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红楼]我家太子幼崽为何这样 >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两进小院内,娇桃忙前忙后,端来了茶水。


    屋内,英莲紧紧抱着甄夫人不肯下来,这小女娃换过衣服后,攥着阿娘的小手冰凉凉的,实在是叫甄夫人心疼。


    她摩挲着英莲的小手,看向坐在屋内的两个少年,与他们身后的侍从。


    甄夫人不是那等没眼界的人,她看得出来,跟从在这两个少年身后的侍卫,并非是普通的下仆。


    以方才那个小少年出手的狠厉,怕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公子,只是……


    缘何会到这处来呢?


    贾珠抿着嘴,望着甄夫人感激却又困惑的眼神,便苦笑着将之前的缘由告诉甄夫人,歉意地说道:“小生着实自大,本应该登门拜访,却是派了家中奴仆先行探查,实在是没什么礼数,还望夫人见谅。”


    甄夫人露出个恬静的微笑,轻声说道:“若非两位小公子出手,这一回,我儿英莲怕是又要遭受苦难,我与英莲应当给两位道谢才是。”


    她摸着英莲的小脑袋,将她放下地面,牵着小姑娘的小手,朝着贾珠和允礽行了个大礼。


    贾珠惊得从座位上起来,几步抢上来,忙扶住甄夫人下跪的动作。身边的小英莲哭得眼红红,正一抽一抽,学着阿娘的动作拜下去。却是一个不小心,膝盖往前一软,这小孩就险些栽倒在地上——说是险些,乃是一双胳膊从边上伸了出来,将小女娃提溜了起来。


    小英莲呆呆地看着眼前冷脸的小少年,允礽也冷冷地看着她。


    好一会,小英莲的眼睛蓄起眼泪,小小的身体也开始一抽一抽,咿呀呀地抽泣着,却不敢大声哭,小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允礽的胳膊上,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允礽:“……”


    他有些无语,看向贾珠。


    “我很可怕?”


    贾珠有些尴尬地上前,忙从允礽的手中接过抽泣的小姑娘,爱怜地抚弄着她的后背,同时快而轻声地说道:“你可是忘了方才在外面的事……可是没避着小英莲呀。”


    允礽听着贾珠提起方才的事情,饶是有着怒气。


    但他也不至于冲着个小姑娘发泄,便又冷着脸坐了回去。


    英莲在贾珠的安抚下,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是轻轻抽噎着,将小脑袋靠在了贾珠的肩头,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只是听起来有些可怜。


    甄夫人有些惊讶,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接过孩子了,“贾公子,似乎很熟练?”不管是方才抱着小孩的姿态,还是哄小孩的语气,都带着本不该有的熟悉。


    贾珠:“晚辈家中有几个弟弟妹妹,平日也常与他们相处,便有些习惯了。”小英莲安静下来,除了时不时的抽气外,好似都快睡着了。


    娇桃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贾珠便将小英莲交给了娇桃。


    小姑娘贴着熟悉的人,睡得更加深沉,除了眼角可怜兮兮的红肿,倒也算是脱离了方才那场闹剧。


    门外瘫着的两个流氓地痞,早已经被官府来人拖走了。不说他们得知王爷的侍从登门拜访时是何心情,反正这两个流氓地痞,包括他们身后那一群走街串巷闹事的游手好闲之辈,怕是要被一网打尽。


    在这过程中,尽管闹出最大风波的人乃是允礽,可最终处理时,却丝毫都没波及到,裕亲王留下来的这批人也是聪明,哪怕将这名头往裕亲王府上拦,都不会牵扯到太子的。


    贾珠道:“夫人莫要担心,我这朋友在京中颇有些能耐,往后不会再有人来骚扰。平日无事时,晚辈也会让家中的下人过来走走,免得有别的不长眼。”


    甄夫人叹息着说道:“小公子与我等无亲无故,怎好这么劳烦呢?”


    贾珠微笑,“夫人,从初


    识起,何尝不是一种缘分?此非大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莫要推辞。”


    此事对甄夫人,对她们这几位女眷,乃是有利之事。若只有自己,甄夫人定然是要婉拒,可偏生有了今日英莲之事,甄夫人实在是无法承受住再一次失去英莲的痛苦,便应下了此事。


    眼瞅着流/氓地痞被带走,英莲歇息下,他们与甄夫人的误会也都解开了,贾珠便不打算久留,带着太子殿下与甄夫人道别后,便乘着马车离开了深水巷。


    深水巷内,亲自送走两位小公子的甄夫人阖上门,看向从内院出来的娇桃。娇桃急急地走来,手中取着膏药,“方才夫人是伤到了罢?还不快让奴看看。”


    甄夫人被娇桃这么一说,方才察觉到了手腕的刺痛,她撸起袖子一看,乃是大片的擦红,落在娇桃的眼中,险些落下泪来,“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浪荡子,夫人受苦了。”


    甄夫人摸着娇桃的侧脸,轻笑着说道:“你身上的伤势可比我多,方才被打到胳膊了罢?若是严重,可莫要藏着掖着,咱不是没钱请大夫。”


