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仁台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道:“加入牛奶, 扬茶。”
他举起茶勺示范道:“像这样,舀起再放回去,连续不断一百次左右。”
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皮革味的信息素已在面对omega时放了出来, 简直无异于雄兽发.情的搔首弄姿, 其余四人还能忍住才有鬼。
“加一小勺黄油, 再撒少许盐, ”依仁台语毕又上前去,只匆匆道,“现在可以边喝边煮了, 剩下的牛肉干、炒米、奶皮子、奶豆腐……这些就喜欢什么加什么。”
【看看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哈哈哈哈老婆:眼里只有奶茶, 世界与我无关】
【墙纸爱剧本里兔兔已经被掳进毡帐然后内涉了】
【老婆真的是磁铁吧是吧是吧,怎么一个个说着说着就逐渐零距离了啊】
【这么软的老婆怎么能零距离呢呜呜呜要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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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别了茫无涯际的草原, 整个学期余下的那一半也如露滚草叶, 匆匆而去。
江雾萦的《小月宫》热度再度升高,后续销售的稿费加上综艺的报酬,已经足够他付清曾用过江家与薄澜息的一切。
小兔子放暑假回到Q市, 薄澜悬终于不必再忍受omega每周跑去和三个心思不纯的alpha同住五天, 每日能居家办公便不去长洲,抱着小兔子二十四小时不撒手。
江雾萦不堪其扰,且他始终记挂着在草原上雅尔哈提及的“生死劫难”,一有机会便试图让薄澜悬去公司。
只是大多以失败告终, 还要赔上大半天、甚至一整天、甚至……的运动量。
大约是易感期将至的原因, 近日薄澜悬莫名其妙地焦躁起来, 具体体现在和悬悬线下快打的频率更高了些……以及运动更卖力了些。
他是毫无贤者时间的, 这一日小兔子实在被欺负得受不住了, 吃过午饭便催薄澜悬去长洲。
因下不了c,连午饭都是在c上支起小餐桌吃的, alpha见他吃完又浑身无力地窝回被子里,只将白生生的小脚丫露在外头,不由握住他足踝想塞进被子底下。
江雾萦却立刻软声道:“真的、呜真的不行了,你……你快去公司吧。”
薄澜悬摩挲了下足踝上的殷红指印和齿痕,嗓音又哑得令小兔子一个激灵:“那宝宝不要把空调打得太低,会生病的。”
omega委实不明白他总调在28℃意义何在,只将脑袋埋入枕头底下,露出粉粉的兔耳朵尖道:“……九哥,你什么时候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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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澜悬终究是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半山别墅,去了长洲。
江雾萦终于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下午,还做了一场生出双翼遨游天际的美梦。
然而他才采撷到了云朵棉花糖,棉花糖便变作了薄澜悬的脸。
江雾萦:“……”
他想丢掉重新摘一朵,可薄澜悬好似黏在他手上一般甩都甩不开,甚至越凑越近,陡然伸出舌头用力舔他的脸,糊了他满脸满耳朵的口水。
江雾萦:“……”
小兔子睡意朦胧,抬手想挥开薄澜悬,却摸到了一手柔软厚实的毛发。
他茫然地支撑起眼帘,便见悬悬不知何时跳上床来,热情地一边摇尾巴一边舔小兔子。
江雾萦反应了一会儿,见外头已是皎月东升,便摸摸悬悬的狗脑袋道:“一起出去玩一会吗,悬悬?”
悬悬“嗷嗷”叫了两声,江雾萦便当它答应了,起身将继续吐舌头舔脸的大狗子推出卧室,才关门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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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市的夏夜并不闷热,徐徐风中甚至掺着些微凉意,比薄澜悬特制的28℃空调房更令人舒适。
悬悬原本很乖地稳步走着,可途经一棵老榕树时倏尔一激灵,旋即浑身的毛几乎根根竖立,似是想“嗷嗷”叫,只是它戴着防吠嘴套,故而只能发出短促憋闷的“呜呜”声。
它四腿也随之加速,牵引绳猛地绷紧,江雾萦被拽得险些一趔趄。
“悬悬?”江雾萦望着突然躁动起来的大狗子,茫然道,“慢一点呀,我跟不上了。”
悬悬不听,仍在拔足狂奔,江雾萦着实体力不支,被它拖得面色都隐隐泛白。
正快到极限时,悬悬突然停了下来。
江雾萦终于解脱,急忙蹲下.身,捂着肆意乱蹦的心脏平复呼吸。
他这么一蹲,视觉上比悬悬还小一圈,大狗子挡在他跟前,他便没能瞧见悬悬提防且凶狠的眼神。
眼前地面骤然落下一条瘦长黑影,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宽和慈爱的语气,添了自然衰老后的喑哑。
“小萦?秦伯伯好多年没见你了,还记得伯伯吗?”
分明尚有几步的距离,这声音却如同削铁如泥的匕首,隔着咫尺之遥刺入江雾萦耳中。
当年情状太可怖,他又在幼年,那人的长相与声音基本忘了个干净,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却始终铭刻在记忆中,只需这样如同寻常寒暄的一句话,便能唤醒所有尘封的、战栗的恐惧感。
握着狗绳的手陡然攥紧,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深深陷入掌心里。
鲜红血液渗入绳索,江雾萦恍然未觉,也未曾抬头,只失了魂一般凝睇着身前那将他笼罩其中的黑影。
周遭所有声响已不可闻,他耳畔一片可怕的死寂,却还能听见秦德仁继续和蔼道:“小萦忘了也没关系,你长大了,伯伯想和你叙叙旧,去伯伯那坐坐吗?有糖吃。”
小兔子唇线抿得惨白,撑着双膝木然地站起身来,半晌方道:“……这里虽然偏僻,却也不是当年那条小巷了……哪怕你带走我,警察也会很快找到你的……你在里面十几年,刚出来就又想进去吗?”
哪怕身为难遇的天才,秦德仁要从守卫森严的监狱中逃脱也难如登天,筹谋十几年才一击即中,怎可能接受逃脱不久又再入牢狱?
可他笑意未改,轻声道:“伯伯只想看看你想成什么样了,好孩子,这里太黑,伯伯眼神也不行了,跟伯伯去亮堂的地方,好吗?”
