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身份证明,没有监护者陪护,不会说话(虽然听得懂),这样的我将如何在镭钵街生存是个问题。
是的,通过偷听街上人们的谈话,我知道了我所处的地方是一个被称作镭钵街的贫民窟,据说这里是几年前的一场爆炸而形成的一个半径千米的大坑,落魄的穷人们以及流浪汉相继在此建立了家园。
本来我有考虑过要不要给自己找个家,但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年头,贫民窟的人们都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又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家里再多出一张嘴。
至于小团体就更别想了,人类对初来乍到的外来者的排斥,我可是深有感触。
于是第一天我想,要不试着走出贫民窟吧,然后流浪的第二天,好不容易摸到平民窟边界的我,就被一波恐怖袭击吓了回去。
或许也不能说是恐怖袭击,准确的说应该是两波极道组织间的斗争,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所在的城市好像很特殊。
这个叫做横滨的城市尤为混乱,外界的秩序在这里全都不可信,它不受法律保护,平常在街上随处可见持着枪的各种黑衣人,党派间的争斗不断,流血与子弹乱飞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人心惶惶,市警和政府机关简直是个摆设。
虽然我自认为是个接受力比较强的人,但在了解了这个城市的现况后,我也是用了一段时间来消化的,毕竟前世的我是在一个相当强大的法治国家成长起来的。
好在我很快就接受了事实,毕竟就连我自身都成为漫画里的异能力者了呢。
我并没有闲着,我知道如果想在这里生存下去,那就必须找到一份营生,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那种饿到最后胃已经麻木,甚至无法入睡的感觉,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总不能老凭着异能力投机取巧吧,次数多了,肯定会被有心人发现,到了那时,我一个外表不到10岁的小女孩,被人暗算,还是很容易成功的,在无法完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我可不敢贸然行动。
万一为了我的异能,把我抓去实验室做实验怎么办,成为实验的小白鼠绝对会很惨,这种事情就算不用经历也会知道。
于是,在穿越而来的第三天,我凭借自己的外在优势,成功软化了一位总在街角卖炸鸡的中年妇女,或许是我看起来足够听话,也不需要什么报酬,作为一个“小哑巴”,我只需要别人给我一口饭吃就足够了。
中年妇女答应我,只要我帮她的忙,她就可以每天让我不必挨饿。
中午收摊前,她告诉我让我傍晚在这里等着她,然后她晚上会带我去镭钵街东面最大的垃圾场捡垃圾车运来的,横滨市民没吃干净或留有剩余的炸鸡。
此刻我才知道,原来她卖的炸鸡都是捡来的残羹经过她本人二次加工的产物,哪怕贫民窟的大家心知肚明,但这种东西在镭钵街已经算得上是美味,毕竟在这片区域直接捡垃圾吃的人也不是没有。
无依无靠的人们,唯有与垃圾相伴才能继续生存,在生命都不一定保得住的前提下,干不干净、卫不卫生,根本不是求生的必要前提。
所以对此我也不甚在意,目前只要能提供生存所需就可以了。
炸鸡这门营生很抢手的,晚上去垃圾场蹲点的人很多,中年妇女有不少竞争对手,所以她需要有人跟她一起参与争抢,现在我这个免费劳力的上门正和她意。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来到上午她摆摊的街角附近,找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蹲下来,从怀中掏出用上次从那群小屁孩身上搜刮来的钱买的饭团,小口小口地吃着。
最开始我以为异能力并不常见,这只是上天赐予我的福利罢了,但慢慢的我意识到我并不是特殊的,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其他异能者,比如——
嘭——咚——
两个成年男人从蹲在街边啃饭团的我面前飞过去,他们被狠狠地踹到对面的墙体上,然后被墙壁落下的碎石埋住,短时间内再也爬不起来。
“就凭你们也敢对羊出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清朗的少年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浑身裹着红色光芒的小小橘发少年腾空站在那里说道。
我注意到他的双脚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大概腾空了30厘米左右,嗯,或许这样能使他看起来高大一些。
与此同时,我还注意到周边围观的人对此情景都习以为常,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是否意味着,所谓异能,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家喻户晓的事情。
