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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第九家酒店


    “什么是颠倒之身？”张繁宇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易艽回头看了一眼他, 淡淡说道：“意思就是，‘画’作为《罗生》的影子存在，它黏着在副本的相反面, 梦境副本会出现真假之分，也是因为‘画’的影响。”


    “那你刚才说的关于真假，假的梦境是指‘画’里的场景？”向芽问得很仔细。


    易艽看回她, 摇头否认。


    “不是, 假梦境是‘画’的折射, 类似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的东西。”


    “所以它区别真正的梦境, 但又不是‘画’的东西。”


    向芽听着这个解释, 想象到一个这样的画面：


    “画”身为一个神秘空间，像水面倒映的事物，颠倒着位于水面之上的副本。


    水光能折射出副本的一切事物, 真假梦境中的假梦境也许就是水光折射出的“海市蜃楼”。


    易艽在试图回忆记忆里她和官炎相处的点滴, 但仔细回忆, 同在桂迟手下办事, 他俩二人交集却不多。


    除了他胆大得用桂迟的情报交换, 让她帮忙调查《罗生》的事。


    因为易艽答应合作，且调查出颠倒之身这件事, 她和官炎才会将目光专注在“画”的上面, 继而后续又发现一些事情。


    “官炎叫你们来找我, 是想让我告诉你们‘画’和《罗生》的关系。”


    向芽听到这句话，不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 官炎为什么要通过易艽来让他们知道‘画’和副本的关系，而且他怎么能未卜先知他们一行人会参与这个副本？


    她立即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在上一个副本里, 官炎一度协助桂迟追杀我们, 他临到最后却反帮我们, 还告诉我们这个秘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易艽无奈一笑，“也许是因为一道执念吧。”


    “他进不了《罗生》，只能靠‘画’来想办法救出困在副本里面的人，他临终前愿意帮你们，是想你们能帮他，并不是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


    “帮什么忙？”张繁宇适时问。


    “救他失踪的女朋友，郭夏桃。”


    ……


    听到这个名字，向芽忍不住和张繁宇对视。


    郭夏桃是唯一在《罗生》副本里察觉到真假，并且告诉张伞巧的试睡员。


    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是，郭夏桃早就成为梦境中的杂鬼，而且副本开启是在2004年，那时候桂迟还没收养向芽。


    一切计谋看似还没开启。


    但易艽这句解答，反让向芽和张繁宇想得更多。


    因为向芽和张繁宇，在准备进副本的前期，根据资料找到郭夏桃在现实中的住址。


    那里的房子荒废了许久，但还是让张繁宇找到一些奇怪的细节。


    例如屋内不小心飘在角落缝隙的调料包，上面的生产日期写的是2005年，比郭夏桃进副本的年份还要晚一年。


    那时张繁宇猜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郭夏桃的家人朋友来过这里住过，吃泡面时落下这个东西；


    另一个就是郭夏桃回来了。


    第二种可能当时一出来立即被他们二人否决，毕竟黎晨东提供的手机，那些凄厉的声音有多吓人，又加上有周瞳证明副本事情真实发生过，他们二人自然是迅速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可现在听完易艽的话，曾被二人否决的可能性也许才是真的。


    因为官炎应该是桂迟成为经理人后才招纳的试睡员，但他竟然在桂迟还没进安程，甚至连向芽都没被收养前，就和郭夏桃有关系。


    这多少有点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向芽迅速找易艽确认：“官炎在桂迟成为经理人前就是安程的试睡员了？你知道他和他的女朋友郭夏桃是什么时候在一起吗？”


    易艽挑起眉毛，感叹一句：“看来你们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官炎和我一样，都是18年左右进安程，我了解到的信息是，他们是官炎还没成为试睡员时就已经谈了，但这个郭夏桃是在官炎进入安程后没多久失踪的。”


    向芽他们留意到易艽用词是“这个郭夏桃”，显然，还有另一个郭夏桃。


    她想到在燕狸的咖啡屋里，失忆的陆华说过的话——郭夏桃的照片上有两个女人。


    会不会这两个女人都是郭夏桃呢？


    这时，易艽已经继续讲下去了。


    “我当年受官炎拜托调查《罗生》时，也发现了郭夏桃的奇怪经历。”


    “你们现在肯定也震惊一个理应早死在副本里的试睡员，怎么会在若干年后，还能和其他人谈起恋爱……”


    “然而，正是由于郭夏桃的原因，我才留意到‘画’和副本的联系。”


    “真正的郭夏桃一直被困在副本里，但因为‘画’成为副本的颠倒之身，产生一种类似海市蜃楼的现象，另一个郭夏桃出现了，她脱离副本限制，从‘画’里出来……”


    “逐渐伪装起来，和一个正常人恋爱，直到桂迟出现在官炎的世界。”


    “这个郭夏桃失踪了。”


    回忆起旧事，易艽声音有些唏嘘：“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说《罗生》是个极度危险的副本，因为它能诞生出假的东西，却假到能乱真。”


    “官炎以前怀疑女朋友失踪与桂迟有关系后，找到我合作，但没多过多久，桂迟被安程发现是盗取者事件的主谋，曾被他管理的我和官炎都被清洗掉记忆，直到我们的记忆恢复……”


    “恢复记忆后，官炎应该想求桂迟放出郭夏桃。”


    向芽下意识说：“桂迟不可能会放出来的。”


    她太清楚桂迟的为人，一个玩弄人心，以折磨人为乐趣的恶人，难得遇到这么曲折的一件事，怎能不吊着官炎的胃口，一直勾着他为自己卖命。


    易艽一愣，低声道：“嗯，不可能。”


    “官炎也许就是死亡前明白这个道理，他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你们身上。”


    易艽猜懂官炎的心思，她神情有些复杂，“如今你们通过官炎的事，能猜到即将面对的副本情况是如何了吧？”


    向芽抿了抿嘴，她道：“了解了。”


    同时在心里暗忖道：‘陆华会让我们参加这个副本，也许就是察觉到《罗生》和‘画’ 的联系，只是不清楚在副本里，要如何摧毁桂迟的形……’


    “那你会参加这次的副本吗？”她看向脸色疲惫的易艽。


    易艽彻底脱下口罩，露出一张神情冷冰冰的脸。


    “桂迟都要斩草除根了，我也不能傻站在原地，等他来杀我吧？”


    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哎，心情真是不爽起来了。”


    ……


    飞机在一个半小时后落地，期间再没发生过像之前那样突然掉入梦境的事情。


    三人很快乘车来到了指定的艾尔夫酒店。


    酒店占地不大不小，纵深极长，外观还保留着当年残留下来的殖民地风格，整体风格偏向文艺复兴时期。


    拱券窗、浮雕柱，再配合稍微明亮的橘红色坡顶，让人单看了会有一种来到欧洲的感觉。


    但酒店位于陈旧的街道中央，和两边的普通公寓混搭，有种轻微的割裂感。


    老街带来的客流量不错，许多从其他国家来这里旅游的外国人都选择在这家酒店下榻，也许是想感受当地那种陈旧荒败的东南亚风情。


    因而酒店还算热闹。


    正当三人进入店里时，又有一个外国人背着大背包进店，男人盯着张繁宇的背影许久，突然道：“张繁宇？！”


    流利的中文从外国男人嘴里说出来。


    三人扭头一看，和他们一样提前来考察环境的，还有曾经和他们合作过一次的达利。


    在达利身后，洪年司和黄了一身清爽打扮也出现在酒店之外。


    仰头就能看见的二楼白浮雕护栏上，秦三七双手正搭在护栏，朝楼下他们打招呼。


    “嗨，好久不久。”


    朱珈被沈之流背着，脸色憔悴苍白地趴在他肩上，而沈之流手里提溜着二人的行李包，正从门外的另一边走来，恰好与洪年司他们面对面碰见。


    他愣了一下，望向酒店内，对向芽他们解释道：“朱珈他晕机，人都吐傻了……”


    “沈之流，你背着人怎么还能走这么快！”方翼的声音也在不远处响起。


    这一刻，向芽心里升起某种触动。


    大家都来了，来自不同地方的所有人都在朝着同一个目标而聚在这里。


    向芽抿起一道浅浅的笑容。


    心道：‘桂迟，这一次，我绝不会失败。’


    ……


    半夜12点一过，街道的一端，矗立着的巨大钟塔，缓慢地敲响了属于第二天开始的0点的钟声。


    笨重的敲钟声和当地夜生活还没结束的喧闹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另一头，位于老街的艾尔夫酒店趋向安静，酒店外的橘黄路灯闪烁数下，很快恢复正常。


    这座城市的热闹与寂静仿佛成了一副隔绝两个世界的油画。


    而向芽等人成为油画中的一物，缓慢坠入神秘的梦境之中。


    “咔”一声。


    向芽睁开了双眼，环顾自己身处的房间，依然和进睡前的房间布置一样。


    她立即拿出【乖乖等我标记笔】，快速将张繁宇和郭夏桃的名字写在手心上。


    道具最近继续进化，代表不同人的颜色光点会在脑海里出现，不再是以前那样单调的红点了。


    代表张繁宇的浅绿色正出现在她的不远处，但属于郭夏桃的光点还没有出现。


    向芽开始在房里寻找有没有特别的东西，发现没有后，果断地打开房门，准备往脑海小地图的绿点走去。


    一打开房门，走廊陷入无边黑暗。


    向芽从道具空间里拿出先前周瞳塞到她空间里的新道具，将它套在手腕上。


    感受到黑暗，道具自动发出明亮的光芒，映亮了空荡荡的走廊。


    向芽走了出去，独自一人走在长廊。


    “踏踏、踏踏”


    走廊一时只有她的脚步声。


    “踏踏、踏踏”


    声音像是重了许多。


    向芽呼吸一滞，蓦地转身，但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慢慢转回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继续往前走。


    与此同时，位于她脚下的楼层天花板，正倒立着一个女人，和向芽脚贴脚，也在一步一步地往前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呦吼，进副本了！稍微填一下前几章埋的伏笔嘿嘿


    ? 182、第九家酒店


    向芽留意到小地图的绿色光点就在和她同一条直线上, 一般来说只需要直接走到走廊的另一端就到了。


    但路走到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前方没有路，只有旁边可以下楼的楼梯。


    她回忆现实中酒店的布局也是这样的奇特, 就像交叉的电路图那样，走上去，直走一段路, 再沿着另一边的楼梯走下去, 才能到达同一直线的另一端房间。


    就是中间会空出大段空间, 现实中, 这个空出来的空间是专门用来设宴的。


    当时向芽没有多大注意这个结构, 但现在进梦后，这么大的空间还空在那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向芽在下楼的前夕, 决定来到宴厅的前面。


    手腕上的灯光慢慢接近宴厅的前面, 同时, 一束灯光呈对称也从里边映了出来。


    让向芽一下晃神, 她慢慢走接近。


    发现宴厅房间的外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硕大的镜面。


    她站在镜子前面, 镜子的另一边也有另一个自己站在跟前。


    向芽缓慢接近，手碰上镜面；另一边的自己也碰上镜面, 两个向芽的手指像隔了一层薄薄的膜, 触碰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变了, 又好像还是维持原样。


    向芽定定地看着前方，突然, 她从道具空间里拿出一个水晶球，对面的自己也同步拿出一模一样的道具。


    她余光留意着对面, 加快速度扭动水晶球的发条, 并且倒置放在手心上。


    【童话水晶球】是能感受非人类气息的道具, 因为暗黑版的拇指姑娘会攻击非人类。


    变调的音乐声在空荡荡的环境里响起。


    加上手腕上的灯光时不时打落在水晶球上面，不断折射彩光出去，打落在阴森走廊的四面，显得更加诡异。


    一模一样的拇指姑娘缓缓出现在这一边和另一头。


    对面的自己也做出相同的行为，似乎是真的在履行作为镜分-身的行为义务。


    向芽做完这一切，微喘着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向芽也在轻喘着气。


    边上的拇指姑娘身体不停散发出黑气，但一直没有行动，仿佛没有发现空间中有非人类出现。


    向芽高高提起的心脏缓缓放下，她盯着镜子。


    就在音乐声快结束的那一刻，镜子中的拇指姑娘先动了，阴郁的眼神锁定这一边。


    向芽瞪大眼睛，眼看她快速靠近这边，利用身侧不停用力撞击镜面，同时那边的向芽也拿出一个布人偶，另一个清秀的女孩出现在她边上。


    向芽不受控地从道具空间里拿出一样的玩偶，相同的女孩出现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对边眼神越发冷静的女孩。


    浑身发冷。


    难道她不是向芽？


    要不然自己的行为为什么会受对面影响？而且对面的拇指姑娘会不顾一切地想冲破镜面，过来杀死她？


    这个可怕的认知一升起，向芽立即拔腿往边上跑。


    ‘不是，我是真的向芽，才不是假的。’


    向芽情绪有些慌乱地想沿来时的路跑，她要找到张繁宇，张繁宇总归是真的。


    她逃跑的那一瞬间，镜面中的向芽也往边上奔跑。


    “哗啦”一声，镜面碎掉，镜子里头的拇指姑娘吧唧两下将还停留在这边的“自己”吃掉。


    但另一个“佳佳”开始攻击拇指姑娘，佳佳冷着脸走来这边，和这个捏造出来的自己的厮杀。


    ……


    “向芽”飞快地跑去楼下，数秒后，看见左侧出现长廊，只要跑过长廊，再重新上楼就能来到小地图的绿点处。


    抱着这个想法，走廊一时间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刚才发生在镜子前的异况仿佛没发生过。


    “向芽”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停下侧耳倾听附近的动静。


    与此同时，在她的脚下方，脚贴脚的位置，向芽也顿在原地，止不住地喘气。


    心想：‘假的我出现了。’