有些话出口是商量,却不曾给人留拒绝的余地。
哪怕已年逾五十,常年锻炼、体格强健的S级alpha要制住一个单薄体弱的omega,仍如探囊取物。
针头刺入手背,熟悉的浑身无力的感觉,隔着十五年再度传遍全身。
秦德仁双手制住用脑袋拼命撞他、喉间咕噜咕噜响的悬悬,抬手利落地又扎下一针。
江雾萦唇上贴着胶布,四肢捆起,被安置在老式桑塔纳的后座上。
车上所有的玻璃都贴了特制的黑色薄膜,足以阻隔车外的一切视线。
车外悬悬倒地不起,车内小兔子半阖着眼,视线朝着悬悬的方向,眸子里淌出两滴清澄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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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当年别无二致的无牌照老式桑塔纳颠簸过条条偏僻曲折的小巷,最终驶向一片海水浴场。
这里曾是C市客流量最大的地标性景点,可随着城市经济规划的改变与新商圈的迅速崛起,当年摩肩接踵的海滩已许久无人踏足,并在今年年初宣布彻底停止售票。
秦德仁将车停在浴场外围的小树林里,而后扛起毫无反抗之力的江雾萦,朝海滩走去。
拽掉售票处小屋门上生锈的铁锁,他扛着江雾萦走入。
因着门窗密闭,这间小屋这么多年并未积上清理不掉的尘灰。秦德仁将江雾萦放到椅子上时,只飞起几粒微不可察的浮尘。
手背再度传来蚊虫叮咬似的刺痛,不多时脑海便愈加昏沉,江雾萦望着面前与自己相对而坐的alpha,居然连他是谁……甚至自己是谁,都要思索半晌才有头绪。
冰凉的镊子夹住他垂顺的兔耳朵,而后稍稍抬起。
秦德仁几乎要击节赞叹:“我早知道小萦是伯伯最得意的作品,可你还是让伯伯更惊喜……它竟然长得这么好。”
天穹之上浓云密布,皎月繁星俱不见踪影,除了小屋内油腻腻黄澄澄的钨丝灯之外,周围再无一丝光线。
江雾萦毫无反应,麻木地盯着眼前虚空,清凌凌的瞳仁失了焦距,也不会对秦德仁的自我陶醉给予回应。
秦德仁欣赏完毕便及时关了钨丝灯,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光线极弱的小夜灯搁在桌上。
“小萦,秦伯伯迫不及待地出来看你,你是不是该给伯伯一点回报?”
“你的眼睛这么黑,瞳孔这么大,的确好看……但是不像小兔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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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点,薄澜悬开车离开长洲。
才行驶了几百米,他心头遽然传来一阵剧痛,一滴泪突兀地从眼中溢出。
薄澜悬连忙靠边停车,眼眶通红地捂着胸腔急喘,眼底血丝肉眼可见地愈现愈多。
手机便在此时振动起来,是栾玉坤。
脑中愈发警铃大作,薄澜悬毫不迟疑地接起,不待栾玉坤开口便率先发问:“栾叔,萦萦回家没有?”
栾玉坤的嗓音颤得明显,听来分外不安:“大少……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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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在别墅前倏地刹住,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吱——”的刺耳声响。
薄澜悬一推开车门便瞧见门口左顾右盼的栾玉坤,以及他身侧的两位警官。
悬悬已经被送去了宠物医院,宠物被注射药物且饲主不知所踪的情节已足以证明失踪人存在人身危险,警官望着面部轮廓冷硬如杀神的alpha,勉强镇定道:“薄先生,狗倒地的那个地方恰好是监控死角,我们调取了周围的监控,锁定了一些可疑车辆,正在排查。”
薄澜悬闭了闭眼,沉声道:“栾叔。”
栾玉坤忙会意道:“二少、江大少和蒋二少那边都说到了,周家那边……说周少爷不在家,联系了也没回音。”
薄澜悬面无表情,却绝对算不上冷静。
眼底血线狰狞,唇线笔直,下颚线绷出锐利的棱角,紧攥的双拳令指骨几乎要突破肤表迸出。
忽然有人来电,薄澜悬接起,便听闵竟成声线打着哆嗦道:“薄总……各大新闻媒体都在紧急报道,说……说秦德仁,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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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雾萦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静脉注射了,他已经察觉不到痛,也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所有感官与思绪都处于停滞状态,连秦德仁的自说自话也听得不真切。
只是藏在本能里的、对于黑暗封闭环境的恐惧仍旧令他咬住下唇,呼吸也逐渐困难。
“好孩子,你怎么这么瘦?”
小屋里密不透风,又没有空调,秦德仁被闷出一头热汗,情绪也愈发高涨起来。
“这么瘦可不容易成为小兔子啊,秦伯伯给你补充点营养……毕竟在你身上,伯伯是绝不容许任何失败的。”
“咚。”
小屋的墙壁传来一声闷响,犹如被石子击中。
秦德仁登时握紧手中针管,缓缓道:“……谁在外面?”
良久无人应答,秦德仁神色并不惊惶,只是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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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萦,萦萦?”
五指在眼前晃了晃,江雾萦望着眼前似乎有几分面善的人,苍白的唇翕动几下方道:“周……”
“在这在这,”周川原上下扫视他一遍,解开他四肢的绳索快速道,“他马上就会回来,我们快走。”
“……果然是你。”
周川原要去抱江雾萦的双臂陡然僵住。
去而复返的中年alpha堵在门口,语气满是讥嘲:“同样的把戏,小时候玩过一次能让我上当,现在再来,不会以为还能奏效吧?……我亲爱的好儿子。”
少顷,周川原仍是抱起江雾萦,酷暑天气,小兔子身上却一片冰凉。
他行至秦德仁身前,淡声道:“让开。”
他如今与秦德仁同样高大,已不是十六年前毫无反击之力的小孩,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轻哂,下一秒一把上膛的手.枪.抵住了江雾萦的眉心。
秦德仁冷漠道:“退回去。”
周川原盯着他道:“你掳走他不就是想做实验?你会杀了你的得意之作吗?”
秦德仁笑道:“不会,那你后不后退?”
周川原与他对峙着,在秦德仁的枪.口又进一厘米、几乎将江雾萦眉心摁出小凹陷时,终是抱着人后退几步,立在椅子前头。
秦德仁抚了抚满意一笑道:“孩子,当年你第一次想救他的时候,我给过你惩罚,我以为你以后会听话,没想到第二次你就把警察引来了。”
“现在又是,我把你变成这样,可不是为了让你伸着狗鼻子、闻着味来找你的小情人的。”
“我自问从没亏待过你,你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小孩,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你爸作对?”
