阳曦杀倪双三个人,是因为她们逼死了他妹妹。那白安呢?她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是宋阳曦,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有多远跑多远,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南城,甚至离开国内。
白安的存在又能碍着他什么?
她很确定,白安自小在南城长大,老家也不在这边,不可能和宋阳曦的妹妹有什么交集。再说,她当时提到案件的时候,白安也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牧熙远其实也有类似的疑问,“这一点确实不合理。但白安也没有其他潜在的仇人,而现场的鉴证结果也指向宋阳曦。”
司诺听他提到仇人,第一时间想到了白安的舅舅杨奇,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那人就算是个纨绔,也不至于会这样害自己的亲侄女。
两个人刚说着,牧熙远就接到了高漠的电话。
“好,我明白了。”
司诺眼睛睁大,紧紧的看着牧熙远的神情,“怎么样?是鉴证结果出来了吗?”
牧熙远关掉手机,点头,“是,鉴证结果出来了,现场找到的毛发与宋阳曦家中的一致。而且凶器也找到了。”
司诺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明明宋阳曦处理之前那三桩案子都极为小心,警方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凶器找到,现场更是一干二净。
“是,”牧熙远继续道,“可能是他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没费心隐藏,凶器就仍在楼下垃圾桶。”
证据摆在眼前,司诺也不得不信,“看来宋阳曦因为某种原因盯上了白安。”
为什么呢?是因为白安参加了对他的追击。而他不敢动齐修诚这个警察,所以才想着动白安吗?
司诺压下心底的疑问,“那我们的计划就照旧,我先回到昨天,依据时间点来行动。”她希望能到的早一些,有更充足的时间。
如果是晚上九点才到,那恐怕就只有将白安强留在身边,让齐修诚保护她这一条路了。至于宋阳曦,恐怕很难抓到。
一切准备就绪,司诺还是躺在了齐修诚房间的床上。
“注意安全,万事小心,”牧熙远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不要冲动,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你活着,白安才有活下来的希望。所以,哪怕这一次行动不如意,你也一定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还有,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司诺点点头,明白他心里的担忧,弯了弯唇,“我知道。”
以命换命的事情,她不会做。既然有红色日历本在手,那她就还有机会,所以这一次去,只有一个目的,保住白安的性命
“诺诺?”
司诺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额头上碰上了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而她手下的触感是那种亲肤的毛绒,就像是
像是她的抱枕。
司诺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牧熙远的腿上,而他正在倾身检查她的体温。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天知道牧熙远看到她手中的手机滑落、闭上眼的时候,心脏都快停了。
司诺意识回笼,立即爬起来,“现在什么时间了?”
牧熙远看她手忙脚乱的开始摸手机,就从一旁的茶几上将手机拿过来,“怎么了?才一点钟,我们下午三点半才去接白安外公出院,不会迟到的。”
明明很确定的知道,这个时候白安还活着,但听到牧熙远这样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心里忍不住雀跃起来。
牧熙远见她神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诺诺,你这是从未来回来的?”
之前司诺“被穿越”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但听她描述,似乎会有一瞬间的昏迷和意识切换,刚好是眼下的场景。
“对,”司诺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我们得赶紧换衣服,找白安、齐修诚还有高漠警官。”
牧熙远也立时明白了过来,“好,我开车,我们现在去哪?”
司诺看了看时间,“今天这个时候,白安应该还在她刚搬过去的房子里,我们全都到她那边去汇合吧。”
牧熙远暗暗回想了想她醒来以后的反应,试探性的开口,“白安有危险?”
司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猜到这一点,“嗯。”
牧熙远点头,“我明白了,你先联系白安,确定她现在的位置。我打电话给高漠和齐修诚,我们立刻就出发。”
司诺又一次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心跳有些快。
嘟——嘟——嘟——
“喂?咋这个时间点联系我,你们该不会已经到医院了吧?”白安熟悉又活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司诺有些鼻头发酸,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到你家,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齐修诚和高漠也会过去。”
“what?!!”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
“姐妹你是不是坑我,我昨天下午刚搬过来,还没收拾完呢。家里还有点乱,正准备歇会慢悠悠的收拾。你们现在过来,我不要形象的吗?”
司诺:“那我帮你收拾?也让牧教授帮你收拾。”
“嗯?”颜白安一挑眉,总感觉让大魔王教授给自己收拾屋子的画面莫名很带感!“那正好啊,我家这好多家具需要挪一挪,你别心疼你家教授。”
司诺勾唇,“嗯,不会的。”今天不会。
颜白安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觉得有些神奇,不过到底怎么回事,见了面就知道了,“那行,我发新家地址给你。对了,我家现在没水果了,你要是过来给我买点橙子吧?”
司诺:“好,还有什么想吃的?”
颜白安觉得自家闺蜜今天好说话到有点过分,“咳,月神斋的芝麻饼和咖啡麻薯,可以吗?”
司诺:“好,都给你买。”
颜白安捂着嘴在沙发上蹦了蹦,还特意想了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最后一无所获,只能总结为,闺蜜独自脱单以后面对自己的“良心发现”。
于是,为了给白安买水果和糕点,司诺和牧熙远绕了点路,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才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白安新家是在一处武术馆附近的老旧小区,房子是红砖瓦、浅灰色,带着点七八十年代的中式风格。但也因为如此,小区的围墙不高、只有大门口有一处监控,平日里负责进出监控的只有前门的老大爷。
司诺微微拧了拧眉,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对于宋阳曦来说是一个下手的好地方。
但白安现在负债累累,又没有收入,她也不好莫名的要求白安搬到一个高档住宅小区去住。
穿过花圃来到楼下,司诺莫名心情又有些紧张了起来。明明只是一天没见,但总感觉思念都快堆积起来了。
突然有一点明白,上次白安听到她被袭击受伤,然后红着眼眶跑到她家的情形。只是现在的白安,还不明白她经历了什么。
所以,颜白安开门的一刻,司诺直接扑了过去,将她抱住。
“诶?”颜白安被扑得往后退了两步,两只手顿时有些不知道往哪放了,想抱住她,但又觉得有点奇怪。
额,她这是错过了什么剧情?不就几天没见吗?
她的视线扫过正在门口像门神一样站着的大魔王教授,这下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妹纸你怎么回事?你男盆友在那边,你这么抱我,好像有点不合适吧?虽然重友轻色什么的,是好品质,但是我怕你家教授给我穿小鞋。
司诺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压下眼底的酸涩,松开她,“恭喜你搬新家,我们来给你帮忙。”
颜白安挠头,这恭喜的方式有够特别啊。如果不是你有对象,我怀疑你暗恋我嘞,“咳,请进。”
司诺走到屋子里环视一圈。
这里和司诺家的格局有些像,也是一室一厅,但客厅比较大、有沙发和电视,厨房似乎也宽敞一些,只是朝向不太好。
颜白安昨天下午才搬进来,东西不少,整理了一个晚上加今天早上之后还剩了差不多两三成,纸箱堆在客厅的角落里。
牧熙远绕着房子检查了一遍,过了好一会才回到客厅,朝司诺点点头。
司诺松了口气,这是她在来的路上和牧熙远计划好的。她想要先排除一些可怕的假设,比如现在宋阳曦就已经躲了进来,又比如,他留下了什么入侵的装置。
颜白安给司诺拿了杯果汁,凑近了她两分,“喂,你家教授检查这么仔细是在做什么?”就差没给她也安个摄像头了。
司诺抱着果汁,开始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有家具需要搬吗?”
颜白安回神,“哦哦,对,”她起身走到厨房,“这个洗衣机摆在厨房太碍事了,我想弄到洗手间去,然后把客厅的冰箱搬进来。”
司诺一挑眉,果然工程量不小,赶紧跑到牧熙远身前,帮他挽起袖子,“那就辛苦一下牧教授了。”
牧熙远见她神情放松了一些,这才弯了弯唇,“嗯,记得给我加分。”
司诺一愣,还没想明白,牧熙远就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颜白安慢慢挪过来,凑在她身边,拉了拉她袖子,“什么加分?你还给你家教授弄了个积分表?分数够了才能转正吗?”
司诺想了好一会,才回忆起来,那人上次说的是“以后申请零花钱的时候可以加分”,“咳,差不多吧。”
颜白安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东西刚搬好,门铃就响了。
颜白安把门打开,发现果然是齐修诚和高漠。一想到某人昨天竟然拒绝她搬家的请求,就不爽的板着脸。
“你们来了?辛苦,”司诺主动迎上去,“这次是我有事拜托你们。”
众人都围在沙发前坐下,原本空荡荡的小房子看上去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颜白安想着反正也是熟人,也没忙着倒茶什么的。
司诺深吸一口气,“今天把大家喊过来,是有件事要拜托两位警官。我发现白安被跟踪了,可能有危险。”
“什么?!”颜白安差点要跳起来,满脑子都是疑问。谁,谁跟踪她?谁要伤害她?该不会像是司诺之前那样,遇到了变态跟踪狂吧?
高漠和齐修诚都是一脸震惊。
齐修诚先开口,“你确定吗?是什么样的跟踪者,能否和我们描述一下?或者你知道对方的身份吗?”
司诺:“我猜测是宋阳曦,但我并没有确切证据。而且,他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会出现,就在这个房间。”
高漠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你说,宋阳曦盯上了白安?但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之前的追捕吗?”
司诺:“或许是吧,原因我也不清楚。”
高漠:“那为什么是今天晚上?”
司诺拿出她之前和牧熙远商量的理由,“这个是我的猜测。我是昨天察觉到白安被跟踪的,她又是刚搬家,一个人住方便下手。”
“而且,宋阳曦现在是通缉犯,肯定希望能够越快解决越好,所以我猜测时间就是今晚或者明后天,但今晚的概率挺大的。”
高漠挠了挠头,有些为难,“你有什么证据可以给我们吗?比如白安被跟踪的照片之类的。”
司诺摇头,她现在时间有限,没法让牧熙远临时“创造”一些证据,“高警官、齐警官,我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模糊。”
“但是,事关白安的安全,我不得不谨慎。毕竟之前,我也吃过类似的亏。”
此话一出,高漠和齐修诚神色都微微一变。
司诺被袭击的事件才刚过去,甚至李乐贤的审判都还没结束。回想起那天司诺脸上、脖子上的伤痕,二人都是心有余悸。
司诺也不想利用这件事来“提醒”他们。但眼下白安有性命危险,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齐修诚:“我们明白了,你希望我们怎么做?将白安先带回警局吗?”
“诶,”颜白安立即有些着急,“我一会还得去接外公出院呢,我不能爽约。而且,我也不敢让外公知道“她掺和了凶杀案之类的事情。
司诺:“如果可以,我希望高警官和齐警官可以兵分两路。今天下午白安的外公出院,这里除了高警官,其他人都要去。”
高漠:莫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颜白安见他表情一黑,噗嗤一笑。
司诺也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然后我们会在白安外公家吃晚饭,等晚饭结束,我希望齐警官可以带着白安去酒店暂住。”
本来是想由她带白安回西悦府那边的。
但是牧熙远认为酒店更稳妥一些,一方面可以由警察贴身保护,另一方面离武术馆和南大都不远,也方便白安照顾外公和上学。
“至于高警官,我想拜托您带两个人在这楼下守一守,说不定能抓到宋阳曦。”
高漠弯了弯唇,“司诺妹子,你这可以啊,都安排明白了,我们都听你调遣。比老齐还威武。”
司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也顺着台阶下,“嗯,没有鸡毛也能造令箭。主要还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嘛,拜托帮个忙。”
第 44 章
高漠:“行啊, 我没问题。抓捕宋阳曦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这就算是匿名线报,我当然要有所行动。”
不就是找两个人在楼下盯着吗?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小菜一碟。
别说这是司诺的郑重嘱托,哪怕这真的是个来路不明的举报, 他们也不能当做没听到。更别提, 司诺也算是和案件有关, 不可能编造假消息来误导他们。
司诺松了口气, 视线又投向齐修诚这边。
齐修诚:“我这边也没问题,”只是去住一晚酒店,其实他也不费什么功夫。
高漠:“不过, 我还有个疑问。如果宋阳曦出于某种原因盯着白安, 想要对她不利,那现在他是不是会看到我们聚在一起?”
司诺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电话里说更不方便,面对面可能还好些。而且她的首要目标是确定白安的安全, 暂时抓不到宋阳曦也没关系。
“没事,先确保白安的安全,之后两位警官可以再追查。”
颜白安缩在角落里,发现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好像也没啥需要补充的。自家闺蜜突然男友力MAX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最后,司诺和大家敲定了一些细节, 又拜托两个警察在屋里转了一圈, 确定没有监控和监听设备。
司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2点50分了。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接外公?”颜白安知道要外宿, 赶紧收拾了一个小书包, 连牙刷牙膏都带了。
“嗯, 熙远开了车,如果你不想开也没关系,”司诺挽着白安的手。
颜白安扫了眼跟在她们身后沉默着的牧熙远,莫名觉得今天自己地位奇高,十分痛快。不过,车还是要开的,“不用,你们开你们的。齐修诚又没车,一会他还得跟我去酒店呢。”
齐修诚闻言,脚步一顿,莫名膝盖中箭,“咳,我先回家一趟,拿套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会在白安外公家和你们碰面。”
颜白安摆摆手,表示才不在乎。
等下了楼,司诺让颜白安开车在前,她和牧熙远在后面跟着。
“别担心,”牧熙远有些想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心。明明是这样活泼烂漫的年纪,却要经历这样的不安。
“嗯,”司诺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没事的。”
好在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高警官和齐警官都愿意配合。至少今天她可以确定白安会平安无事,如果能抓到宋阳曦就是意外之喜了。
司诺知道自己很快意识就会离开这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一会的我会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你得和我偷偷说一下,免得我在高漠和齐修诚面前露馅。”
“还有,晚上让白安早些去酒店休息,你和‘我’也跟在他们的车后面,送他们去酒店吧。”
“啊,”她又是想起了什么,“白安外公家最好也检查一遍吧。之前外公住院,家里没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偷潜入。”
“检查一下监听和监控设备,还有其他安全问题。”
司诺就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而牧熙远都是满口应下来。
直到他倾身给她解开安全带,她才回过神来,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同,“怎么了?我是不是说太多,你记不住?”
牧熙远摇摇头,唇角翘起。
司诺又开动了一下小脑筋,“是不是我今天说太多白安的事情,你吃醋了?但是今天白安有危险嘛,你要大度一点。”
牧熙远又是摇头,伸手捧过她的下巴,“辛苦了。”
司诺眨巴大眼睛,有些没懂他的脑回路。
牧熙远也没打算解释,只是更靠近了一分,加深了这个吻。
虽然他还没有“亲眼见到”,但未来的你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回到今天吧?
希望未来的我,正陪在你身边。
希望这一趟旅行的结果能如你所愿。
对于全世界来说,这一刻很普通,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他知道,有个女孩为了自己重要的人,正拼尽一切、力挽狂澜。
*
温热的光透过眼皮落了进来,司诺知道她这是回来了。
之前每一次,她睁开眼都在验证自己“以结果推答案”到底对不对。但这一次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
她睁开眼,果然看到牧熙远坐在她身边。
司诺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我成功了吗?白安还安全吗?宋阳曦抓到了吗?”
牧熙远还是照例先从旁边给她倒来一杯温水,放在她手心,“别着急,先休息一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司诺接过水杯,本能的意识到不对劲。张了张口,想问问他,自己是不是失败了,白安难道
可这句话,她问不出来。
她咕咚咕咚将温水喝掉,有些不敢面对现实,垂着头看向手心,语气有些平静到死寂,“我失败了,对不对?”
牧熙远握了握拳,他多希望自己能够改变现实,可是他不能。
他看到了司诺听到白安死讯时的崩溃,如今又要再次告诉她行动失败的噩耗。这样的任务,即使是对于他来说,也过于残酷。
“诺诺,白安”
司诺也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忍不住伸手捂住脸,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明白安根本不在家,为什么会这样”
她仰着头,使劲擦掉眼中掉落的泪,喃喃自语,“不能哭,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有这个功夫,不如去调查,弄清事情的真相。”
牧熙远看着她逼迫自己,上前一步将她压在怀里,“诺诺,别怕,我在这里。我们还有机会,还来得及。”
司诺环住他的腰,深呼吸三四个来回,这才平静下心情。
“不,我没事。你说说吧,白安这次是怎么回事?”
牧熙远叹了口气,还是顺了她的意,“白安还是死于昨天晚上,死亡时间大约在12点前后。现场证据有宋阳曦的脚印、毛发,也在酒店垃圾桶找到了凶器。”
司诺忍不住狠狠捶了捶床,“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将白安带到酒店,宋阳曦却还是能伤害到她?”