    向芽会有这个认知，是因为进梦境前向芽被易艽反复提醒过，在梦境精神要时刻紧绷，时刻提醒自己可能会有另一个自己存在。


    向芽本着这个认知，进入梦境后她来到镜子面前，并且使用道具试探。


    果然，拇指姑娘需要时间搜索，但还是能在音乐声结束前确定对面是有古怪的。


    但是她却受对方逃跑的行为影响，被带动得也要往另一半跑去。


    目前看来，只有拇指姑娘和佳佳不受分-身的影响。


    向芽一边仔细分析，一边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很明显她和假的自己就像互为一体的人和ta的影子，暂且称对方为影子，现在就是她会影响影子，影子也会反过来影响她。


    如果只是行为上被迫要做成这样，向芽也不会很担心，但最怕就是这个影子的思维会不会和她的同步？


    刚才镜子前发生的一切太快了，连思考都来不及，她得再验证一遍。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双腿，突然决定暂时不动，她要试试看在她的刻意控制下，是否影子会带动她行动。


    向芽呼吸不由得屏住，直到她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边出发。


    向芽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影子还没有逆天到能共享思想。


    向芽看着自己被带动的方向，心里一下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它想找张繁宇。


    她的眉头下意识蹙起，联想到目前走过路的构造，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


    除了她产生另一个自己外，其他人也极有可能产生另一个自己，这样一来，在路的尽头，等待她的是真的张繁宇，还是假的张繁宇呢？


    ……


    易艽从房间出来，竟然在长廊上遇到了方翼，对方看见突然冒出的自己，吓得蹦高了起来。


    易艽翻了个白眼，看向举着一盏油灯道具的他，问：“打算去哪里？”


    方翼挠头，他尝试说出自己的想法：“要不去酒店外？感觉酒店这里黑乎乎的，很不安全……”


    “而且我们沟通过资料，分析过桂迟的神像在外边的可能性比较大……”


    方翼嘀嘀咕咕，易艽在一旁安静听着，听完，她嘴角一勾。


    “有道理。”她弄出一个手电筒，率先往前方走，“那我们出发吧。”


    方翼下意识跟着对方走了起来，但刚踏步，一个巨大的危机感萦绕在心头。


    鸡皮疙瘩嗖地立起。


    方翼向来是个直觉派的人，这一秒察觉到危险后，他就不敢动，直勾勾地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


    同时，心里想起易艽曾在入梦前对众人说的话——这个梦境有可能会诞生出假的另一个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拼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时候，前边的易艽停下转身看着他，拿着手灯照亮方翼，“怎么不走了？”


    方翼灵光一闪，解释道：“我腿有点疼……”


    “你能不能像先前在如梦客栈那样，背着我走啊？”他语气饱含期待。


    易艽一顿，疑惑道：“我有背过你吗？”


    她眼神渐渐严厉起来，盯着方翼，手中变出一把枪道具，指着方翼问：“你是谁？假的方翼？”


    方翼瞳孔收缩，头皮发麻。心道：‘握草，现在是怎么情况，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不是我在怀疑她吗？’


    他的大脑疯狂在转动。


    眼下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解释：一个是他的直觉没出错，对方就是假的易艽，但不知道为什么能共享到易艽真实生活的记忆；


    另一个就是他的直觉出错了，对方是真的易艽。


    两种可能任选其一，要看方翼愿意选哪个。


    而且只要他说出“只不过说谎是为了试验对方是不是真的易艽”这个理由，易艽也许就不会伤害他。


    方翼没敢动，他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解释都没有给出来。


    他迅速从道具空间里拿出一个抵挡攻击的外套，立即披在自己的身上，转身就跑。


    “对不起啊易艽，我还是信我的直觉多一点。”方翼高声道歉。


    易艽对着他的后背下意识射击，但无论射了多少遍，子-弹大部分还是歪了，要不就是轻轻擦过他的外套，根本伤不了他的分毫。


    她飞跑追上去，但在转折口这里却猛地停下。


    眼看方翼的背影在镜面的另一端逐渐变小，易艽咬牙切齿地立在的原地，发泄愤怒似地对着转折口的镜面，疯狂扫击。


    但宽大的镜面依然保持平整，没有半点裂缝。


    她不甘心地转身回去，手上的灯彻底熄灭，独身一人在长廊里游荡。


    ……


    另一边。


    黄了孤身一人站在漆黑陌生的走廊处，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突然往边上的栏杆凑去，借着身体轻盈的优势爬了上去。


    她稳稳站在栏杆上，扬起右手做出一个捕捉的动作，闭眼用力拉扯某种东西下来，同时左手手心里生出一团淡蓝色的火焰。


    黄了熟练地将窝在手心里的火焰凑到右手边，火焰触碰到怨气力量，立即爆发出巨大的亮光。


    她快速松开手，睁开眼睛，静静看着火焰在凌空燃烧。


    空气着火的状态就像火苗触碰到纸张，飞速攀附。


    一时间，半空中游走数道粗壮的火痕，如同狰狞的火龙，不停扩大身躯游走。


    籍着火光，黄了看清栏杆之外的情况——圆形栏杆的对面，数十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被迫顿在原地。


    齐刷刷地看过来。


    “这就是另一些我么？”黄了冷笑一声，左手继续挥动，空中火势变得更加大，一部分往对面烧去，一部分往上空高窜。


    映亮了上方的情况。


    如同巨大的电路线路图交叉后又打开，在下一个转折点又和其他线路连接在一起。


    走势极度错综复杂。


    黄了借着火焰的亮光，看清形如迷宫的线路。


    有黑影在线路行走，他们的附近或脚下都有和各自身材相似的黑影出现。


    线路图似乎发现有人窥探到它的身体，它逐渐隐藏起来，且在隐藏的过程中变换线路的搭配。


    黄了的眼神一凛，她瞥了眼对面被火烧得差不多的女人们，只有一个立身在火海中，不动声色地与她隔空相望。


    她想了想，慢悠悠地抬手打了个哈欠，只见对面的女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黄了再次笑了起来，突然，任由身体自己往后倒，余光中瞥见对方在原地丧失反应将近2秒，才学她那样往后倒下。


    那一刻，她瞬间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


    1.假的自己会有许多，但始终有一个假人不会被消灭，就像影子和本人一直粘合在一起。


    2.影子会共享思想，但突发无意识行为是无法立即同步。


    3.以上情况暂时针对她本人，她还需要了解其他人的情况。


    即将倒地的那一刻，黄了瞬间扭动娇小的身躯，往另一边疾跑。


    她要闯入“迷宫”了解情况。


    作者有话说：


    方翼：我作为被命运之神批示过命格的人，还是信自己多一点哈~


    三种相似却不同的经历，里头大有玄机哦~


    ? 183、第九家酒店


    黄了沿着圆形栏杆狂奔, 在快到一分为二的地方突然停下，她看见洪年司和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


    看背影，小男孩是参加副本的试睡员朱珈。


    就算有两个人同时出现, 黄了也没有因此放下警备心。


    她道：“洪年司，你们在这里干嘛？”


    洪年司转身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解释：“你来了啊, 这个副本有些诡异, 刚才我离开房间后, 在下楼的途中遇到朱珈了。”


    “然后呢？”黄了没有走近。


    洪年司知道她在怀疑, 他苦笑了一声, 指着朱珈说：“遇到朱珈杀朱珈……”


    “？”黄了愣住，“那你怎么做？”


    洪年司手里变出一个发着微亮柔光的本子道具，他道：“黄了, 你不用怀疑我, 不要忘了我有这个东西。”


    “这个能力是连假的我也无法复制的。”


    “我当时在本子上写下朱珈的名字, 他灵魂生平我看见了, 也能确定哪个才是真的。”洪年司摸摸沉默的朱珈的头发, “我帮忙杀死那个追杀的假朱珈。”


    黄了还是没动。


    她盯着对方手上的本子，道：“真的吗？我不信, 当着我面, 将我的名字写上去。”


    不是她太过谨慎, 而是落在这种真真假假的副本里，谨慎之外, 最好是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能信。


    上次SSS副本是连周瞳都能伤到，她黄了除了胆子莽一点, 比不了其他股东有多出色, 这个副本当然要小心再小心。


    洪年司怔愣, 他无奈道：“行吧。”


    举止行为和平常黄了了解的一样温吞斯文。


    他慢慢地将黄了的的名字写在本子上，名字写成，黯淡的光几乎同时出现在黄了身体内。


    “黄了，你看，这做不了假的。”


    黄了垂头看着体内熟悉的字光，依旧没说话，她的脚步微动，看似放下戒备往洪年司的方向走。


    洪年司微笑地看着她走过来，放在朱珈头上的手慢慢放下。


    这时，黄了的左手像之前在栏杆那样抽抓，火焰顿时生成，双手一碰，火龙狰狞地往洪年司的方向冲去。


    “小孩，快过来我这边！”黄了厉声说道。


    朱珈获得自由后，飞快地跑到黄了那边，同时给自己弄了一个【金刚甲】套在身上。


    洪年司难以置信地盯着黄了，“你怎么还不信我？”


    黄了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一把抓住离她还有一步的朱珈。


    眼看火龙冲到洪年司前方，但也就来到他面前，却怎么都烧不到他身上，发生刚才她看见烧不死假的自己这种情况。


    这下8分的肯定，最后2分都给加上，变成10分肯定了。


    黄了脸色变得极其差劲。


    她知道如果连火龙都烧不到假人，就几乎没别的方法能杀死它们了。


    她没有留在原地和对方纠缠，拉着朱珈就往原路狂跑。


    黄了落地的这一层明显不是酒店原来的建筑，就像是劈出来的一个新空间，原来她只想沿着同一层奔跑，现在同层有一个假的洪年司在守着，明显不能再走了。


    只能上楼或者下楼。


    黄了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跑，刚才她看到的迷宫在上面，那就跑上去碰碰运气。


    他们二人跑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摆脱假的洪年司的追踪。


    朱珈微喘气仰头看着黄了，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我开始也以为他是真的。”


    黄了瞟了他一眼，没有停下继续往楼上走。


    她道：“你不也没信他，跟我这个才见了一面的人跑，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朱珈努力跟上她的步速，抿了抿嘴道：“一时之间的直觉。”


    黄了笑了起来，“小朋友，直觉有时候也会骗人的，你要像我那样靠缜密的推理才行。”


    “看见刚才的火龙了吗？我的独门好活儿，火焰能借怨气力量烧起来，怨气越重的地方，它才能成形，而且烧得十分旺盛。”


    “刚才火龙只攻击假的洪年司，你没被攻击，所以我才信你。”


    黄了突然停了下来，上方再也没有楼梯可走，只能沿着边上走了。


    她用过来人的口吻讲话：“小朋友，在这个背景里，最好任何人都不要第一时间相信，保持质疑，相信自己的能力，你的能力总不会骗你的。”


    朱珈默默地点头，跟着黄了走，过一会儿说：“刚才看见那个假的洪年司，他手上的道具那么逼真，甚至在你身上都能用上，我都差点替你相信了。”


    听到这句话，黄了脸色再度凝重起来。


    “这就是我最不希望打探到的情报。”


    “梦境副本生出的假人，貌似根据本体者的实力而变动，实力越高的人诞生出的假人程度越逼真。”


    “譬如，貌似洪年司不可能被复制的道具，也能在暂且称为他的影子手上出现。”


    “这说明这里的怨气力量磅礴得难以想象，或者是变异程度十分活跃，如果不是有火龙能烧异样的怨气，这次我也会着道。”


    黄了扯了扯嘴角道。


    ……


    向芽感觉对方在带动她走之后，她高悬的心稍稍放下，现在暂时只能跟着对方走。


    至于路尽头的张繁宇是真还是假，她得想出一个合适的方法验证。


    向芽一直奔跑，离开的佳佳还没有回来，而她离脑海中的绿点越来越近，心中的紧张感越来越重。


    这时候，她好像才发现张繁宇怎么一直待在原地，丝毫没有动过。


    这让她奔跑的脚步缓缓慢了下来。


    她垂首看着边上往下拐的楼梯，咬咬牙，走了下去。


    在向芽下行的期间，她仿佛感受到有气息在旁边擦肩而过。


    向芽皱眉屏住呼吸看向右手边，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同一时刻，另一个“向芽”也皱眉看着自己的左手边，


    镜面在楼梯的交界，发生短暂的翻转、平行。


    影子和本体对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夺走真正的身份。


    如果黄了还像刚才那样能看见整块线路图，会惊讶原本生在本体脚下的影子，竟然翻转到能和本体同一水平面。


    两个向芽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地隔着模糊的膜在对视。


    向芽举起手腕，直直照向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继续朝楼下而去；


    而另一个“向芽”则往楼上而去。


    平行线交叉完，重新回归到平行的状态。


    向芽离脑海中的小绿点越来越近，她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小地图上，而是定定地看着不远处打开房门的房间。


    屋内的暖光倾泻一地，安静流露在外面的走廊上，仿佛和室外诡异的黑暗世界隔离开。


    向芽犹豫再三，还是往那大开的房间走去。


    几秒后，她来到门前，认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喊道：“张繁宇？”


    张繁宇围着一条碎花围裙从室内走出来，温柔地笑着看向芽：“老婆，你回来啦？”


    这声老婆让向芽很是震惊，她什么时候和张繁宇结婚了？


    突然，她的腿上一重，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忽然出现坐在地上，抱着向芽的大腿，正仰头看着她。


    “妈妈，乐乐要你抱抱。”


    小女孩完美继承她爸妈的优点，配着甜甜的声音，乖乖地喊妈妈这一画面看得人心都化了。


    向芽的神情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但说的话还是在拒绝：“乐乐是吧，很抱歉，我不是你妈妈。”


    小女孩憋起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爸爸。


    “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


    张繁宇一愣，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向芽，“芽芽，你又被记忆弄混乱了？”