周川原注视着他,平静道:“你不会成功的。”
秦德仁眯起眼,又听周川原道:“十六年前你失败了那么多次,有那么多预实验对象,这次准备不足,也没时间让你试验,你、一、定会失败。”
秦德仁沉下脸,尚未开口,急促短脆的敲门声遽然响彻夜空,他眉头霎时一凛,立刻趴到窗边,果然见alpha面容阴戾地立在外头,周围仍旧空荡,唯有这一个人。
秦德仁登时举.枪.对着周川原,恨声道:“是你通知了薄澜悬?”
越狱后,他要了解江雾萦再容易不过,随便一搜便能查到C大,以及他与薄澜悬的关系。
周川原不露声色地护紧臂弯里的江雾萦,嗤笑道:“这很重要?”
“秦教授,”薄澜悬在屋外寒声道,“我们谈谈。”
秦德仁.枪.口推了推周川原太阳穴道:“麻烦薄总进来。”
薄澜悬未曾迟疑,推门而入,目光第一时间落到周川原怀中的江雾萦身上,才向秦德仁道:“秦教授,警方很快就到,如果秦教授不想坐以待毙,可以跟我走。”
秦德仁几乎笑出声来:“薄总,我是不年轻了,却也没糊涂。”
薄澜悬视线望向桌上的车钥匙道:“我会开车送你去你要求的地方,只要你到时放了我的omega。”
秦德仁仍不妥协,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薄澜悬又继续注视江雾萦,声线平得像在谈生意:“因为我只要萦萦平安,而且您是位出色的学者,您的实验让萦萦更漂亮了,秦教授说是不是?”
秦德仁定定盯住他半晌,猝然轻笑了下。
“是,”他唇角扬起,朝门外示意道,“薄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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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外的密林在夏日格外花木葱茏,视野只能囊括身前几米,再远便会被树木横斜的枝叶遮掩。
秦德仁目光阴森地环顾周围,才慢慢走向他的桑塔纳。
薄澜悬先替秦德仁打开后车门,再坐上驾驶座。
秦德仁示意周川原将江雾萦放进后座,对方照做后正要自己上车,秦德仁的前臂便猛然袭来一股巨力。
手中.枪.支登时一歪,却并未脱手。
秦德仁当即瞄准车内的江雾萦,可子弹出膛的刹那,一道身影流光般扑到江雾萦身上,中弹瞬间身子不过一僵,左胸霎时炸开一蓬血花。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身影自身后踹向秦德仁,周川原则从侧面朝他压过来。
秦德仁倒地时下意识又扣下扳机,周川原腰腹顿时剧痛,动作却不带任何迟疑,压住秦德仁的同时将他握枪的右手反向狠狠一掰。
秦德仁惨叫一声,口袋中的左手却带出一把雪亮锋利的匕首,向着周川原后心狠狠扎下。
“砰!”
刃尖刺破表皮的瞬间,秦德仁脖颈破开一道血洞,利刃脱手没能再深入。
他望着那个扑在江雾萦身上的人,瞪大了眼。
秦德仁只知江雾萦与薄澜悬关系匪浅,江雾萦与薄澜息的婚姻又不为人知,他便从未关注过薄澜悬那个双胞胎弟弟。
因而他至死都未明白,这个与驾驶座上的,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薄澜悬。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间,秦德仁已被狙击手当场击毙。
一段距离外埋伏的特警们纷纷围上来,更远处郑由啸带着医护人员也齐齐奔过来,江雾萦身上的alpha被拉起,他也被抬上担架。
他目光没落到护住自己的人身上,却默默望着同样被抬上担架的周川原,瞳仁漆黑沉静,仿佛沉在一场睁着眼的故梦中。
**
不见一丝光亮的小屋里,有些黑黑胖胖的小男孩拆开一块巧克力喂进小小的江雾萦口中,按捺住神色间的恐惧道:“妹妹别怕……我爸爸出去了,我现在送你走。”
小男孩虽然胖,又基本和小雾萦同龄,力气却不小,背着他也能跑得很快。
他一路跑到仓库大门处,尚未碰上门闩,铁门却骤然从外开了。
“小原,你要去哪?”
秦德仁手中拎着许多试剂瓶,神情和善得像个好父亲。
小男孩望着秦德仁,噙着泪哀求道:“爸爸,您放了这个妹妹吧,她看起来真的很疼。”
秦德仁蹲下身平视着他,笑了笑道:“看起来?……其实不疼的,小原试试就知道了。”
“还有,他可不是妹妹,是弟弟。”
……
再见面时,小雾萦被警官姐姐抱在怀中,秦德仁拿那个小男孩当人质,警方解救时,他试图鱼死网破,打磨出尖角的螺丝刀刺入小男孩的后颈,血液喷涌而出。
那个胖胖的小男孩瘦了许多,几乎也同他一般皮包骨。
格外引人注意的是,他头顶多了一对狗耳朵,身后翘着一条狗尾巴。
只是第一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前,小男孩外貌又变化这样大,小雾萦并未认出对方。
小男孩被抱着走向另一辆救护车,会被送往其他医院。
二人距离愈来愈远,小朋友偏着脑袋偷偷看他,黑魆魆的脸上红晕不太明显,在上车前最后一刻蓦然开口道:“小、小兔子。”
疼得稚嫩的嗓音微微颤抖,还要赧然地笑道:“我、我叫秦川原,山川的川,草、草原的原……你、你呢?”
……
小雾萦并未回答,彼时的他对于一切光影、声音的接收能力已趋近于零,更难以开口对话。
此刻情境与当年如此相若,久远的回忆才倏然破土而出,溅落一地烟尘。
原来那段被他潜意识封闭起来的痛苦记忆,藏着秦川原何以被生父基因改造、何以后颈有疤痕、何以成为周川原……的全部缘由。
**
半梦半醒间,有模糊的对话声送入耳中。
“没有再注射基因类药物……不幸中的万幸……”
“精神致幻……对,短期错乱,不会很严重,具体还要等他醒了……”
omega微湿的长睫颤了颤,蝴蝶振翅一般。
“醒了醒了,小萦醒了。”有人忙道。
江雾萦视线从雪白的天花板渐渐移至床边围着的一圈人身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他每个都不认识。
唯有一张略略熟悉的,守在他身侧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江雾萦眼睛缓慢眨动两下,声音仍有些气弱道:“你……你是?”
对方表情明显一愣,而后有另一位身穿白大褂的alpha上前一番察看过后道:“和估计的差不多,等会再做个脑电图。”
江雾萦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故而朝那个有些眼熟的人轻声问道:“你……你是,九哥……吗?”