    娇桃破涕而笑,咬着唇,“夫人就别惦记着奴了,让奴给您擦擦。”她将甄夫人按着坐在了椅子上,蹲下来给伤口清洗上药,哪怕动作再轻微,到底还是疼的。


    甄夫人半心半意地想着今日这事,正听到娇桃说话,“要不是正巧碰上那两个好心的小公子,真不知道今日会出什么事。夫人,咱要不要买个粗实婆子?别的倒还好说,这院中没有个强壮的人,到底是叫人看轻了。”


    甄夫人缓缓说道:“买人倒是真的要买,不过,得仔细挑选,尤其是看着品性,咱们是再经不起动荡了。”


    娇桃点头,“正是。”


    待上完药,娇桃正要将污水端出去,就被甄夫人按住,她温柔略显强硬地说道:“你身上的伤势,给我看看。”


    “奴,奴自己处理便好了。”


    甄夫人不许娇桃起身,亲自检查过了她身上,发现了好几处擦伤,正细细给她上药。


    娇桃哪哪都不适应,手脚都不知怎么放。


    娇桃从前是伺候英莲的下人,与娇杏一处,都是英莲小姐身前的大丫鬟。但甄家落败后,娇杏被贾雨村看中,那时甄士隐与甄夫人都觉得自家如此,贾雨村若是能好生对待娇杏,也好过跟在他们身旁,就将娇杏给了贾雨村。


    娇杏被贾雨村纳妾后,甄夫人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娇桃一个。


    娇桃跟着甄夫人回了娘家,又跟着她进京,在甄夫人的心中,娇桃就好似半个女儿,已经不再将她看做普通的奴婢丫鬟。只是娇桃仍无法适应这种转变,总是诚惶诚恐。


    她尴尬之下,便又扯起了今日那两位少爷,“……瞧着也是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哥……不过那位小少爷动手时,可将奴吓死了。”


    那时,看着满地的血色,英莲小姐哭得更大声了,也无怪乎后来那位小公子抱住小姐时,会叫小姐哭得那么大声。


    那是无法抹去的恐惧呢。


    而娇桃只要想起那一刻小公子流露出来的暴戾,这心中也是带着难以掩饰的畏惧。


    “那位年岁稍长的公子自称姓贾,你近日不是与其有过接触吗?”甄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现在就不记得了?”


    娇桃困惑地皱皱眉头,好一会,方才想起来,“……荣国府?”她们最近做活计的主家供应的那些货物,便是直送往荣国府的。


    “这京城中的贾姓,大概便是那家罢。这般年岁,又彬彬有礼,他或许是贾府上那位出名的郎君贾珠。”甄夫人帮着给娇桃最后一处伤口上完药,又给她提了提衣服,“而他身边跟着的那位……”


    甄夫人的脸上流露出某种深沉的敬畏,“那或许,是太


    子殿下。”


    她这话说得轻轻,轻得就好似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娇桃吓得抬起头,甄夫人缓缓地摸着她的后脑勺,心中翻涌起的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能如此在京城地界肆无忌惮的权贵子弟也有不少,可时常与贾珠在一处的却没几个。


    贾珠此人,哪怕甄夫人只是搬来京城数月,都曾在市井间听闻过关于他的传闻。毕竟当初他成为太子殿下的伴读,也是洋洋洒洒闹了一段时日的各种说法,也隐隐听说这是一位不喜张扬的公子。


    而这样一个人的身边,却跟着一位有些娇蛮的小公子,这很难不叫甄夫人想起一些……


    传闻。


    娇桃惊恐的脸色落入甄夫人的眼中,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掩了掩娇桃的衣襟,轻声说道:“娇桃,你怕什么呢?我们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东西吗?”


    “……没有。”


    “正是,我们连被算计的资格都没有,便不要思考这般多了。”甄夫人淡淡地说道,“就将今日,当做是一次意外罢。”


    …


    “那位甄夫人很敏感。”


    遥遥走远的马车上,跪坐在一边的贾珠忽而说道。


    小太子混没有形象地软倒在马车的底部,懒洋洋地说道:“阿珠想说什么?”


    贾珠轻轻地说道:“或许,她已经从方才的接触里,推测出了保成的身份。”


    允礽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平静地说道:“猜出来又如何,她是能和谁说呢?”


    贾珠想想也是。


    他在太子的身边坐下,伸手去捉允礽的手,尽管太子是给他捉住了,却还是流露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贾珠就知道小太子还是气闷的。


    今个儿太子殿下本就足够不高兴,眼下出了这回,贾珠忍不住摸了摸允礽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我知保成惦记着我呢,但他们还是不配叫殿下动怒至此。”


    允礽冷冷地说道:“不过是两只蝼蚁,死了便死了,有谁会在意?”


    太子甚少露出这种冰冷的恶意。


    贾珠:“殿下,他们罪不至死,不过……”尽管他想忍住,但还是没压住轻轻的笑声,“其实方才,保成动手的时候,我瞧着也非常畅快。”


    允礽扬眉,“阿珠分明第一时间就来劝我。”


    贾珠撞了撞允礽的肩膀,无奈地说道:“那也总不能叫殿下当着这么多人打死人罢?”