“他是三头六臂吗?是会穿墙吗?酒店的监控没有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牧熙远摇了摇头,“酒店只有电梯口有监控,白安的房门口并没有。也没有酒店工作人员察觉到异常。”
司诺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死因呢?也是与人搏斗后,刀伤导致失血过多?”
牧熙远:“对。”
司诺猛地抬起头,“齐修诚呢?我让他保护白安,他做什么去了?!他就住在隔壁,难道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吗?”
牧熙远小心的握住她的手,“齐修诚也被袭击了,不清楚是在白安之前还是之后,现在正在医院。”
司诺脸色微变,双眼瞪大,一阵悔意涌上心头,“那他伤的严重吗?”
牧熙远:“腹部两处刀伤,今天早上被高漠送到医院。在你醒来之前,高漠来过电话,说他手术已经结束,没有生命危险。”
司诺闭了闭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有齐修诚在,白安就一定会没事。却忘了齐修诚本身也是被宋阳曦盯上的人,也一样有危险。
她起身穿上鞋,“那我们去医院看一看吧。不管怎么样,他是因为我的嘱托,才也被连累的。”
牧熙远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好,那你换衣服吧,我们开车去。”
去往医院的路上,司诺一直都在想,她的疏漏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明明换了个地点,甚至给白安安排了个“保镖”,依然会出现类似的意外。
首先,宋阳曦能够知道白安换了地方,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得知了他们下午的对话。第二,他一直在跟踪白安,所以不管她去哪都能找到。
如果是后者,那就没有疑问。如果是前者,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装了窃听器,还是说,他们这些人中有“内鬼”?
后一种可能过于离奇。她自然不会怀疑自己和牧熙远,那么就只剩下齐修诚和高漠。高漠带了队友在白安公寓下蹲点,也不应该有作案时间,当然这一点她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总的来说,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宋阳曦是在跟踪白安。
所以,宋阳曦如此痛恨白安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有些她不了解的误会?
可惜,白安如今不在,她没法开口询问。
“到了,”牧熙远将车停好,和司诺一起上楼,“高漠现在也在医院,病房号是915,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
司诺点点头,心情有些低落。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高漠。明明是她信誓旦旦说自己有了计划,还给他们安排了任务,结果却害得他的队长如今躺在医院,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牧熙远牵着司诺来到楼上,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倒先遇到了个熟人。
“哟,”梁述吹了句口哨,“怎么又见到你们了?这回没乱吃东西吧?”
司诺愣了一瞬,没太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试探性的将目光投向牧熙远。
牧熙远:“梁述,我高中同学,也是这里的外科医生。上次我们送来的牛奶,就是他帮忙做的检测。”
“梁医生,”司诺朝他颔首。
梁述立马有些不爽了,“什么高中同学啊,我们俩那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如果不是我”
牧熙远眼神瞬间冷下来,警告了他一眼。
梁述莫名有些心虚,干,干嘛,他又没说错。但视线落在司诺脸上,他才意识到一些不对劲,也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怎么了,你们来这里是找谁?”
牧熙远:“我们来看915的病人,齐修诚。”
“诶?”梁述有些意外,“那人是你们的朋友?”
牧熙远:“你认识他?”他似乎想到什么,“那他的外科手术是你做的?”
梁述摆手,“没有没有,他是警察,手术是我们主任医师操刀。但是他送进来的时候,我简单给他诊断了下。”
司诺一下紧张了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那他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梁述见她这么激动,也正了正色,“你放心,并不算严重。送到医院比较及时,而且手术也很成功。”
司诺觉得他在安慰自己,“我听说他腹部中了两刀,怎么可能没事?你照实说就可以了,我不怕。”
梁述无奈,“我真没骗你。他那刀口我看了,一是没扎中要害,没有内脏破损,二是伤口不长也不深。要不然,他还真撑不到医院。”
司诺微怔,比划了一下,“你可以和我说一下,他的伤口在哪里吗?”
梁述还真没听过这种探病要求的,但是对上牧熙远眼神,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马虎,就大胆伸手了。
“呐,拿你对象做个样本,大概是这里、和这里。”他指的两处都是在的中下腹部,一左一右。
司诺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牧熙远见她神情,也明白了什么,看向梁述,“今天多谢你了,我们还要去探病,就暂时不多聊了。”
梁述和牧熙远关系很好,少见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也认真回道,“小事,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喊我。”
司诺和门口的警员打了声招呼,敲门走进了915。
迎面而来的是房间里浅淡却不容忽视的药水味道,如果仔细去体会,还能察觉到其中夹杂的血腥之气。
站在窗边的高漠双眼遍布淡红血丝,眼下青黑,听到门扭开的声音立即站了起来,但见到是他们两个人,略松了口气又坐下。
“打了麻醉,人还没醒,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司诺走近,将牧熙远手中的果篮拿着,放到床头。
滴——滴——心率检测设备上,一条曲线均匀的跳动。
透明的药水袋挂在床边吊杆上,细细的药水管垂下,绕在齐修诚的手背上,消失在白色的绷带胶布边缘。
他面色苍白,微微发肿的眼角和唇角带着深红色的伤痕,半点没有平日里冷峻凌厉的姿态,仿佛从天界衰落凡间的将领,再也没了半点法力。
“抱歉,”司诺也不敢看高漠,垂下眼眸,“如果不是我拜托齐警官去保护白安,他也不会躺在这里。”
高漠又是心底一阵难受,忙摆手,“不,是我对不起你。你说得对,宋阳曦盯上了白安,但是我一开始并没有真的相信。”
如果相信了,他至少可以安排更多的人手保护白安,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阳曦竟然会跟踪老齐和白安到酒店,还能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犯下这样的案子。
“而且,”高漠有些歉疚,“白安最终还是没能这是我对不起你,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
司诺知道他恐怕难受至极,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高漠:“医生说大概还需要一两个小时。”
他的视线落在齐修诚身上,有些不忍,“上一次他躺在这的时候,也是追连环杀人犯,也是腹部中了一刀,没了半条命。”
“这一回,竟然又是中刀,而且还是两刀。”他扯了扯嘴角,“恐怕老齐以后那肚子上就全是刀疤了。”
司诺也看向病床上虚弱的齐修诚,“他家里人会赶过来照顾他吗?”
听到这话,高漠又是暗暗叹了一句,“应该不会,老齐父母过世了,其他亲戚都不熟。上次他受伤,还是我们队里的兄弟轮流给他送饭。”
司诺的视线落在齐修诚的腹部上,心里的疑问越扩越大,“我听医生说,他的伤不是在要害,没有大碍。上次,也是这样吗?”
高漠点头,“嗯,上次他流了很多血,但没伤到要害,我们送到医院还算及时,就没出什么大问题。”
司诺:“那,白安呢?她也是伤到腹部吗?”
高漠一怔,还是老实回答,“白安是背后中了一刀,刺中了肺部。”
司诺有些不明白,所以白安的伤是致命的,但齐修诚的不是?为什么呢?因为白安才是凶手真正想杀的人吗?
高漠直觉有些不对劲,而且司诺的反应似乎过于平静了些,他刚想开口问两句,就察觉到手机震动起来。
“喂?”他捏了捏眉心,“我在老齐这,暂时走不开。”
“那你和他们说说”
“行行行,我立刻就回去,你先别慌。”
高漠:“抱歉,警局那边有些急事,我得回去一趟。门外还有小林守着,老齐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
司诺点点头,“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等高漠离开了房间,一直安静着的牧熙远才开了口,“诺诺,你在想什么?你是怀疑”齐修诚有问题吗?
司诺只觉得自己像是隔着一层布摸到了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猜测,但没有揭开布之前,她不敢想,也不敢说。
她视线扫了一圈,落在病床旁边,堆叠着的齐修诚沾血的衣服上,走了过去。
司诺略偏开头,不敢看血迹太久,“熙远,你帮我看看他衣服兜里都有什么?最好能找到他的手机。”
牧熙远也明白了过来,翻了翻,“嗯,他手机确实在这里,不过有密码保护。”
司诺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还在吊着抗生素的齐修诚,咬了咬牙,“能不能破解开,我想看看里面。”
牧熙远愣了一下,也明白了过来,“我没带电脑,但梁述那肯定有,我去借一台,你在这里等我。”
片刻以后,两个人就坐在了齐修诚的病床旁边,开始破解手机。
司诺特意和门口警员说了句,希望在这里等齐修诚醒来,而警员也得了高漠的交代,并没阻拦。
期间有护士进来查看情况,他们眼疾手快的将手机收了起来,假装正在忙工作上的事情,给混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手机密码终于被破解开。
“诺诺,你想查看什么?”牧熙远将手机页面打开。
这手机屏幕出奇的干净,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常见的社交、新闻、视频软件,其他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司诺:“看看照片,再看聊天记录。”
牧熙远将相册打开,扒拉了一下。这相册出奇的“纯粹”,只有大概一百来张照片,大多都是风景照,只有一些齐修诚和高漠等其他队员的合照。
他又打开社交软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警察局的同事的对话,还有一些受害者家属的感谢,也是干净又简单。
司诺蹙着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你觉得怎么样?”
牧熙远想了想,“齐修诚的个人生活似乎干净的可怕,尤其是他家庭的部分,既没有任何父母的照片、电话、消息,也没有亲戚的联络。”
甚至,连同学群这样的东西都没有,总觉得哪里不太完整。
他又检查了一番其他的软件,甚至将购物记录都拉出来看了一下,确实没有更可疑的地方了。
司诺微微叹口气,看来可能是她想多了,又或者她还没找到决定性的提示,“我们能去犯罪现场吗?我想去看看。”
白安还是遇害了,她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但是三次机会,她已经用掉了一次,只剩下两次了。这每一次都非常的珍贵,她必须要搜集足够的信息,找到问题的症结以后,才能行动。
“好,”牧熙远准备将手机放回去,但动作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什么。
司诺:“怎么了?”
牧熙远:“他这手机是前年出的智能款,应该有双系统才对。”
司诺微微一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等他动作。
牧熙远参考网络上的教程操作了一番,很快一个崭新的界面跳了出来。这系统比刚才那个干净的多,相册是空的,只有地图、指南针和一个黑色的软件。
司诺:“这是什么?”
牧熙远上网搜了搜,有些意外,“这是一个GPS定位系统的手机连接APP。”
司诺思考了一秒,“像是我的手环那种?”
牧熙远摇头,“从厂家信息来看,应该就是纽扣型的追踪器。不是用来保护对方的,更像是偷偷追踪。”
司诺:“那可以看到这东西的启动时间,和现在追踪器的位置吗?”
牧熙远点头,将APP打开操作一番,“启用时间是4月16日周一中午12点56分,现在的位置是西郊一处名叫鱼江化工厂的地方。”
司诺回想了一下,周一这个时间点,齐修诚应该和白安一起在追查逃犯,所以,这追踪器的位置,莫非就是宋阳曦所在?
她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拉起牧熙远的手,“我们过去看看吧?”
牧熙远沉默一瞬,“诺诺,你要知道,这只是指向纽扣追踪器的位置,而不是宋阳曦的位置,他很有可能发现了追踪器,早就跑了。”
司诺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追踪器有用,为什么齐修诚不早点说出来。周一当天到今天已经过了四天了,宋阳曦还在原地才叫奇怪。
可是,她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抓到现在的宋阳曦,而是知道过去三天他具体的位置和行踪,如果能确定,她就可以回到过去,提前将人给抓了,一劳永逸。
“我知道,”司诺正了正色,拉着牧熙远的衣袖,“但我还是想去。”
第 45 章
牧熙远点点头, “好,反正车就在楼下,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司诺松了口气, 开始收拾东西,牧熙远则是准备把手机放回去。
司诺突然伸手拉住他, “不如, 我们把手机带着吧?”
牧熙远迟疑了一瞬, “齐修诚可能很快就醒了, 如果发现我们把手机拿走,恐怕还是会有一些麻烦。”
司诺咬了咬唇,再次坚定的开口, “我们是为了查案, 没事的。如果他们问起,我们就说把手机不小心碰掉了, 拿去修了一下。”
牧熙远点头,“好, 那就听你的。”
两人来到门口和警员道别,牧熙远将梁述的电脑还了回去。然后立即来到车库取车,朝着软件中的地址而去。
但在他们离开病房三五分钟,齐修诚就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两处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他的伤势确实不轻, 每次呼吸都感觉像是扯动着伤口。
他看了眼自己还在打着吊针的左手, 探着身子出去够他的衣服,却发现距离太远, 他实在够不到。
齐修诚叹了口气, 按下了求助铃。
过了一分钟, 护士就快步的赶过来,连同门外的小林也走了进来。
“齐队?”小林显然有些兴奋,“你终于醒了?我得赶紧通知高漠警官他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齐修诚忙开口拦住他,“等等。”
小林拿着手机的手顿在空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齐修诚:“一会再说,你把我的东西拿过来给我。”
小林赶紧抱起他的东西放到了病床上,而护士小姐检查了一番他的体征和吊针的情况,刚好现在可以拔针了。
齐修诚根本没理会正在拔针的护士,蹙着眉翻了翻自己的东西,“我的手机呢?怎么不在这里?”
小林挠了挠头,因为一开始送齐修诚过来的也不是他,他是后来才调过来轮班守卫的,所以也不太清楚。
“可能被当作证物收走了,应该在警局,我一会给您问问。”
齐修诚:“我昏迷的时候,都有谁来过?”
小林:“那来的人可不少,一开始是高警官和队里大多数人都来了,后来局长也过来了一下,最后您的两位朋友,有个叫司诺的小姐也来过。”
“她和她男朋友本来说要等您醒来的,在这坐了好一会,但是后来好像有急事,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齐修诚眸色一深,手指忍不住在被子的布料上搓了搓,语气淡淡,“是吗?”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楚神色,“这次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追查到宋阳曦的位置了吗?”
小林:“还没有,但DNA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是宋阳曦干的,现在都在全力追捕。”
齐修诚松了口气,抬头看他,“小林,我现在特别饿,而且也想去洗手间,能不能麻烦你去附近的梁氏粥铺给我买点瘦肉粥?”
小林立即站直,“当然可以,不过您是不是先需要上洗手间,我先扶着您过去,然后再去买粥吧。”
齐修诚摆手,“不用,我现在身上的麻药还没散,能自由行动。你去买粥吧,一会我要是不在病房也别慌。”
“好嘞,”小林拿起钥匙手机就出了门。
等他们两个人离开,齐修诚立即翻身下了床。
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迹,显然没法穿了,否则满医院的人都会注意到他。但医院的杂物间里应该有清洁工备用的衣服,他穿上的话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齐修诚翻了翻衣服,取出他的证件和枪,下床穿好鞋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司诺和牧熙远正在快速接近目的地。
刚才在路上的时间,司诺又捣鼓了一番那个黑色监控APP,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追溯追踪器历史轨迹变化的功能。
她也发现了,这追踪器是在周一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了鱼江化工厂,然后就再也没有变动过位置,从周一晚到现在。
所以,宋阳曦十有八九发现了这是个追踪器,扔在了化工厂以后离开了。
其实到这一步,司诺和牧熙远也不一定非得去化工厂再检查一遍,但既然都已经来了,两人还是决定去探一探。
牧熙远将车停在了化工厂侧门口,和司诺一起下了车。
这西郊很久以前就是南城的化工产业所在地,污染很重,所以附近居民都很快搬离,只剩下工厂的工人在附近居住。
但随着南城实现产业升级和实施污染整治,化工厂也迁到了邻镇上。原本的一连串化工厂和工人宿舍都空置了下来。
鱼江化工厂门前杂草丛生、碎石满地,还有以前废弃的机器和破烂的运输车堆在化工厂旁边,传来一股机械和汽油的味道。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牧熙远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化工厂的大门口,“这厂子看着不太大,像市区里那种小型羽毛球馆一样。看这里的标识,应该已经废弃五六年了。”
司诺有些懊恼,早知道是不是要带防毒面具什么的过来。这化工厂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生产的是有毒物质怎么办。
“别担心,”牧熙远拿手机查了查,“这里以前主要生产化肥,倒没有那么可怕。”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视线落在大门口的铁链上,“这里好像是上锁了啊,我们还能进去吗?”
铁链锈迹斑斑,由一把铜锁扣住,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淤积成了泥,一看就是长久没人碰过。
牧熙远拿手电筒照了照,“正门肯定是进不去的,但是我们可以绕一圈看看,一般还是有其他门的。”
于是两人开始绕着化工厂走着。
夜色沉沉,荒野显得更加安静,只听得到两个人脚步踩着石子和枯草的声音。化工厂里面更是漆黑一片,像是鬼屋一般。
这个时候,司诺应该感到害怕的,但是她却有些莞尔。
牧熙远停住脚步,“怎么了?”