看来我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躺在冰冷的试验台上被人做解刨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倒也算解决了一桩心事。
就在这时,我身前落日的余晖被人遮住了,一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抬起脑袋,是那个橘发少年。
“你——”中原中也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犹豫地开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女孩了,这几天中原中也在镭钵街四处游荡的时候,经常能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幼小身影。
并且除了他之外,不少羊的其他成员也见到过。
今早大家围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
柚杏:“好像是三天前,我和白濑看见她在西街附近。”
早仓:“是的,昨天早上我也看见她了,她从一个长纸壳箱子里爬出来,好像晚上她是在那里睡觉的。”
粉头发的女孩撇撇嘴,“看起来还是一副天真的模样,估计是刚被家里人抛弃吧,真是狠心的人家啊,竟然把孩子直接丢到贫民窟,哼~”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语气里却并没有同情,好像这都是司空见惯。
听到这中原中也皱眉,“也许——”
“不可以,中也。”一个白发少年从孩子堆里走出来。
“她太柔弱了,我们不需要一个如此弱小的同伴,像她那样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分担我们的物资罢了,况且我们本来就在勉强过日子,还有同伴在吃不饱。”
白濑一条一条地分析着,中原中也逐渐沉默。
见中也安静下来,白濑满意地点点头,他觉得中也听进去了,于是他又交代了几句话,就又带着几个羊的小孩出去寻找物资了。
可是,当初羊之所以能建立起来,不就是为了弱小的孩子们能相互报团取暖吗?
看着白濑远去的背影,中原中也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改变。
时间回到现在,中原中也低头望着蹲在地上的女孩,女孩此时也抬头看向他。
经过几天的流浪,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已经脏掉了,左一团右一团灰灰的颜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然而她的眼神却依旧毫无波澜,没有一点害怕,看向他的目光甚至还带着一丝猎奇。
看着女孩不谙世事的天真面孔,中原中也不知作何感想,她,知道自己被遗弃了吗?
我:也许我只是单纯的面瘫?
眼前的男孩看着我,眼神在不断地挣扎,他在挣扎什么,我不明白。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应该是这附近孩子王之类的人物吧,怎么,要对我出手吗?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我看见他动了,他缓缓的向我伸手,就在我思考要不要划揪根头发往他身上丢朵花的时候,我听见了少年别扭的声音。
“喂,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考虑了许久之后,中原中也终于下定决心,拥有着对孩童极大同理心的他,尚且无法忽视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与平民窟里饱经风霜的孩子们不同,她就像一朵还未经历过暴雨洗礼的娇弱白花,她还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是被家人给抛弃了。
想通这一点后,中原中也伸出手,对女孩发出了他的邀请。
但,我此时一脸懵逼,跟你回去,去哪,去你的小团体之中吗?
我对着他歪了歪头,表达了我的疑问。
见女孩懵懂地对他歪了歪脑袋,中原中也不禁啧了一下嘴,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你知道羊吧?”中原中也晃了晃手腕上蓝色的带子。
羊?
那是什么,团体的名称吗?
我回忆了一下最近偷听的街上的人们说的话,好像是提到过“羊”这个词,但具体怎样,我没听明白,于是我对着橘发少年摇了摇头。
“啊,你真的是!”
中原中也皱眉,连羊的没听说过,看来她以前真的被保护的很好,那又是为什么会被遗弃。
还是说她是走丢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中原中也就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感觉是走丢的几率不大,走丢会丢到平民窟吗,镭钵街外的父母们都会告诫自己的孩子玩耍的时候要远离这里,况且她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寻找父母的样子。
眼见女孩的眼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中原中也便耐心地跟她解释起来。
“羊是由镭钵街的孩子们建立起来的儿童自卫团体,成员都是像我这么大的少年少女们,我们互相扶持......”