    贾珠心中是气愤的。


    若非气急,最初他也不会动手。


    这勾三与其同谋怕是瞧上了甄夫人这一家子的孱弱,又得知她们或是有些钱财伴身。这是要侮了她的名声,更要抢夺她们的钱财……更甚之,一想起那勾三紧抱着小英莲不放的动作,贾珠就生出一种欲要作呕的反胃感。


    他当真不想知道那等邪恶之徒的想法。


    若非那么多人看着,贾珠非得再踹上几脚才是。


    太子听了阿珠的话,这才提起了一点兴趣,想象着他打人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一旦笑出了声,再想要板着脸,那可就难了。


    “这要是在无人处就好了。”太子不满这场地问题。


    “这要是在无人处,那也不会叫我们看到了。”贾珠笑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还有些时辰,你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不想允礽在离开前,还惦记着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允礽歪着头想了想,忽而说道:“阿珠,你之前,喜欢去的店铺是哪里?”


    贾珠似是一时间无法理解允礽这句话,有点迷糊地说道:“哪一种店铺?”他平时就甚少出来。


    允礽带


    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笑吟吟地说道:“自然是……”


    他趴在贾珠的耳边悄声说道。


    …


    “这家。”


    贾珠略显尴尬地和允礽在大堂坐下,允礽打量着这简朴的店面,四下一扫,复看向贾珠。


    这店铺装扮异常简单,除了大堂竟也是没有包间,非常热闹。贾珠他们到的时候,这大堂也几乎没什么位置。


    从这倒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店面的客人不少。


    大多是回头客。


    贾珠看着允礽打量的视线,有些尴尬地说道:“这里的确是简陋了些,你要是觉得不喜欢,那咱们离开便是。”


    允礽收回打量的视线,摇头笑道:“为何要走,我还想尝试尝试呢。”


    ……尝试什么?


    贾珠在心里嘀咕着说道,眼瞅着殿下真是不打算走,这才招手叫来了小二,开始熟练地点起了吃食。


    等小二退下后,允礽方才狐疑地说道:“阿珠是来过多少次?”怎么张口就是这么流畅?


    贾珠淡定地说道:“没来过多少次,每次都是叫书童过来买。”


    这间店面属于物美价廉的糕点铺,贾珠纵是想吃,也甚少真的进来坐下。一个是他不喜欢出门闲逛,一个是这里只有大堂,在这里吃食难免会遇到自己不想打交道的时候。


    每次贾珠都基本上叫人买了后带走,真正进来吃的次数还是少有。


    这一次亏得是允礽执意要进来坐坐,方才会进来。但这店面内的桌子数量不够多,贾珠他们进来时已是最后一张,正好在角落里。


    他们进来后,侍从和书童不能跟着入内一起坐下,便有几个悄然往后院潜伏去了。


    贾珠一边和允礽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外头,“……不过,这里的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


    “阿珠在看什么?”


    允礽敏锐地捕捉到了贾珠视线的游离。


    贾珠微蹙眉头,“我方才好似看到了一个朋友……不过,那许是我的错觉。”


    方才一闪而过的人影,看起来好像是秦少尚。


    不过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瘦弱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总之是有点奇怪。


    贾珠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等往后要问问。


    回过头来,这糕点已是一盘盘端上来,将桌面都摆满了。贾珠顾忌着允礽的喜欢,这甜口和咸口都点了一半。允礽原是不太喜欢,不过是为了带贾珠过来,方才开口罢了。但这热腾娇软的糕点摆上来,竟是有一点腹中饥饿。


    贾珠笑,“殿下尝尝看罢。”


    允礽率先吃了一小块,微微挑眉,“这味道竟是不错。”他口中这块咸中带甜,但奇异的是,两种口感很好地混合到了一处,并不叫人不喜。


    贾珠也捡了一小块,淡笑着说道,“的确如此,这店看着一般,但是前来采买的人络绎不绝。这店中的老板几次都险些被挖走。”


    “险些?”允礽挑眉。


    贾珠小小声说道:“……自然也是出了份力气的。”


    这样的手艺,肯定会成为某些人家追求的厨艺,可是就这样没入某户人家的厨房内,便肯定吃不到这样的味道。而贾珠又曾经差人去问过,这店里头,不管是开店还是做糕点的都是一家,他们都想凭借着自己的手艺过活,并不想投入哪家门户。


    贾珠既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在为了保证自己也能时常吃上几口喜欢的味道时,当也是在其中帮了几把。


    允礽若有所思,“阿珠在宫外的生活,也很是多姿多彩。”


    有一些,是一直在宫内的允礽很少能发现的事情,唯独出来,方才能看到阿珠原也是有这样促狭的模样。


    贾珠搔了搔脸,


    嘟哝着说道:“这本也不是什么好提上来的事。”


    可允礽哪怕听着这些都觉得很高兴,被他磨着,贾珠不由自主地就多讲了一些。


    到了下午时分,他们两个扶着肚子出了门。


    ……不知不觉吃的有点太多了。


    不管是允礽还是贾珠都被撑到,就连说话都生怕一张口就吐出来。贾珠爬上马车,在车厢里翻了一会,总算翻出来消食的东西,塞给殿下一丸,贾珠自己又吞服了一丸,这才说道:“殿下,时辰不早,可要回去?”


    允礽沉思了一会,“这附近可有什么新奇玩物的店面?”