在场所有人都是怔愣而迷惘的情态,而那个alpha……
他面上神色有一瞬的恍惚,连带着原本因紧张而微抿的薄唇都僵住了。
他脸色分明近乎惨淡,却艰难地扯动了下唇角,露出个勉强堪称为笑的表情。
哽得嗓音都沙哑了,给出的却是肯定的答案:“是,我是……九哥。”
**
江雾萦被薄澜息带回了家。
omega才险些踏进鬼门关,整个人都处在极度不安之中,纵使他曾在薄公馆住过半年,也仍旧如同置身陌生环境下。
他婚内盖的小狮子图案的毛毯还搁在主卧的床上,薄澜息用这条小毯子将他裹起来,江雾萦又不动声色地将边角捏得更紧了些。
薄澜息去热了杯牛奶给他,小兔子想伸手去接,又放不开毯子。
薄澜息忙道:“裹着吧。”
没有吸管,薄澜息只得将杯沿抵在江雾萦唇边道:“慢慢地喝。”
一杯牛奶喂完,见他额上渗出几点细汗,薄澜息轻声道:“开不开空调?”
江雾萦轻点了下头,又强调道:“要……要28℃。”
“……”室外气温也才29℃,室内不开空调极有可能比28℃还低。
薄澜息虽云里雾里,却仍按江雾萦说的,调到了28℃。
尚未再说下一句,门便被“咚咚”砸了两下。
薄澜息开门便见蒋关城立在门边,且一开门对方便要挤进来。
他立刻抬手拦住,不咸不淡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蒋关城嗤笑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和小江说。”
“你能和他说什么?”薄澜息冷冷回视他道。
“还能说什么,当然说你是个骗子。”
“江雾萦现在谁都不认得,只认得九哥……”薄澜息咬牙道,“薄澜悬还生死未卜,如果跟他说我不是九哥,那你让他怎么办?你能给他一个九哥?”
他将蒋关城衣袖向下一拉,指着他腕上的粉色缎带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蒋关城,江雾萦和我是什么关系,你又对他有什么想法?!”
“我是喜欢他!”蒋关城毫不留情地诘问道,“你以前是怎么对他的,配让我不要喜欢他吗!”
“撒谎的滋味好受吗?”蒋关城末了道,“冒牌货总有被揭穿的时候,薄澜悬醒的那一刻,就是你薄二少偷来的日子结束的那一刻。”
蒋关城走后,沙发上的江雾萦才斟酌道:“……九哥,你们为什么要吵架呀?”
小兔子整个缩在毛茸茸的毯子里,四肢都蜷缩着,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
他只瞧见两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却未曾听清楚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
“没有,”薄澜息蹲在他跟前道,“饿不饿?”
omega点点脑袋,小声道:“想吃蟹粉小笼。”
薄澜息下意识道:“那我给你做。”
见江雾萦视线总往一旁的ipad上掠,薄澜息若有所悟道:“想画画吗?”
江雾萦踯躅道:“我以前是画画的吗?”
薄澜息颔首道:“你等我一会。”
他快步上楼,推开最尽头的小画室。
从堆叠如山的同一本漫画里抽出一册,薄澜息又迅速下楼蹲到江雾萦身前道:“看看,这是你画的,还有印象吗?”
江雾萦瞧着封面道:“好像……有一点。”
薄澜息倒不介意蹲着给小兔子当人体翻书器,可江雾萦又饿了,他总得做饭。
思索了下,薄澜息拿过电脑来,找出《小月宫》的电子版道:“这个会自动翻页,你先看着,我去做饭,如果觉得快了或者慢了就叫我,我来调。”
江雾萦望向电脑屏幕,似乎寻到了些熟悉的感觉,开始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薄澜息没再打扰他,自己进了厨房。
可踏入的第一刻他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给江雾萦做蟹粉小笼,他从不下厨,家里一丝食材也无。
揉了揉额角,薄澜息还是找家私厨订了餐。
出厨房时江雾萦仍在裹着毯子看漫画,薄澜息远远望了片刻,给栾玉坤去了个电话。
栾玉坤接起时语气诧异:“二少?”
“栾叔,”薄澜息眉目低垂道,“把半山别墅现在的装潢拍下来发给我,还有……那条狗,如果已经出院了,麻烦您牵到薄公馆来。”
他打电话时视线也仍旧停留在江雾萦身上,瞧见对方偏过脸,用失望而陌生的目光望着他道:“……你不是九哥。”
薄澜息大脑刷地一片空白,下一瞬尖锐刺耳的电流声“吱吱”尖啸着穿透耳膜直抵心尖,犹如冷酷残忍的利刃,携着凛冽寒意剖开血肉骨骼,爆开难以忍受的剧痛。
alpha唇瓣僵硬地张开,最终只能苍白地辩解道:“我、我就是九哥。”
“我就是九哥,萦萦,我当然……当然是九哥啊。”
“九哥,九哥?”
仿若霹雳炸响在脑海中,薄澜息蓦地回神。
江雾萦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柔软懵懂,并无方才的冷淡疏离,他眉尖若蹙道:“怎么发呆啦?”
薄澜息意识略略回笼,才察觉自己在须臾之间竟出了满头满身的冷汗。
“没……没什么,”他向江雾萦走去,喃喃道,“……家里没有面粉,等会我叫人送来,你先吃点别人做的,好不好?”
“好,”小兔子答应得很乖。
薄澜息在沙发上坐下的一刹那,敏锐地发觉江雾萦身子颤了下。
他立刻道:“……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江雾萦悄声道:“没有,就是……忽然有点冷。”
薄澜息怔住,登时似被浸水的棉花堵塞了喉口,除了立刻往远处退了退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信息素……寒冰,本来便是没有味道的,只会令靠近的人察觉冷意。
且这种冷意不同于低温空气,S级alpha的信息素,每一分子都可以无视衣物的遮蔽,长驱直入,击人骨血。
从前……从前他甚至未曾思索过这一点,小兔子体质本便畏寒,他靠不靠近都容易觉得冷,故而他从未将缘由归咎于自己身上。
江雾萦未明白他躲远的意图,不解道:“怎么了,九哥?”