司诺抬头看他,唇角翘了翘,“嗯,就是很庆幸你在这里。”
这样摸黑走路的经历,除了今天,还是4月4日曹野云案发那晚。她手机都没带,在树林里一个人走着,有些冷,还有些心里发怵。
但今天,也是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也是沉重的气氛,但是因为牵着他的手,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可怕。
牧熙远弯了弯唇,这是司诺穿越醒来以后,第一次笑。看到她能稳定下情绪,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嗯?”司诺突然指了指地面,“这个,是地下室的门吗?”
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是一个斜30度角在地面膝盖高的红色铁门,而且门上并没有什么碎石和杂草,像是近期打开过。
牧熙远蹲下来,看了看那锁,“是比较新,这种U型锁并不难弄开,我去找块石头过来试试。”
司诺蹲在一旁,看着牧熙远动作,有些困惑。
如果这里是宋阳曦的藏身之地,为什么要上锁?宋阳曦如果真要躲在这里,恐怕就像他们一样,直接把锁砸了,藏在里面就好。
而且,这锁在外面,也就是只有外面的人能开。所以,宋阳曦临走的时候,还刻意上了把锁?
这是为了藏什么东西吗?
司诺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总觉得他们会有一些重要的发现。
啪——啪——啪——砰——
牧熙远将砸开的锁取下来,扔到一边,然后将石头也丢掉,拿起手电筒,“我来打开,你站远一些。”
哐当——哐当——
司诺看了看黑漆漆的地下室,突然有些心底发憷,赶紧拉起牧熙远的手,“我们下去吧?”
牧熙远:“好,下去以后,我先去摸索一下有没有灯。如果能开灯的话,接下来的行动会方便不少。”
司诺紧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化学药品的臭味,还夹杂着一些汽油机油的味道。四处摆放的机器和工人座椅乱糟糟的,上面全是灰和蛛网。
啪——牧熙远顺利找到灯打开。
“看来这里还是通电的,也对,”他关掉手电筒,“虽然这里已经荒废,但附近可能还是有村民,不至于连电都没有。”
司诺蹲在地上,指了指,“这里有脚印。”
因为原本化工厂被废弃很久,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灰。而前些天走进来的人显然没那个功夫将地面都打扫干净。
牧熙远也指了指旁边,“除了脚印,还有一些拖拽痕迹。”
司诺看到了地面上这一道长长的拖痕,伸手过去比划了一下,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冒了出来,“这是,拖着一个人?”
牧熙远也沉默了一瞬,他也觉得是这样。
司诺蹲着看那脚印,蹙着眉,“你还记不记得宋阳曦的鞋印是什么模样?”
白安出事以后,高漠来她家里的时候曾经展示过在现场找到的鞋印,和这个有些对不上。难不成宋阳曦还有功夫去换鞋?
牧熙远蹙眉,心里一沉,“不仅仅是鞋印花纹不对,鞋码也不对。”
司诺是女孩子,对男人的鞋码大小没有明显感触,但牧熙远不一样,他很熟悉男人的鞋子大小。当初的照片上显示,宋阳曦的鞋码和他一样大,是42码,但如今这个鞋码,还大了一号。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眼中有些错愕,看向那通往内室的木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还要进去吗?”
牧熙远点了点头,“既然我们都来到这里,也还没遇到危险,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他走到一旁,扯了块金属杆下来,“还是以防万一吧。”
司诺也有样学样,到一旁捡了块金属棍子放在手里。
牧熙远走到木门口,开始转动木门,但显然来这里的人并没有打算重重上锁,他只是轻轻一转,就开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撞在墙上,发出清晰的响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牧熙远拿着手电筒照了照,这似乎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他小心在墙边上摸了摸,终于找到了开关。
灯啪的一下亮起来,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房间的中央,是一张破旧的床。床铺是那种从前工人睡得一米二宽单人床,银白色的栏杆处处掉漆,深蓝色的床单也因为破旧而有些发灰。
在那床榻之上,睡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眼睛、脸颊都带着伤,脚踝处不知被什么刺破,血迹染红了裤腿。
之所以说他是睡着,原因是他的左手也挂着吊针,透明的药水袋里不知放着什么,一滴一滴很慢的在往下掉落。
司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宋阳曦,对吧?”
牧熙远沉默了片刻,走近查看,“确实是他,”这就是他在监控录像中曾经看到过的陈元嘉的脸。
司诺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在他身上翻找。检查了上衣口袋,又检查了裤子口袋,却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牧熙远也明白了什么,开始查看他身上的伤。
宋阳曦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腰腹完整、胸口无明显伤痕,两条腿也基本正常,但右脚有一处伤口,似乎已经经过缝合,只是手法极为简单粗暴。
司诺拿起齐修诚的手机,发现那信号的来源就在她眼前。
牧熙远仔细观察了下,甚至上手碰了碰,随即愕然的退开一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
司诺吞了吞口水:“你发现了什么?”
牧熙远:“他的伤口里面有一处硬物,我摸到了圆形的边缘,纽扣大小。”
纽扣追踪器!
司诺突然觉得心口直犯恶心,往旁边退了两步,眼前的东西也似乎在转动,不得不蹲下来,才感受到呼吸顺畅。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人把那纽扣追踪器,缝在了他的伤口里面,对吗?”
其实也不是“某人”。宋阳曦的追踪器对应APP在齐修诚手机里,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牧熙远:“应该是,估计是为了防止逃跑。”
司诺看了看那药水,取出手机想搜查一下药水的名字,“这个地下室内部没有信号,不知道是因为偏僻,还是有信号屏蔽。”
牧熙远走到吊瓶架旁边,看了看,“这个名字略有印象,”因为梁述那小子是个外科医生,从前要考试没少找他抽查,所以一些他倒是会熟悉一些生僻的药品。
“应该是为了保持营养和昏迷状态的药。”
司诺唇瓣微抿,果然是这样,“所以,齐修诚抓了宋阳曦,却不想将他带回警局,也不杀他,而是将他监控在这里。为什么?”
牧熙远拧眉,“更重要的问题恐怕是,如果宋阳曦是昏迷着的,那他不可能杀了白安,或者袭击齐修诚。”
此时,司诺发现宋阳曦身上穿的似乎过于简单。他的外套不见了,连脚上也只剩下黑色棉袜,床边空空如也。
“他的外套和鞋到哪里去了?”
她脑海里什么一闪而逝,突然觉得有些腿脚发软。
高漠说,现场找到了宋阳曦的鞋印、毛发,甚至在附近找到了带有宋阳曦指纹的凶器。当时,他们都以为是宋阳曦已经被通缉,所以不再清理现场。
可现在看来,如果宋阳曦人在齐修诚手里,他自然可以创造出一系列的证据,将罪名栽赃给宋阳曦。
这就像是对着司诺的头狠狠一击,连太阳穴都开始有些抽搐的疼。眼底的酸涩感漫了上来,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换了个地方,明明找了人保护白安,可她还是被杀害了,因为她找的人从始至终就是错误的。
她不该相信齐修诚的,不该让白安和他单独相处的。
一想到这里,司诺脑海一片空白,铺天盖地的懊恼和悔意几乎要将她吞没。她身体轻轻晃了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
牧熙远立刻箭步上前,扶住她的腰身,“诺诺,这不是你的错。”
司诺垂着头,喃喃自语,“所以,从始至终,想杀白安的就是齐修诚。他不惜绑架了宋阳曦,就是为了给自己当替罪羊。”
但,为什么呢?白安和齐修诚又有什么恩怨?
她从来没听白安说过,他们之间有任何的矛盾和冲突。而他们也才认识了半个多月而已,从前都没有交集。
牧熙远扫了眼躺在破床上一无所觉的男人,拿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诺诺,我们该走了,到外面去报警。警方会将真相查出来的。”
司诺终于回神,但依然有些恍惚,“真的吗?”
“嗯,”牧熙远牵着她的手要往外走,但刚走出一步,就被打断了。
“站住——”
司诺太阳穴狠狠一跳,下意识的就握紧了牧熙远的手。
在他们来的方向,齐修诚正穿着医院清洁工白色的制服,面色苍白的握着一支□□,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看来你们今天走不了了。”
牧熙远狠狠握了握拳,齐修诚站的离他们太远,他根本没有夺枪的机会。如果贸然行动,结果就是他和司诺都会被人射杀。
他往前站了站,小心的将司诺护在身后。
齐修诚捂着自己的腹部,倒吸一口气,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但来之前,他在医院的药房偷拿了止痛药,暂时出不了大问题。
他拿着枪往旁边挑了挑,“退后。”
牧熙远咬牙,也没有和他争辩,拉着司诺往后退了退。
现在的齐修诚似乎完全甩掉了平日里一身正气、坚毅冷峻的风格,带着点沉默阴郁,叫人不敢接近。
司诺眸色闪了闪,尽量平静下自己的心跳,试图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为什么,要杀白安?”
齐修诚往前走了两步,动作一顿,但紧接着又继续走到柱子旁边,那里有两个黑色的圆桶,之前司诺两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到。
他拿着枪一边指着他们,一边开始扭开圆桶的盖子,“这是个好问题。如果你猜出来,我就放了你,如何?”
司诺眼神一寒,看来他是打算杀他们灭口了。
现在明面上齐修诚做的天衣无缝,白安遇害的地方全是宋阳曦的DNA,而他本人也成了不幸遇袭的受害者。
只要他除掉他们这两个目击证人,再想办法杀了宋阳曦,那他就可以彻底将自己摘干净,继续做那个受人尊敬的刑警队长。
她冷冷一笑,“白安被人刺中后背,失血过多而亡。但你,虽然中了两刀,却都没伤到要害,你的手段,也不是多高明。”
齐修诚嗤笑,也将第二个黑桶的盖子扭开,“确实不完美。但,我总不可能给自己心脏来一刀。”
所以他的伤表面上看还是严重的,不比颜白安的轻,才能让警局那帮人以为他命悬一线,才能让他们忽略掉一些可疑的细节。
他将两个桶往前面提了提,□□黑漆漆的洞口依然朝着他们二人,“可惜了,如果不是怕我的子弹被查出来,我现在就能毙了你们两个。”
司诺眼中闪过什么。
如果齐修诚不敢用枪,那是不是他们现在立刻就能反抗,试图将枪夺过来?毕竟二对一,而对方还是个刚下手术台的人,他们有胜算。
不,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司诺打消了。
齐修诚只是不希望用枪,但到了万不得已,还是会用枪的。从他将追踪器放到宋阳曦的脚踝里就知道,他恐怕也不介意将子弹从他们身上挖出来。
砰——砰——
齐修诚脚下一踢,两个黑桶随之倒地,一股淡黄色的透明液体快速的涌出来,覆盖在地面之上,直至扑在他们脚边。
司诺闻着这刺鼻而浓烈的汽油味,拉着牧熙远快速往后退了退。
齐修诚也举着枪往后退,“司诺,其实我不想杀你的。如果你没有发现这一切,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司诺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嘲讽,“你杀了白安,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怎么可能和你是朋友?”
齐修诚笑笑,“是啊,我知道。所以我让宋阳曦做替死鬼,只要你不知道实情,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相处的,不是吗?”
司诺只觉得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一想到她被齐修诚欺骗,让这样一个禽兽陪在白安身边,她就恨不得也给他一刀。
齐修诚从怀里掏出一支烟咬着嘴里,然后又从怀里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不过,我很好奇。”
他吐了口烟出来,脸上带着股迷醉,“根本就没有人在跟踪颜白安,宋阳曦一直就躺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说宋阳曦要杀颜白安?而且还知道有人会在昨天晚上动手?”
司诺一怔,咬着牙并不开口。
齐修诚:“司诺,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而我能察觉到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只可惜,不能亲耳听你说出来。”
啪嗒——
他轻轻一弹指,将点燃的烟落到了地面。
这就仿佛是水滴入油锅一样,一束火苗拔地而起,迅速的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滚烫而稀薄起来,闪动的火光倒映在三个人的脸上。
齐修诚转身,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这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如果他真的开枪,他们两个人恐怕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但现在他们只要等他离开,就可以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牧熙远将司诺搂在怀里,往墙角退了退,他的视线扫过这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涌起一股绝望。
齐修诚很会挑地方,这房间有三四个羽毛球场那么大,但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中央的破床,四周没有任何窗户,通往外面的路只有那一条。
如果他们继续待在这里,即使没有被浓烟呛死、大火烧死,也会窒息而亡。而齐修诚如果不傻,就会把地下室的门给锁上,他们该怎么办?
第 46 章
司诺看到涌动的浓浓烟雾, 近在迟尺的炽热火苗,拉着牧熙远来到一处墙角,“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出去?”
哐当——砰——
话刚落音, 他们听到了什么金属碰撞和搏斗的声音。
司诺眼前微微一亮,下意识看向牧熙远。
牧熙远点点头, 也决定拼一把, “现在我们要踏过这些火, 冲到门口处。”他弯下腰, “诺诺,抱紧我。”
司诺的手微微一抖,被烟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地上都是汽油, 如果一不小心踩到, 那恐怕很快就会被烧。
而他要抱起她,就是为了将风险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心口微颤, 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牧熙远打横抱起, “诺诺,将头埋在我怀里,不要看。”
“咳咳——”他胸腔上下起伏,声音开始有些沙哑, 然后提起步子就往外冲。她就趴在他的胸口,听到那心脏快速的跳动。
牧熙远三步并作两步, 快速的往外冲, 再次回到一开始那间小地下室。
司诺快速挣扎下来,然后蹲下来拉起袖口开始扑打他裤腿上沾到的火苗。触手极烫, 可她也顾不上。
牧熙远也跟着用袖子拍打, 好在两个人反应都很快, 不一会儿火苗就都被扑灭,只是他破损的裤脚里隐约能看出烧伤的肌肤。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司诺有些不可置信的偏头,发现有一个灰衣黑裤的年轻男人正和齐修诚扭打在一起,那是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
“傅程和?”
牧熙远快速上前,准备一起制服齐修诚。
但刚才傅程和分了心,让齐修诚一下子找到了机会。他故意脱力往后一退,然后抽出被傅程和握住的枪柄。
齐修诚显然知道一对三的胜算更低,而司诺和牧熙远也逃出了火场,原来的办法是行不通了,他只能一了百了。
当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司诺的时候,她瞳孔放大、身体僵直,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一般,失去了原有的反应能力。
她要死了吗?
怎么办?她还没有救下白安,还没有看到牧熙远的父亲翻案。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就这样
砰——这一枪开了出来。
司诺愣了一秒,双手颤抖的扶着眼前渐渐滑落的高大躯体。一声凄厉的尖叫就堵在了喉咙里,她却发现自己失了声。
傅程和立即扑了上去,捡起一把金属棍狠狠敲在了齐修诚的后脑。
哐当——金属棍落在地上。
扑通——齐修诚的额头立即流下一道长长的血迹,染得他半边脸都红了。这一棍显然用足了力气,他意识变得朦胧起来,最后脱力摔在了地上。
“牧熙远,”司诺看着他胸口洇开的大片血迹,觉得那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一股隐隐约约的眩晕感涌了上来。
她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泪珠一颗颗滑落。不,不能晕,她最爱的人受伤躺在她的怀里,她怎么能晕过去?!
手腕的疼痛感、心口的绞痛,让她越发清醒起来。
“诺诺——”牧熙远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但显然伤势极重、他每次呼吸都显得格外吃力,根本说不出话来。
“傅程和,”司诺抬起头,一只手紧紧的按在牧熙远中枪的胸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傅程和眼睫颤了颤,他认识司诺十多年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无助又绝望的神情。
可,遗憾的是,他无力改变。
他快速上前,扶起牧熙远的胳膊,架在肩头,和她一起将人扶起来,“走,我们现在就走,送他去医院。你别哭。”
司诺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浮木,抬手摸了摸脸上滚下来的泪,“好,我们去医院。”
傅程和也开了车过来,他背着牧熙远加快步子跑到车后座,而司诺打开门,小心翼翼的扶着牧熙远靠坐在座位上。
“你看好他,我们立刻去医院,还来得及。”傅程和迅速来到前座,将安全带系好,一脚油门就扭转车头。
此时,化工厂中的火苗已经冒了出来,染的附近的天空都带上了一片血色。浓烟更是滚滚而出,像是随意的一笔,划破了原本静谧的深蓝天空。
司诺按着牧熙远的伤口,手却忍不住在颤抖。
伤处的血还在淙淙往外流,液体黏腻的触感沾满了她的掌心。
他的心脏就在她的手掌之下,可她却能感觉到以往那有力的跳动正在一点一点变得迟缓。
她快速的抬起手肘擦掉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打起精神来。现在没有人来安慰她、保护她,她必须振作起来!