    殿下这么一问,贾珠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思忖了一下,又将郎秋叫过来问,马车当即就奔赴隔壁的街道。


    两人在这里停留了两刻钟,这才离开。


    马车一路将太子殿下送到了宫门口,而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不知等候了多久的梁九功。这位殿前太监看到了东宫时,惊喜得连眉角都是舒展开来,欠身说道:“太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允礽下了马车,本还皱着眉头看着马车上的东西,听到梁九功开口,当即露出“正合适”的表情。


    半晌,梁九功和玉柱儿的身上就挂满了大的小的东西,看起来琳琅满目,就好似他们是移动的架子。


    贾珠想笑又不能笑,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殿下,快些进去罢。皇上肯定在乾清宫内等候许久了。”


    允礽等太监们将马车内的东西搬空后,这才翩翩然地朝着贾珠招了招手,贾珠下意识地俯身过去,就听到太子殿下踮着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珠生辰快乐。”


    然后将一枚东西塞给了他。


    贾珠微愣,看向太子,却已经看到允礽大步朝前走的背影,“回去罢!”


    贾珠怔怔地看着太子与身后太监们的身影逐渐没入了宫门中,复缓缓地看向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刚才太子殿下塞过来的玉佩,看起来不管是形状,还是模样,都和宝玉身上的那一枚相差无几。


    ……只除了上面没有雕刻着“通灵宝玉”这几个字。


    贾珠的脸色骤然一变,猛地看向宫门口。


    宫门处太过昏暗,即便是有灯笼高挂,但没凑近了看,谁也不知道贾珠这一瞬间的变脸。


    他有些恍惚地上了马车,揉着额角颇为头痛。


    马车缓缓地离开宫廷,贾珠却是思绪万千。


    太子将这个东西给他……


    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宝玉的问题?又或者是……康煦帝发现了宝玉的问题?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叫贾珠毛骨悚然。


    【宿主不必担心。】


    系统忽而开口。


    【康煦帝的确派人查过几次,系统都做出了一定的回护,顶多会认为通灵宝玉太过稀罕,怀疑你们家中是不是收受了贿赂,倒是没联系上其他。】


    这都幸亏是贾母的措施做得还算完善,系统想做出一定的遮蔽还算是容易。


    贾珠松了口气,靠着车厢,难得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


    系统不解风情地回应。


    【这都是宿主表露出了自己的能力,在克制允礽黑化的道上做得很好,这是系统本该做的。】


    贾珠揉了揉脸,打起精神看着手里头的玉石。


    如果康煦帝的查探被系统给遮盖了过去,那允礽给的这枚又算什么……还是说,太子与皇帝不同,其实是发觉了什么?


    而太子所意料到的不同,并不是派人查探,而是因着与贾珠的关系好,时常来贾府才觉察出来的,所以无法被系统的遮蔽所迷惑?


    那殿下送来这枚玉石,便是提醒着他们收敛的意思?


    贾珠一路思忖到了贾府,在阍室下了马车就一路奔到了荣庆堂,与贾母交谈了许久方才离开。


    翌日,宝玉那枚通灵宝玉就不再是放到身外,而是藏在荷包里面,仔细地遮掩了起来。且贾母也有意无意地散播出去,先前的通灵宝玉被她无意间摔碎了的消息,一时间,府中的人也信以为然。


    而宫内,不知康煦帝和太子究竟交谈了什么,这两位天家父子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争吵而出现任何的感情问题,反倒是更加亲昵,着实是叫宫中一些后妃烧红了眼。


    本来以为太子在生辰这日闹出来的事情,虽不足够康熙帝厌弃太子,但至少也得训斥一二。却万没想到,落到最后,不仅连训斥都没有,还被康煦帝假模假样地找了理由奖赏毓庆宫!


    康煦帝这未免太偏心了!


    奈何,这是宫中贵人喜闻乐见的,此一事,伴随着康煦帝赏赐毓庆宫上下,便随之翻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允礽和贾珠的相处也甚是自然,贾珠甚至大大方方地将那枚玉石挂在了腰间,有人问起,便说是太子殿下赠送的生辰礼物。


    小太子第一次见的时候,高深莫测地打量了半天,这才满意地哼哼起来,揪住阿珠的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阿珠既挂上了,那就得时时刻刻戴着,可莫要摘下来。”


    贾珠自是应下。


    时间眨眼而过,从五月,一下就到了入秋时节。


    而这秋日,康煦帝已是计划巡幸五台山,他只带上了太子和大皇子,在六月初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一次出发,不管是太子还是大皇子的伴读都没有跟从,允礽私下与贾珠说过,最近太皇太后的精神头不太好,但提起去五台山的事情又兴致勃勃,康煦帝最终还是没改行程,便是为了满足祖母心中所愿。


    可是太子和大皇子不约而同没带上平日里最喜欢带着的人,无形中也透露出他们两人的想法趋于相同。


    贾珠轻轻叹了口气,他倒是希望这是假的。


    倘若太皇太后能多留几年,或许也未必是坏事。


    只,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贾珠无法得知未来的事情,系统知道是知道,可它本来就是为了不叫未来变得太疯狂而来,自是不想造出第二个疯子。且,纵然贾珠能知道又如何?


    倘若是受伤遇袭之事,贾珠或许还能做点什么,可是这等生老病死,却是天力不可改,纵是知道也是无用。


    太子和大皇子离开了京城,他们的伴读就相当于暂时放了假。


    贾珠不进宫时,便一直在书房内苦读。


    如今他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贾府并不着急叫贾珠立刻下场,只有贾政每三月一封回家的书信时,会顺带在书信上提醒贾珠,好叫他莫要忘记正事外,整个六月里,贾珠都过得很安逸。


    到了七月,各府上的赏秋宴便开始多了起来。


    贾珠也不免被邀请了几次,除了不得不去之外,他皆是推辞了。不过元春倒是跟着王夫人走动得频繁许多,回来时便累到不想说话,在荣庆堂见到贾珠时,便依赖在他的肩头,恹恹的模样叫他不由得放软了声音。


    “元春这是怎么了?”