    “你忘记我们早就从副本里出来了吗？桂迟早就死了。”


    向芽皱眉，正想出言反驳，突然脑中冒出新的记忆，一段关于他们如何艰难地杀死桂迟，以及事后大家生活渐渐稳定下来的记忆。


    这样的情况就像是她在安程开会时，因为时间循环问题，凭空多出来的记忆一样。


    记忆不似作伪，真实得仿佛一直存在。


    向芽捂着渐渐发疼的脑袋，拼命甩动脑袋，试图将这段多出来的记忆给甩走。


    小女孩乐乐担忧地抱着她的小腿，紧张地说：“妈妈，妈妈，你头很疼吗？乐乐帮你吹吹。”


    对面的张繁宇立即紧张地跑过来，扶住向芽，低声问：“芽芽，没事吧？进屋里先歇息一会儿……”


    向芽浑身疲软，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将小地图给弄没了，她手腕上的灯也消失不见，就连衣服也换成比较成熟的风格。


    向芽恍惚，感觉进入《罗生》后的经历发生在多年以前，进副本前的记忆变得越发模糊，需要认真想才可以想起来，但有些细节还是记不清。


    这种模糊的感受让向芽十分不好受。


    边上的张繁宇已经扶着向芽想带她进屋了，乐乐也很乖巧地先跑进屋内，帮忙收拾沙发让向芽休息。


    “妈妈，快进门休息。”她甜甜地说。


    向芽下意识对乐乐微笑，但她还是在被扶住半边身子的情况下，努力挣出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使劲捏住边上的门框，怎么都不愿意进去。


    因为她想起有人很久以前和她说过一些话——


    记忆这东西可以清洗，也可以恢复。


    人是不能依靠记忆生存的，自己所见所闻也不一定真实，要想巩固记忆不是靠回忆细节，而是亲自去验证过，才能接受。


    此时此刻，向芽为这突如其来的记忆而惊慌，她不能坦然地接受，她要离开这里去证明真实。


    她拼尽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温声说：“不行，我不接受……”


    张繁宇像感受到她心中的想法，他继续劝道：“芽芽，别走，乐乐和我都是真的，你看，我手是有温度的。”


    他的大手包住向芽的手。


    乐乐听到爸爸这句话，以为向芽狠心要离开，她眼泪汪汪跑过来，但短腿绊倒边上的玻璃茶几，脑袋直接砸落下去。


    向芽震惊地目睹这一幕。


    乐乐的脑袋砸碎玻璃，好几块碎片插进她的脑门，鲜血哗啦啦从她稚嫩的脸蛋流落。


    “妈妈！妈妈！”乐乐哭得很大声，眼睛被血渗进去，睁不开，只能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地跑来找向芽。


    张繁宇听到乐乐的哭喊声，紧张地松开手，大步往乐乐那边去，他慌张地检查乐乐的伤口。


    向芽吓愣在原地。


    张繁宇着急地喊向芽：“芽芽，你还愣在原地干嘛，乐乐受伤需要你啊！”


    向芽脚步一顿，心疼得脚尖忍不住往前探。


    她死死看着他们，咬住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


    下一秒，向芽缓缓将探出的脚收回，缓慢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不要乐乐了，呜呜呜……”乐乐捂住伤口想冲过来。


    向芽花费巨大的毅力控制自己不扑向前方抱住她。


    她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口中的对不起一直没停过。


    直至完全远离房间，靠在走廊上的护栏边喘息，向芽定定地看着张繁宇和乐乐站在屋内用歹毒的眼神盯紧她。


    房间的暖光缓慢熄灭，回归黑暗。


    刚才发生的美好和巨变如若镜花水月，但带来的痛楚却让向芽晃不过神来。


    手腕上的照明道具重新亮起，标记笔带来的小地图也开始重新发出光点。


    这时，显示离向芽极近，但一直不动的绿点蓦地朝前移动，就像是要从完全昏暗的房间里冲出来。


    向芽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一个和张繁宇身形一样，浑身发黑的影子直冲出来。


    一只精瘦的手突然出现，握上影子的手腕，狠狠用力将它甩击到一边，撞击到附近墙体凹陷下去。


    “跟我跑。”金属质地的嗓音响起。


    易艽冷脸拉着向芽往另一边狂奔。


    作者有话说：


    芽芽表示喜当妈那一刻，人是傻的~


    芽芽：关于记忆这番话是谁说的哇？


    易艽：没错，正是在下！


    （咳咳，接下来的时间给新文介绍一下~


    因为前面答应我另一篇预收文的小读者，说会这个月中旬更新什么的，原本以为酒店能9月完结，但看情况还需要大半个月左右……


    现在也不能辜负另一边的等待，最近我周一到周五白天时间还算充足，能支撑双更，所以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会双更两篇文，对《我爸是妖怪工厂》这篇文感兴趣的宝可以点收看起来（风格差异很大的一篇文哈哈哈），明天那边也会开始日更了~）


    ? 184、第九家酒店


    易艽没有留恋于杀死黑影, 只拉着向芽原路跑回去。


    黑暗之中，手腕上的照明道具到处乱打落，映得长廊光斑凌乱。


    好几次, 向芽在光斑打落的地方看见有数道模糊的人影伫立着。


    她立起层层鸡皮疙瘩。


    这时，易艽已经拉着她往楼上跑去，她边跑边说：“向芽, 你落进镜像空间了, 现在抓紧时间回去现实, 要不然你的的本体会留在这里。”


    向芽认真地听着, 反问：“你怎么知道？那你呢？怎么出现在这里？”


    易艽拉着她跑回原来的楼层, 她稍微松了口气，回头看着楼下，黑影已经来到楼梯转角处, 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似乎在迟疑。


    易艽看了一眼, 继续拉着向芽跟她往原路跑。


    这个时候, 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易艽没时间解释, 正当抓紧时间要在平行的走廊的另一端拐落到下去的楼梯，这样就能真正地逃离镜面空间——


    突然间, 原本下去的楼梯进行摆转, 变成往楼上衔接, 彻底断了向芽回去真实空间的路。


    易艽眼神一凛，没有半分犹豫, 拉着向芽往楼上奔跑。


    “迷宫在转动衔接口，只为了不让你回去原来空间, 接下来我们有可能进入别人的镜像空间中, 也有可能去到其他人的真实空间。”


    “你问我怎么来？娘的, 就是转到头晕才转到你的镜像空间中，看到你被杂鬼盯上了，立即扯你的跑。”


    易艽生气吐槽时，也丝毫不见半点气喘。


    向芽认真听着这句话，同时留意脑海中代表张繁宇的绿色光点，对方也在迅速靠近他们。


    应该还是刚才的杂鬼。


    向芽留意到易艽话里的内容，突然问：“假的影子能穿过镜像空间吗？”


    易艽抽空回她：“一般不能，杂鬼应该也不行，但是……”


    她顿了顿，“据我一路上的观察，影子的自由程度貌似和的本体的实力挂钩，我怕的是越和本体像的人，能穿过镜像空间的概率越高。”


    “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


    说完，易艽和向芽连爬数层，楼层边上才出现可以转弯的过道。


    向芽一直注意脑中在移动的光点，对方在他们拐进过道时就停下，不再跟上来。


    “那黑影没有追我们了。”向芽微喘着气道。


    “你身上有确定方位的道具？”易艽直接问。


    “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锁定的是张繁宇，竟然切换到杂鬼身上。”向芽脸色凝重，“我担心他出什么事情……”


    易艽没有点评二人的感情深浅，她开始往前方探索，强烈的手灯“唰”地照亮整条走道，边走边说：“这件事很好理解。”


    “不会无缘无故诞生假的影子，那影子只能由这里的怨气力量弄出来的。”


    “你进梦境前给我复述过你们进雪山副本的经过，张繁宇与其说是因果者，倒不如说是新一任神子，这里的怨气尽管很强大，但神的力量还是无法复刻的……”


    “所以只能是由杂鬼假扮张繁宇，它们伪造你的道具作用对象，自然误导了你。”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特殊的道具，这里的道具也是能给你复制出来。”


    易艽啧啧几声：“真真假假，烦都烦死。”


    向芽没说话，她沉默地思考着。


    先是迅速分析手头上哪些道具可以用；再去细细回忆刚才遇到的危险里有哪些细节没注意到。


    现在她手头上暂时能针对性使用的只有【童话水晶球】了，因为拇指姑娘会攻击非人类生物，哪怕对方造出个一模一样的，也攻击不了她，因为她是人类。


    另外，刚才易艽来得晚，不知道除了假扮张繁宇的杂鬼外，还有一个扮演着小女孩乐乐。


    现实世界中肯定没有乐乐那个人，只能是由杂鬼假扮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杂鬼？


    一想到这个副本曾经有那么多试睡员死在里边，还被同化成杂鬼，然后杂鬼之外还可能存在复刻的情况，例如存在两个郭夏桃。


    再加上这次真真假假的入梦者，危险指数直线飙升，想想都觉得头疼。


    “而且我们必须走出迷宫，副本的真正背景应该在室外。”向芽皱眉自语，忽然抬头，“不过，易艽，你怎么确定我是真的？”


    走在前面的易艽转身看着向芽，语气极其理所当然：“看气场啊，我是看他人气场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帮忙的人，假的和你长得、做得再怎么一样，难道我对你和假人的感觉也一样吗？”


    易艽这句话说得极其玄妙，她站在那里说：“那你也会因为我刚才救了你，而会相信我吗？”


    “不会的，向芽。”


    “你和我都是聪明人，怎么不知道假的影子也有可能会利用恩惠来打入内部。”


    “但你现在表现得很相信我以及我说的一切，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易艽立在那里，她手中的亮灯把四周都照得十分明亮，也足以让向芽看清她的表情。


    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仔细看，能发现易艽她看人的时候，眼神是很专注认真的。


    就像一头沉默研究别人的兽。


    兽会怎样行动？


    确定没危险了，他们才会接近。


    向芽慢慢笑了起来，“因为我也像你那样，当外界的东西辅助不了我判断时，靠对一个人的感觉判断这个方法听起来虽然很离谱，但万一这样做才是最有效的呢……”


    易艽抿起一个笑容，她道：“这和我进梦境前说只相信自己的说法不矛盾啊，只不过变成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已。”


    “我知道的。”向芽点头道。


    没有多余的废话，信任的桥梁迅速搭起，易艽心情变得有些好，她手一挥。


    “那继续走吧，看看走进的是哪个人的世界。其他事情我们边走边说。”


    ……


    向芽跟了上去，认真听着易艽描述她离开房间后的经历。


    原来易艽在不断变化的迷宫图中，曾遇到过不知真假的达利和秦三七，还有明确可以知道是假的朱珈和方翼。


    因为对达利这个外国人不熟，易艽和他碰面后，交流都不想交流，直接跑了。


    在遇到达利之后，她很快遇到秦三七。


    但遇到的秦三七表现得就奇怪了许多。


    秦三七是一种求稳型的试睡员，其他人都以为他实力一般，上限最多也是在SS本，只有仔细研究过他的易艽知道他的实力不比沈之流那些人差。


    秦三七只不过惜命一点，外加藏拙一点。


    他会进这个副本，肯定不是为了求刺激，也不是被安排，因为在5年前，她在调查《罗生》这个副本时，曾发现过秦三七的踪迹。


    他这次进《罗生》是有目的的。


    易艽对向芽没有隐藏这件事，在陈述遇到奇怪的秦三七的经历时，把它拿出来一并讲了。


    易艽描述得很仔细，她说这个秦三七的记忆像有延迟性，和她并行对话时，话要缓几秒才能答上来，但对现实中的事都了如指掌，思考模式也没有异样。


    除此之外，他对黑暗中复杂的线路好像十分熟悉。


    某一刻，易艽和他遇到上和下并存的楼梯，她想往下走，但秦三七却让她往上走，原因说得不明不白，就说下面可能危险。


    易艽当时采纳他的意见，走上去楼梯时，突然楼梯的接口发生转换，把落在后面的秦三七留在了原地。


    在这儿之后，易艽又经历了几次空间转换，遇到假的方翼和朱珈，逐渐摸清镜像和真实空间的区别。


    假的方翼和朱珈身体自由度就十分之高，他们和现实共享的记忆程度不同。


    比如方翼是实力一般，运气补足的人，他的现实记忆不多，他和易艽一同参加的《鬼清娘》副本，其中一起经历的事试探几句就说不上来。


    假方翼当时知道暴露后，立即追杀易艽。


    这个过程，她发现镜像空间在影子情绪波动后，或者说被戳穿是假人后，空间都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模糊的镜像会在角落处显露出来，许多伫立的人形物立在那里。


    这个现象持续到易艽穿过镜子，假方翼无法追上来。


    很快，易艽又看见了假朱珈，但她躲到一旁，没有迎上去。


    确认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不能再靠现实记忆的方法，因为他俩接触不是很多。


    那时，假朱珈罕见地以受伤的姿态出现，在他没发现易艽的时候，他站在黑暗的长廊。


    过了会儿，他的身体竟然缓缓镶嵌进墙体，就像易艽前不久看到的那些伫立的人像那样变模糊了。


    易艽惊讶这个发现，想过去研究一下时，假朱珈迅速苏醒，并且像伤口痊愈了一般，飞快脱离出来攻击她。


    易艽再一次逃跑，穿过镜子。


    但这次，离开后发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转身盯着和她对视的小孩。


    假朱珈当时冷冷地看过来，突然，他努力冲进镜面里。


    易艽重新加快逃跑的速度，回想起对方离开她视野的前一刻，假朱珈已经进入镜面半个身体。


    易艽就这样一直在黑暗中奔跑，直到在最后一次转换，她遇到了在镜像空间被攻击的向芽。


    ……


    听完这一切后，向芽认为易艽刚才的猜测没错，她试图总结：


    1.影子可能根据本体的实力而调整仿真度，实力越高，仿的效果越强，甚至连怨气变成的道具都能仿造。


    她之前是猜错了，现实记忆甚至思考是有可能会共享给影子的，这个从假方翼那个例子可以知道。


    向芽自认自己实力还算可以，那意味着之前实验她做错了，假“向芽”的思维模式可能与她相同，她也在反过来试探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向芽心里就越不安。