牧熙远面上的血色快速褪去,胸口的疼像是毒药一般,很快扩散到了全身。指尖开始略微发冷,直到他有些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
从前跟着梁述听着各种医学知识,他很清楚这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或者肺部,他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看着心爱的女孩满眼都是惊惧和后悔,他觉得身体上的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他努力的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诺,诺——”
司诺赶紧握着他的手,“嗯,我在。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你会没事的。”虽然这样说着,但眼底的酸疼几乎让她以为眼睛要裂开。
“别,自,责。”
司诺眼眶霎时间盈满泪水。
怎么能不自责?如果不是她坚持要来这边看看,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哪里会这样疼?
牧熙远感觉头越发昏沉,他能维持意识的时间不多了,心里是止不住的遗憾和抱歉。他努力的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张了张嘴。
抱歉,我可能会暂时离开一会。
抱歉,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司诺没听到他的声音,可所有他想说的话,她都懂。
她努力擦掉那些不停往外冒的泪水,“你爸爸的案子很快就能反转了,他和阿姨还在等你回家。”
“我们还没真正在一起呢,你说让我慢慢考察的,”不能这样中途离开。
她的声音越发嘶哑,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心脏在抽搐般的疼,眼泪落在嘴里又咸又苦。
牧熙远努力的抬起手,摸向自己腰侧的口袋。
“你要找什么?”司诺察觉到他的意思,赶忙伸手,帮他动作。最后从他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这,是送给我的?”她指尖颤抖,将它放在一旁,“你以后再送给我,不着急啊,我会一直等着的。”
牧熙远用力的支撑着自己的眼皮,却无法抵抗那种排山倒海倾轧过来的沉重感,最后不得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诺诺,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等那时,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吧,不要一个人留着这段记忆。
司诺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压抑而撕心裂肺的哭声。开着车的傅程和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脚油门,将车速提升到极致。
远处的火光消失在了视野尽头,取而代之的是幽深如墨的夜色。
两边暗淡昏黄的路灯落了进来,连大片的血迹都变成了橘黄色,可让人看着只觉得没有丝毫暖意。
哭了好一会,司诺抬起头,开始不紧不慢的擦掉自己的眼泪。
她的声音虽然嘶哑却格外清楚,“傅程和,到医院还需要多久?”
傅程和:“大概十五分钟。”
司诺感受到他渐渐滑落的手掌,垂下眼眸,“不去医院了,现在立刻回我的住处西悦府。”
傅程和一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确定吗?如果我们现在赶去医院,他说不定能活下来。”
司诺摇了摇头,“回西悦府。”
这个未来,她不想要。白安死了,牧熙远也危在旦夕,她不可能留在这个未来再继续下去。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亲眼见到他为她而死,这样的疼太过深刻,让她没法用理智去思考。哪怕知道以后这条时间线可能会不复存在,她也没法安慰自己,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
傅程和从后视镜看了看她的神色,最后暗暗叹了口气,一转车头,开始朝着司诺家里的方向驶去。
司诺渐渐松开牧熙远的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这一次案件的来龙去脉,漏洞和线索。
按照刚才的火势,附近的居民一定会报警,消防队甚至警察都会很快赶到。
宋阳曦十有八九已经死了,齐修诚或许也是。如果警察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还在现场找到了牧熙远的车,那么上门调查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配合警方的调查。
她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尽快拿到日历本,理清头绪以后穿回到周二,改变现在的一切,救回白安、也救回他。
因此,她家和牧熙远家恐怕都不够安全了。一会拿到日历本以后,她恐怕得先委托傅程和换一个安全的地方。
就在她慢慢思量的时候,傅程和的车停在了西悦府楼下。
司诺推开车门,握紧拳头不去看车上的牧熙远,“我需要到楼上去拿一些东西,我们上去吧。”
傅程和有些意外于她的冷静,点了点头,脱下外套跟了上去,“披上我的衣服吧,你现在需要遮掩一下。”
司诺抬手,看了看手上的鲜红,胸口、手臂甚至裤腿上也都染上了血色,面不改色的将灰色的外套床上,“嗯,走吧。”
来到牧熙远的家里,司诺将红色丝绒礼盒放在了桌上,走到房里开始找到红色日历本以后,又回到客厅。
她按了按手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能不能把你现在的住处借给我,”司诺抬头看向傅程和,淡淡的开口。
傅程和看着她身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司诺,我们刚赶回来,至少还有半个小时能喘口气,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司诺有些恍惚,这些话之前牧熙远也曾说过,只是从傅程和口中出来,感觉却截然不同。她像是机器人一般,低头看了看自己,沉默了片刻。
“好,”她点点头,“那劳烦你坐一下,我去擦洗一下脸,换套衣服。”
傅程和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他知道,司诺恐怕会遇到一些麻烦事,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她那嘶哑而绝望的哭声还在他耳畔,仿佛是用刀一笔一笔刻在了他脑海里。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了,但现在发现却不是这样。
不,或许应该说,他了解的是之前的她。但自从她遇到牧熙远以后,卷入这次的事件以后,她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改变和成长。
傅程和坐了一会,在房里转了转,最后给自己和司诺都倒了杯热水,坐到沙发上,等待她。
司诺换了一身卫衣和牛仔裤,是她之前当家居服来穿的衣服,以往一定不会穿它见客,但现在形象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说说看吧,”司诺的小脸重新恢复白净,只是脸色苍白,双眼红血丝未褪,与她此刻面上的平静形成反差。
傅程和:“嗯?”他将热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司诺:“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鱼江化工厂。别和我说,你也一直在跟踪我?”
傅程和暗暗苦笑,他也算司诺亲近的朋友了吧,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平静而冷淡的语气。
他没有选择立即回答司诺的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成为你的心理医生吗?”
司诺微微一愣,“难道不是因为,你是我妈的学生吗?”
傅程和从前高中的时候,就在闵兰手底下读书。而且对闵兰的态度极为尊敬,甚至会时不时到家里来坐一坐。
当傅程和开始在大学读心理专业以后,闵兰就果断的请他成为司诺的心理咨询师,哪怕那时候他还不是正式的从业者。
傅程和轻轻搓了搓手指,眼神平静而温和,“司诺,我成为你的心理医生,是你自己的委托。”
司诺脸色一变,瞳孔微缩。一个猜测自她的心底慢慢浮现出来,但她却觉得难以置信,“你,我曾经回到过去见过你?”
傅程和点头,“嗯,2011年3月19日,正好是你母亲生日的隔天。”
司诺蹙着眉,其实她有一个秘密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或者说,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事情的真相。
早在傅程和上次问她,第二人格再次苏醒是什么时候时,她撒谎了。
她说,十岁那年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是今年的4月1日了。
但其实,她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确实是母亲生日的第二天,刚好是个周末。她在家睡午觉,一觉睡到了傍晚。
可是当她傍晚醒来,她发现自己的手肘上有一处明显的擦伤。
那时,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病发”,也确实认为有可能只是之前受了伤却没发觉。所以,她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傅程和见到她的反应,也明白她回想了起来。
其实,他从来就不是因为闵兰而认识司诺,而是因为认识司诺才特意找到闵兰。也是为了她,才会常常去她家里做客。
知道时空穿越这个概念的时候,他是抱有怀疑的。
可是,后来的司诺和那天的司诺确实截然不同。她不记得和自己说过话,甚至根本不认识她是谁。而那天和他说话的司诺,却仿若一个成年人。
所以,他猜测,要么司诺确实是双重人格,要么她没有撒谎。她的意识确实来自未来,只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罢了。
当4月2日,司诺告诉他,她的第二人格回来以后。他就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等待的真相即将揭晓。
司诺渐渐收拢思绪,再次看向他,“所以,是我拜托你在今天傍晚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化工厂的?”
傅程和:“是的。”
司诺微微垂下眼眸,哪怕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心里明白,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事实,只是现在的自己才刚刚得知。
傅程和:“这件事可以以后我们慢慢讨论,现在更关键的,应该是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司诺一怔,也轻轻甩了甩头,“说得对。”
她熟练的翻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计划接下来的可能性。由于牧熙远不在她身边,而傅程和又并不知晓事情的经过,所以,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
“我接下来还有两次穿越机会,”她还是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看傅程和是否有补充和不同意见。
“分别是4月16日周一和4月17日周二。”
“为了控制蝴蝶效应,以及给自己重来的机会,这一次我应该去的是周二,如果发生了什么不顺利的地方,那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回到周一。”
傅程和其实并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反驳。
“因为我只能穿越到当时的自己身上,所以我必须先理清楚自己当时的行为轨迹和时间线,确保穿越后能最大程度节省时间。”
司诺开始在纸上详细写画。
周一上午,齐修诚和白安约了午饭,然后两个人在午饭期间接到电话去追捕宋阳曦。而现在她今天的发现告诉她,当天晚上齐修诚就抓到了宋阳曦,并将他控制在鱼江化工厂。
而他们这边,周一一早,她和牧熙远出发去了晋禾,拿到谭以彤的证词以后立即返程,当天下午牧熙远出发去怀港,而她留在他家中。
周二上午,据她后来询问,牧熙远一早回到了南城,并去了南大上课,同时白安也在学校。下午白安搬家,而同时她询问了齐修诚是否能帮忙,但齐修诚拒绝。
而且根据白安的说法,他声称自己有事要忙,但却不是警察那边的事情。作为一个私生活干净到可怕的人,他有可能是去了宋阳曦那边,毕竟宋阳曦的药水需要及时更换。
周三的事情已经不必在分析,她回去过了,也无法再去。如果改变了周二,那么周三的事情自然会改变。
“好在,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齐修诚是凶手,而且周二那天他也已经控制了宋阳曦,我只需要举报他,基本就不会让他再伤害到白安和牧熙远。”
傅程和一直不知道司诺还有这样冷静聪慧的一面,不免勾了勾唇,“嗯,你的思路听着很清楚,我认为没有问题。”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哪怕知道傅程和不算是当事人,但作为自己的心理医生,他这样干脆的肯定,还是让感到熨帖。
“现在还有一些疑点。”
“齐修诚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谋杀白安,我无法理解。”
傅程和:“为什么无法理解?”
司诺怔了一秒,“他一个前程远大的刑警队长,有什么理由去杀一个刚认识两三周、从来没害过他的年轻女子?”
傅程和略一思索,提出自己的看法,“司诺,你似乎还是没有转变思维方式。既然你发现了齐修诚是一个杀人犯,而且不惜将你和牧熙远都灭口,那么你对他的所有认知都要推翻。”
司诺想了想,觉得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一闪而逝。
傅程和又接着道,“如果齐修诚不是第一次杀人呢?他不是什么刑警队长,而是杀过好几个人,却一直伪装的很好的警察。”
司诺心里暗暗一惊,有些不寒而栗。
她记得高漠说过,齐修诚是一个办案直觉很强的警察,而且还破过好几起连环杀人案。办案直觉很强,原因除了警察的敏锐,还有身为变态杀人犯对“同类”的嗅觉。
高漠还说过,他之前破的那起连环杀人大案,也是他独自去追凶手,结果和凶手搏斗以后,凶手当场死亡,而他却受了并不致命的外伤。
所以,会不会齐修诚这次是故技重施?他之前早就实践过了。
他将连环杀人犯控制住,然后杀了某个人嫁祸给杀人犯,最后再假装自己去追凶,却被无辜伤害。
好一出栽赃嫁祸。
不仅逃脱了谋杀的罪名,而且还获得警察局的嘉奖,得到了晋升和奖励,甚至是众人的一致认可和居民的爱戴。
一想到最后那名受害者的家属,可能会握着齐修诚的手,感谢他解决掉伤害自己孩子的杀人犯,她就觉得内心一阵恶心,一股凉意像是冰凉的蛇从脚踝处慢慢爬上来。
司诺闭了闭眼,“你说得对,他很可能是个惯犯。”只可惜如今只有她一个人,没办法进入警局的系统里去查之前的资料。
傅程和微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是可以帮上忙。
司诺又接着想,“还有第二个疑点。”
“牧熙远未免在医药方面的知识有些太强了。他知道用什么药可以将人保持昏迷、不会醒来,而且尸检还不会发现。”
如果按照齐修诚原本的计划,他恐怕是打算和宋阳曦也来一场“搏斗”,然后负伤逃脱的,毕竟上次追击连环杀人犯就是类似的做法。
而警察那边少不了要对宋阳曦做尸检,但齐修诚似乎很自信,警方不会发现他动的手脚。
“更别提,他还有本事,给人动手术,把追踪器放到身体里然后缝合。这种事情,只有一个有医学基础的变态才做得出来。”
第 47 章
傅程和:“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有从医的背景?”
司诺:“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学医的背景吧。他在南城警局工作多年,职业经历做不了假。或许是之前学的, 或许是当警察期间学的。”
傅程和:“嗯,这个猜测还算有理。”
司诺点头, 将这一点列在旁边, “还有最后的一点, 我和牧熙远看过齐修诚的手机, 他手机太干净了。”
傅程和双手环胸,“怎么说?”
司诺:“没有任何父母的照片、亲戚的照片,没有任何同学群, 没有任何亲近的恋爱对象。就赤裸裸只看得到警察这份职业。”
傅程和突然改变了姿势, 眼神微眯,“你说, 没有任何和家人、亲戚的照片?”
司诺:“嗯,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这是高漠警官告诉我的。”
傅程和眼中闪过什么,“父母过世的人很多,但正因为这样,那些人都因为非常珍惜过去的回忆, 而保留所有的照片,时时追忆。”
“就算是和父母关系再差, 也不至于连一张照片都不留。”
司诺握着笔的手抖了抖, “你,该不会是想说, 他杀了他父母吧?”
傅程和点头又摇头, “原因可能有不少, 但你提的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他不保留父母照片,可能是他本身不愿意想起那两个人,也有可能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父母是谁。”
咕噜咕噜——
司诺迟疑了片刻,才发现,竟然是她的肚子在叫。她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压下了那点饥饿感。
傅程和觉得心口有些闷,“你今天还没有吃晚饭吧?”
司诺垂着头,手上的笔落在笔记本上,“不重要,等我完成任务回来吧。现在的我,哪里有胃口。”
傅程和听言,开始捂着自己的腹部,“司小姐,我为了你奔波了一个晚上,到现在也一样什么都没吃。你多少让我补充一点能量?”
司诺怔了一下,也知道自己再心急也终究需要按部就班的来,“冰箱里有汤圆,你可以煮一点吃。”
傅程和也不介意,起身走到冰箱边,打开柜门,“既然我都煮了,就给你也煮一份吧。你还有重要任务去做,可不能低血糖。”
司诺沉默了片刻,“好,谢谢。”
傅程和拿出汤圆盒子,却立时定在了原地,背影有些僵。
司诺看向厨房的方向,发现他手中似乎拿着什么,疑惑的开口,“怎么了?汤圆坏掉了?”
傅程和起身,拿着汤圆盒子走了过来。他的手指间夹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递了过来,“或许,这个可以鼓励你多吃一点。”
司诺疑惑,接过来。
【诺诺,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回来。这里大的汤圆是黑芝麻馅的,小的汤圆是无馅料的。最左边橱柜下边有碗装的酒酿,你可以一次用一份。——by牧熙远。】
司诺眼眶唰的就红了。
这是他去怀港之前留下来的吗?担心她没法好好照顾自己,所以特意将流程都写了下来。可是自己那天晚上吃的外卖蛋糕,并没有自己动手。
他第二天一早回从怀港赶回家,是因为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吗?