    跟着元春进来的抱琴轻声说道:“今儿去的府上,出了件稀罕的事情,说是有个爱慕那府上公子的小姐试图给人下药,结果反倒是自己受了苦,险些丢了名誉。”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眼下这荣庆堂内的主子们都在,王夫人与张夫人看着元春的眼神也甚是牵挂。


    元春勉强打起精神,轻声说道:“大哥哥,我倒是无碍,不过是想到今日之事,觉得有些凄凉罢了。”


    贾珠摸了摸元春的小脑袋,“你出去时,身边不管何时都一定要跟着抱琴她们,知道吗?”


    元春有点委屈地点点头,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受惊了的王夫人将她抱在怀里,便一直叮嘱着这般事。


    原本只到这里,便也算是结束。


    可不知为何,元春的情绪一直不高,贾珠想了想,起身带着小姑娘到了荣庆堂外去。他们沿着垂花门走,身后跟着的侍从都远远地坠着,并不在主子们明显打算交谈时凑上前去。


    贾珠陪着元春走了一道,这才开口,“元春,可是除了今日之事,又发生了别的?”


    元春的小脸紧绷,似是在犹豫,半晌,心烦意乱地说道:“大哥哥,进宫真的就是那么好的事吗?”


    贾珠敛眉,背在身后的手摩挲了两下,“这好与不好,还是要分情况来看。如元春你若是不想入宫,那进宫之事,对你而言自是不好。可要是家中困苦,婚事许是不如人意,嫁出去了也是受苦,那入宫对她来说,自是好事。”


    元春怔然,好像并未想到后者。


    “可她……”


    那人或许是元春的朋友,也或许是她心怜遇到的姑娘家,贾珠并不需要知道她是谁,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便是。


    他缓缓说道:“元春,莫要何不食肉糜。谁都不知他人苦,或许你的朋友,那位姑娘只是面上光,家里头母亲待她其实不好,或是父亲打算拿她的婚姻去博,嫁给一个她完全不喜欢的人家,甚至是一个老头儿做继室,这也是偶尔有过的事。


    “虽说不可妄言父母之事,可世间的确也有不配为人父母者。元春,当什么都不知道时,莫要去责怪旁人的选择。”


    元春的脸色苍白了起来,“……我有得选,她没得选,对吗?”


    贾珠怜爱地摸了摸大妹妹的脑袋,“她既是你的朋友,若你真的关心,这便是需要去问及的事。可这可未必有解决的办法,倘若如此,便莫要太偏执了。”


    元春眨了眨眼,忽而笑了起来,“大哥哥,倘若遇到这样事的人是我,或者是宝玉琏儿,你便不是这般模样了。”


    贾珠驻足想了想,并没有因为元春的这番话生气,他只是笑了笑,“元春说得也没错,毕竟你们是我的家人。但也正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


    “所以,永远都不会没得选。”


    贾珠不会叫他们落入这样的困境。


    元春动容,攥着贾珠衣袖的力道绷紧,这才缓缓松开,“大哥哥,有你在真好。”


    贾珠扫了眼自己皱巴巴的衣裳,笑着说道:“好在哪里?好在有一个哭泣时,能给大妹妹依靠的肩膀吗?”


    元春的脸上微热,忙移开视线不看贾珠臂膀上的泪痕,方才也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便有些落泪。


    “其实今日,差点出事的那位,本也在入宫的名单上。”元春轻声说道,“但是经过了这么一回,怕是要撤去了。”


    贾珠并没有太过谈及此事,只是问道:“除了这两桩事外,元春可还有旁的事瞒着没说?”


    元春嗔怒地看了眼兄长,“难道连其他女儿家的事情,都要和大哥哥说个清楚吗?”


    贾珠大笑起来,“要是元春愿意,倒也是无妨。”


    见元春总算是有心力开玩笑,贾珠这才放下心来。就在他们沿着这条走廊,正打算再慢吞吞绕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在下午温凉的日头下,一道小小的身影藏在了草间,蹑手蹑脚地走动。


    或许在他看起来,这掩盖已经是无比有用,可在两个能居高临下打量着他的贾珠和元春眼里,却好似是小儿把戏。


    元春忍不住叫道:“宝玉,你在这里作甚?”


    被元春这话吓得跌倒在地,宝玉又慢吞吞地爬起来,揉了揉自己肉乎乎的屁股,看着大哥哥和大姐姐站在不远处,宝玉吓得转身就要跑。


    “站住。


    ”


    贾珠轻轻叫了一声,宝玉就好似被定住般,垂头丧气地立在那里,慢慢地转过来。


    小孩的脸上带着一点惶恐和害怕。


    贾珠紧皱眉头,大步走上前来,弯腰检查了宝玉身上,除了身上在草丛里打滚出来的脏污,他的头上,脸上,身上都没有伤痕,这才叫他放下心来。他将宝玉抱了起来,小孩便立刻贴在他的身上,还有些发颤。


    “这是怎么了?”元春担忧地说道,难得看到家里这个混世魔王害怕的模样,“这身边怎么一个小厮丫鬟都不在?”