    2.上面冒出来的问题也不是无法解决，个体独自思考时，的确会分不清真假，但旁人可以协助。


    因为梦境再怎么造假，也不能连本体遇到怎样的人，因此引发的连串事情也会仿造。


    所以，借旁人的嘴巴，来确定真假是一个新方法，只需要对方互相信任，二人共同决定相不相信第三者就可以。


    这种模式有点像手拉手过河，要保证不断新加入的人不松手，要不然一人松手（这人是影子），人桥就会被水冲断。


    3.一般影子可能只可以在镜像空间里活动，离开镜面要看实力程度；但本体可以自由进出镜子。


    镜像空间还会受影子波动影响，波动产生会有人像出现，这是区分两个空间的的重要方法。


    这也意味着他们要不断和其他人接触，来试探有没有模糊的人像出现。


    ……


    向芽细细复盘这3点，很快又从空间里拿出【乖乖等我标记笔】，发现【童话水晶球】已经耗尽道具时长回来空间了，佳佳却不知所踪。


    心里闪过一抹担忧，向芽定了定神，在手心迅速写下第三个名字——秦三七。


    反正标记笔现在即使不能标记真正的秦三七，但要是能定位到假的秦三七，也合她心意。


    向芽一边写下名字，一边问回最初让易艽困扰的问题。


    “如果秦哥行为这么古怪，这一路你感觉他是真的秦哥还是假的？”


    易艽眉头下压，“怪就怪在，明明他的行为有疑点，我却感觉他好像更真实。”


    易艽的潜台词是遇到的秦三七更真实，但表现出来却不是他们接触到的那一个。


    向芽听明白了，可没说话。


    她心里升起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想，但又觉得这个猜想太可怕，可怕到令她难以分析下去。


    这时候，向芽留意脑海中的小地图逐渐显示出来的红色光点，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那是属于秦三七的光点。


    “秦哥出现了。”她嘴巴抿直道。


    易艽停了下来，“在哪里？”


    “就在前面。”


    ……


    方翼一直在跑，跑上一个楼梯的拐角处，感觉后面没有危险追上来后，他才敢靠着墙停下来扶双膝喘气。


    忽然之间，不远处长廊的前方响起2道人声。


    这一路，方翼都没敢打开灯，怕后面追杀的“易艽”会发现他。


    这时遇到新的人，他立即捂住口鼻，不敢喷出一口气。


    就担忧走在长廊里头的，又是要杀人的假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认真地观察前方交谈的人影。


    声音很熟悉，一个是脾气温和的洪年司，另一个是他的好朋友沈之流。


    二人越发靠近，方翼越发认真地留意自己心里有没有产生那种致命的危机感。


    直到他俩距离方翼仅有几米，确定没升起危险感后，方翼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的身体被一股黑影绑住，飞快送到沈之流面前。


    “方翼？”


    “呜呜，好朋友，我差点被易艽杀了！”方翼连忙哭诉。


    但黑影没有松开，沈之流声音冰冷：“慢着，别叫好朋友这么快，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假的方翼？”


    显然，他也被这真真假假的梦境搞得防备心极足。


    洪年司举起手电，照向方翼，认真地盯着他的瞳孔。


    半晌，对沈之流说：“放下他吧，他是真的方翼。”


    “他瞳孔外圈没有晕开的迹象。”


    作者有话说：


    我宣布——大型迷宫捉迷藏图闪亮登场~


    一角姐好像那种欠揍，钓着人玩儿的人啊（捂脸笑）


    总结一下目前几种识破假象的方法：1.锦鲤法，方翼为最精准玄学的人形探测器；2.火龙法，黄了能烧特殊的怨气；3.直觉法，适用于搭档多次，或默契度很高的人之间试用；4.瞳孔观察法，你要勇到能凑近假人眼前看（哈哈哈哈）


    ? 185、第九家酒店


    方翼听着二人的对话感觉莫名其妙, 什么“瞳孔外圈”、“晕开”……


    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来验证的？


    但沈之流听到洪年司这么说后，很快将方翼放下。


    在他还讲话之前，说道：“我们是真的, 可以相信我们。”


    “我知道啊……”方翼茫然，“我能感觉到你们没有危险。”


    “嗯。”沈之流见确定了双方的真实性后，也松了口气。


    这时候, 洪年司耐心解释：“刚才我说的方法可以验证一个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么神奇？”方翼惊讶, “你们怎么发现这个方法的？”


    沈之流道：“在遇上洪年司之前, 我在走廊遇到假的我, 对方和我都做出一样的行为, 而且思维模式几乎一样，只会在偶尔几个瞬间反应比我慢个零点几秒……”


    “正是那零点几秒的时间，我将他控制在地, 那时正要杀死他, 洪年司出现了, 拦住我的攻击。”


    “为什么？”方翼瞪大双眼问。


    “因为影子一旦受到伤害, 镜像空间会受到波动, 影子能遁入墙体内，迅速恢复实力, 并且凶性会变得越强。”


    洪年司在一旁补充。


    “那我们只能不杀死影子, 任由影子杀死我们？”方翼皱起脸, 难以置信。


    这种行为就是流氓行为嘛，只能由它们追杀, 其他人竟然不能还手。


    洪年司没有否认，他道：“对, 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遇到影子就立即躲, 保证自己性命安全, 除此以外，还要反复确认影子有没有混入我们之中。”


    “在我放走假的我时，洪年司用灯光研究我的影子的眼睛。”沈之流回忆，“发现影子的瞳孔外圈会有晕开的细节，需要很认真地观察才能看出来。”


    洪年司继续接过话题说下去。


    “这是我第二次遇到影子，第一次我攻击过假的达利，外国人的瞳孔颜色淡，细小的变化很容易看出来，那时候我近距离留意到这个现象后，对方飞快地镶嵌进墙体内，像被封住的蛹……”


    “正当我想靠近时，达利迅速恢复正常，瞳孔晕开的范围更加大，表现出来的攻击越强。”


    “甚至在我们的打斗中，有一瞬间，它竟然能伤到我。”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我没有滞留在那里，而是赶紧离开，接下来就是遇到沈之流，我连忙拦住他，并观察他的影子是不是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洪年司将来龙去脉给方翼解释得清清楚楚。


    方翼听完后，环顾幽黑的四周，喃喃道：“靠，这样还怎么玩呐……刺激它们还会让它们升级的？！”


    沈之流与洪年司对视一眼，“眼下只能赶紧找到其他人，告诉他们这个发现。”


    “暂且不追究这个迷宫般的空间是怎么形成的，我们的任务是找到神像摧毁，真正的场景应该是在酒店外，等人齐后我们就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和影子们纠缠。”


    方翼苦笑：“说是很容易，但光找人就废掉许多时间了，而且我们走了这么久，哪里看见有出口了……”


    他有些灰心丧气，长时间走出黑暗中，未知的恐惧能腐蚀一个人的勇气。


    “一个人或许难，但方翼，你的命格能让你趋利避害，我们找到你，意味着离出去也不远了。”沈之流忽然安慰他说。


    方翼听着这话，莫名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些。


    对啊，安程这次还是让他来，不就是为了让他的好运气惠及到其他人吗？


    他可不能辜负别人的期待。


    别人或许无法知道未来的好坏，但方翼知道他的未来一定是好的，他应该更有信心才行。


    “嗯嗯！”方翼打起精神，他指着右手边说，“我感觉走这边会安全一些。”


    洪年司微笑道：“那就听方翼说的，走右边吧，也许能遇到我们的伙伴。”


    ……


    达利孤苦伶仃地走在黑暗中，他还在困惑刚才明明遇到那个短发女人了，为什么对方看见他，就像老鼠遇到猫，飞一下跑了。


    他长得就那么吓人吗？


    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不知道自己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一个影子，曾经遇到过的易艽也是真的。


    外面的真真假假好像与他无关，他孤独地走在不停变换的长廊中，几乎每次都避开和影子同道。


    达利瞳色浅，让他天生更适应在黑暗中看东西。


    他感觉自己都走累了，还是半个人都没见着，不由得停下来打了个哈欠。


    捂住嘴巴的手放下那一刻，他余光瞥见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立在前方。


    达利心脏一跳，又忐忑又惊喜，心想自己终于见到其他东西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又在距离女人一段距离处停下。


    小声道：“哈喽，小姐，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


    那女人转身过来看着他，长相斯文，看起来柔柔弱弱，达利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


    “我在找人。”女人倒是坦白。


    达利知道她奇怪，就算他留意到对方脸熟，也不会把他们错认出成向芽他们，他只是看她好像还蛮好说话的，就算不是人，也看能不能交流一下。


    “找谁啊？”达利有礼貌地问，“也许我能帮你忙呢。”


    “在找另一个我。”女人抿嘴笑了笑，没有做出攻击的行为。


    但听到这几个字，达利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进入梦境之前，达利听过他们说起郭夏桃的事，说曾经的郭夏桃成为了杂鬼留在副本中，但现实中又有另一个郭夏桃出现和官炎谈恋爱。


    最后是出来的郭夏桃被抓走了。


    达利想起这件事，也想起眼前的女人是谁。


    正是失踪多年的郭夏桃。


    怪不得他会觉得脸熟，因为向芽他们曾画过她的画像出来哇。


    ‘但她为什么要找另一个自己？这里真的是连杂鬼也会产生第二个自己吗？她是杂鬼还是后面出来的那个郭夏桃？！’


    达利内心不停地冒出这些疑问。


    郭夏桃继续笑着：“那你还能帮我寻找吗？”


    达利没敢回答，就怕发生以前经历的中式恐怖那样，应了就被勾魂。


    他反过来问她：“我要确定你是谁，我才可以帮忙。”


    郭夏桃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不是和她同一批进来的试睡员，感叹道：“看来安程后面接收了许多外国人……”


    达利皱眉听着这句话，已经明确她的身份——她是被侵染的杂鬼。


    因为郭夏桃是在04年出事，外国人试睡员是在往后的年份才出现的。


    确定她是杂鬼后，达利很快生出疑问，印象中哪有杂鬼会这么好说话的？


    达利觉得稀奇。


    似乎看穿他心中的疑惑，郭夏桃抿了抿嘴道：“趁我还有理智，你一定要认真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这处空间能完美收纳世界真假象，本体在这里出现，他的影子会随之生出，影子可以有多个，但能承担本体记忆的只有一个，这个带有本体记忆的影子，无法杀死，也不可以激怒。”


    达利困惑，“为什么杀不死、不能激怒？”


    “因为本体不死，影子就绝不可能死亡；同理影子也不能杀死自己的本体。激怒影子的后果是会让他们具备了将本体取而代之的能力，一不小心，影子和本体就能完成替换。”


    “替换的结果是本体变成杂鬼，影子换了上去。”


    “除此之外，还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因为激怒是在刺激影子发现他们本身是假的事实，他们一旦有了自我意识，还会脱离本体。”


    达利想到那个现实世界中多出来的郭夏桃，她会不会就是拥有自我意识后，脱离出来的？


    “那怎么办呢，本体存在这里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他皱眉问。


    “找到‘画’，毁了，就能摧毁颠倒之境。”郭夏桃认真地解释，“或者是把副本和‘画’分离开。”


    达利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要找另一个自己？”


    郭夏桃道：“因为她知道‘画’在哪里。”


    “那你呢？你为什么说自己会丧失理智？”达利锲而不舍地问。


    “因为我是杂鬼啊。”郭夏桃留意到不远处出现的身影，身体主动慢慢变淡，“杂鬼被梦境控制，这个梦境桂迟拥有一半行使权，他能通过‘画’反过来影响梦境。”


    “我们也会受他奴役。”郭夏桃自嘲一句。


    下一秒，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最后留下的话仿佛也跟着她而去。


    “试睡员，帮我找到‘画’吧，这么多年来，我太累了。”


    达利久久不能语，他觉得这个女人很惨，光听语气就能听出来了，他想他得赶紧找到向芽他们说出这些秘密。


    正这么想着，向芽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达利？”惊喜的声音响起，“太可怕了，我刚才还遇到假的你，差点被杀死。”


    她脸色有些苍白地朝达利走去，手腕上的灯照到达利身上。


    达利眯着眼睛，抬手挡住光看向她。


    同时，还看到远处有一个浑身写满咒文的女鬼佳佳出现在她身后，但向芽好似没有察觉。


    达利一时看着变异版的佳佳，一时看向神色疲惫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向芽。


    佳佳突然竖起手指到嘴边，提醒他不要说。


    达利心中一凛，他僵硬地哈哈笑着：“啊，这样嘛，真是辛苦你了，那我们不如边说边聊。”


    他余光瞥见佳佳放下了手指，心中惊叫：‘她难道是在暗示我这个向芽是假的吗……’


    “向芽”自顾自地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她留意着脑海中的绿色小光点，道：“我原本要找张繁宇的，但他一直在移动，我怎么都追不上他。”


    达利继续哈哈干笑，“张繁宇也要去研究这里的空间，他也不可能干站在原地等你的是吧？”


    他嘴上说着一套，心里却想，“F**k，一直没遇到影子，一遇上就来个大的，现在该怎么甩掉她啊……”


    作者有话说：


    看来运气这方面，能够和方翼一较高下的只有达利了~


    虽然是坏运气，但坏运气也是运气嘛哈哈哈哈哈


    ? 186、第九家酒店


    “向芽”还沉浸在对方说得有道理的情绪中, 忽然她对达利说道。


    “达利，我在来的路上遇到另一个我，很奇怪, 她的行为举止，甚至思考方式和我都一样，我担心其他人遇到她会被骗。”


