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琮玉开学了。
天气还是冷,她披着一头快到腰的黑长直,戴了顶深红毛线帽,穿了件黑色紧身高领的毛线衣,一条黛蓝色阔腿牛仔裤,扎起来的外装裤腰,像荷叶,一双白色平板鞋,神情疏离地坐在图书馆,翻着作业。
明月日报弹出一条新闻,她放下笔,拿起手机,点开——
“据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消息:龙门省省委秘书长杜天江、嘉云市委、书记梁之势、省委巡视组主任钱雍、甘西南路派出所所长琼红炜、焰城县委书记万双国、良生集团有限公司中、□□员邱良生涉及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在接受中央纪检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她看完,锁屏,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还没看几页书,有人坐到了她对面,在她的书上放上两张舞台剧的票,双手叠放,微笑看着她:“周末一起去吗?”
琮玉把票拿到一旁:“我认识你吗?”
“我给你加上我微信你不就认识了?”男生拿走她手机:“密码是多少?”
琮玉懒得跟他周旋,薅住他的帽子,把他扯到跟前,从他手里把手机抢回来:“滚。”
男生没想到她劲儿这么大,虽然比他还是差一点,但这在女孩子当中也很少见了,何况她这么瘦,一时愣住了。
琮玉写作业的心情被他破坏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这时常蔓打来电话,她戴上耳机,接通:“喂。”
“看新闻了没?”
“看了。”
“所以杜天江就是他们那个更高一级的保护伞吗?看来还是得上边来查,我们这些小喽啰根本连螺丝钉都不算。”
琮玉没接话。
“得调查两年以上吧?”常蔓叹息:“不过也还可以了,查久一点就查得干净一点,什么赵独虎、卫将军、梁有节,还有甘西那个前银行行长,都别放过。”
琮玉又没接。
“你在哪儿呢?”
“学校。”
琮玉说完,有同学走过来,问她:“给你发微信没回啊。”
“怎么?”
同学说:“南门保安亭的刘哥说有人来接你下课,从东边来的。”
“什么东边?”琮玉皱眉。
“不知道,反正是这么说的,没说叫什么。”
“嗯。”
“走了。”
同学离开,常蔓在电话那头说:“什么啊?”
琮玉说:“没事,你还有事儿吗?”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啊?”
琮玉给她挂了。
三月的学校已经有不怕冷的开始穿裙子了,不过挺好看,琮玉被几个熟人打了招呼,朝南门去了。
南门保安亭的刘哥远远看见她,就跟她点下巴:“琮玉!”
琮玉走过去。
刘哥说:“路边有一人来接你了,你哥啊?”
哥?那就是男的。
琮玉知道是谁了:“我叔。”
“你叔挺年轻。”
琮玉没再说话,走向那边,还没走个几步,一只大狗扑了过来,冲她汪汪,尾巴摇得欢。
她摸了摸狗脑袋,顺着牵引绳看向牵狗的那人,哟,谁啊这是。
陈既穿了西装,西装外套大衣,装腔作势。
虽然很帅。
但还是装腔作势。
琮玉不走过去,但狗不还给他。
陈既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过去,开口:“过来。”
“你叫谁呢。”琮玉故意呛他。
“爆破。”
“……”
陈既又叫:“爆破走了,回家。”
爆破不走,它要跟琮玉在一起,它要给琮玉摇尾巴。
陈既叫不动它,就走到了跟前。
琮玉已经做好他把爆破牵走的准备了,随便,正好她要回家了,但没想到,他牵住了她的手:“回家。”
琮玉心中触动,但嘴硬:“你有家吗在这儿?”
“买了就有了。”
“你买了吗?”
“这不要带你去买吗。”
琮玉语结。
真假?
他要带她去看房?
不远处看热闹的刘哥一见那男人牵住琮玉的手,人傻住了,他们他们他们怎么牵手了……
这丫头骗人吧?
什么她叔。
跟琮玉出来的要带她看舞台剧的男生也傻了。
琮玉竟然被人包养了……
琮玉不知道旁人看着她跟陈既,心里想什么,也不在乎,除了房她还想知道一件事:“你为什么说你从东边来?阿库勒那边不是西边?”
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因为零雨其濛,所以我来自东。
我从哪里来,取决于你在哪里。
但陈既没说。
琮玉看他的神情:“你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怪的东西?”
“没有。”
“那就好,别想了。我拒绝听。”琮玉说:“还是凶点,比较适合你,别撩我了,你不擅长。”
陈既捏她的手:“有那么差吗?”
琮玉也不明白,陈既的品味很好,但就是情话方面的天赋好差,什么原因?都贴补给脸了吗?
看着俏男人自我怀疑,琮玉心软哄他:“也就还好。”
“以后别想听了。”
“我谢谢你。”
陈既松了她的手。
琮玉又牵上去:“我没嫌弃你。”
“你满嘴瞎话。”
“哦,那你别来北京。让我一个人回来我还没怪你,你还说我。”琮玉被打翻了心里的苦水:“你要是回不来了,你想过我吗?”
“我有把握。”
“你有什么把握?”
“没人会被同一块石头绊两次。”
“瞎自信。”
“我回来了。”
琮玉不说话了。
确实。
他回来了。
陈既见琮玉眼神垂落地面,当街吻了下她脸颊:“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保证。”
琮玉心满满,轻轻靠在他怀里:“这样的话就好。刚好。”
爆破叫起来,在他们腿边蹭,很不满似的,好像在说:别抱了,看看我啊,你们俩!
琮玉低头看它,伸手摸摸它的长耳朵,仰头看陈既:“回家说。”
陈既牵住她的手,走向他新买的车,还是琮玉爱的那款。
琮玉看着新车、新牌,也看到了新的生活。
陈既打开副驾驶车门,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琮玉!”
琮玉扭过头,是她的同学。
她们看着陈既,问她:“这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琮玉还牵着陈既的手,闻言身子不自觉朝他胳膊靠了靠:“我男朋……”说到一半,她停顿了一下,改口:“我老公,陈既。”
陈既还是那一句:“提什么陈既,陈既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懂什么?”琮玉说:“陈既最了不起。”
正文完
希望你记住陈既,一腔热血绵延疆域,一身忠骨宁折不屈。
希望你记住琮玉,生而不惧荆棘丛,敢与天比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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