    不论宝玉是不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可这么小的孩子能给跑出来,本就是宝玉院子里的失责。


    宝玉咿呀呀,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哥哥,怕。宝玉,怕。”


    贾珠叫来许畅,将宝玉刚才藏过的地方检查了一下,确保没有什么奇怪的小动物后,这才抱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宝玉怎么怕了?是做梦啦,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贾珠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温柔,循循善诱起来。


    “梦,害怕。”宝玉可怜兮兮地趴在贾珠的肩头,将小脸整个都贴在脖颈上,湿乎乎的眼泪都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看起来可怜极了,“大哥哥,好怕。”


    这看起来是做了噩梦跑出来的。


    贾珠的脸色不太好看,带着宝玉一路回到了他的院子。


    这院中已是彻底乱了,丢了宝玉的事情可叫他们安稳不下来,整个院中院外,都是乱糟糟的迹象。


    当贾珠抱着宝玉回来时,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可再看到大爷难看的脸色,一个两个又噤若寒蝉,就连刚刚上前一步,想要将宝玉抱过来的乳母都僵硬在原地,不敢在贾珠面前倚老卖老。


    贾珠冷冰冰地说道:“宝玉这般小,纵是要出了院子,但凡这院中的人稍稍上心,都绝不至此。你们竟是让小主子独自跑了出去,他方才三岁,这府中又这般大,要是磕了碰了,或是再找不着了,你们方才敢报给太太吗?”


    方才贾珠已经派人去了荣庆堂,这府上的主子是一个都不知道宝玉跑出去了。可再看这院中乱糟糟的模样,摆明已经是找了一段时间,却是不敢说出去罢了。


    贾珠甚少发脾气,可一旦发脾气,谁都不敢说话。


    就连元春,都偷摸摸地打量着贾珠,只觉得大哥眼下的气势好吓人。宝玉被贾珠吓得打出了一个哭嗝,这才叫贾珠稍稍柔和了眉眼。


    正此时,王夫人匆匆从门外赶来。


    方才贾珠派人去荣庆堂的时候,王夫人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中有些烦乱,到底还是辞别了贾母匆匆赶了过来,却正巧在门外听到了贾珠说话的声音。


    这如何不叫王夫人大怒。


    她从门外跨进来,就见着宝玉恹恹地趴在贾珠的怀里,而这小院里的下人站得跟呆头鹅一般,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着贾珠,这模样,已经是叫王夫人知道了来龙去脉。


    贾珠见太太怒气冲冲地进来,想了想,将宝玉递给了她,轻声说道;“太太还是好生安抚下宝玉罢,方才他可是掉了好多眼泪。”


    宝玉闻言,委屈屈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宝玉,乖。宝玉,没有。”


    王夫人心疼坏了,忙抱着宝玉哄。


    贾珠转身看向这院中的下人,“尔等从前侍奉宝玉有功,倒也不能只看这一回就罚你们出去,可是再无下回。若是再看不好小主子,下次便直接出府去罢,府中无需这般无用的下仆。


    “这一回就罚院中上下三个月的月钱,大太太那里自有我去说。若是叫我知道有谁因着这次惩处反倒是懈怠了小主子,便阖家都发卖出去!”他着实是气到了,便连说话时也不带笑意,冷冰冰得像是往


    下掉冰渣子。


    听得了贾珠的话,为首的乳母忙说道,“自是不敢,大爷说得极是,这本就是我等的过错,大爷已经是仁慈心肠了。”


    乳母不敢去看那怒视着她的王夫人,心里晓得如果是太太来的话,或许不会明面上罚这么多,却会将这院子里头不少人都驱逐出去,未必会落得个多么好的下场。


    王夫人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贾珠已经开口,不想驳回了贾珠的面子,这才压着怒气,“既珠儿已经重重罚过你们,那我也不说什么。可要是再有下回……”她如鹰钩般的视线幽幽地注视着他们,“就休怪我无情了。”


    待处理了这院中的下人,又将宝玉交给太太后,贾珠这才走了。


    大哥哥离开后,元春并未立刻跟着离开,而是留下来跟着母亲一起安抚宝玉。


    软塌上,宝玉躺在王夫人和元春的中间,两只小手一边攥着一个,委委屈屈地又睡着了。王夫人看着宝玉可爱的模样,轻声说道:“方才,珠儿可是安慰过你了?”


    元春微愣,抿着嘴说道:“母亲也知道了?”


    王夫人笑了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心里难过,难道我不知?只是珠儿总是能安慰你,便由着你们去了。”


    元春轻声说道:“大哥告诉我,有些事情是谁都无法替对方决定的,如果她觉得好的话,我也应该祝福。倘若她是不愿……那我若是能帮,自也可以相帮。”


    “这话倒是没错。”王夫人道,“不过做人做事,还是得给自身留几分,莫要连累自己。”


    王夫人并没有指责她,只是这般温柔地说道。


    元春的鼻头有点酸涩,不想掉下泪来,立刻眨了眨眼,又提起贾珠,“大哥哥方才发火时,我瞧着都有些害怕。”她轻轻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哥从前都不曾在我面前发过火的。”


    王夫人叹了口气,“他时常出入宫闱,那是什么地方,咱家也是够不着的。他一个人跟在太子爷的身旁,许是连脾气都不能发。”


    元春歪着小脑袋听着太太的担忧,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殿下不是时常来找大哥哥吗?”