薄澜息涩声道:“我的信息素会冻到你。”
似是察觉了他的失落,善良的小兔子安慰道:“其实只有一点点冷,我裹着毯子也不会觉得不舒服的。”
薄澜息眼眶又漫上一阵酸楚,尚未来得及低头掩饰情绪,门便再度被人叩响。
这次来的是江执简。
薄澜息全程跟拍《诗酒趁年华》,自然清楚江执简对江雾萦是什么心思,登时将不欢迎都摆在脸上。
江执简举了举手中的牵引绳道:“正好碰见栾玉坤,我就接了他的活。”
薄澜息这才瞧见他腿边的拉布拉多,对上alpha审视的视线,悬悬适时“嗷汪”了声。
江雾萦的声音自屋内远远传来:“九哥……是有狗在外面吗?”
悬悬听见熟悉的嗓音,立时激动地回答起来:“嗷嗷——汪汪汪!汪汪汪!”
江执简松了绳,悬悬便风驰电掣地向着主人的方向狂奔过去。
伴随着嘹亮的嗥叫,江雾萦视野里的狗子迅速放大。
直至整条狗扑到他身上,悬悬伸长舌头热情地舔舐他的脸颊,而江雾萦被这熟悉又陌生的感受弄得一时呆愣。
他问随后进门的薄澜息:“这是……我养的狗狗吗?”
“……嗯。”薄澜息嫉妒地望向绕着江雾萦撒欢卖乖的悬悬,“它叫……它叫息息。”
悬悬:“……?”
小兔子的情绪显然比与他独处时更轻松愉悦些,虽说仍不能伸手,却微扬唇角唤道:“息息。”
明知不是在叫他,薄澜息脊梁却仍狠狠麻了下。
他难以自控地想着,薄澜悬听江雾萦叫“悬悬”那么多次……又是怎样的感觉?
“息息……”江雾萦又念了一遍,有些迷惘道,“怎么不顺口呢,明明叫九哥很顺口的。”
薄澜息才稍稍偷吃了点甜,转瞬又被小兔子的无心之言捅了个对穿,霎时从头冷到脚。
身后的江执简无声望了会江雾萦,拎着手中的食材往厨房走。
薄澜息眉头紧蹙道:“你干嘛去?”
江执简连头都未回,径自道:“萦萦不是要吃蟹粉小笼?”
薄澜息眉心褶皱更深道:“你怎么知道?”
江执简一面切姜一面道,“那间私厨的老板是我。”
薄澜息:“……”
他回头去找江雾萦,却见小兔子隔着毯子抱着悬悬,轻柔地顺着毛捋它的背。
狗子舒服得都快晕过去了,高兴地不停叫唤,对着江雾萦又是拱脖子又是舔双颊的。
薄澜息听着它“嗷汪汪”地邀宠,忽然十分后悔自己将它招过来。
江雾萦察觉他在注视着自己,抬起头飞快掠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
薄澜息立即察觉有异,心头“咯噔”一下,语气却如常道:“怎么了萦萦?”
江雾萦犹疑着,还是开口问道:“你……你真的是九哥吗?”
薄澜息面上温和的神色愈发有瓦解的趋势,他勉力道:“当然,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江雾萦将脑袋埋进大狗油光水滑的皮毛里,茫然道:“我也不明白……你的脸让我觉得熟悉,可我又觉得……或许、或许不该只是这样。”
厨房里的江执简听着二人的对话,意味不明地淡笑了下。
薄澜息当然明白自己的所有人眼中都是一条可怜虫,比跳梁小丑还要令人悲哀,然而他无计可施。
如果可以成为薄澜悬就好了……如果可以永远成为他,就好了。
他哑声分辩道:“我当然是……萦萦把我忘了,才会觉得只有我的脸熟悉。”
江雾萦垂眸沉思了少顷,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问道:“九哥,你可以带我参观一下我们的家吗?或许看一看,我能想起来一些。”
薄澜息才要了半山别墅的装潢,尚未来得及伪装,可江雾萦已然起疑,他无法再推三阻四。
他上前想将江雾萦抱起来,可江雾萦却往后一避道:“……我自己走吧。”
小兔子说着便要从毯子里钻出脚来,薄澜息却不由分说伸手绕过他膝弯抱起了他,执着道:“九哥抱你走。”
离婚后薄澜息的生活过得乏善可陈,整体与江雾萦离开时相差无几,可二人一间间看过去,江雾萦的神色并无任何波澜。
薄澜息心中越发沉下去,直至最尽头的那间小画室。
他抱着omega转了个身,故作轻松道:“看完了,萦萦想起什么来了吗?”
江雾萦不解道:“……那一间不看吗?”
薄澜息低低道:“是杂物间,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的。”
江雾萦点点头,眼神却始终定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江执简端了蟹粉小笼出来,朝楼上喊萦萦,薄澜息又将人抱下去。
江雾萦好奇地望着江执简,alpha坐在他身侧,肉眼可见地越靠越近,嗓音沉沉道:“萦萦,我是哥哥,你叫江雾萦,我叫江执简。”
江雾萦呢喃道:“……哥哥?”
“嗯,”江执简脸都要贴到他的兔耳朵上了,目光愈来愈直,启唇时气息炙热道,“萦萦……”
悬悬凶神恶煞地“嗷嗷”起来,薄澜息同样忍无可忍,直接插.在他与江雾萦之间道:“先吃饭,一会凉了。”
他理所当然地要夹起小笼包来喂江雾萦,可江雾萦却嗫嚅道:“……我自己吃吧。”
薄澜息手便那样梗在半空中,神情无措道:“我喂你,萦萦。”
江执简夹起一只小汤包,挪入装有姜丝醋的浅口碟子中道:“哥哥来吧。”
薄澜息本以为江雾萦仍会拒绝,可小兔子望了望那只表皮薄如蝉翼、能瞧见里头馅料与金黄汤汁的小笼包,却默默低头咬了一口。
江执简柔声道:“慢慢地吸汤,别烫着了。”
薄澜息僵硬地一寸寸落下手臂,难以自控地比较着:倘若薄澜悬真在这里,江雾萦也会去吃江执简手中的小笼包吗?
他与薄澜悬生得一模一样,连爱人都是同一个……薄澜息不由心头酸涩地想:他们为什么不能成为同一个人?
江雾萦吃了三只小笼包便眼皮发沉,江执简适时道:“困了?要不要和哥哥回家?”