我静静地听着少年的叙述,没有什么反应,这跟我刚刚在心中的猜想其实差不多,直到少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一瞬,他说:
“我是羊的首领,中原中也。”
我:。
我曾说过我的本科专业是文学,我拜读过不少日本二十世纪的文学作品,很多先生的文字让我获益匪浅,我亦在其中寻找到了自己,所以我也曾花了自己大量的时间去钻研那一时期的日本文坛。
中原中也这个名字,我自然是极其耳熟的,他的诗集《山羊之歌》我读过数遍,甚至还做过赏析。
在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后,我瞪大了双眼看向他,橘发少年的脸上神情自然,没有一丝羞愧,他,他怎么能这么大胆地引用这个名字,真的不会觉的有所不妥吗?!
而且,羊...这个团体的名字也是根据《山羊之歌》改编而来的吧,这个组织建立起来的时候他才多大,他就那么喜欢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我喜欢我自己,没问题...
中原中也注意到,在他介绍完自己之后,女孩的神情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仿佛很惊讶,或许她曾在不经意间听过这个名字吧,毕竟自己的名头在贫民窟还挺响亮的,中原中也这么想到。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在考虑了几秒种后,我缓缓摇了摇头,我大概能猜到那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们会比较单纯,但殊不知,十几岁的年龄,是人的思维最为活跃的时期,在这个阶段他们会逐渐认知到生活中的一切。
并且随着周围环境的不同,思想也会大相径庭,当初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明白,在大人面前看似乖巧的孩子们,其实背地里各有各的小心思,更别提一群在贫民窟成长起来的少年们了。
眼前这位中原中也将自己所在的团体描述的很美好,那么真的会是如此吗?
我不信。
我才懒得和一群心思各异的小孩们培养感情,或者建立某种虚假的情谊,那样真的很累,毕竟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上一片祥和的景象,真的是要费很大劲的。
而且我不相信一个在镭钵街成长起来的孩子会无缘无故地对他人伸出援手,我见识过太多背刺,那些细小的阴谋,小到为了几颗糖果告状,大到为了某个领养名额,总之,我不想沾染一身麻烦,哪怕眼前这个少年是真的有着一颗赤城的心。
于是我对他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不解道:“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在镭钵街生活下去吗?”
我想说我不是一个人,今天我刚给自己找了个营生,那个中年妇女说会带我,找个老手带我飞,初入新游的经验之谈。
但我不会说日语,没法跟面前的少年表达,我只好发出一些很简单的音符,然后用手跟他比划着,表示我在这等人。
中原中也看懂了我的意思,瞬间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神奇物种。
“哈?!你要在这等谁,你不会认为他们还会回来找你吧,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被遗弃了!”
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不要往我身上随便套人设啊。
我越比划,少年的眉头皱得越紧,两分钟过去我比划的也累了,语言不通真的很难搞。
“累了,就这样吧。(中文)”我感叹到。
“你说什么?”
听不懂中文的中原中也疑惑地看向我,我无辜地回望他,我俩大眼瞪小眼了几秒后,他仿佛get到了什么。
只见他突然有些拘谨,声音也放低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肆意。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别人台阶都给我搭好了,我还有不接的理由吗,况且这个台阶正合我意。
于是我对他点点头,是的,我不会说话(不会说日语)。
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啦,赶紧走吧,我等的人都快来了。
我低下头继续啃我的饭团不再搭理他,毕竟他应该理解我的意思了吧。
时间就这么又滴答过去了一会儿,突然,少年动了,这次他故作强硬的抓住我的胳膊,拉着我朝一个地方走去。
“天快黑了,你晚上没有住的地方,先在羊住一晚上吧。”
我:哦,原来他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盯着少年的拉着我胳膊的那双手,男孩子的手心是灼热的,真是莫名其妙的善意,难道是少年真的是少见的好人吗,既然这样,那好吧,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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