    王夫人轻描淡写地说道:“瞧着是荣宠,但也是眼下没出事,要是出事了,这罪名可都是在你大哥哥身上。”


    “哦。”元春闷闷地点头。


    母亲这份上的担忧,倒也是实情。


    不过……


    元春还是觉得,大哥哥入宫后,对他来说,倒也不如母亲说得那般受苦。


    因为,她总算是想起刚才大哥哥发怒时,叫她想起来是谁!


    是太子殿下。


    能够亲密到日常都潜移默化着对方,好叫连这般神态都带着彼此的韵味,那元春倒是觉得,大哥哥跟在太子殿下的身旁,想必也是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乐趣与欢喜在的。


    …


    许是今日宝玉趴在贾珠耳边一直嘀咕着梦境,他没想到自己这夜躺下,倒也是真真切切地做了个梦。


    一个有些云里雾里的梦。


    贾珠好似是梦到了太子殿下,他们似乎是在草原上跑马,跑着跑着,马匹突然就长了翅膀飞起来。骑着飞马在空中转悠了两圈,这飞马又突然变成了云朵将坠落的他们接住。


    可这坠落的感觉,还是叫贾珠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梦稀里糊涂。


    贾珠都不必去问系统,都知道这个梦铁定和太子殿下无关,只是寻常的做梦。


    只是他做梦,为何会梦到太子殿下?


    贾珠已经有些记不起梦中的画面,就只有淡淡的欢喜感。那种喜悦的感觉直到他醒来后,都暖暖地栖息在贾珠的心头,着实叫他难以纾解。


    他面露古怪之色,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坐在桌边口干舌燥地连吃了几杯水,这才一头雾水地又回去躺下了。


    但这倒霉事就是一茬接着一茬。


    贾珠都重新睡下了,却又开始堕入浑噩的梦境。


    这一回……


    太子在杀人。


    他肆意地割开了某个人的喉咙,任由着鲜血流淌了一地,这看起来异常癫狂姿态,却因着地上各种尸体,反倒是叫这个疯狂的男人显得不再那么独特。


    脚步匆匆,大批侍卫赶了过来。


    彼时,太子正坐在几个尸体堆成的堆堆上,正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他的剑。一条软鞭被随意地丢弃在了远处,上面沾染着的血肉,叫人无法忽视之前发生的问题。


    地上躺着的尸体何其多,着实叫领头的侍卫都忍不住身体僵硬,咳嗽了一回,方才低声说道:“太子爷,这些是……”


    这个俊秀,漂亮,脸上却沾染着血红的男人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原来统领的眼睛是瞎了,看不清楚这眼前的东西了吗?”他站起身来,脚尖踢了踢身前的尸体,“这些都是刺客。”


    太子懒洋洋的动作,叫统领的身体紧绷,更加恭敬地说道:“是,是,那太子爷身旁的守卫……”


    太子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可不知为何,他笑得愈发浓烈,这统领的身体就愈发地打颤起来。


    “孤也很想知道,那些笨拙,无用的侍卫,究竟去了哪里?”太子殿下傲慢、冰冷地扫过四周,眼睛突地朝着贾珠的方向看了过来,疯狂的杀意涌现而出,他手里提着的长剑好似飞一般地投了过来。


    贾珠的双目瞪大,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贯心而过。


    他猛然惊醒,头疼欲裂。


    【系统将宿主强行唤醒了。】


    贾珠捂着头,另一只手猛地去摸自己的心口,狂跳的心脏仍然在胸腔内,叫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仿佛那真的只是梦。


    贾珠一手捂着心口,迟疑地说道:“……殿下梦到了那些记忆碎片,而我看到的时候……殿下,也会发现我吗?”


    【理论上不会。】


    不会……吗?


    这心跳声都快如雷,贾珠无法停下自己急促的呼吸。他颤抖着手抱住了头,大抵是刚才梦中的惊魂,叫贾珠有些头疼欲裂。


    他缓了缓,还是叫起了在外面歇息的许畅。


    许畅听到贾珠不舒服,忙去取了牌子,叫人出府大半夜去请了大夫过来。


    贾珠原不想惊动这么多人,只是欲叫许畅去厨房弄完姜汤过来。可是许畅在听闻贾珠难受时,便有些自作主张。


    贾珠身体疲倦极了,也懒得去训斥许畅,只等日后再说,便闭着眼任由着大夫诊断。


    半晌,大夫有些狐疑地看着贾珠。


    如若不是知道这位小公子不是那等胡来的人,他肯定会以为这位是在骗人。从脉搏上来说,贾珠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他眉头紧皱,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却又不是假的。


    大夫探头去摸了摸贾珠的额头,得,这温度也算是个低烧。


    这是怎么回事?大夫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医术,难道是他的医术不精,没瞧出来这位病人的身体脉象吗?