    达利心想：‘你脑袋瓜子这么聪明, 怎么没想到一种可能, 对方才是真的, 你才是假的呢？’


    当然, 这些话他没敢说出来, 想起刚才郭夏桃说的那些话，尽量不要让影子意识到自己是假的，要不然会发生影子脱离本体的状况。


    向芽本体能力够逆天的了, 再来一个假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向芽, 到时候才叫真的可怕。


    达利煞有其事地点头, “对, 我们要再小心一点才行。”


    “那达利, 你刚才有遇到其他人吗？我想收集更多的信息借助分析眼下的情况。”


    达利一愣，真真假假混着说：“遇到了易艽, 但她好像以为我是假的, 话都没说一句就跑开了。”


    “天呐, 你真惨。”向芽替他感慨，“可你明显就是真的啊。”


    后半句话“向芽”是脱口而出的, 她自己说完愣了愣，定定地看向达利。


    她呐呐道：“对啊, 你是真的……”


    但达利听到后半句, 离“向芽”近的半边身子顿时麻了。


    电光火石间, 他感觉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


    “向芽”现在的语气太肯定，反而说明了影子们除了自己以外，是能自然感知到其他人谁是本体，谁是影子。


    要是影子面前站着真假两个人，那他们是会攻击假的还是真的？


    达利回想起刚才和郭夏桃的对话，他知道影子是不能杀死，也不能激怒。


    但影子本身要是一直跟随感觉走，分辨其他人的真假的次数多了，他们自己是不是也会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继而再质疑他们是谁？


    那时候，一旦意识到自己就是影子，这些可怕的东西要不和本体完成替换，让本体变杂鬼，被迫留在副本；


    要不就是自动脱离出来。


    有可能还能像郭夏桃那样离开这里，回到现实生活取缔别人原本的人生。


    达利终于理解郭夏桃话里所说的可怕后果是怎样的。


    他眼看“向芽”的注意力开始集中他为什么是真的这方面，连忙说起其他话题转移注意力。


    ——现在只能让“向芽”少接触新的人，降低她发现这件事的概率。


    达利自认能暂时为她屏蔽外界信息的只有他了。


    “向芽！我们现在应该走哪边？”达利忽然提高音量，一下把她的注意力暂时转移。


    向芽皱了下眉头，指着某一处方向说：“走那边吧，张繁宇的光点在那边。”


    说完，她又嘀咕道：“奇怪，明明刚才显示郭夏桃的光点出现在这里的，怎么转眼就消失了。”


    达利没说任何话，假装自己没听到。


    心想复刻的影子也太强了吧，连能力也能复制。


    ……


    二人正走着走着，忽然，有道熟悉的身影正迎着他们走来。


    来者正是秦三七。


    达利脸色一变，正要拦阻，边上的“向芽”皱眉盯着他，厉声说：“假的，你是假的！”


    “向芽”的话一出来同时让达利和秦三七一愣。


    尤其是秦三七，眼神彻底变冷，大步走过来，对达利说：“达利，过来我这边。”


    达利来回看着这两人，一时间觉得头都大。


    他甚至余光看向远处的佳佳，想找她求助，但佳佳看起来也在疑惑，一时难以确定秦三七的身份真假。


    达利求助无门，他已经明确知道边上的“向芽”是假的，根据刚才他分析的，这个秦三七理应是就假的。


    但这个假的秦三七却很表现得和他很熟，那熟悉的感觉就像之前他在《血雾小镇》遇到过的秦三七一样。


    达利没有动，也没有发表任何观点。


    秦三七看见他沉默的模样，又看着眼前的“向芽”，大概推测出来达利会有如此反应的原因。


    他没有纠结让达利表态，只想抓紧时间拉他过来这边，不让他和假的“向芽”纠缠。


    “达利，过来我这边！”他看着高大的外国男人再一次说，“别忘了我和你在《血雾小镇》曾并肩作战，那时候帮我拦了一次鬼物攻击的是你，对吧？”


    秦三七说着记忆，吸引他过来这边。


    “你觉得疑惑的地方，我会待会儿告诉你。”


    “向芽”的脸色现在变得苍白又凝重。


    她听见秦三七的话，感觉自己脑海里的小地图就像卡帧的录影，光点变得有些模糊，与此同时，脑袋开始刺疼。


    她想回忆起起大家一起在《血雾小镇》的记忆，以此来反驳对方的话语。


    但越努力回忆，她越觉得熟悉又陌生。


    对啊，记忆中的秦三七是眼前的男人啊，那为什么当时她不觉得对方是假的……


    为什么呢？


    “不，你是假的秦三七，不是真的。”“向芽”低声坚持自己的观点。


    秦三七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道一句糟糕。


    “达利，快过来我这边！”他催促道，同时看着远处同样对他的有些防备的佳佳，“别忘了，我从桂迟手上就下过你。”


    这件事的细节只有佳佳本人和秦三七知道，佳佳听完一下确定对方的身份，闪现在秦三七的边上。


    “我接下来需要你的帮忙。”他对佳佳道。


    佳佳皱眉盯着假的“向芽”，眼看她头发突然疯长，长到脚踝之上，瞳色由黑色渐渐往红色过渡，仔细一看，瞳孔外圈发生了晕开迹象。


    如今的气质又和曾经往第二个形态转换的向芽有轻微的不同。


    那时的向芽更像是邪恶的混合体，眼前这个“向芽”却有种空白的感觉。


    达利心跳砰砰急速乱跳，他连忙安慰说：“我不相信他，你才是真的。”


    “向芽”茫然地抬起头，似乎在判断分辨记忆中的达利和眼前的一致。


    是一致的啊。


    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渐渐以第三视角去看待脑海里的记忆。


    “记忆……好像是假的……”她无意识地说。


    秦三七看到这个状态已经知道控制不回来了，他连忙拉扯达利的手，往另一边走。


    达利着急道：“哎呀，还能救一下的……”


    佳佳看着他们，又看着愣在原地，似乎沉浸在分辨记忆真假而变得恍惚的“向芽”，抿了抿嘴，朝秦三七那边而去。


    假“向芽”突然抓住佳佳的手，这时她的瞳孔外圈已经晕染开一半，看样子还要往整块眼白蔓延过去。


    她盯着佳佳，语气忐忑不安：“佳佳，连你也要走了吗？”


    佳佳皱眉不说话，她抽回自己布满咒文的手，沉默离开。


    四周很快重回寂静漆黑，“向芽”手腕上的灯慢慢熄灭，她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举起自己的双手缓慢端详起来。


    “我才是真的……”


    “对，还有张繁宇，他能证明我是真实的。”


    脑海中的小地图重新变得清晰，甚至连代表张繁宇的绿色光点变得格外清晰明亮。


    “我要找到你。”


    话音刚落，黑暗中略过一道疾驰的黑影。


    ……


    秦三七带着达利和佳佳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直到感应到“向芽”的气息已经消散，他才停下，神色凝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他在达利想问他之前率先拜托佳佳一件事。


    “佳佳，你能感应到真正的向芽在哪里吧？”


    佳佳迟疑地点头。


    受【好朋友玩偶】道具的影响，她能一直感应到姐姐的位置，只是原先利用某种能力打败另一个佳佳后，她想继续观察假的“向芽”一阵子，再转述给姐姐，没想到会遇到达利和秦三七。


    “好，你赶紧带我去见她。”秦三七嘴巴抿紧，“我怕她有危险。”


    达利和佳佳同时问：“为什么？”


    秦三七看着他们，声音轻了起来：“因为向芽的影子如你们刚才所见那样，产生自我意识了，接下来影子会想方设法脱离，或者是令本体变成杂鬼。”


    “要是发生后者的情况，向芽就无法离开副本了。”


    达利早就从过郭夏桃那里知道这件事，他还在纠结为什么秦三七会被假“向芽”认出是假的……


    “那你呢？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达利直截了当地问，心中十分忐忑。


    秦三七看着他，嘴角抿得直直的。


    “我是假的……”


    “我是影子。”


    “我就像当年的郭夏桃那样，我从副本里离开了。”


    “你们不知道的是，作为本体的我也在04年参加过《罗生》这个副本。”


    说完这句话的秦三七既觉得疲惫又感觉难堪，他抹了把自己脸，抬手做出边走边说的提示。


    “刚才不是我不想让你巩固向芽影子的心态，但她那时候看到我的那刻，怀疑已经出现了。”


    “事实上，越聪明的灵魂，就连他们的影子也越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中发现异样。”


    “这时候，大家应该做的是赶紧逃。”


    “怀疑生出的那一刻，影子就极有可能产生个人意识，他们的实力也变得更加可怕，那时候还留在他们的身边，危险程度不可言喻。”


    “我作为他们的一员，太明白了。”


    秦三七神情复杂地说着。


    ……


    另一边，向芽和易艽在长廊里走了有一段路，前方突然迎来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黄了站在对面仔细打量着向芽他们，突然，手中变出一团火焰，火焰冲去对面，半途像被水浇灭那样，忽然没了。


    “是真的。”她道。


    朱珈松了口气，他小跑到向芽面前，直问：“向芽姐，你们没事吧？”


    向芽摇摇头，黄了也松了口气，来到他们身边分享这一路来的经历。


    易艽也把自己和向芽遇到的事情和猜测分析都说出来。


    听完，黄了看着向芽，突然问：“向芽，你认为秦三七可疑吗？”


    向芽嘴角抿了抿，反问：“你想说哪个秦三七？”


    “和你们一起经历过各种危险的秦三七。”


    向芽平静地看向黄了，缓缓点头。


    “可疑。”


    黄了似乎不意外会从她那里得到这个回复。


    “那你怎么想的？尽管说出来。”


    向芽嘴巴张了又合上，来回数次，直到最后鼓起勇气说：“我认为他是影子，他和郭夏桃一样逃出来的。”


    “易艽刚才遇到的应该是真正的秦三七，她的直觉让我察觉到——过往发生在秦哥身上特殊的事都有迹可循。”


    黄了挑了挑眉，问：“假的秦三七在现实中作为试睡员出现，在安程表现很正常，据我所知，你和他连带这次才合作了3个副本，怎么观察出来的？”


    向芽呼出一口浊气，道：“是他先找到‘画’、是他有意成为唐忠的试睡员、而唐忠和《罗生》这个副本关系密切……”


    她说着说着，忽然看向朱珈，“还有朱珈说过，秦哥是某一天来到他以前所在的村子，在偏僻的地方当老师，是为了躲避某些东西吧……”


    “而且我认为秦哥可能不是从‘画’里出来，而是从副本里出来。”


    “《罗生》这个副本有连接现实的通道。”


    作者有话说：


    隐藏最深的伏笔拉出来了嘿嘿~


    （存稿没了，明天白天要忙，我看今晚还能不能码一些，码不了就明天挂请假条=。=）


    ? 187、第九家酒店


    听到这个解释, 黄了脸色一沉，副本能无视开放时间，和人间连接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后果太严重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她连忙问。


    向芽道：“我也是猜想，因为虽然秦哥和‘画’有关系, 但‘画’是由桂迟掌控的, 按他对郭夏桃的处理方式, 要是秦哥和郭夏桃他们从‘画’里出来, 应该当时就被桂迟直接捉走。”


    “我认为‘画’能感应从《罗生》出来的影子们的气息, 会留下痕迹让影子寻找到它。”


    “郭夏桃因为官炎的关系被桂迟发现，而秦三七和唐忠合作，从参加《画梦诡间》开始, 他们就有意接近和‘画’相关的一切东西。”


    “他们是为了什么这样做？”黄了忍不住跟着向芽的思维走下去。


    向芽顿了顿, 稳定心神道：“为了让某些人死而复生。”


    “唐忠的老婆, 张伞桥。”向芽往边上的黑暗看去, 脸上看不出情绪, “应该就是让她复活。”


    “用另外一种方式复活。”


    黄了听完很久没说话，那件事她也记起来了。


    张伞巧那群经理人可以说是平白无故承受事故, 原本副本里的郭夏桃只是在提醒, 但偏偏就是这个提醒, 让副本立即剥落出它最可怕的一面。


    这件事，理事会事后有分析总结过, 当时大家一致以为没有提醒，经理人们也不会因此丧命。


    唐忠有多爱他老婆, 很多同事都知道, 发生坏事后, 他跑来理事会闹了许久。


    直到……


    对了，他好像提出过要求带张伞巧的尸体回家埋葬，当时安程是同意了的。


    得到安程的同意，唐忠才没继续闹。


    现在看来，他也许是想用尸体复刻另一个张伞巧出来。


    张伞巧是明确死了的，才能被允许从安程带走，但尸体能在《罗生》里复活吗？


    黄了对此保持质疑。


    这4人中受刺激最大的莫过于是曾被秦三七照顾过一阵子的朱珈，听到向芽的猜疑和分析，过往经历就如电影那样在他脑海里重新播放起来。


    他还记得两年前，他还呆在偏僻的小农村里生活，突然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个一身简约运动装打扮的男人，那人说是来这边支教的，还出示了相关文件。


    朱珈当时还凑在老村长边上瞅了几眼，村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让秦三七留下。


    那时候朱珈也想不通一个高材生愿意来穷乡僻壤里教书。


    但秦三七支教时的确教会他们农村里的野孩子许多东西，小朋友们都崇拜信服他，有时候还会带他往山里面跑，带他摘些当地好吃的野果子。


    朱珈记得自己也带过秦老师好几次进山。


    对了，他想起来秦老师有次朝他打探过村子外西北一座无名小山的消息。


    他对那座山不算理解，村里的大孩子基本都不进去那里，说那里太危险了，当时朱珈如实形容山里有多危险，秦老师听完的表情好像是若有所思，后面也没再问他什么东西。


    如今看来，秦老师来村子也是有目的的。


    那他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呢？


    朱珈还沉浸在追寻秦三七的可疑之处时，那头黄了已经重新说话。


    “抓紧时间找到秦三七，找到他也许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她语气冷冰冰。


    ……


    张繁宇孤身走在黑暗之中，他举起手电环顾安静的四周，目光放在眼前在摆转的楼梯上面，眼看它从往上的摆成往下面的。


    他这一路遇到许多被迫往下走的楼梯，想回头不走时，来的楼梯又会全都消失，只能逼迫他不断走下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即将要往深渊而去。