薄澜息拧起眉道:“你适可而止。”
江雾萦踟蹰须臾,还是道:“我住在这里就可以的……哥哥回家吧。”
江执简沉默地盯着他,还想再凑上去,薄澜息立马眼疾手快地抱起江雾萦道:“慢走不送。”
**
薄澜悬行走在拨不开的浓雾中,他神色肃穆,隐约察觉自己应是入了什么迷障,却只能步履不停,快速向前走去。
“陛下。”
厚重帷幔一般的雾霭尽头现出一道颀长身影,黑袍迤地,面部花纹盘曲缠绕,几乎瞧不清五官。
雅尔哈手执一片龟甲,笑意缥缈神秘道:“陛下,您与君后前生尘缘未尽,今生才得以重逢,然而劫难尚未度过。”
薄澜悬冷漠道:“故弄玄虚。”
雅尔哈:“……”
“告诉我怎么走出去?”
雅尔哈无可奈何道,“陛下醒过来,自能拨云见日。”
“届时,今生一直困扰陛下的谜团,也将得到解答。”
“可一旦醒不过来……”只听“砰”一声,雅尔哈掌中龟甲竟生生碎裂成齑粉,他语气里含着太息道,“尘缘尽断,天人永隔。”
他言罢,身形便遽然化作一缕青烟,顷刻间杳无踪迹。
薄澜悬听了他最后那一句,眉头顿时皱得死紧。
他自然不可能允许自己与江雾萦的牵系因为这场意外而彻底消弭……他必须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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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江雾萦放到主卧床上,薄澜息望着他无声无息捏紧的毯子角,心头酸涩道:“是不是冷了?”
毛茸茸的长耳朵跳了跳,小兔子解释道:“你的腺体那里好冷。”
alpha凝睇他良久,拽过棉被来盖在他身上,蹲下道:“我出去一下,大概……大概晚上才会回来,你先睡一会,有什么事就给我……就给你哥哥打电话,号码都在你手机里。”
话虽如此,薄澜息仍存了丝渺茫的希冀,期许着江雾萦眼中会流露出哪怕半分不舍或是依赖。
可小兔子当真只是乖巧、甚至客气地挥了挥手道:“那九哥再见。”
前往医院的过程仿佛被压缩成一瞬间,薄澜息躺上冰冷的手术台,眼前灯光炫目。
郑由啸立在他身侧,神色冷肃,再度确认道:“这个手术我能做,但薄澜息……摘除腺体的痛苦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要想明白。”
薄澜息阖了眼,无数情绪皆被掩盖,只如释重负地笑了下道:“早就该做了。”
腺体摘除不必全麻,薄澜息清醒地感受着后颈皮肉被寸寸剖开,只是没有痛楚。
郑由啸的手法干净利落,开刀、切除、缝合……却也用去整整三个小时。
腺体对于alpha的重要性与性命相差无几,郑由啸手术刀每进一毫米都要极尽细致与谨慎。
而在这三小时中,手术室外的icu内,病床上的alpha沉寂的眉目悄然颤了颤。
**
薄澜息走后,江雾萦静静躺了会儿,而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现在仍处于应激状态,足尖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无法抑制地微微一栗。
悬悬在床边趴着,见小兔子起身出了卧室,赶忙寸步不离地跟上。
江雾萦肩头瘦削,裹着毯子、双足□□着行走在幽深长廊里时显得格外娇小柔软,如同一只天真轻盈的小猫。
走廊尽头的小画室无声蹲踞着,江雾萦如同受到冥冥之中的某种指引,指尖触上门把手,向下轻轻一扭。
顶到天花板的花梨木书架上,《小月宫》堆了一面墙。
江雾萦的视线却落在书架底部的一只透明塑料箱上。
敞口的箱子,内容物一目了然。
每张画的都是他方才见过的那张脸,明明每处细节都能寻到对应的落点,可江雾萦却仍觉得违和。
omega在箱子前蹲下,伸手从纸页的右下角一点一点摸索上去。
到触及那一片凹凸不平的起伏时,他弧度优美的卷睫猛地颤动了下,仿似蝴蝶振翅。
薄公馆的门板便在此刻被第三次轰响。
来人显然极为迫切,砸得门板连带着金属转轴“梆梆”乱震,几乎令人怀疑是否下一秒这扇门便会被生生撞开。
悬悬双耳“嗖”地竖起,不满地朝着大门狂吠起来,却不像是守护主人的战斗模式,倒像是……近乎熟稔的嫌恶。
江雾萦若有所觉,倏尔攥紧手中薄毯,披紧了毯子向着大门处一步步行去。
玄关处的小屏幕上填着张熟悉的脸。
江雾萦开门的一瞬间,尚未看清对方面容,对方双臂便猛地一收,下一刻便将江雾萦紧紧箍进了臂弯里。
alpha显然尚未完全恢复,抱住江雾萦的刹那便带着江雾萦向下倒去。
江雾萦坐到地上,后腰处紧紧贴着本空白封面的书,在alpha掌中握着,随着对方的双手一同战栗。
也是对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时,在江家门外,江雾萦抱在怀里的那一本。
那个人嗓音里带着久眠初醒的沙哑,沉沉地、一字一顿道:“你就是因为我前生随你去了,所以一次又一次想离开?”
史书上空缺的安平二十一年,在这本书上悉数记录着。
安平帝名为殉国,实则……
“前生我死后,你就……”江雾萦下巴沉在他肩头,情绪迷茫而抗拒道,“那这一世呢?”
omega喃喃道:“看到这本书的最后一段那天,我去了镜山寺,然后遇到了雅尔哈,他说……他说我们会再续前缘。我回来和薄二少提了离婚,就是为了避开你……”
“我不想有任何人因我而死,你一样,其他人也一样,我不想负担这样厚重的情感……薄澜悬,你明不明白?”
小兔子在怀里挣扎起来,薄澜悬双手钳住他肩头,强迫他直视自己道:“……你要是继续推开我,不用等到你……离开,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这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言论震得小兔子瞪圆了眼睛,被他的死皮赖脸惊得说不出话,才张开一丝唇缝,薄澜悬便猝然低头吻住了他。
江雾萦才推了他一下,红舌便被alpha狠狠衔住,薄澜悬缠着那截香甜的软肉猛烈舔吮,不过瞬息,江雾萦便丝毫力气也不剩了。
他半合着眼,生理性泪水迷濛了视野,恍惚间似乎瞧见有道身影隐在院外的蔷薇架后,而后那个人愈走愈近。
薄澜息颈间缠着厚厚的纱布,面上血色褪尽,望着门内拥吻的二人轻声道:“……萦萦。”
“你怎么不等我?”