傅程和见状,将汤圆拿了起来,走到厨房,“那我就做一点酒酿汤圆吧,大小汤圆都放一点。”
司诺看着眼泪啪嗒的掉在便签条上,赶紧抬手抹了抹,将它好好的放在一边。
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只要再扛一扛,她就可以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就可以见到他了。可是现在,她好想他。
司诺的手有些颤抖,将一旁的红色丝绒盒子拿过来。
本来想等改变过去以后,再让他亲手交给自己的。可是现在,她太想他了,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盒子打开,是一枚玫瑰金心形项链,大约只有她的大拇指尖的大小,躺在丝绒的布上显得华彩十足、精巧可爱。
她突然想起什么,脑海里忍不住猜测,然后将心形吊坠翻了过来。
【别怕,我一直都在】
司诺顿时泪如雨下,心不再是抽搐的疼,而是又酸又疼,幸福和心疼一起交织,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撑裂开。
所以,那天她窝在他怀里问他,到底是什么需要刻字。
实际上,就是这个吗?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在很努力的计划着该如何向她表达心意。她之前犹豫和纠结的那些瞬间,在现在这一刻看来都那么渺小。
她现在恐怕最最需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现在只是非常短暂的分离,他就在过去的那一天等着她,一直都在。
所以,司诺别怕。
等傅程和端着两碗汤圆走回来的时候,司诺已经整理好心情,重新坐到了餐桌前。她双眼依然发红,却透着泪水洗涤过后的清澈。
他的视线在她脖子上的心形项链上短暂停留,手上推了推瓷碗,“这是你的,酒酿放的多些。”
“谢谢,”司诺将瓷碗端到面前,拿起瓷勺吃下一口。
傅程和微微垂下头,“不客气。”
果然是爱上了。这一刻,除了牧熙远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治愈她,也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给她力量了。
司诺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汤圆,思绪又飘回了她狼狈的向他求助的那一天。
她那时淋了雨,又冷又脏兮兮的。他把她带到家里,给她煮了这种甜甜的汤圆,还不停的叮嘱她吃完。
果然在那个时候,他就有“爹系”男友的潜质了。
她一口一个,认真的吃着。
按照今晚的情况,她十有八九是得凌晨出发了,毕竟在现在的情况下,她肯定是没法睡着的。
那她就需要多吃一点,保持体力,千万不能让身体出现什么异常。
“一会,我们是去你家吗?”
傅程和摆手,“不,我们就近找个酒店吧。我住的离这里很远,我猜你不会愿意将这么多时间耗费在路上。”
而且,他知道司诺不会希望再回到他的车上了。他们打车去最近的酒店,不仅掩人耳目,而且也对她最好。
司诺点点头,“也好。”
在这件事情中,傅程和算是个“混进来”的,警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所以用他的名字去住酒店,至少保证她穿越期间不会被打扰。
吃完夜宵,两个人就依计划换了个地方。
这是西悦府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做的还不错。两人假装戴着口罩,假装情侣,订下了一处标间。
傅程和来到房间里,大致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摄像头或者其他的问题,这才将东西放下。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
“所以,一会你就躺在床上,然后我守在一旁就可以了是吗?”他还没经历过,不懂具体流程。
“嗯,”司诺扯了扯嘴角,“其实你的任务还是挺轻松的,在一旁玩手机就可以。不过,期间还是拜托你不要让别人进来。”
傅程和看着司诺翻开红色日历本,也倾身看了看,但他看到的果然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因为“亲身经历”,他恐怕会以为司诺真的有精神疾病。
司诺看了看这陌生的环境,又抬头看了看傅程和,轻声道,“谢谢你。”如果不是她,她和牧熙远可能葬身火海了。
而一旦她死了,这件事就成了定局,再也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嗯,”傅程和应下了这一句。
这是他十七岁那年和十一岁的司诺的约定,他一直坚持到今天,这一句谢是他该得的。曾经,他以为这段等待会很难熬,但其实慢慢认识她、了解她以后,发现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虽然司诺轻描淡写,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坚定地相信这他,司诺不会愿意让他守在一旁,反而更愿意独自一人冒险。
这份信任,对他来说,很重要。
司诺有些歉疚的指了指他被划破的胳膊,“绷带和消毒水都带过来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她也不一定非要抢这两分钟的时间。
傅程和坐了下来,“好。”
这是他在化工厂和齐修诚搏斗的时候受的伤,主要是机器的划痕和扭打时候的淤伤,并无大碍。
司诺用剪刀给他剪开袖口,给他喷上药,然后小心翼翼的拿着纱布慢慢缠绕起来,“手法一般,不好意思。”
傅程和看着伤口那胡乱卷起来的纱布,弯了弯唇,“倒也可以接受。”
司诺知道,一旦她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傅程和也就“不治而愈”了。但只是对这个时空的傅程和来说,只是她最起码应该做的。
“那,我就准备开始了?”司诺脱下鞋袜,躺靠在床头。
傅程和上前,微微俯身帮她掖了掖被角,“司诺,答应我一件事。”
司诺微愣,“好,你说。”
傅程和见她这样郑重又认真的神情,不禁心底蓦然一软,“等你回到周二,改变这一切以后,今天的我去鱼江化工厂,注定空手而归。”
可是他等待这么多年的答案,怎么能就这样失去?
“所以,我想请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完完整整告诉那条时间线上的我。晚一点也不要紧,但请你别忘了。”
司诺的心口像是被一朵突然掉下来的花瓣轻轻碰了碰,非常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感觉,叫她难以用言语去描述。
“好,”她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样,傅程和救了她,给了她改变过去的机会。这一点,她会一直记在心里,也会把这些事情,都完整的告诉他。
“那我就出发了?”司诺深吸一口气,提笔在周二的日期格子里落下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恍惚感传来,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而傅程和第一时间接住了她,将她平躺放在床上,将被子拉好。
他喃喃自语,“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闭上眼的司诺一无所觉,而他看着她的时候,却不再戴着平时温和而疏离的面具,反而流露出了一点点温柔。
他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这件事,或许在真正的时间线上永远不可能,所以请让我放肆这一回。”
*
南城西区警察局附近,乐歌茶馆。
接待小姐正在整理今天的客户名单,一抬眸就看到了自己的熟人,顿时喜笑颜开,迎上前,“高警官。”
高漠朝她颔首,额头上一层薄汗,“包厢是哪个?”
接待小姐忙领着他往里走,“给您留了我们这里私密性最好的花叶包厢,我这就带您过去。”
高漠来到包厢门口,脚步一顿,“另一位小姐?”
“她已经到了,不过刚到没两分钟,我已经泡了壶普洱茶送进去,”她敲了敲门,“我再给您送点小零嘴过来如何?”
高漠摇了摇头,面容有些冷肃,“我和她单独聊聊,不要进来打扰,也别让其他人靠近这里。”
接待小姐愣了一瞬,认真点了点头。
高漠推开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座椅上望着茶杯微微出神的司诺。一看就知道,她也是急忙赶过来的,风尘仆仆,连外套都没脱。
“抱歉 ,我到晚了。”
司诺听到他的声音,思绪骤然回笼,蹭的站了起来,“不,非常感谢你来的这么及时。”
她向外面看了看,又道,“高警官确定这里方便讲话吗?”
高漠脱了外套搭在座椅上,端起茶杯灌下去,“嗯,你放心。我帮这里的老板破了件案子,有些交情。”
司诺深吸一口气,“好,那我就直说了。”
高漠认真点头,心里满是疑问。
其实他平时和司诺私交不多,也知道如果她遇到问题,可能会更倾向于联络老齐。所以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外的。
二十分钟前,司诺和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他说,是关于宋阳曦的案子的。而且这个线索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只说给他听。
更重要的是,她强调,他必须一个人过来,否则她就会有危险。
“我知道宋阳曦在哪。”
高漠瞳孔紧缩,瞪大双眼,下意识就想站起来,但又生生压制住了那股冲动。他知道,如果仅仅是知道宋阳曦的位置,司诺并不需要这般谨慎。
她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就足够,何必这么故弄玄虚?
司诺:“他被齐修诚绑架了,这就是地址。”她将一张纸条推了推,“西郊的鱼江化工厂,从这里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
高漠心跳漏了一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句话每个词语他都明白,但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他无法理解的句子。
“你说,老齐绑架了宋阳曦?”他想扯开嘴角,问问司诺是不是在开玩笑。可她眼神坚定,面容冷肃,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
司诺:“对,齐修诚绑架了宋阳曦。”
高漠闭了闭眼,再次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下去。这么多年警察经历摆在这,他还不至于因为不愿意相信而发泄情绪。
但是,他认识齐修诚六七年了,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但也对他的为人有基本的判断。而司诺虽然看着人畜无害,但毕竟也只是个认识了半个多月的陌生人。
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判断的。
高漠的神情越发冷淡下来,原本笑起来格外讨喜的远远眼睛此刻几乎没有一点温度,“好,你说齐修诚绑架了宋阳曦,你有什么证据。”
司诺看出他的防备,也不生气,摇摇头,“抱歉,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她根本没时间去证明。
“但你可以找到证据。”
司诺接着道,“第一,只要你带队赶往这个地址,你就会发现昏迷的宋阳曦,把他唤醒,他会告诉你一切。”
“第二,鱼江化工厂里面的指纹、鞋印,都是直接证据。”
“第三,齐修诚的手机有第二个系统,打开隐藏系统,你会看到一个黑色的跟踪软件,里面是一个追踪器的位置。那是他昨天追踪宋阳曦的时候,放到他身上的。里面的轨迹可以证明,宋阳曦从昨晚开始,就在化工厂了。”
“最后,齐修诚收集了一些宋阳曦的DNA,比如毛发、血迹、指纹,还有鞋子。他藏在了某个地方,或许是他家,或许是化工厂。”
高漠内心一处缓缓坍塌。
他不是没有接受过举报,也不是没有听过一些无中生有的中伤。但没有一个会像司诺这样,她太冷静,而且说得过于详细。
仿佛是亲眼见到了案件过程一样。
不,与其说她是冷静,不如说她眼中是一片冰寒,连说出来的话都不带任何语气词。明明她才是和老齐关系更亲的那一个,可她嘴上对老齐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的指令如此清晰,就连高漠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长长叹口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是你的推论?还是其他人告诉你的。”
司诺沉默了一瞬,拿出了一个最离谱却最能自圆其说的解释,“我偶尔会梦到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她顿了顿,“你可以说,我是在梦里,亲眼见到齐修诚绑架了宋阳曦,将他困在鱼江化工厂,拿走他的个人物品。”
高漠握了握拳,身为警官,在对方的举报信息如此详细的时候,他不可能置之不理,可是这要调查的人是老齐!
是他这么多年最亲近的队友,也是他尊敬的前辈。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老齐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本说不通。他和宋阳曦无冤无仇,去绑架他做什么?直接逮捕他不就好了吗?”
他们在调查过程中将宋阳曦的社会身份翻了个底朝天,他和齐修诚绝对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所以这个理论根本说不通。
司诺沉默了片刻,“我只知道一部分的原因。他留下宋阳曦的物品,拿走他的鞋、毛发,都是为了杀一个人,然后将罪名栽赃在宋阳曦身上。”
高漠只觉得这又是闷头一棍,打得他头晕眼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你说老齐,不,齐修诚是为了杀人?”
这怎么可能?
司诺低头看了看时间,她穿越过来已经四十多分钟了,没办法再继续浪费下去了,“高警官,齐修诚想杀的人是白安。”
高漠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撒了一片茶水出来,连忙用纸巾擦了擦,但擦到一半又泄了力。
他知道司诺和颜白安之间的关系,甚至知道司诺上次遇袭前,给自己买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是颜白安。
所以,她绝不会用颜白安的性命来开玩笑。
他觉得喉咙发堵,声音很艰难的才能流露出来,“这也是你在梦里看到的。”
司诺点头,“是的。”
高漠垂下头,微微苦笑。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司诺提到齐修诚的语气会这样冰冷,但这叫他如何相信。
司诺起身,点了点手机,“高警官,时间不多了。我刚才每一句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绝对没有欺骗你。”
“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相信,但是该怎么验证,方法都告诉你了,所以请你至少去看一看真相。”
“我还有两点建议,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和小队成员的人身安全着想。”
“第一,现在立即到鱼江化工厂,只带上你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而且万万不能让齐修诚知道你们的行动。”
“第二,想办法把齐修诚控制起来。请你注意,”她语气加重了两分,“你要将他当成嫌疑犯看待,一个手中有枪,可能会杀人的嫌疑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高漠捏了捏拳,咬牙道,“我明白了。”
司诺有一句话说得对。是真是假,他自己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如果司诺撒谎,如果她的梦是假的,那至少他也要还老齐一个清白。
见他神情逐渐坚定,司诺也松了口气,“那就这样,我先走了。等你控制住齐修诚以后,可以联系我。”
高漠微怔,他以为司诺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肯定会要求跟着他去,或者至少留在警察局,“你要去哪里?”
司诺唇角微微翘了翘,露出有些怀念又有些苦涩的笑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就去做。”
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先来找高漠解决问题。而不是跑到牧熙远和白安身边,和他们重聚。
高漠不明所以,但显然司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推开门就匆匆跑了出去。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早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紧握手机,按下了队友的电话。
司诺则是第一时间上了出租车。
现在是周二上午十一点,正是牧熙远上基础编程课的时间,而白安也应该正在课堂上,只要她去到那里,就可以同时见到他们了。
她永远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简单的一个念头,也会让她忍不住泪目。
此时出租车外的天空阳光正好,洒在她放在床边的手背上,让她察觉到了一些久违的温暖。
这一次,她可以救下他们了吧?虽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高漠身上,有些冒险。
但是她本来就只有三个小时时间,找个陌生的警官,再让他相信自己,无疑是天方夜谭。
对方查询了自己的资料之后,很可能以为她是“精神病”犯了。而高漠,原本就对她有着愧疚之情,而且她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无论如何,她知道了真凶是齐修诚,只要让他远离白安和熙远,他们就一定会平安的活下来。
“姑娘?到了啊,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司诺看了看时间,发现比她预计的还要快一些,不免弯了弯唇,轻声回了句,“好,谢谢师傅。”
推门下车,她又回到了这片熟悉的校园。
现在正是接近午饭的时间,最后一节没有课的同学已经开始零零散散的或步行、或骑车来到食堂。
司诺就像是一名普通学生一样,在他们之间穿行。她到现在才发现,其实这样日常而平凡的日子,是多么珍贵的馈赠。
多日以前,她还没拿到日历本,她的梦想是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可现在,她更贪心了一些,她想要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走向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
踏上台阶,她一眼看到了阶梯教室的后门,心跳如擂。
现在还没下课,她以为会听到安静的教室里回响着牧熙远好听而平稳的嗓音,但结果,她却听到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吵闹。
第 48 章
她刚走到后门旁边, 打算探头往里看,就迎面走来两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她赶紧偏了偏身体,往后退开路。
“嘿, 今天下课真早,正好去六食堂抢糖醋排骨。真是搞不懂为什么糖醋排骨就周二有, 就不能天天都上吗?”
“我倒是没你那么爱吃甜啦。不过, 大魔王也会提早下课, 真是破天荒了。”
“我知道, 我知道为什么!”
“嗯?有八卦??”
“看没看到角落里放着的小行李箱?牧教授明显是早上从外地赶过来上课的。我猜,是有不能缺席的约会。”
“切,那也可以是一会要出差啊。”
“不不, 刚才课间我去问问题。我听到牧教授接了个电话, 是市中心那家月梵珠宝,和他确认是不是一会过去取项链。”
“哦豁, 月梵?那不是很贵的吗?好像是专门搞什么情侣表白款出名草,我懂了, 玛德,大魔王这是要去约会!”
“可能是女朋友生日什么的吧,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呜呜羡慕了”
司诺心口鼓鼓胀胀的, 像是猝不及防的被什么填满。回过神来时,只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明明来之前,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的。不要哭, 不要太情绪化,不要吓到他, 也不要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 哪怕就隔了这么几个小时, 她还是好想他。
她轻轻推开门,视线贪恋的在他的身上流连。
他今日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黑色衬衫,头发微乱,神情冷淡的和学生说着什么。
他的脸干净而白皙,在阳光下透着些健康的血色,仿佛昨夜在她怀里渐渐渐渐失去呼吸,停止心跳的那人只是她的一场梦。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场梦,那让她永远留在这里吧。
旁边正在往外走的学生刻意放慢了动作,频频侧目看向正在默默流泪的女孩,甚至有人暗暗摸出了手机,准备悄悄的拍一个。
学生间的骚动引起了牧熙远的注意。
他原本清冷的神色在看到司诺的一刻一扫而空,一阵莫名的恐慌和心疼席卷过来,让他下意识的就迈出了步子。
司诺想走过去,想扑到他怀里,但是这一刻却莫名失了力气。他这样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的画面,让她眼泪掉的更凶了。
牧熙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倾身握住她的肩膀,蹙着眉,语气急了两分却依然努力放轻,“怎么了?”
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司诺再也绷不住,直接一跳扑到他怀里,给了他一个熊抱。她搂着他低头呜咽,肩头剧烈抖动,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去。
“呜呜——”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声越来越放肆,直到整个教室都只听到她压抑又心碎的哭声。
其实她害怕了,害怕自己不能改变过去,害怕自己来到这里也见不到他。
可见到了以后,她又是心疼。全世界都不会知道,她面前这个男人曾经为了保护她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可是她知道,在那个或许不再存在的时空里,他真真切切的死掉过。
牧熙远搂住她的手更紧了一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着。
学生们都没见过这个阵仗,有人悄悄的举起手机想拍照,却听到清晰的一两声咳嗽,猛地又收起了手机,欲盖弥彰的挠头看天。
颜白安拦在了他们面前,抬了抬下巴。
上次颜白安在学校里的事情,让大家都知道,她认识警察朋友,而且家里好像还是开武术馆的,这让不少学生都有点怕她。
他们遗憾的看了眼还在抽抽嗒嗒的司诺,和抱着司诺耐心温柔哄着的牧熙远,内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算了算了,大魔王的热闹可不是随便看的,还是赶紧去食堂恰饭。
颜白安舒了口气,挠了挠头,有些没闹明白。
不是昨晚还和她电话的吗?当时听上去还挺开心的啊,怎么现在哭的这么伤心。该不会,家里出事了吧?