    尽管心里是这般疯狂吐槽,但大夫还是给贾珠开了药方,凭着这个药方,最起码能压下大部分的症状——如果真如他猜测的是那几种病症的话。


    这也不能怪大夫抓瞎,实在是这种因着梦境而引起来的过激反应,从脉象上的确是看不出缘由。


    贾珠在得了系统的提点后也知道这点,纵是请了大夫过来,也不过是徒留惊吓罢了。


    待熬了药,叫贾珠吃下后,这微微


    发热的身体出了些汗,病情总算是好了些。


    大夫到天明时,又装模作样地给贾珠诊脉。


    ……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这实在是叫大夫费解。


    贾珠彼时身体已经好上太多,和大夫对视了一眼,觉察出他眼里的懵懂,诧异,与困惑时,连忙请许畅送人走。


    他困顿地趴在床上,懒洋洋地叫许畅告知其他人他还没起,便打算再睡一觉。


    但大概是连着两个古怪的梦,也叫贾珠心有余悸。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系统。”


    贾珠在心里戳了戳系统,“太子的黑化值有变化吗?”他谨慎地问道。


    【略有波动,但不严重。】


    “真的不严重吗?”贾珠忧心忡忡,又发觉了系统的不同,“你从前不是一点都不喜欢黑化值的出现吗?为何最近的态度,却和从前有所不同?”


    【系统寄宿在宿主的身上,经过一段时间归纳吸收,明白了人类不像是系统,只要一个删除指令,就能够将所有的情感和记忆完全删除。】


    【发生过的事情便是发生过,诞生过的情绪仍会存在,一旦产生了偏差,叫允礽留存了那些记忆,待他被那些记忆同化时,允礽的变化不可避免。】


    【既然人类无法和系统一样彻底根除情感记忆,那只要能保持在一定的波值,不叫这个世界奔溃,那系统觉得,这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贾珠沉默地听着系统的长篇大论,忽而指出,“你有没有发现,‘觉得’这个词,是人才会使用的。如果是之前的你,只会用‘判断’这样的词汇。”


    【大概是吧。】


    系统这么说。


    大概是在这个人类的身体中寄宿久了,连它也稍微被人类的感情给同化了。


    贾珠不知系统的情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揉着自己的眼,到底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厢贾珠还能勉强睡着,那厢,太子的情绪却是有所不同。


    五台山,


    他们下榻的地方,乃是一座寺庙。


    这寺庙便是连皇帝都有所闻名,这一次巡幸五台山,便是为了参拜来的。这皇室众人也并未矫情,尤其是在这世俗之外的地界,也算是收敛了些许气势。


    可围在太子身旁的太监侍从,却是非常地战战兢兢。


    从昨夜殿下突然惊醒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非常不好看,纵算是大皇子过来,也只是恹恹地抬眸看他一眼,连一句话也不说,倒将大皇子给气走了。


    允礽冷冰冰地跟着太皇太后去参拜,面无表情地坐在佛堂前,这满心满眼的却是与这佛祖禁地毫无相干、甚至与之违背的疯狂。


    他愤怒。


    那是一种不知怎么宣泄的愤怒,就藏在允礽的心里。


    昨天他做了梦。


    惊醒来,却是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只清楚记得,他用一把长剑贯穿了阿珠的心口。


    这叫他醒来之后一夜无眠。


    允礽并不讨厌血。


    那种血红缓缓流淌下来,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每每会叫他畅快不已。


    这好似是被一场刺杀无形勾起的恶念,又仿佛是本就伴随着天外来的噩梦时刻藏在他骨髓里的疯狂……不论原因为何,他总归是享受的。


    这世上除了阿珠外,他连阿玛都没告诉。


    有时,就连允礽也觉得奇怪,分明阿玛爱他,兄弟手足敬他,身为太子的生活再是寻常不过,又怎会有着些无法排遣的怨毒与愤懑?


    但他开始喜欢这种极致的兴奋。


    那或许会是一种满足。


    满足允礽好似永


    远都填不满的欲/望沟壑。


    他更开始喜欢打猎。


    ……那种猎物死在手中,割开骨骼喉咙、滴滴答答的血液溅落下来的满足感,能叫他勉强平息那种狂躁的恶意。


    但昨夜不同。


    允礽面无表情地目视着佛像,非但没有任何的满足,只有扭曲压抑的暴怒。


    怎么能……


    怎么允许!


    哪怕只在梦里,哪怕那是虚幻。


    允礽都止不住那种要砍碎一切的暴戾。


    他平生头一回感觉到害怕。


    从那种无边的满足感惊醒过来,他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正在佛堂内念经的一位僧人缓缓地睁开了眼,双目炯炯地目视着一脸冷漠的小太子。


    尽管这一行人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身份,但寺庙众人大抵能猜得出来他们的来头。能被请到佛堂来的僧人,自然都是寺庙中的高僧。


    这位中年僧人注视着太子的动作,叫允礽察觉到了,微挑眉地看来。


    凌厉的杀意旋即外露。


    心中本有杀气,便连眉梢都止不住杀。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轻声道了句“阿弥陀佛”,像是在祈求佛祖的原谅。


    太子漠然移开视线,阴冷地注视着佛像。


    倘若这世间真有佛祖,可能叫他安心,能救他出苦海的,却绝不是这虚无缥缈的神。


    昨夜在梦中仿若杀了阿珠的惊怒,今日始终无法压抑的戾气,此般种种,都如同摧枯拉朽的攻势疯狂地勾起太子对贾珠的想念。


    如此肆虐,如此暴躁。


    他恨不得飞到千里之外,就为了知道阿珠究竟好与不好。


    允礽想见他。


    想见阿珠。


    发了疯地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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