江雾萦稍稍抽出一丝理智,推了下薄澜悬前胸,后者被打搅已是十分不虞,却不得不和小兔子稍稍分开。
他环着江雾萦脊背将他整个藏进怀中,根本不回头看薄澜息,漠然道:“谢谢你这两天照顾萦萦,我先带他回家了。”
“九哥回来了,萦萦,”薄澜息丝毫没有身为赝品的自觉,自说自话道,“以后你再也不会觉得冷,那就别再躲我了,好不好?”
薄澜悬闻言冷笑道:“……九哥?”
江雾萦瞥了眼薄澜息的脖颈,神情有些怜悯,又有些无奈,刚想开口,却发现唇舌麻得不受控制了,只挤出来一个模糊的“呜”字。
“……”
薄澜悬接收到小兔子的愤怒眼神,心虚地又将人揽进怀里,抱起他便要朝外走。
薄澜息下意识牵住江雾萦的毯子道:“……别走。”
江雾萦小声道:“我要回家了,薄二少。”
这个称呼令薄澜息如坠冰窟,却又近乎魔怔道:“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萦萦。”
江雾萦没再回答,揪住毯子的另一端默默往回抽。
薄澜息五指如在毯子上生了根一般,江雾萦每抽回一厘米,他便再度攥过来。
薄澜悬看得烦,一把握上江雾萦的手背,合力将毯子生生从薄澜息手中夺了出来。
乍一分离他便立刻提步朝外走,将薄澜息彻底甩在身后。
**
“您可真行,”郑由啸一面给薄澜悬包扎,一面冷嘲热讽道,“这才刚醒,心口还有个没长好的洞,就跑出去找心肝宝贝,还非得给抱回来?显摆自己力气大,不怕伤口裂了是吧?”
“你也说了是心肝宝贝,”薄澜悬右臂还揽着江雾萦,脑袋扎在小兔子肩窝里,瓮声瓮气道,“我只要没死,就得先找回来。”
omega不太好意思这样在人前亲近,试探着伸手推他的脑袋,薄澜悬赶忙又贴紧了些,低声道:“我抱着。”
江雾萦小声道:“等一下再抱抱嘛。”
郑由啸:“……”
郑医生迅速结束手头事务,刚要离开这间充满酸臭味的卧室,薄澜悬又添了句:“把狗带走。”
被遗忘在陆公馆、自己屁颠屁颠跟上的悬悬:“……”
转眼室内只剩二人,薄澜悬终于能将脸皮薄的小兔子整个团在臂膀间,心满意足地低叹道:“想死我了。”
江雾萦轻声道:“周川原也没事吧?”
薄澜悬:“……”
“……能有什么事,反正死不了,”他可不想提起碍眼的人,只执着地问道,“萦萦,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等待回答的时间仿佛被延长至一个世纪,薄澜悬才终于等到他抬眼望向自己,柔和道:“……好。”
(正文完)
番外·掌上明兔
薄澜悬醒来时,怀中是空的。
残存的睡意登时消散,他瞬间坐起来。
alpha意志力强大,堪称无所畏惧——除了自家宝贝小兔子不知所踪时。
他喃喃唤了声“萦萦”,刚要掀被子出卧室,便听见一声细细的“我在这”。
是他熟悉的声线,距离仿佛很近,只是有些瓮声瓮气的,好似蒙在某种密闭容器里。
薄澜悬踌躇道:“萦萦?你在哪?”
“……我在被子下面。”
薄澜悬:“?”
他低眼才发觉被子有个小鼓包一直在起起伏伏,仿佛有什么在底下拱啊拱的。
可那点面积也太小了,薄澜悬手掌心都比那大一圈。
alpha稍一犹豫,缓缓揭开被子。
一小团白毛毛球卧在被子底下,细看之下又不是白色,是淡得近乎于白色的粉色,因在被子里挣扎许久而愈发蓬松凌乱。
他还没意识到五指山似的被子已经离开了,仍在坚持不懈地一毫米一毫米挪动着,有种笨拙的可爱。
薄澜悬:“……萦萦?”
小兔子一僵,抬起脑袋来看着上空的alpha。
是真小兔子了,瞳仁虽还是江雾萦自己那罕有的纯净墨色,可其余部分都是货真价实的超小只垂耳兔。
江雾萦前爪爪刨了刨被子,垂头丧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薄澜悬伸手将他铲到掌心里,凑近了仔细端详他。
……就这么一丁点大,alpha像是一根一根毛扫描似地看了十分钟。
视线最终停在小兔子圆凸的腹部……弧度不太正常。
薄澜悬犹豫了下道:“宝宝,你的肚子……”
“不清楚,”小兔子比他更茫然,又颇为忧虑道,“……不会是有了吧。”
“怎么可能。”薄澜悬断然否决。
莫说江雾萦身体撑不住,即便他活蹦乱跳的,薄澜悬也不愿意他受生育之苦,更不想有第三人分去他照顾江雾萦的时间……以及分去江雾萦的注意力。
因而在与江雾萦重逢以后不久,他便去做了结扎,杜绝omega怀孕的任何可能。
江雾萦闷闷地揪了揪自己胸前的毛,薄澜悬心间蓦地掠过一点念头。
兔子似乎是能假孕来着?
他搜了搜兔子假孕的症状,大致有数。
兔爪爪拍了拍他掌心,小兔子道:“送我去上课吧。”
薄澜悬:“?”
**
江雾萦这样自然画不了画了,好在今儿上午下午都是理论课,离上课时间还早,俩人是最早到教室的。
薄澜悬按照小兔子的要求将人放到讲台底下,以免被听课的学生们瞧见影响课堂秩序。
小兔子耳朵根上系着薄澜悬给他摘的鹅黄色小野花、爪爪上缠着湖水绿的小丝带,坐在薄澜悬的外套上道:“其他同学很快就到了,你快出去吧。”
薄澜悬不解道:“我就不能找个位置坐下?”
江雾萦摇摇脑袋道:“你看起来那么凶,同学们会很害怕的。”
薄澜悬:“……”
那么凶的alpha被超小的兔兔赶出了教室,又因担心江雾萦而不敢走远,只得坐在外头走廊的长椅上,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授课老师是刚任教的年轻女omega,一上午讲得心无旁骛,直至下课后解答完同学们单独来问的问题,她才发现了讲台下的小兔子。
女老师:“……”
她是坐着讲课的……应该没踩到这只小兔子吧?