擦。这样一想,颜白安的心也提了起来。
“诺诺?”牧熙远托着她,轻拍她的背,“不哭,我在这里。”
但听到这句话的司诺哭的更凶了,干脆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抹,半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咳,那个,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颜白安的声音又轻又细。
司诺像是被突然打断一般,停下了哭声,挣扎着从牧熙远身上下来,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然后又是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白安——”
颜白安被她抱了个措手不及,心下一沉,以为真的是她家里出事了。赶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别哭别哭,不管是什么,我都在这里哈。”
司诺红着眼摇摇头。
之前失败的两次,她连亲眼看看白安遗体的勇气都没有。明明知道可能会发现一些线索,但她还是怕了。
她只想看到白安活泼可爱的站在她面前。
颜白安和牧熙远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牧熙远知道的,终归还是比颜白安多一些,他心里开始不由猜测,司诺是穿越回来的可能性。
片刻以后,司诺理智慢慢回笼,慢慢松开颜白安,往后退了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刚才她是不是号啕大哭,被好大一帮学生围观了?额,有点丢人,她以后坚决不能再来蹭课了。
牧熙远从一旁取来纸巾,从保温杯里倒了些水沾湿,轻轻帮司诺擦了擦脸。
司诺乖乖巧巧的昂起头,感受着脸上湿润温热的触感。
颜白安莫名有些忍俊不禁,现在这情况真的好像幼儿园小朋友受欺负,温和耐心的老师帮她擦手擦脸的情形?
噗,这大魔王还真是“爹系”男友,要是让班上同学看到这,恐怕就形象幻灭了。
牧熙远低头看了看手机,正好是午饭时间了,可他们现在的情况,恐怕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聊一聊,“我订个外卖到办公室吧。”
颜白安自然没有意见,举手赞成,“好,我想吃学校附近的烤鸭。”
牧熙远:“好。”
颜白安给司诺挤眉弄眼,暗示她也点个菜。
司诺低头想了想,“那,我想吃焦溜丸子。”
牧熙远牵着她的手来到讲台边,单手收拾着东西,“好,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颜白安也赶紧背上书包,“那来个点心拼盘吧,”有人请客,她自然不客气。早就想宰牧熙远一顿了,只是没机会。
“嗯,”牧熙远稳稳的牵着司诺,慢慢的往外走。
颜白安被甩在后面,鄙视的看了看牧熙远。算了,司诺情绪不稳,暂时不和你计较。
计算机系的楼在第六教学楼的隔壁,穿过一处花园,沿着石子路一直走就到了。
牧熙远的办公室在第三层走廊的尽头,推开窗刚好能看到花园里的郁郁葱葱,迎面而来的是庭院里浅淡的花香。
司诺有片刻的恍然。
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和牧熙远告白那回。结果意料之中被拒绝,心态十分咸鱼的就回家了。今天却是牧熙远半是抱半是牵的进来。
“想喝点什么?”他带着司诺到沙发边坐下,走到一旁的一处书架旁,俯身将矮柜打开。
“我去——”颜白安看着这一柜子整整齐齐的零食、饮料,看牧熙远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诶,”她走近两步,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全是司诺爱吃的,偏甜的零食,还有什么低脂小鱼干、零卡果冻,果然是拿捏了。
行哈,懂了。
我要是开口问,我就是猪。
“白桃奶茶可以吗?”牧熙远取出一个小盒子,“时间有限,现在订奶茶来不及,喝这个冲泡的还可以暖暖身子。”
司诺小鸡啄米。
等他起身以后,她的眼神还一直落在柜子上,有些微微出神。
他这是为她准备的?想着以后她要是在家无聊,又不想听课,可以到他办公室来玩?
明明想了这么多,计划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和她说?如果她一直不来,那他这些不都浪费了吗?
司诺鼻头有些发酸,觉得某人实在太犯规了。
“切,”颜白安就知道没人管她爱吃什么,也从柜子里掏了掏,找出一瓶果汁咕咚两口。
片刻以后,牧熙远将冒着热气的奶茶放到她手心,轻声开口,“这里没有摄像头,诺诺想说什么都可以。”
颜白安也收了收自己不正经的神色,主动坐得离司诺近了两分,“诺诺,到底发生什么了?”
司诺犹豫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自然不会信不过白安,但是红色日历本的事情有些过于离奇,她如果从头开始说,需要好长时间才能解释明白。
牧熙远见状,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看向白安,“有件事,先由我来解释吧。”
接着,牧熙远将他们遇到小木屋、捡到红色日历本的事情说了说,然后就开始讲述司诺前三次的穿越经历。
当然,因为时间有限,他说的较为简单,很多的细节和具体人名都直接略过了。他家里的事情,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
颜白安一开始听到他的话,还以为这是在逗她玩,但看牧熙远认真的神情,还有司诺有些紧张的眼神,她又明白过来,这绝不是玩笑。
“慢着,”她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果汁,扭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下去。
缓了缓后又坐了回来,“嗯,你继续。”
颜白安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比平时上课还要认真,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推演。之前不少她觉得奇怪的细节,如今都神奇的串联了起来。
比如司诺为什么会卷入到这起案件,莫名其妙去了趟案发现场。
又比如,她是怎么突然知道,凶手的声音。
“所以,现在三次穿越都完成了?那诺诺以后就自由了,是吗?”
司诺点点头,“嗯。”
颜白安深呼吸了两口,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神情不断变幻,一会严肃,一会偷笑,最后双眼放光,握住了司诺的手。
“姐妹!你他妈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啊!”什么漫画女主,什么电视剧女主和诺诺比,都弱爆了好吗?
穿越回到凶案现场,还有比这更叼的事情吗?!
话说,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做个弊,买张彩票什么的?也不用五百万啊,就来个五十万也是救人于水火。
司诺微微松口气,她最担心的是白安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只是,她这反应未免过于“跳脱”了些。
和她原本的性子一样。
颜白安握着水杯,又是想到了什么,吞了吞口水,“不过,你刚才为什么大哭?额,和这个有关吗?”
牧熙远刚好下楼取了外卖回来,见到司诺情绪不对,赶紧上前一步,“菜都到了。来,边吃边聊。”
颜白安“哦哦”一声,然后也开始拆外卖。
牧熙远慢条斯理的将烤鸭、点心、焦溜丸子一道一道摆出来,从一旁取来清洁湿巾,“擦擦手。”
颜白安上手抽了一张,然后就看着牧熙远半蹲在司诺面前。
他将湿巾在手里捂了捂,等没这么冰凉后,这才轻轻的给她擦起手,动作细致又认真。
颜白安:这真的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吗?
司诺也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手,“我可以自己来。”
牧熙远弯了弯唇,将用完的湿巾扔到垃圾桶,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到她手心,“嗯,接下来诺诺自己来。”
颜白安早就没理他们了,一口咬下卷好的烤鸭卷饼,“味道好赞!”
满室菜香,两个想拯救的人都好好的坐在自己身边,司诺也不禁慢慢放松下来。
她一边吃,一边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其实,我现在是从未来回来的。”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颜白安眨眨眼,差点把筷子上的焦溜丸子砸碗里,消化了一会,“啊?”
牧熙远心下一沉,果然是他猜到的那样。突如其来、不符合当时行动轨迹的动作,和之前的兰崇、东郊之行一样。
而司诺看到他们两个人以后,情绪起伏如此之大,恐怕意味着他们在未来有性命之忧。
司诺:“我将之前的事情说一遍吧。”
接着,她讲述了自己最近两次的穿越经历,最初就从白安的死亡开始说。
“草???”颜白安的筷子都差点掉地上,“我踏马?……我和宋阳曦有仇吗啊?我不就是做了一点点警察的辅助工作?!”
司诺看她生气也这般活泼灵动,语气里那点悲伤也渐渐散了去,翘了翘嘴角。
“我一开始是这么以为的,毕竟现场的证据都指向宋阳曦。直到,我穿越到了周三,也就是明天。”
她将自己第一次穿越的部署说了出来,随后提到了失败之后的调查。鱼江化工厂、齐修诚开枪
“额,”颜白安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所以,我死了两回?”
她不禁有些汗毛竖起,“牧教授死了一回?”
她舔了舔唇,摸了摸胸口。嗯,心脏好好的跳着呢。
也许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她听到自己死亡之后,倒是没有特别的害怕和慌张,就像是打游戏被挂了,然后原地复活一样。
所以诺诺才那么伤心吗?可是她回到今天来拯救她了呀。
还有比穿越时空,改变过去的救赎更酷的吗?!!
玛德,要不是司诺是个女的,她肯定自己拿下了。
咳咳,跑题了。
“不过,齐修诚为什么这么做?”她恶狠狠的咬了口丸子,“我和宋阳曦没仇,那我和齐修诚就更没仇了啊!”
亏她之前觉得他长得帅又能打,简直是理想男友的典型。结果尼玛,是个渣男就算了,连渣男都不是,最多算是人类的渣滓,俗称人渣。
牧熙远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司诺的手。
虽然她轻描淡写,像旁观者一样讲述自己的故事。但他深深知道,那些故事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真实的。
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听着她不急不缓的讲述,那些故事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一一闪现。
失去白安的伤心、强忍着难过的调查、穿越失败后的自责和沮丧。
握着他的手却无力拯救的绝望与伤心、放弃未来回到今天的坚定和决绝。
对不起,是“他”做的还不够好,以至于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牧熙远深深的吸了口气,压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和眼底止不住的酸涩,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他缓了片刻才开口,“所以,现在高警官去抓捕齐修诚了,对吗?”
司诺点头,将话题拐到正事上,“对,一有消息,他就会联系我的。我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你们,是有两件事需要拜托。”
颜白安和牧熙远对视一眼,立即正了正色,“嗯,你说。”
司诺:“我很快又要回到未来。我从未来知道的事情,你们需要再告诉现在的我一遍。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落单,尤其是夜里。要密切追踪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警惕齐修诚逃脱或者越狱。”
两人都是认真的点头。
司诺:“其次,白安刚才说得对,我们还是不知道为什么齐修诚要杀你。直接问他当然可以,但我担心他根本不会说。”
之前的例子告诉她,真相缺失的那一块有可能成为一跃而起咬住她的毒蛇,所以她必须调查清楚所有的真相,才能够放下心来。
“之后麻烦白安把和齐俢诚相处的每一次时间、地点、对话,见闻全都整理下来。”
“好,”颜白安拍了拍胸脯,声音也有些冷,“没问题。”
她也好奇着呢,到底她哪里碍了齐修诚的事?而且她这人睚眦必报,才不是好人,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按死齐修诚。
司诺心里仍有些不踏实。
齐修诚目前确凿的犯罪是绑架宋阳曦,却没有谋杀。因为事实上,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她甚至没法证明齐修诚“杀人未遂”。
如果仅仅以绑架来给齐修诚定罪的话,恐怕他在牢里待不了多久。而且,就算是绑架这件事,他也有可能各种砌词狡辩,最后还真不一定能定他的罪。
接着,司诺一边吃着饭,一边将自己发现的齐修诚的各种可疑之处告知牧熙远,给他接下来调查的方向。
颜白安也迅速进入了状态。
她从今天司诺的表现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司诺废了那么大力气才保全她,她必然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护好自己。
午餐刚一结束,司诺就接到了高漠的电话。
牧熙远和颜白安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立即警惕了起来。
“好,我立刻过来。”司诺挂掉电话,松了口气,“他们找到了宋阳曦,将他送到医院去了,而且他醒了,指证齐修诚绑架他。”
“同时,高漠将齐修诚控制住了,现在他在警局的审讯室。”
颜白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这么顺利?”
一般罪犯不都得负隅顽抗,来一两场枪战什么的吗?
怎么到了齐修诚这,他这么快就束手就擒?
司诺和牧熙远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两个人也觉得奇怪。
齐修诚能做得出绑架宋阳曦,并将谋杀罪栽赃到他身上的事情,说明他聪明缜密,心思深沉。
就算是司诺以特殊能力的优势先发制人,齐修诚也未必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认输了?是高漠做法高明,还是说齐修诚以为自己大势已去,不再挣扎?
司诺下意识就不相信后者,叹了口气,看向牧熙远,“我们现在去警察局吧?”
如果现在出发,她到警局以后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再观察一下形势。
牧熙远取来钥匙,“好。”
颜白安立即举手,“我也去,我也去。”她怎么可能不去听听齐修诚的审讯?
司诺也没有反对,毕竟等她穿回去以后,白安需要配合牧熙远和她一起调查齐修诚身上的谜团。
一路上,颜白安还是不断回忆她和齐修诚曾经相处的细节,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等三人到达南城西区警局的时候,来接他们的人并不是高漠,而是司诺曾经在齐修诚房门口见过的那位警员。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看向司诺的神情也格外复杂,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带着他们三个人来到审讯室隔壁的旁听室。
这里是一间狭窄的、四四方方的小房间。一张巨大的玻璃窗前摆放着一张电脑桌,桌前正坐着一位绑着马尾的女警。
见到他们进来,女警蹙着眉偏头看了一眼,随即视线回到了电脑前。而玻璃对面,齐修诚和高漠正面对面坐着。
警员:“这是单向玻璃,他们看不到这边,也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牧熙远点点头,“谢谢。”
警员偏头,不再看他们。
审讯室里,高漠显然情绪有些焦躁,蹙着眉在说着什么,而手下的笔在笔记本上来回敲打,但对面的齐修诚神情冷淡,甚至有些走神。
直到这一刻,颜白安才发现,她确实从来没有了解过齐修诚。至少,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一片死寂、荒凉无物。
“齐修诚!”高漠失去了耐性,“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队里的兄弟想想!”
“我们从你的背包找到了宋阳曦的鞋和毛发、而他本人也指证你,现在物证人证俱全,你如果不开口,就只有坐牢一条路!”
齐修诚眸色闪了闪,依然不开口。
高漠见他这模样,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他原本并不相信司诺的话,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司诺说的是对的。但她口中的故事,太过离奇和恐怖,他怎么都不能接受。
眼前的人,是他多年的同事。他们一起翻山越岭查过案,一起在冬天的街上吃路边摊,一起去水库钓鱼,一起受过伤上医院
可是高漠却突然发现不认识他了。
他看得出来,齐修诚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他们这些队友怎么看,不在乎局里领导怎么看,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判刑。
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的人真的是齐俢诚吗?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第 49 章
审讯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冷白的灯光打在两个人身上, 银色的金属桌面也泛着刺眼的光,叫人看着就莫名升起一股凉意。
高漠闭了闭眼,是失望, 也是无奈。他起身,拿起笔记本和笔就准备出门。
但这个时候, 一直沉默着的齐修诚开口了。
“司诺还没到吗?”
高漠身体一僵, 立在原地, 连头也不回,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修诚唇角翘了翘,笑的有些意味不明,“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 宋阳曦在鱼江化工厂的, 而我手机里有追踪软件的呢?”
高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齐修诚抬头, 看了看那漆黑如墨的玻璃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是司诺告诉你的。她现在应该就在那边?”
高漠皱着眉转过头, “她不在,你别瞎猜。”
齐修诚视线略偏,来到他面上,又是淡淡一笑, 眼中含着些许嘲讽,“高漠, 你还是一样不会撒谎。”
高漠捏着笔记本的手指节泛白, 使着劲咬住牙根才克制住自己狠狠将他摔在墙上的欲望。
齐修诚再次看向玻璃窗,语气平静, 眼神笃定, “司诺, 这些话我就是说给你听的。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站在玻璃另一侧的司诺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牧熙远刚想伸手握住司诺的手,一旁的颜白安就钻了过来,立即挽住她,“艾玛我擦,这齐修诚好可怕啊。”
她这话一出,惹得坐在监视屏幕前的吴清皱了皱眉,她转过头似乎想开口辩解些什么。
但一对上司诺冷然的视线,她又泄了气,握着拳扭回身子,眉宇间是遮掩不住的烦躁。
齐修诚视线略下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昨天晚上我抓到宋阳曦的时候,你猜他和我说了什么?”
他显然不打算等回答,继续自说自话。
“他说,一直以来跟踪我的人就是你吧?”