    张繁宇不喜欢这种感受。


    而且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在偷窥着他，数量越来越多，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但定睛一看，周围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继续往下的楼梯，下颌绷紧，大步走下去。


    他倒要看看路的尽头，是人还是鬼。


    这次踏下的第一步，张繁宇就感觉到虽然楼梯宽窄虽然没有变，但空间在收缩的既视感太明显，他忍不住伸手摸向四周。


    怎料指腹触摸到一层软软的膜，张繁宇神情凝重，立即加大力度摁下去，可膜只能摁下3厘米左右，就再也动不了了。


    他仰头观察四周，也尝试举手往上方触摸，依然是一层软且厚实的膜。


    张繁宇明白自己彻底被裹在一层不知道什么样的膜中，昏暗的空间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他飞快放下手，疾速往楼梯下面奔跑。


    可楼梯再也没出现能衔接长廊的拐弯，张繁宇只能直直地往下跑。


    直到，他的前面再也没有路，只有一面水镜立在面前。


    张繁宇举起手电仔细观察，盯着水镜中一动不动的自己。


    对方身材打扮和他一样，但面容是模糊的，总有水纹涌到那张模糊的脸上，试图捏造出和张繁宇一样的脸，但每次强行捏造，又会在下一秒散开。


    张繁宇注视着这一幕，心想：‘也许神明们并不允许神子被伪造。’


    他回忆起易艽说过这里是真假梦境的话，让所有人都做好迎接第二个自己的准备。


    眼前这个无法凝出真实面容的水影，也许就是易艽当时所说的第二个自己。


    张繁宇从共享道具空间里拿出【滋你一脸玩具枪】，对准水镜滋下去，但血雾飞快地融进水镜中，让水镜盈荡淡红色的水雾，缓缓渗入假影中。


    然而，假影还安静地立在那里，没有被血雾所伤。


    ‘影子会吸收怨气力量，也许构造它的也是这里的怨气，但这些力量未免也太强大……’他暗忖道。


    毕竟这里连神子都想捏造出来。


    张繁宇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感觉自己被困在这里，身后的路也被膜堵住，现在是彻底无路可逃。


    他翻了翻道具空间，看还有哪个道具可以使用。


    这时，专属于张繁宇的那个【美梦星星】在空间的格子里自动发出柔光，张繁宇一愣，他把星星取出来，认真端详着它。


    【滴！道具完成专属升级，开启星之眼，能在虚幻之境协助使用者观察真实，照明之处会显出真伪区别。


    使用时间为1小时，自动充能时间15分钟，充能时间结束，可使用第二次；一天限用2次，请使用者合理规划时间。】


    这些提示同时在向芽和张繁宇的脑海里响起。


    走着路的向芽怔愣，这是她和张繁宇专有的共同感应。


    ‘张繁宇没事，还触发了道具升级。’向芽内心惊喜。


    这一路，她最担心张繁宇和佳佳的安全，幸好其中一个没事。


    她连忙检查自己的道具，发现自己的【美梦星星】没受影响，这次触发针对的是张繁宇。


    真伪区别……


    这个功能无疑十分适用于这个副本，而且使用时长也足够长，只要保证在充能的15分钟内没有发生严重危机就可以了。


    向芽的心情轻松了些许，秦三七的秘密带给她的坏心情也消散了一些。


    ……


    张繁宇熄掉原本的手电，只让星星的光照亮环境。


    只是这一照亮，让他看清周围围着他的是什么。


    无数面水镜现在围着他，里面应该是有影子存在的，但现在都空空荡荡，只剩偶尔荡漾的水波纹。


    可灯光停留在的地方，水镜渐渐显出另一个视角。


    一个以影子的视角映出了它在长廊里走动的画面。


    张繁宇看见这个不知身份的影子，眼看它的前方迎面走来了秦三七。


    这个秦三七第一眼给他感觉有点奇怪，但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这时，秦三七看着影子，眉头微微蹙起，不想搭理，打算从它边上擦肩而过。


    影子突然开口：“秦三七，我感觉到你的影子回来了……我帮你杀死他，怎么样？”


    秦三七转过身，冰冷地盯着它：“滚！”


    张繁宇从影子的视角里，看到了秦三七蓦地转变成纯黑色的眼球。


    那影子没有就此罢休，它继续说：“我还听说是你甘愿成为杂鬼，让影子溜出去的……”


    “告诉我，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我帮你杀死影子。”影子贪婪的声音响起，“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不难受吗？我光呆一会儿都窒息到不行……”


    秦三七揪起对方的衣领，将它狠狠砸落到栏杆之外，冷眼看着它从高处跌下。


    张繁宇一边震惊于他们对话，一边死盯着骤变的视野——影子急速坠下，像是坠入一层膜，卡顿了一瞬，又恢复原来坠落的速度，继续无休止下坠。


    直到它变成从上空跌下，重新坠落到原来的栏杆，视野中再次出现秦三七，影子突然在半空一个侧转，跳入回来。


    它稳稳落地，夸张地张开手，笑道：“我摔不死的，你看，又回来了，你明知道这里的一切影子都不会死……”


    “但秦三七，在黑暗里不能死太可怕了，你手头有方法为什么就不说给大家听呢？”


    秦三七表情冷肃，拳头捏紧，又是一拳砸落在对方脸上，用力揪它起来，死盯着他。


    张繁宇为二人的对话惊出一身冷意。


    原来困住大家的是一个无限空间，眼前的才是真正的秦三七。


    还有影子使用的声音，和洪年司的一模一样。


    他的影子独立意识出来了。


    “你他妈的，不要再顶着洪年司的脸做出这样的神情！”秦三七冷声道。


    “洪年司”桀桀乱笑，“是吗？我倒觉得不像那伪君子的模样，更符合我气质欸。”


    秦三七又是一拳，把它砸进墙里，用力量将它锁住。


    “洪年司”不停挣扎，冷笑道：“你不告诉我没关系，只要我污染他，成为本体，我再以他的身份离开副本就好了。”


    ……


    作者有话说：


    张繁宇：终于到我戏份了……


    （下章应该能全员碰头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 188、第九家酒店


    视野逐渐黑暗, 仿佛随着影子被封在墙体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可下一秒，张繁宇用星星道具照亮的地方, 缓缓出现一道身影。


    洪年司的影子重新回到水镜之中疗养。


    忽然，它睁开眼睛看着张繁宇，激动地拍打水镜看向他, 可被镜面困住始终出不来。


    张繁宇冷静地与它对视, 稍微搞清楚自己现在落进一个怎样的地方。


    这里是虚幻之境中所有影子的生出地和疗养地。


    可影子刚才和秦三七的对话让他明白, 这里的影子是无法杀死的, 要不就是侵染本体, 自己代替出去。


    但《罗生》只开启过2次，一次是在04年，那时候试睡员们全军覆没, 根本没有人成功呆到第二天7点出来。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从“洪年司”刚才和秦三七的最后的对话中可以知道, 影子想代替真正的洪年司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 影子有可能知道离开虚幻之境的方法。


    另一方面, 真正的秦三七知道怎么离开副本，这个方法甚至能无视副本开启和关闭时间, 真正地送出影子出来。


    这也意味着副本和现实有连接的通道, 假的秦三七和郭夏桃就是因此而来。


    ‘但秦三七主动牺牲自己, 让自己变成杂鬼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张繁宇一边盯着“洪年司”, 一边细细分析。


    “洪年司”冲不破水镜，但它身体被水镜迅速治愈好, 身影逐渐变淡, 很快又消失, 回到镜像空间里。


    张繁宇等它消失后，皱眉走近它所在的水镜。


    柔和的灯光映落摇晃的水面中，认真看，里头从镜框处长出细小的芽体，芽体通身淡红，被水冲得摇摇晃晃，速度偏快地缩回去。


    要不是张繁宇走近得快，这个细节根本来不及观察。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念出一道古语：“沙利波尔努。”


    专属于赫拉族神子知晓的话语，隔了万年，重新被念了出来。


    “焚烧。”


    张繁宇轻轻地重复一遍。


    话音刚落，水镜的镜框被幽蓝色的火焰沾上，薄薄一层在四边烧起，火光不停摇曳。


    张繁宇仿佛听见有滋滋烧动的微响声，他认真盯着水镜中收缩回去的芽体，看着它们身体变得焦黑，慢慢断开，漂浮在水膜中央。


    张繁宇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破坏镜子恢复实力的方法。


    他意念一动，让焚烧的效果波及到附近的水镜镜框中。


    神秘空间中的幽火越来越多，蓝色火光映亮一整片空间，而张繁宇立身在幽蓝火海中，手捧灯具，面容沉静。


    副本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根源之地正被人大肆破坏，它开始令空间颠倒摇晃。


    每一块水镜都在剧烈摇动，甚至连张繁宇脚下站着的地方也变得颠簸。


    张繁宇察觉到变动四起，越是加快速度焚烧这里的镜框，尽可能摧毁镜子恢复的水镜。


    这时候，他身后的水镜阵，突然有一道水镜发生剧烈的波动。


    一个年幼的杂鬼从里面缓慢走出来，她悄无声息地来到张繁宇身后，对他说；“爸爸。”


    张繁宇手上动作一顿，他转身看着身后的杂鬼，美梦星星径直照亮她的面容。


    张繁宇瞳孔一缩，看见眼前的杂鬼原本稚嫩的脸，转眼在星之眼的作用下，显露出来最真实的模样——


    一张憔悴苍老，皱纹密布的成年女性脸，矛盾地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体上。


    这模样，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看到张繁宇留意到自己，杂鬼还用甜甜的声音说话。


    “爸爸，妈妈离开乐乐了，你现在也要离开我吗？”


    张繁宇心头一跳，总觉得一张中年妇女脸用小孩子的声音说话，比鬼物吓人更加来得可怕。


    它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他看见真实面容了。


    张繁宇没说话，意识微动，尝试用焚烧的蓝火烧向它。


    感觉到有攻击，女人彻底冷下脸，阴测测地仰起头盯着张繁宇，“爸爸，是想杀死乐乐吗？”


    话音刚落，她手一挥动，周边所有的水镜里的水都被抽过来，围住了张繁宇，下一秒，组成一个硕大的镜框封住了他。


    “想要杀死我的家人，可是要永远、永远陪着乐乐吧。”


    女人阴冷地盯着他。


    被神秘水流泡住的张繁宇憋气注视着它，但他的视野逐渐切换成一个硕大的平面。


    张繁宇好像成为虚幻之境中无处不在的镜面，甚至有好几次看见有人在他面前经过。


    直到他看见向芽、易艽他们。


    张繁宇意识开始拼命挣扎，挣扎反应在走廊旁边的墙体，就是不停有敲击声从墙壁里传出。


    敲击引起的震动迅速传遍整个空间的一切墙壁和有形的镜面中。


    方翼听见声音响起时吓得跳了一下，等确定没东西出来后，他好奇满满地凑近过去看。


    沈之流在后头问：“怎样，感觉到有危险吗？”


    方翼疑惑地“咦”了一声，道：“不危险，但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另一边，秦三七听见这响声，连忙加快脚步和达利他们往向芽那边而去。


    走廊上，易艽也停下来，盯着墙体，问：“它在响诶？怎么回事？”


    黄了看了眼，皱眉道：“不要理会它，先抓紧时间找到秦三七。”


    但向芽若有所思地看着墙壁，忽然走近，尝试有节奏地敲动墙体。


    很快，墙壁也回应规律的敲击声。


    向芽一愣，对前方的伙伴们说：“不好，是张繁宇！他被困在里面了。”


    刚才她感觉敲击声有点节奏，所以才用调整过的，只有她和张繁宇知道的摩斯密码进行沟通，没想到真的是他被困在里头。


    易艽一愣，脱口而出道：“他怎么进去的？”


    黄了大步来到向芽身边，对准墙壁尝试用火龙焚烧，判断能困住他的应该就是这里特殊的怨气力量，火龙也许能烧毁。


    火焰对准烧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显露出波动的水面，一个虚弱的人影逐渐出现在水面的另一端。


    “水镜？”黄了惊讶道。


    但火焰最多也只是让墙体毁了，露出水镜的本体出来，并不能烧到里面去。


    向芽眼看张繁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起来随时要昏厥过去。


    她立即翻找妈妈黎娜留给她的道具包。


    向芽记得里面有个道具是能够协助人转移的，她要赶紧找出来。


    向芽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她找到了那个从未使用过的道具。


    那是一顶黑色的门把手，放置在波动的水镜上面，自动固定出一个门框架，就像之前用过的万-能钥匙那样，能打开任何表面。


    向芽抓紧时间，握住门把手，用力将它拉开。


    但门只能拉出一丝缝隙，易艽抱住向芽的腰帮忙拉扯也不行。


    向芽不知道门会那么难开，是因为她相当于以自己为支点，拉扯的是整个颠倒之境的表面。


    这时，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姐姐，让我来帮你。”


    易艽转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布满咒文的女孩飞奔而来，她的后面跟着步伐匆匆的秦三七和达利。