教室里已无第二人,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蹲下去,摸了摸他的小耳朵。
……好软啊。
“你是小兔子里的学霸吗?”她笑道,“我讲得怎么样,还不错吧。”
她也没指望小兔子能听懂,可小兔子居然真的点了点脑袋,又抬起两只前爪鼓了鼓掌。
女老师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十分想将小兔子捧起来啵唧几口。
这也太可爱了!
她马上要付诸行动,然而手将将要碰到小兔子时,眼前便横.插.进来一双大掌,将小兔子抱走了。
女老师诧然抬头,便见眉目英悍的alpha手里捧着小兔子,对她微一点头后便往教室外走。
她张了张唇,见小兔子并未反抗,还朝她挥了挥爪爪,便知这不是陌生人,只得失落地也向小兔子挥了挥手。
**
薄澜悬护送小兔子听完一整天的课,回到半山别墅时,便瞧见门口四个护法似的高大身影。
蒋关城和江执简到这一学年已经没什么课了,甚少去C大,周川原因伤势申请休学半年,三人留在Q市天天来别墅报到,薄澜息就更不用说了。
几人都互看不顺眼,站得离彼此远远的。
薄澜悬同样将他们当空气,伸手要按指纹。
江雾萦趴在他肩头,其余几人起初只见薄澜悬,还以为他没缠着江雾萦呢,直至瞧见那只过于袖珍的小兔子。
蒋关城磕磕绊绊道:“这……这是……”
江雾萦同他大眼瞪小眼,小声道:“……是我。”
蒋关城咧开嘴角傻乐道:“你这也太小了吧。”
“萦萦,”江执简倏然道,“你肚子怎么了?”
江雾萦也不晓得,又揪了揪自己胸脯的毛毛,又说了一遍:“我以为真有小兔子了。”
余下几人:“……??!!”
四个alpha险些将薄澜悬围殴一顿,幸而江雾萦又及时道:“不过好像是假孕。”
**
回Q市后几人同桌吃饭已成常事,薄澜悬不会给他们做,他们也不稀罕,各自进厨房做一两道菜,日常就是殷勤招呼江雾萦尝尝自己研究的新菜式。
现下江雾萦变成小兔子,他们只能眼巴巴望着薄澜悬将胡萝卜、薄荷叶、蓝莓、羽衣甘蓝、生菜、西芹切丝后用百花蜜拌了,一点一点喂给小兔子。
江雾萦体型这么点儿,吃几口就饱了,薄澜悬自然将他剩下的解决掉,没给那几个碍眼的留一口。
几个alpha正暗自较劲呢,悬悬不知何时凑到了桌边,薄澜悬才倒了杯水,回头便瞧见大狗子前爪一抬,似乎想摸摸小兔子,可小兔子太软了,直接被它推倒了。
小兔子摊在桌面上像只兔兔饼,他还有些懵。
悬悬也懵了,连忙两只爪子扶起兔来,又低头“嗷呜”了声以表歉意。
薄澜悬:“?”
其余几个:“?”
天凉了,让狗子去流浪吧。
**
夜里十点半,薄澜悬把小兔子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正要抱着他入睡,江雾萦却恹恹地趴到了被子上,后腿蹬了蹬,又蹬了蹬。
薄澜悬以为他生病了,内心立即拧起道:“怎么了萦萦,哪不舒服?”
小兔子将脑袋埋到枕头底下,要哭不哭道:“……没什么。”
他语气可怜得要命,薄澜悬忧心如焚,伸手将他从枕头下抠出来,迟疑道:“是去宠物医院,还是去……”
“不用去医院……!”小兔子脸皮薄说不出口,支支吾吾道,“……不用去。”
薄澜悬盯他半晌,语焉不详道:“宝宝,你……”
小兔子用爪子蒙着脸,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alpha望着两根手指就能拎起来的小兔子,沉默良久后道:“宝宝等我一会。”
两分钟后,他手持一根消毒棉签,剪了个tt紧紧绑在外头,深呼吸几下道:“……这样先试试。”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喽!感谢所有收藏评论订阅的小天使们,从阅崽到兔兔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还有很多新来的小宝贝们,挨个亲亲,希望下本也能看到你们!
可以评分啦,希望能看到五星嘿嘿
下本开汀汀,攒够了收藏才会开文啦,宝贝们感兴趣的收一收嗷,文案如下《娇养病弱小瞎子[重生]》文案:
团宠万人迷、娇气迟钝小漂亮X对外冷酷、对内纵容爹系霸总,年龄差十三岁,受非常病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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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晚汀五岁那年成了孤儿,被顾休与带回家。
他是朵温室里的娇贵花儿,眼睛看不见,身体更弱,不可受一点风吹雨打。
人人都觉得,顾休与那样的冷血动物,养不好他。
可事实上……
睡不着了,有顾休与讲故事哄他。
放学回家,有顾休与替他写作业。
被人欺负,第二天对方就被亲爹押着来给云晚汀道歉。
云晚汀不习惯和人睡同一张床,又害怕一个人一间房,顾休与就在房内放了张行军床,屈就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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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晚汀住进顾家后,开始做一场断断续续的长梦。
梦中他是小皇子,也是五岁那年,父皇驾崩,他只得继位。
负责辅政的,是镇国大将军。
云晚汀出去玩弄脏了很喜欢的新襦裙,大将军给他擦眼泪,哄道:“陛下别哭了,臣给陛下洗干净。”
云晚汀学箭术被长弓磨破了手,大将军徒手折了弓箭,对师父说:“往后陛下不必学这些。”
他没看清过大将军的脸,只记得所有人都说大将军是要养废他,以便谋朝篡位。
小皇帝十六岁生辰时,闭眼抬手,摸了摸大将军的眉眼轮廓。
云晚汀一怔。
他也曾这样,指尖与梦中获得了同样的走向与触感……对象是顾休与。
大将军不叫顾休与,而叫陆长侵,因而他从没想过,二者居然是同一个人。
**
云晚汀受梦中情境影响,开始疏远顾休与。
他谈了恋爱,深夜未归。
被顾休与一把扯入怀中时,云晚汀懵道:“……顾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当然不知道顾休与找他找了一夜,所有克制的念头都被疯狂碾碎。
男人满眼血丝,指着他身旁的男生,嗓音绷紧到极致:“这就是……陆长侵?汀汀每晚都在梦里……叫他名字的人?”
云晚汀:“?”
**
◎双重生,受先恢复记忆。
◎攻洁,开篇受成年,穿插幼崽回忆,攻受法律上血缘上都没有关系。
◎具体设定还要细化。
◎炮灰攻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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