“我才知道,倪双死的那晚和曹野云死的那晚,有一个人在暗暗跟着宋阳曦。但这个人却没有阻止他去杀人,只是稍微给他添了点堵。”
“他一开始认为,那人只是路过。但后来又觉得不对劲,认为自己被盯上了。杀了班春雨以后,他没第一时间离开,就是想钓那个人出来,可惜他并没出现。”
高漠皱了皱眉,忍住不去看玻璃窗的方向,“你这是承认自己绑架了宋阳曦?”而且还可能刑讯逼供了?
齐修诚没有理会高漠,“按照他的话,有个人出现在了两次凶案现场,而警方却忽略了。”
高漠:“宋阳曦是个连环杀人犯,他说的话能信吗?”
齐修诚扯了扯嘴角,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所以,我去调查了。”
“如果那天真的有人跟踪他,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尤其是,当我有怀疑对象的时候,这件事调查起来就更容易了。”
“宋阳曦说,4月4日晚上跟踪他的人可能藏在了水里。这说明,这人的手机大概率已经废了,没法叫车。”
“但他不可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和鞋子,徒步走到市区。因此,他爬上岸以后,一定会就近找个地方换衣服。”
“所以,我去了一趟东郊,从案发现场出发沿着河流走,很快找到了一家旅馆,叫悠悠民宿。”
“司诺,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齐修诚勾着唇,眼中悦动着兴奋的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自己追寻已久的答案一般,真正的露出了他偏执而邪肆的一面。
司诺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从脚底慢慢爬上来,又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在脚边爬行,那种感觉几乎让她生理性的不适。
牧熙远蹙着眉,立即握着她的手,“如果不想听,我们就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警方。”
司诺摆摆手,看了看时间。反正也只剩下五分钟不到了,她要坚持听完再走。
齐修诚突然笑了起来,一句一顿,“我拿出了你的照片,民宿老板认出了你。她能够证明,你4月4日晚上确实去过东郊。”
高漠有些不耐,将笔记本摔到桌面,“就算司诺去过东郊又怎么样?案发现场有她的痕迹吗?宋阳曦和司诺有牵扯吗?”
齐修诚:“不,你们不懂。司诺不仅仅是去过案发现场,她还提前得知了凶案的发生。这点,李乐贤可以证明。”
“什么?”高漠不理解。
他当然是记得李乐贤的,那人是袭击了司诺的变态保安。
但为什么齐俢诚会提到李乐贤的名字?
“所以啊,”齐修诚笑笑,“我很清楚,能举报我的人,只有司诺。”而且似乎,她还能预知,他接下来要杀的是颜白安。
刚才高漠进来问话,除了问宋阳曦,就是问他和颜白安,显然就是知道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但怎么知道的?
那就只能是某个人告诉他的。
高漠心下微微一沉。这下他有些相信了司诺之前提到的话,她可以看到案发的情形。但司诺的说法是看到,而非预知。
司诺握着牧熙远的手紧了紧,现在时间到了,她该走了。
牧熙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警员,“请问洗手间在哪里?”他还给白安投去了一个暗示的眼神。
颜白安立即会意,向他投去一个确认的眼神。接下来她会待在这里,听听看齐修诚还有什么可说的。
“从这里出去,往右手边走到尽头。”
牧熙远拉着司诺的手,快速的来到走廊尽头的楼道拐角。这里比较偏僻,基本没有什么人经过,而他匆匆一扫,也没有发现摄像头。
司诺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牧熙远的手覆上她的,“诺诺,别怕。”
司诺弯了弯唇,眼神难得的缱绻而留恋,“我离开以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白安,知道吗?”
她实在不想回到一个没有他和白安的未来。
她也没法再承受一次,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爱的人已经不在的痛苦。
“我保证,”牧熙远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头嵌入她的颈窝,“我保证我会一直都在,以后都不会离开。”
他抬起手,眼底微红,唇角翘起,“拉个勾?”
司诺却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拉钩,还是盖个章吧?这样想着,她伸手就将扯住了他的领口,狠狠的亲了上去。
牧熙远有些错愕,但也难得乖顺的任她动作。但还没等他多享受两分钟,她揪住他领口的力道慢慢松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的搂住她,扣在自己怀里,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嘶,刚才她撞上来,有些咬到了他的唇角。
于是,片刻以后,司诺悠悠转醒。
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牧熙远,衣衫凌乱、眼黑如墨、嘴角带血。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这是‘我’亲的?还是‘我’打的?”
*
穿过一片迷蒙而绚烂的云彩,司诺的意识又一次慢慢回笼。
她有些困倦,下意识想抬起手来揉眼睛,却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她微微一惊,心跳如擂,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牧熙远弯着唇,“诺诺,欢迎回来。”
司诺心头又是一阵发酸,猛地抱了上去,胸口满是庆幸和劫后余生。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白安?”她立即抬头,试探开口。
牧熙远:“嗯,她平安无事。”
司诺眨眨眼,还没开口,却感觉到一阵恍惚感涌了上来,这两天缺失的记忆碎片像是沙漏一样,正在慢慢落回到她的脑海中。
“诺诺?”牧熙远见她皱眉,托住了她的头。
司诺摆摆手,“只是在接收记忆。”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唇角的伤疤,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那会着急了点。”
牧熙远弯了弯唇,“别急,以后一辈子都是你的。什么时候亲,以什么姿势亲,都由你说了算。”
司诺暗暗瞪他一眼,这人现在越发不要脸了。
牧熙远也顾不得嘴角还有点疼,直接搂住她,将这个吻还了回去。
对于司诺来说,这次是真正的“小别胜新婚”,所以难得的也主动了两分。但牧熙远受不住她这样的热情,唇上的力道差点控制不住。
直到感觉到失控的风险,他才赶紧抽离,慢慢平缓着呼吸。
司诺听到他这样微微喘气,莫名觉得有些性感,下意识就想去摸摸他的鼻尖。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暗暗唾弃自己现在堕落的速度。
“额,”她后知后觉,现在大概是半夜,“什么时间了?”
牧熙远唇角弯了弯,“晚上十二点,是时候休息了。”
司诺其实心情有些兴奋,“齐修诚那边怎么样了?他招供了吗?你和白安的调查发现了什么吗?”
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完整,所以还得靠他解答一下。
牧熙远眸色一沉,面上却不显,“诺诺,很晚了,我们先睡觉,明日再说?”
司诺叹口气,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既然牧熙远和白安都平安,她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尤其是,她确实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了,身体和精神都是困倦的。
“嗯,”她往被子里缩了缩,“那我们先睡吧。”
牧熙远微微松了口气,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嗯,辛苦诺诺了,晚安。”
说完,他也没有离开床铺,而是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再回到另一侧,牵着她的手放在胸口,缓缓的闭上眼。
至少,让她休息一晚吧
这一觉,司诺确实睡得极为舒坦。齐修诚被抓、白安和牧熙远都平安无事,她心里的牵挂也终于放下,进入了极为放松的状态。
而就在她入睡的时候,之前两天的记忆慢慢的回笼,直到与她穿越回去的记忆完全融合,而从而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牧熙远和颜白安将她与齐修诚之间的相处细节仔细的盘了一遍,同时他和高漠联手,调查了一遍齐修诚的过往。
他们找到了一些答案,但却依然没有得到全部的真相。
同时,这两天以来,发生的最重大的一件事,也是让高漠彻底放弃幻想,主动参与到他们这民间调查小分队的事情。
——齐修诚的公寓发生了爆炸。
这起爆炸发生在4月17日周二,也就是齐修诚被捕的那一天晚上9点。
他的公寓本就在一处商场之上,离商场只隔着一层天花板,所以造成了相当惨重的伤亡。
爆炸毁了齐修诚的公寓,同时波及了附近六户人家和商场顶层,最后九死十七伤。
其中,两名正在搜查齐修诚住处的警员一死一伤。
当司诺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耳旁仿佛还是那时爆炸的新闻播报。她气息有些喘,摸了摸额头,才发现冰凉一片。
而她的身边,牧熙远已经不在床上,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司诺洗漱完推开门,果然看到了牧熙远正从厨房里端着早餐出来,而颜白安正坐在餐桌边玩手机。
“啊,”颜白安眼睛一亮,“诺诺你回来了?我昨晚还想等你的,但是牧熙远怎么都不让,哼哼。”
牧熙远面无表情,将牛奶和肉包子放下。
司诺也习惯了这两人偶尔的不对付,“本来就是半夜,你等我还耽误休息。”她已经从记忆中知道,为了方便调查,颜白安这两天都住在她的公寓里。
“先吃早餐吧,”牧熙远牵着她坐下。
司诺点点头,夹起一个肉包子,“嗯,我们都先吃饭。”
牧熙远微微叹口气。看神情就知道,司诺恐怕已经在梦里恢复了记忆。本来还想她多放松一会的,看来这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等早餐结束,牧熙远和颜白安都各自熟练的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和纸质本子,这是他们这两天的常态。
司诺深吸一口气,开始梳理目前的情况,“这两天齐修诚都是不合作的沉默态度,所以使得警方调查困难重重,除了绑架罪之外,没法定下其他罪名。”
牧熙远:“是的。爆炸案不仅毁掉了他的住处,也毁掉了现场所有的证据。现在警方甚至很难证明爆炸是他做的。高漠那边还在调查他的购物记录、通话记录,有消息的话会通知我们。”
司诺闭了闭眼,联想到齐修诚在她穿回来之前说的那句“我们之间还没结束”,大胆猜测道,“齐修诚是为了反追查,才放的炸弹吧?”
牧熙远:“应该是。他本人就是警察,一些证据藏得深,并不容易找到,这下通过爆炸,彻底毁掉了找回的希望。”
司诺有些难受,明明救回了牧熙远和白安,却造成这样的后果。难道她应该的做法是让齐修诚逍遥法外吗?
不,不,她必定要对付齐修诚的,她只是不知道他还留着这样的后手,好在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原本以为用不上了,现在看来,她不得不去。
那新闻播报的画面,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
那死亡的人中,有刚刚订婚的男女朋友、有刚过完金婚的老爷爷和老太太,还有一位母亲和她三岁的宝宝。
司诺并不想做救世主,她早就放弃了儿时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但这件事是她行动之后的蝴蝶效应,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事实上,在她这次穿越还没回来之前,这样的想法就已经萌生了。
颜白安:“高警官说,现场鉴证人员判断,他是用了某种定时装置。如果没有他本人操作,时间倒数结束,就会发生爆炸。”
司诺心底一片凉意,看来她原本对齐修诚还有错估。
原本以为他想杀白安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但现在的情况说明,人命于他不过草芥。
他放置炸弹的目的,就是为自己做一个保险装置。定期重置倒数时间,一旦他被抓,手机或者其他接收器被拿走,那爆炸就会替他完成清扫现场的工作。
很聪明,但用在了邪路上。
司诺甩甩头,“今天我们是要再详细过一遍,之前白安和齐修诚的对话和相处细节对吧?”
“是的,”牧熙远指了指屏幕,“这两天我们查下来,发现齐修诚的身份有问题。他的父母在他十六岁那年车祸去世,他在十八岁考上警校。”
“但去警校以后,他就和老家的亲戚再没有半点联系,甚至从来没有回过老家。而且,我们通过电话调查发现,他在上警校前后,性格差异比较大。”
“原本的齐修诚很热情外向,但如今”
“同时还有一个重大的疑点,他因为车祸事故,晚了半年入校,而他的相貌也和原本入学提交的材料略有差别。”
司诺偏头想了想,“那就是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确实没撒谎,他发生了车祸整容了,但因为某些事情性情大变。另一种是他根本就不是齐修诚,只是取代了这个身份,从而才能解释他性情、相貌与从前完全不同。”
“对,”颜白安一拍手掌,“还不止这样。我发现这样一来,之前很多疑点就对得上了,比如他从来不回裕城,就是因为怕亲戚认出他不是本人。”
“我之前带他去吃私房菜,还问过他记不记得他们当地有个特别有名的邹师傅还是王师傅私房菜,听说是当地必吃榜前两名。结果他竟然说他没注意。”
颜白安有些懊恼,“我当时就说呢,好歹是当地长大的啊,就算没吃过,你能没听过这餐厅吗?比如京城的,你能没听过金聚德吗?”
司诺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思考着,“那,他到底是谁呢?”
牧熙远淡声道,“有几个特征可以参考,他说自己爱吃辣是从小养成,但裕城那边饮食清淡,所以爱吃辣的地方恐怕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对对,”颜白安又想到一点,“你记不记得,高警官说过,他很喜欢吃晋禾的酥糖,所以口味应该也偏甜。”
说到这里,她眼睛微眯,“该不会,齐修诚是觉得我察觉到了他可能身份有假,所以才杀我的吧?”
“呸呸,”颜白安气的不行,“我踏马当时根本没意识到,好吧?”
司诺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没有抓到。
她突然拿了白安的小本子过来,快速的翻动,“我记得,你之前和齐修诚去过医院,你还给他上过药?”
颜白安将这些事情都回忆过好几遍,所以现在不需要小本子也能轻易说出来,“嗯,他当时后肩被宋阳曦给砸了,我给他涂了点药膏,发现了他身上好几道疤。”
司诺拧眉,“哪里有疤?说的详细一些。”
颜白安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小人,“额,大概是肚子这里,有刀疤,然后头上还有道疤。”
“头上?”司诺看了看牧熙远,“可以比划一下吗?”
牧熙远自然配合不动,而白安从桌子对面绕过来,站在她旁边,指了指他的后脑,“就是耳朵后边这个位置,大概这么长,”她手指比了比。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手中的笔滑落到地上。
啪嗒——清晰的一声撞击。
颜白安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开口,“诺诺,你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认识齐修诚吧?”
司诺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嘴,脑海中思绪纷乱。直到片刻以后,牧熙远握上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她才感觉到自己神志回笼。
牧熙远:“怎么了?”
司诺深呼吸一次,缓缓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在耳朵的后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疤痕,就藏在头发里。”
颜白安微微瞪大双眼,“谁?”
“何经略。”
此话一出,牧熙远瞳孔一缩,而白安则是摸不着头脑。之前牧熙远给她解释的时候比较简单,并没有将每个人的名字都告诉她。
“他是谭以彤的儿子。”司诺淡淡解释道。
颜白安忍不住捂住嘴,谭以彤她记得,那不就是小时候和别人说司诺有精神病的那个吗?这齐修诚是她儿子?
司诺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齐修诚竟然是何经略?她竟然没有认出他。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她对他原本的相貌都淡忘的差不多了,更何况他还改头换面。
他真正的家乡是怀港,所以他和牧熙远一样能吃辣。但他又在晋禾住过,所以很喜欢那里的酥糖。
酥糖
她从前总往谭家跑,谭阿姨除了会做小饼干,也会买些酥糖放着。她就会拿着酥糖和饼干去分给他。
那时候的他其实只是个寡言温和的少年,虽然对孩子们说不上亲热,但却十分有耐性,连她有次弄脏了他的暑假作业本,以为闯了大祸,结果他却半点没生气。
齐修诚怎么会是他?可偏偏,这个答案能解释一切。
司诺捡起笔,回到座位上,“他小时候爬树摔下来,伤到了后脑,留下了这道疤,我们那些小朋友都知道。谭阿姨还拿这个来教育我们,不要做危险的活动。”
“他是十八岁那年离开谭家的,当时受了伤。谭阿姨刺了他一刀,他拿了身份证件就跑了,再也没回去过。”
颜白安蹙了蹙眉,“这个谭阿姨不是他妈妈吗?竟然刺了他一刀?”
司诺:“这个说来话长,但谭以彤是因为怀疑他可能有虐杀动物和杀人倾向,所以才”她微微苦笑,又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懊恼。
“谭阿姨是名护士,在医院工作多年,家里的书柜上最多的就是各种医书。我记得,何经略曾提到过,他将来想要报考医科大学。”
牧熙远了然,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齐修诚对医药这么了解。不仅能够拿出尸检无法查到的药物,还能动手将追踪器缝合到宋阳曦身上。
司诺又想到一点,看向白安,“你说当初看到他腹部,他这里只有一处刀伤?”
颜白安点头,“对啊,就这个地方,一处。”
司诺皱着眉,“但这样就不对了,按谭以彤的说法,她曾经刺伤了何经略,而且医院也有他的就诊记录,但后来齐修诚和连环杀人犯搏斗的时候,也被刺中了腹部。”
牧熙远却想通了这点,直接说了出来,“不,诺诺。正因为他之前腹部受伤,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一点,因为齐修诚这个身份可能从来没在医院治疗过刀伤。”
司诺一点就通,“我明白了。所以,他为了隐藏身份,不惜在和犯人搏斗之后,自己捅自己一刀,刚好这一刀,落在了原本的伤口上。”
之前高漠说过,那刀也并不致命。
“果然是心思缜密,而且下手极狠,”连对自己都毫无仁慈可言,更何况是对他们这些陌生人?