    在一旁看得紧张的朱珈微微松了一口气——佳佳来了。


    佳佳和向芽姐一起行动是有增益效果的。


    增益效果比道具最初定好的翻倍了许多，正是这样，有了佳佳的帮忙，向芽的力量暴增。


    佳佳接替了易艽原来的位置，拦腰抱住向芽，拼命拉着她往后拉扯。


    向芽咬紧牙关，使劲拉动把手。


    水镜的波动越来越激烈，空出来的缝隙也越来越大。


    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帮忙拉扯，就连黄了也走到后面帮忙拉拽。


    这时，赶到的秦三七抓紧时间跑到缝隙边缘。


    他对向芽说：“你们谁也不要接触水镜里的东西，我进去将张繁宇救出来。”


    说完，他进去缝隙，很快抓住了张繁宇的手，一把将他拉走。


    然而同一时刻，另一个“向芽”在水镜里出现，她也在拽着张繁宇的手，但是往另一个方向拉。


    秦三七表情一凛，松开昏迷了的张繁宇，趁着“向芽”惊喜松懈的瞬间，飞身游去，一个挥臂劈向“向芽”抓住张繁宇的手。


    同时水中侧踢，踢向它的脖子。


    为了闪避，“向芽”被逼松开手。


    对方松手的一瞬间，秦三七另一只手中变出一个按钮道具，他用力一摁，按钮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分别将张繁宇和秦三七他们推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水镜再一次发生剧烈的震动，水中翻滚出一个巨型蘑菇云形态的球面波。


    张繁宇被成功推到向芽那边，而秦三七本人被反推到另一个方向，离向芽他们越来越远。


    千钧一发之际，向芽拼尽全力拉开大门，她的双手拔到通红，连指关节都变了形。


    “给我开！门！”她低吼。


    水镜被强硬地拉动，一整块镜面开始以向芽面前那区域产生裂痕，裂痕像闪耀的雷纹，往四面八方延展裂开。


    这瞬间，张繁宇从陡然变大的门缝中滑出。


    向芽还不敢松手，眼睁睁看着秦三七为了拦住她的影子，被冲去更远。


    “秦哥！”她高声喊道。


    秦三七扭头看着他们，手指水镜，做出口型。


    “快逃！”


    向芽一愣，一股巨大的危机从心间蓦地升起。


    黄了站在最后面，可以看清楚这个镜面的变化，她暗道一声“糟糕”，大声喊：“向芽，快松手离开！水镜要裂开，我们尽量不要触碰到里面的液体！”


    “秦三七本来就是影子，他不会有事的。”


    向芽咬了咬牙，松开把手，门缝缓缓变小。


    她连忙扶起张繁宇往边上狂奔，和其他人跑在同一个方向。


    但边上的墙壁裂开的速度比大家更快，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知道往哪里跑才可以逃出这里。


    这时，方翼和沈之流他们也从楼上跑下来，遇到众人愣了一下。


    向芽连忙问：“方翼，去哪里安全？”


    “下面啊……”方翼脱口而出，“直觉告诉我，下面更安全！”


    张繁宇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跳下去，无限空间现在应该打破了。”


    向芽看着众人，果断道：“好，那就跳下去。”


    “其他人没什么问题吧？”她问。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向芽没有半分犹豫，率先扶起张繁宇上去护栏处，她紧跟着上去，拉紧他的手直直坠落。


    剩下的人回头看着远处已经破碎，涌出水流的过道，纷纷像向芽那样跳下去。


    方翼有些恐高，因此落在最后，无意间回首看到水流中突然冲出来的秦三七和另一个向芽。


    他还不知道这个秦三七的身份，以为对方被假的向芽缠住了，他连忙从栏杆处落下来。


    趁水流还没冲到这边，对秦三七说：“秦哥，快拉住我的手！”


    方翼的直觉告诉他水流很危险，脚不能沾到，他只能想出拉手救助的方法。


    幸好秦三七也看到他，朝他伸出了手。


    方翼一把握住，拉起他狂跑，一下蹬上栏杆，一跃而下。


    可能是手上多了个人，方翼这次竟然敢跳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方翼：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水镜都拉破了，下一章解锁新场景了嘿嘿，副本进度走了有二分之一了！）


    ? 189、第九家酒店


    向芽努力控住自己和张繁宇的身体, 但一直隐藏起来的影子们专门留在这一刻，对他们进行攻击。


    在水镜里消失的影子们漂浮在坠落空间中的四周，只要见到活人, 它们就拉扯活人的身体。


    “带我走吧，让我成为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许离开, 永远陪我们埋葬在这里！”


    “回头看看, 你的影子还在这儿, 你怎么舍得离开呢？”


    ……


    诸如此类的话不停在向芽他们耳边响起。


    无数的混沌人影如同鬼魅幽灵般紧紧围住下坠的他们。


    它们顶着和进梦者们一样的五官, 用着相同的声音, 却说出最阴邪的语调。


    彻底的黑暗中，只剩下活人手上的灯在胡乱地映照着，映出这一张张苍白贪婪的脸。


    张繁宇虚弱中, 看见“洪年司”的面容出现在众多影子之中。


    他稍稍拔高声调提醒道：“小心洪年司的影子！”


    洪年司掉落得没他们快, 当声音传到上面时, 他的影子已经窜飞的和他差不多同高。


    “晚了, 我的本体成为杂鬼, 代替我永远留在这里。”


    “洪年司”狞笑着，自身驱干蓦地长出淡红色的粗长芽体, 芽体的模样和张繁宇在神秘空间里看见镜框里长出的一样。


    芽体迅速变大, 长长向下刺去, 试图包裹洪年司的身体，完成交换。


    突然, 一条硕大的火金色游龙从更上空而来，火龙游曳咆哮, 一口叼住“洪年司”的头颅, 瞬间烈火包裹着它, 试图阻挡影子的攻击。


    黄了的声音从上空冒出：“洪年司，你的影子好恶心啊！”


    都让她看不习惯了。


    洪年司抱歉抬头说道：“黄了，谢谢你了啊。”


    火龙的出现，把周围一切都给照亮，跌下来的高空已被黑色填补，而下面的深渊仿佛无穷，无法触到底，让人怀疑是不是就要这样一直掉下去。


    炽亮的灯同样将围起来的贪婪面容映得一清二楚。


    其他有意识的影子见到“洪年司”这般操作，立即效法模仿，数不尽的芽体顿时在四周出现，它们有意识地攻击各自的本体。


    但火龙只得一条，拦不住其他攻击。


    众人只能一边坠落，一边想尽办法抵挡红色芽体的刺击。


    但在高空中保持平衡显然是一件难事，更何况要抵挡包裹式的密集攻击，这让众人的逃生之路变得困难重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向芽”再次出现在影子大军中，但它一头长发扬起，瞳孔被血色彻底侵染，明显和旁边的影子区别开来。


    它径直冲到向芽的附近，头发不停涌动，一股股拧起来抽向向芽。


    向芽护住张繁宇侧身躲避，另一只手飞快拿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切割下去。


    切下去的瞬间，长发突然冲出数条暗红色的的芽体，它们就像蛇一样摆动游曳，直冲向芽的面门。


    距离太近，向芽根本来不及反应。


    张繁宇在一旁看见，瞳孔一缩，连忙抓住冲过来的芽体。


    然而，他用力控制的时候，芽体的尖端继续爆开，如同八爪鱼那样长出数根更幼小的芽体，径直地接触上向芽的脸蛋。


    就在此时，一股陌生的虚雾出现。


    它立身在“向芽”身后，将它狠狠往后拉扯，连带游动的芽体也被抽回。


    张繁宇连忙松开手，让芽体回去。


    那团帮忙的虚雾慢慢显出人影，人影看着即将能逃出这里的众人，内心有些喜悦。


    向芽和张繁宇看到那张心心念念想找到的脸，一时惊讶。


    真正的郭夏桃努力控制“向芽”，边对向芽说：“另一个秦三七能解答你们的疑惑，逃出颠倒之境后，一定要及时找到我的影子，她知道画在哪里……”


    “你们时间不多，因为时间仅剩2个半小时了。”她连忙提醒。


    上方，真正的秦三七也出现了，他一下把其他影子上的所有芽体都吸了上来，牢牢抓住，为众人留出一丝喘息的空间。


    此时，秦三七和方翼刚好跌下，与他擦身而过。


    在火龙的暖光中，旧日的本体和坠落的影子短暂地视线接触了一瞬，又转眼分离。


    方翼瞥见，连声道：“握草，秦哥，你的影子竟然在帮我们诶！”


    秦三七越坠越深，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停留在逐渐变得黑暗的上空。


    那里停立着它为何而生的存在。


    “他不是我的影子，他是我的本体。”


    方翼惊讶得睁大眼睛，敢情他千辛万苦救回来的是道假影子？！


    他既害怕又震惊。


    突然，底下的空间露出微小的光口，随着下落越来越接近光口，光口的大小也渐渐放大。


    ……


    “咔”


    众人跌落在走廊上。


    一行人互相对视，确定都没什么大碍后，连忙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又回到和刚才颠倒之境相似的环境中。


    但这次，走廊之外是明亮的，可以看得见楼下的前台，和酒店外人群涌动的街道。


    “回到真正的梦境酒店了。”方翼喃喃道。


    向芽扶着张繁宇，对其他人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快速地说出各自的经历。”


    “还有秦哥，你也要给我们一个真正的交代。”向芽看向站在人群最后沉默的秦三七。


    “好。”他抬眼与向芽对视，答应了下来，“就去我在梦境里的中餐馆坐下聊吧。”


    方翼皱眉，不由得低声念道：“梦境还能拥有自己房产的？有点心动了……”


    众人被他这句话打岔，一下把凝重的气氛给冲散掉。


    达利也凑上去问：“那可以在这里买古堡吗？国外的古堡很难买诶……”


    秦三七觉得对话逐渐偏离，他连忙边走边给众人解释。


    “这里就是往生街。离开颠倒之境后，就会来到往生街。”


    “原本这里就只有一樽女性雕像立在街头，两边的建筑除了酒店之外虽然有名字，但要是进去里面，会发现里头什么都没有。”


    “但可以由试睡员想象填充装饰店铺里面的东西。”


    “真正的《罗生》不仅是真假之境，还是一座空城。”


    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出酒店，目光移向街上行走的路人，但路人们仿佛看不见他们，自顾自地行走。


    “就连这里的人，也是我们想象出来的。”


    秦三七的手搭上刚好路过的男人肩膀，一下子，对方的身体消散。


    “你们看，是假的。”他回头对他们挤出一抹笑容。


    众人讶异得没有说话。


    秦三七边走边说，“当年那场副本事故，也不全是因为副本太难，而是大家都沉浸，以及深信自己看见的就是真实，因为这里大部分东西都是由大家想象出来的。”


    “毕竟，谁会质疑自己内心坚信的东西？”


    他带着大家来到酒店不远处的一家商铺，一走进去，发现每一桌都坐满了人，秦三七当那些食客不存在，径直带他们走进了一个包间。


    等所有人都坐好后，他抹了把自己疲惫的脸，道：“你们先说自己的经历吧，我会在最后补充大家心里的疑惑。”


    方翼察觉到气氛的奇怪，忍住没有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向芽率先开口，陆续有人也分享了自己的发现，最后是张繁宇将自己在神秘空间经历的一切说出来。


    其他人经历的秦三七能猜到，但只有张繁宇的经历，让秦三七神色有些惊讶。


    等所有人快速地讲完一切后，秦三七稳了稳心神，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事：


    “事情要从18年前说起，我的本体也是参加《罗生》副本的众多试睡员里的一个，接下来都用我来称呼本体吧。”


    “管理我的是一个人类经理人，他也因为侵染死了。但他是一个孤儿，现实中他的死无足轻重，连带我的存在也仿佛跟随他的死而隐藏了起来。”


    “原本我们十几个试睡员最初醒来的地方就是在往生街，大家醒来时都收到一个任务，要求是——找到归途。”


    “是谁的归途，梦境却没有说明，大家当时都直接猜测是梦境主人，也就是厉鬼它的要求，因此，所有人决定合作，分组把街上的每一家店铺都搜遍了，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归途相关线索。”


    “而刚才我不是说了，这里的人都是虚构的吗……”


    秦三七盯着桌面上突然多出来的茶水，神思恍惚。


    “在寻找的期间，郭夏桃发现路过的人群中，好像有她以前不小心在街上撞到过的女孩，我也在其他店里看见现实中仅有一面之缘的家长……”


    “这些细节，让我和她开始怀疑这里的真假，这才渐渐发现往生街的行人，其实都是根据进梦者们无意间见过的人虚构出来的；梦境也会根据你心中所想的东西，尽可能符合真实地去还原。”


    “众人被包裹在虚假的真实中，会越来越生出熟悉的感觉，就像催眠一样。”


    “而那时颠倒之境和往生街是镶嵌起来的，我们一进入梦境，影子就已经生出，他们混在人群之中，动作、行为、记忆和我们通通一样……”


    “影子们开始搅乱这场梦境。”


    秦三七看着向芽，道：“安程的录影资料里，写了郭夏桃提醒她的经理人张伞桥这件事，那时候，就是因为她发现影子和场景虚幻这件事，立即请求经理人帮忙。”


    “没想到求助和警醒的行为，反而刺激梦境本体，它好像不允许真假能被外界区分，颠倒之境开始与往生街分离，真正的副本显露出来。”


    “整个颠倒之境就像一颗圆滑，渐渐向内凹陷的巨型圆环，只是，它也像一个很大的气泡，表面浮动，整一个软悠悠地飘起，与街道的地面连接的仅有那些源源不断竖下来的血柱。”


    “血浆竖起来如同血色的树，‘气泡’越上升，‘树’就被拉扯得越细长，直至断裂，那些浓郁的血‘啪’一声从高处淋洒而来。”


    “血啊，都是血……原来真实的梦境生长在血液中。”