颜白安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浑身汗毛竖起。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这么一身正气的人,结果比谁都变态。
司诺咬了咬唇,“我恐怕得去见见齐修诚了。”她有一种预感,对方一直在等她去找他,等她认出他的身份。
第 50 章
牧熙远蹙了蹙眉, 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司诺再和齐修诚见面。
司诺看得出他的不情愿,淡淡解释道, “我怀疑,他有可能猜出来, 我可以进行时空穿越了。”
“什么?!”
颜白安双眼瞪大, “不, 不会吧?他就算是再聪明, 也不能猜出这样的事情吧?这可是超自然力量诶。”
司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已经从李乐贤和宋阳曦那里知道, 我提前预知了这两起案件的发生, 而且还到过现场。”
颜白安还是不理解,“但一般人都不会这么猜吧?最多以为你有什么预见未来的能力呢?”
司诺:“原本我也是这么以为, 但那是知道他是何经略以前。”而知道他的身份以后,这样的猜测就必须发生改变。
“我当年, 就是穿越到他家里,解决了他父母互相残杀的事件。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或者谭阿姨告诉了他多少。”
至少,齐修诚知道她有“双重人格”, 在那时的命案现场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而且她当时和谭以彤说过,多年以后会再找到她。
如果齐修诚知道这句话, 他必然能够猜到真相。
即使他不知道这句话, 她如今的破绽也足够多了。比如她明明是到兰崇小区在先,但却是很久之后才声称自己听过凶手的声音。
如果齐修诚足够聪明, 他也确实是, 同时又花心思去努力思考, 那么他即使没有猜到完整的真相,也离真相不远了。
牧熙远:“好,我们先将我们这边的进展告诉高漠警官吧,让他安排个时间。”
“我也一起去,”颜白安举了举手,她渐渐消化了这些信息之后,才发现自己之前出了诸多的纰漏。
齐修诚之前和她打听过司诺。问司诺是不是和自己约好了去庙里许愿,她当时以为自己瞒过去了,但现在看来,恐怕他早就看穿了自己蹩脚的演技。
就冲着这点,她也不能放司诺一个人去警局见他。哪怕帮不上忙,她也想让司诺知道,她就在旁边,一直相信和支持她。
司诺点了点头,开始微微出神。
也不知道,高漠知道齐修诚的身份以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此时的警察局门口,聚集了大批群众正在抗议示威。有人拉着横幅、有人拿着喇叭,有人举着纸板,纷纷乱乱的喊声中,有那么一两道声音格外突出。
“交出罪犯!”
“停止包庇!”
“我们要公平,我们要正义!”
三三两两的记者也远远的站在大门口,开始报道着警察局门口这些骚乱。
“这是南城警方遇到的最大一次舆论危机,”一名女记者指着正拿着话筒站在人群后方。
“商场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属不愿意接受警方目前的回答,要求他们将罪魁祸首交出来,并公开调查和审判。”
“而网络上也是群情激昂,要求立即公布调查进展”
“据匿名线人,本次事件很有可能是一位前警方人员所为。但也有小道消息声称,他早在爆炸案发生前就被捕归案,并不是这起案件的嫌疑人。”
而此时警察局内,高漠面色冷沉的又一次按掉电话。
吴清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视线下垂,“高漠,要不你还是先听电话吧。如果我们什么都不透露,反而他们会乱写。”
高漠摇了摇头,“不能再透露更多信息了。”
他深刻的知道记者对于案件故事性的追求。这次的爆炸案成了南城的焦点,各家都恨不得写出万字长篇报道。
有的是通过局里的一些关系拿到了一些信息,有的则是全靠着所谓的线人捕风捉影。如果真告诉记者,他们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之前的刑警队长。
那南城会失去对警方所有的信任,哪怕以后齐修诚被捕入狱,这种信任也很难再恢复。而他们这些曾经是齐修诚队友的警察,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如果恶魔就在身边,你都无法识别,那民众该如何相信你能够将人群中藏着的罪犯揪出来?
高漠幽幽的叹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两天之内,他的整个世界翻天覆地,职业生涯摇摇欲坠。
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刻,他倒真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司诺真的可以预见未来的话,请她看到这一幕吧,救救他们,也救救案件的受害者们。
叮铃——
高漠立即回神,看向手机,发现是牧熙远的电话。
“喂?”他声音略有些提了起来,隐约察觉到牧熙远那边可能发现了什么线索。
牧熙远将司诺对齐修诚身份的猜测说了出来,还整理了一下他们到目前为止认为合理的依据。
他的陈述结论清晰、证据充足,高漠却完全没跟上思路,而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手机都差点握不稳。
“高,高警官?你听得到吗?”
高漠只觉得闷头一棍,努力的甩了甩头,尝试着恢复办案的状态,“嗯,我听得到,抱歉”
牧熙远:“这些就是我们目前的调查进展了,你们那边呢?”
高漠有些有气无力,握了握拳,“我和吴清查到,齐修诚从两年前开始就陆陆续续购买一些化学药品,这些材料足够他制作炸弹了。”
但是两年啊,齐修诚为了这爆炸案竟然准备了这么久。而他身为齐修诚走的最近的队友,却一无所觉。
“除此之外,我们还缺乏直接证据,所以现在吴清在搜索他是否购买过制作炸弹的相关教程和书籍。”
牧熙远:“我明白了,”他顿了顿又道,“高警官,司诺想去警察局见一见齐修诚,希望你能同意。”
高漠沉默了片刻,“你们确定吗?”
牧熙远:“嗯,非去不可。”
高漠叹了口气,“那好,我安排一下,你们一会就可以过来了。”如今齐修诚拒绝和他们任何人沟通,恐怕也只有司诺能让他开口了。
挂掉电话以后,高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齐修诚过往的资料上来。
如果齐修诚是何经略,这会改变什么呢?
他突然开始翻找上一次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屠夫案一共五个受害者,但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前三个受害者都是先性侵犯,后杀人。
但从第四个受害者开始,屠夫不再侵犯受害者,而是直接将人杀死。
这一点让当时的他们也很困惑,但齐修诚提出,可能是因为屠夫已经无法从性侵犯中获得快感,更多的将自己的精力放在了杀人上。
但现在,可能有不同的解释了。
“高警官,你想找什么,”吴清看着被他翻得乱糟糟的案件卷宗,走过来。
高漠蹙着眉,“我想找屠夫案当年第四名和第五名受害者的资料。”
吴清之前整理过,所以很快就找了出来,抽出两个文件夹递给他,“是这两个吗?不过,这两名受害者有什么不对吗?”
高漠翻开第五名受害者资料,在首页信息上扫了一圈,然后又翻出另一名受害者资料,而这一本上,清晰的写着:
【籍贯:晋禾】
他闭了闭眼,“给我查一查‘何经略’的资料。何必的何,经过的经,省略的略。看看他家庭住址、学校、班级,和这名受害者有什么关系。”
之前司诺告诉他,齐修诚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他并不相信。但是他内心深处又深刻的知道,司诺说的句句在理。
齐修诚在屠夫案中的表现和现在几乎一样。
他常常脱队,独自一人追踪屠夫的下落。而最后屠夫和他决战,屠夫中枪而亡,而他腹部中了一刀,却并不致命。
如果司诺的推断是真的,那么齐修诚很可能利用了屠夫,将自己的谋杀栽赃给他。但他想不通,为什么齐修诚会杀这两名受害者。
明明她们都和齐修诚没有半点关联。
但如果换成何经略,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不一样了。第四名受害者来自晋禾,她会不会也发现了齐修诚的身份而被灭口?
高漠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必须努力的抓住桌沿,才能够稳住身体。
过了片刻,吴清就查了出来,只是她还没明白,手中的资料是什么意思,“高警官,我查到了,何经略以前是晋禾六高的学生,这第四名受害者应该是他的学妹。”
高漠点了点头,对这样的答案已经不例外了。
“继续吧,”他语气寡淡而冷沉,“查一下第五名受害者是否和何经略有联系。”说完,他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吴清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高,高警官。”
高漠没有回头,淡淡“嗯?”了一句。
“何经略和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高漠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瞒着她,“我怀疑齐修诚其实是何经略,是何经略盗用了别人的身份加入了我们这里,你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吧。”
吴清瞳孔紧缩,呆若木鸡。
高漠走到了走廊,他现在迫切的需要吹一吹冷风,让大脑能够清醒一些。可来到窗边,就能听到大门外群众的呼喊和抗议。
他闭了闭眼,头一次觉得,烟可能是个好东西,至少在某些时候能够让人忘记烦恼。
他原本不抽烟的,但现在他真的是全无办法了。
等司诺三人来到警局的时候,高漠依然站在窗边,手中似乎捏着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愣愣的看着。
“高警官,”司诺主动走上前,朝他颔首。
高漠也点头回应,“你们来了?”他将烟塞到了口袋里,指了指旁边,“跟我来吧,齐修诚已经在审讯室了。”
来到审讯室门口,高漠想和司诺一起推门进去,却被她轻轻抬手拦住。
“高警官,让我自己来吧。”司诺声音有些轻。
高漠愣了一瞬,有些犹豫,“虽然他戴着手铐,但你一个人进去依然不安全,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没法及时赶进来”
司诺沉默了一瞬,“他大概不会直接对我动手,”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一个并不是十分有把握的猜测。
高漠叹口气,也知道她是担心,如果自己在场,齐修诚可能会有所顾忌,从而不愿意开口,而他们现在的追查连连受阻,齐修诚如果能认罪,将会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好,”高漠微微退开,“那我就和齐修诚他们在隔壁的观察室,如果你遇到危险,或者想离开,随时抬手示意。”
司诺点点头。
牧熙远也伸过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注意安全,我就在旁边。”
司诺轻轻“嗯”了一声,给了他和颜白安一个安抚的眼神,深吸一口气,随后推门走了进来。
齐修诚换上了一身囚服,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略显苍白,嘴角还带着显著的淤痕,像是和谁斗殴导致的。
看到司诺的一刻,他弯了弯唇,眼神幽深如鬼魅。
司诺不急不缓的走到他对面坐下,视线在他的脸庞上来回打转。如果非要代入一下的话,他如今的眉眼倒是和当初还有两分相像。
“和人打架了?”
齐修诚也不意外她会问起。事实上,他一直期待着司诺能够主动来见他,如果她出现的话,她很可能就猜出他的身份了。
而司诺的反应和他的想象一样。
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是那种脆弱的女孩,不会哭哭啼啼的质问他,也不会娇娇怕怕的不敢靠近。
如今这样,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对话,才是他期盼已久的。
“我是警察,在看守所自然不好过。不过,他们伤得比我重。”
司诺有些感慨,果然这才是真实的他,心狠手辣、不辨善恶。她轻轻甩掉脑海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开门见山道,“你是何经略?”
齐修诚笑的更开,“你以前都喊我经略哥哥。”
竟然这么简单就承认了吗?司诺有些意外。
“那是很久以前了,”她语气淡淡,“在我十岁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你家,也没见过你了。”
齐修诚听言,嘴角的笑渐渐淡了去,“我倒是去找过你,只是你母亲说你不愿意见我。”
司诺也不否认,“嗯,不想见。”
齐修诚淡淡垂下头,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
司诺:“炸弹是你放的吗?”
齐修诚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看了看玻璃窗的另一侧,“这是想来套我的供词?希望我直接认罪?”
司诺:“是,”但也不是。
齐修诚也不失望,“这样吧?我们来交换提问,你问的问题,我都诚实作答。我提出的问题,希望你也一样。”
司诺想都没想就应了,“好。”
反正这个时空是注定坍塌的,她就算开口说出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也没关系。
等时间倒流,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齐修诚:“嗯,那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炸弹是我放的。”
玻璃窗这边的高漠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退,就这么容易?他们那么多人苦口婆心的劝,他都不开口,司诺随口一问,他就愿意说?
为什么?司诺对于齐修诚来说,有这么特别吗?
司诺又问:“放了几个炸弹,分别在什么位置?”
齐修诚勾唇笑了,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流光,“事到如今,这还重要吗?我承认了炸弹是我放的,到底几个炸弹,放在哪,我的罪名都一样。”
司诺咬了咬牙,知道他猜到了什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
齐修诚:“对于已经发生的爆炸来说,这些不重要。但如果你打算去拆除这些炸弹的话,那就重要了,我说的对吗?”
司诺握了握拳,她承认也没关系,“对。”
齐修诚似乎是欣慰于她的坦诚,“嗯,不过这个问题我先保留,最后你离开之前,我会告诉你的。还有别的问题吗?”
司诺想了想,其实这就是她来的最主要的目的了,至于其他,不过是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索性都问了。”
“你准备杀白安,是因为怀疑她发现了你的身份吗?”
齐修诚点头,“嗯,她看到了我的疤,而且她和你认识,虽然概率不大,但如果你们聊到,那你会起疑心的。”
司诺咬了咬唇,果然白安的死还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就算白安知道了那刀疤的存在,也不可能会联想到什么的。
司诺:“你之前也这么做过吗?我说的是之前的两起连环杀人案,你也将谋杀罪栽赃到那犯人身上?”
齐修诚态度坦然,“嗯,做过。”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司诺又道,“所以齐修诚本人也是你杀的?”
齐修诚,不,应该说是何经略摇了摇头,“不,我是偶然认识他的,发现他和我血型一样,父母双亡,而且很快就要离开当地。”
“所以,拿走他的身份很容易。”
“我只是装作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求他收留了一些日子。有次请他去喝酒套消息,他喝多了,掉江里了。”
司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杀他。你只不过看着他淹死,袖手旁观罢了。”
何经略点点头,“对。”
司诺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她既无法将他和之前的齐警官联系起来,也无法将他和小时候记忆中的何经略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当初逃离家里的时候,是可以选择重新开始的。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父亲做过什么,他一身清白,想做什么都可以。
何经略勾了勾唇,“你知道谭以彤为什么刺我一刀吗?”
司诺微怔,“嗯,知道。你虐杀家中的动物,而且发现了何栋的案子,所以她一时情急,伤了你。”
“呵”何经略笑的满是嘲弄,“谭以彤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司诺手指轻轻一颤,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谭阿姨说谎了吗?难道当年的真相不是这样?
何经略似乎很快恢复了平静,眼中一潭死水,“我自小就想读医科,解剖动物不是很正常的吗?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说到底,她怕的是我身上流着何栋的血。”
所以,哪怕他没有任何变态的倾向,他这位母亲也不会相信他的无辜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何栋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他语气冰凉,“她藏了那么多报纸,还留下之前的日记,我想不发现都难。”
原本,他是打算装作不知道的。他本来就对何栋没有多深的感情,既然他是个罪犯,那就该死的悄无声息。
因此,哪怕知道了真相,他从来没想过去举报谭以彤。他只是想平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保住自己的未来。
“那一日,她给我下了安眠药,她是想杀了我以后再自杀。”
司诺瞳孔紧缩,呆滞住了。
谭以彤当年是想带着何经略一起去死?她,还是对自己说谎了吗?
可是细细想下来,她发现,这样确实说得通。谭以彤以为自己的儿子也是个潜在的杀人狂,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受罪,却也无法独活,所以想带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因此,何经略受伤以后,才远远的跑走,再也不敢回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想要他的命。
何经略看到司诺的反应,突然觉得闷着的胸口陡然畅快了一些,“所以你看,我父母想杀了彼此,我母亲想杀我,我从来就没有过平凡生活的机会。”
司诺沉默了两秒,“你的选择铸就你的人生。谭以彤是误会了你,她是犯下了错,但她没有拿着刀逼你杀人。”
“是你自己不想过原来的人生了,所以去偷了别人的人生。”
可能在何经略眼中,父母双亡的齐修诚,远比他这个复杂家庭出生的孩子来的幸运,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切断和十八岁以前的人生的联系。
何经略又是轻笑,“是吗?司诺,你十岁那年就被人称为疯婆子,这种滋味你体会过的。如果别人知道我父亲是连环杀人犯,我母亲还杀了他,我会有正常的人生吗?”
道理说得容易,可真让你来过,你又能做的比我好多少?
司诺脑海中什么突然一闪而逝,她努力回想。如果被人知道父亲是杀人犯,他
“你是故意告诉我,牧熙远的身世的?”
他如果知道何栋是连环杀人犯,不可能不知道牧景同是无辜的。也就是说,他清楚的知道,牧熙远和他的人生被错位互换。
何经略淡淡“啊”了一句,“你想起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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