    “那个女人，就这样从雕塑里出来，她踩着鲜血，一步步迈向我们，时而身影又出现在极远处，如同电影的正放和倒放，诡异极了。”


    “她始终背对着我们，我们无法看清她的样子，也感到一种由于周遭一切都是虚构的，而生出来的巨大恐慌感。”


    “甚至恐慌到不愿意去分出真假。”


    “生出独立意识的一些影子来到我们的身后，芽体在包裹，很快有同伴被侵染成杂鬼。”


    “就这样，副本外，怨气侵蚀监管室里的所有人；副本内，我们也迎来了地狱。”


    作者有话说：


    秦三七：讲故事时间到！


    方翼小朋友：秦老师，故事里可以给我起栋别墅吗？


    转校生达利：秦老师，我不贪心，给我整座古堡呗~


    （新场景解锁，下章继续揭秘，哟吼）


    ? 190、第九家酒店


    秦三七说完这段形容后, 有人下意识看向外面，但包间没有窗，并不能让大家知道外面究竟有没有那个女人存在。


    “然后呢？”向芽轻声问, “你和郭夏桃又是怎样发现离开这里的方法？”


    秦三七看着她，缓慢地说：“女人出现后，副本就被安程强行切断转播, 那时候无人监管的梦境里, 影子们将大部分人都给侵染了。”


    “那时候事态紧急, 我留意到影子的意识苏醒和外界刺激程度有关系, 换言之, 如果外界信息提醒影子是假的，这样的信号出现多次，影子就极其容易被影响。”


    “相反, 如果外界信息提醒得少, 影子还能保持和本体相似的性格一段时间。”


    “被外界刺激的影子, 它们的实力大增, 开始脱离本体, 生出自己的意识；受影响较低的影子，它们的实力和思维本体相似。”


    “我和郭夏桃即将被化作杂鬼的同伴捉走时, 突然想到要是我们心甘情愿地和影子交换人生呢, 那会变得怎样？”


    许多人听着这句话时, 表情不由得惊讶起来。


    这已经不叫赌了，而是天方夜谭的猜想。


    秦三七能理解大家心中的惊讶,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下去。


    “你们不理解是正常的。”


    “但那时候所有试睡员的下场都能猜到会变得怎样, 我和郭夏桃也只是换另一种办法‘作死’, 毕竟不去反抗都会变成杂鬼不是吗？”


    向芽听到这里, 抿了抿嘴。


    这话听起来很轻松，但主动送死，迎接未知，是没有几个人能下定决心做到。


    “幸好我和她的影子受刺激程度低一些，当我们站在自己的影子面前，坦白地告知它们真实身份时，它们心态平和，性格和行为仍旧和我们相似。”


    “就这样，我们主动完成了转化。”


    “我们和影子也因为这个原因，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和思维共享。”


    “自那一刻，我和郭夏桃彻底成为杂鬼留在这里，而代替我们的影子，它们的影子能比其他影子多看到一种神奇的光道。”


    “光道像极光那样在天上飘忽，与气泡般的颠倒之境时而交融，又散开。”


    “发现这个惊奇的现象后，两道平和的影子盯着上空的‘极光’，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它们感觉光道外面就是真实的世界。”


    “但怎么登上这个光道却没人知道。”


    秦三七陷入回忆之中，那时候也算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逃亡了。


    “那时，副本时间早已结束，我们心知已经逃不出了，只能到处寻找机会，在这个过程中，颠倒之境彻底和王往生街分离，而当初立在街道的女人出现得很飘忽，偶尔会在我和郭夏桃寻找线索时冒出来。”


    “我们那时候想到的只能是想尽办法进入上方的颠倒之境中，趁它与光道相融的时候，赶紧进去。”


    “但这个东西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极难。”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颠倒之境该怎么进去，只能日复一日地寻找进去的通道……”


    “这个过程中，我们察觉到许多变成杂鬼的同伴们在逐渐消失，留在副本里的只剩下由影子替代的他们。”


    向芽和张繁宇听到这一部分内容时，表情同时一皱。


    “我们开始跟踪他们，发现消失之前，杂鬼们都会遇到当初那个女人，可我们之前也在往生街上碰过她，也没见发生过什么事。”


    “但了解到这个规律后，我和郭夏桃都决定找到那个女人，看我们会不会消失。”


    “这一次，我们也发生了一样的情况，杂鬼原来能被女人带到雕像里，而雕像就是连接颠倒之境的地方。”


    “原来我们找了那么久的入口原来近在眼前。”


    达利补充一句：“不啊，还需要女人这个的条件，少了这个估计也不行。”


    秦三七愣住，笑了笑，“对，少了也不行。”


    “等我们进去后，发现颠倒之境里存在了许多我未曾见过的影子，而当初化作杂鬼的同伴们也不知所踪。”


    向芽联想刚才达利说到的遇见郭夏桃的经历，心里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秦三七还在继续陈述那段诡奇的经历。


    “这段经历，都通过我们的眼，传送到往生街上还和我们共享着的影子脑海里。”


    “两道影子第一次出现分歧，一个是主张打碎雕塑，看对颠倒之境有什么影响，一个是主张求稳，等化作杂鬼的本体在颠倒之境里探寻一番再做决定。”


    “你们猜哪个是我？”秦三七忽然中断陈述，问所有人。


    沈之流道：“求稳吧，更符合你人设。”


    “嗯，没错，主张求稳的的确是我。也因此，获得不了‘画’的青睐也是我。”秦三七笑了笑道。


    所有人精神一震，“画”的信息终于出来了。


    “郭夏桃的本体和影子都主张打碎雕塑，影子说干就干，想象出一把锤子后，就这样敲下去。”


    “我原以为雕塑是打碎不了的，毕竟它看起来就那么的可怕。”


    方翼听到这里忍不住点评：“不啊，以我多年经验，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越是会发生；越简单的事，反而是我们把它看得太复杂了。”


    “对，雕塑其实很脆弱，锤子敲没几下就碎了。”秦三七没有否认。


    “雕塑被敲碎脑袋的那一刻，一阵光爆发出来，往生街的街景像卡帧一样模糊了数秒，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街道，又瞬间恢复成之前那副样子。”


    向芽眼神一凛：是“画”！


    “我当时注意力不自觉放在街景变化中，等回过神来，郭夏桃的影子就消失了。”


    这时候，秦三七的视角讲述不知不觉离开了本体，换成他自己了。


    “我以为她也进去了颠倒之境，连忙询问境中的本体，但他说郭夏桃的本体还在，可是和影子的联系断了。”


    “也就是说，郭夏桃的影子离开了这个鬼地方，而我当初看到的光，其实是这些日子里梦寐以求，想进入离开的光道。”


    “那时候我连忙抬起头，看向上空，光道正好和颠倒之境交叉而过，猜想是她敲下来的时机太好了，正好是光道和颠倒之境融合的时机，所以误打误撞离开这里。”


    “我把这个发现转告给本体们，他们了解到这件事后，也让我试试用这个方法出去。”


    “但打碎雕塑这件事让女人震怒，那段时间我只能在往生街上各种躲，一边躲一边等候下一次机会。”


    “光道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和颠倒之境融合的时机更是少之又少。”


    “但过了许久许久，还是让我等到了。”


    秦三七身体一松，仿佛又经历了那一次无尽的等待。


    “这次女人出现得极快，在我锤子落下来的那一刻，她的手已经抓到我的肩膀，我下意识扭头，终于看见她神秘的脸，那是一张刀痕纵生、十分苍老丑陋的脸。”


    “似乎是因为我惊讶的视线太过直白，女人竟然松开手，遮住自己的脸，我趁此跳入光道之中。”


    “再次醒来，我就回到自己的家里，时间却是8年之后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人困在副本里整整8年。


    方翼想了想，感觉这比坐牢还可怕，而且坐牢还安全了一些。


    这段日子旁人光是听，都觉得太无望了，甚至到后期，陪伴秦三七的搭档也不在，看起来满城繁荣但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世界，才是最让人不安恐惧的。


    “离开前，我答应过另一个自己，要替他找到这个副本的解决办法，所以我重新进入安程。”


    “8年的时光，足够让人淡忘我的存在，毕竟我18年前，也不是那种是实力耀眼的试睡员。”


    黄了听到这里眉头紧皱，问：“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直接找安程帮忙解决？”


    秦三七轻轻笑出声，神情疲惫。


    “难度这么高的副本，我该怎么说？送更多人的命进去吗？这段日子，你们也没有安排新的试睡员进来，不就是怕出事吗？”


    “起码要等我找到更多信息才敢告知的啊……”秦三七似笑又似哭。


    很快，他又抹了把脸，收起自己的情绪，面容恢复平静。


    “也幸好没说那么快，桂迟的出现让我明白安程也不安全。”


    “我这次选择投靠的是经理人在国外的燕狸。燕狸看起来像不管事的，但她却是极度重视试睡员们的性命，我需要一个能保护我性命的经理人。”


    “那时，我不知道唐忠的存在，还在想方设法打听关于《罗生》的线索，直到盗取者事件还没泄露出去时，他主动找上我，想寻求与我合作。”


    “原来他还记得我，不，更应该说他还记得所有参加过《罗生》这个副本里的人，他说他预料到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出现。”


    “预料？”沈之流问，“是郭夏桃已经出来见过他了？”


    “嗯，郭夏桃是在副本关闭的一年后出来的。”


    “她当时找到唐忠，告知他副本里的情况，唐忠了解到真假梦境后，他想到的办法是将自己的妻子放在里面，是不是就能复活了……”


    洪年司讶异道：“怎么可能？尸体是死的，怎么会生出影子，哪怕我们刚才在颠倒之境，黄了的火龙也只是能帮我控制住影子，并不能杀死。本体死了，影子怎么可能活？”


    “那就让尸体活。”向芽这时平静道。


    她紧紧看着秦三七，问：“画中人都能进入试睡员的身体、画都可以困住因果线，构造浮生梦了……让尸体活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秦哥，我说的对吗？”


    秦三七点头承认，“郭夏桃愧对自己的经理人，她也想复活张伞巧。”


    “因此她靠着比我掌握多一点的线索——想借助‘画’来完成这次计划。”


    作者有话说：


    仔细推理，发现秦哥会那么惜命，求稳，对什么人都好像了解一点，都是有原因的，而且他也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实力，因为在副本挣扎8年，被磨炼得越来越厉害，想想真是可怜又敬佩。


    ? 191、第九家酒店


    张繁宇听到这里, 再次问出之前问易艽的那个问题：“‘画’究竟是什么？易艽口中是副本的颠倒之身，在你这里是没有青睐你的存在……”


    “那在郭夏桃那里呢？它又是什么？”


    张繁宇神色虚弱，说出的话有气无力, 他被水镜的液体影响得很深，现在嘴唇都是苍白的。


    向芽连忙从妈妈留给她的道具背包里，找出一份最好的药液递给他, 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张繁宇接过来, 很快喝下去, 但脸色还是那样。


    向芽心中担忧, 张繁宇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太担心, 我精神好多了。”


    听见这句话，向芽抿了抿嘴没说话。


    一旁的秦三七看着虚弱的张繁宇说道：“对郭夏桃而言，她是‘画’选中的下一个守画人。”


    “你们刚才应该留意到, 我说过郭夏桃从破掉的雕像离开时, 往生街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街道变成另外一幅模样……”


    其他人默默点头。


    秦三七道：“那一瞬间的变化, 展现出来的就是‘画’的模样。”


    向芽连问：“所以‘画’和的梦境是镶嵌起来的？”


    秦三七点了点头, 他尝试用一种熟悉的图形去形容这个模型。


    “‘画’是颠倒的，也是镶嵌的, 它就像回形针一般的构造, 梦境是里面, ‘画’是外面。”


    “但两者贴合得极近，近到会让人以为它们只有合二为的一个环, 因为这种颠倒和镶嵌的特质，在副本不开启时, ‘画’的入口会有两个, 一个是表象上的画入口, 就是我之前所说的看到有画中人进入的那个入口。”


    “另外一个就是梦境副本。”


    “但当副本开启后，由于副本的特性，‘画’的其中一个入口不再变成梦境副本，而是——混沌的入口。”


    讲到这里，大部分人都听懵懂了，为什么又和混沌的入口扯上关系了？


    但向芽反应极快，她迅速回答：“因为副本系统曾安排一个任务，大家都没有完成，那个叫‘归途’的任务，混沌的入口应该和它有关系。”


    秦三七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许多人都忘记有这个副本任务存在，包括被困了8年的自己，当时一直想着的是怎么通过光道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忘记系统曾安排一个名叫“归途”的任务。


    如果当时自己怎么都得把这个任务完成，那接下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没错，混沌的入口与这个任务有关系。”


    “我们总想着逃，却忘记梦境副本中的厉鬼是需要被拯救的，厉鬼找不到归途，所以它需要我们帮它寻找。”


    “归途不明，在厉鬼的意识中，属于它的归途是浑浊的，因此副本才会和混沌之口连接在一起。”


    秦三七解释完混沌之口后，他又将这条新信息和“画”联合起来一并说了。


    但在说之前，他又反问大家：“所以，大家可以猜到这个厉鬼是谁吗？”


    张繁宇脑海里浮现在神秘空间里喊他叫爸爸的奇怪女人，再联想到秦三七说自己之前逃离这里时，也看见那张苍老的脸，只不过是多了一些刀疤……


    张繁宇猜出厉鬼是谁，曾经和他一起在安程顶层开过会议的人也猜到了。


    这几人异口同声道：“是桂迟的母亲。”


    秦三七惊讶地微微张大嘴巴，很快收起笑容，晃着脑袋感叹：“安程知道的资料的确比我这些年找到的更加容易。”


    “没错，就是桂迟的母亲。”


    “我这些年可是到处跑，甚至去到朱珈所在的村子里寻找桂迟的母亲——危少萍的踪迹，才勉强找到一些。”


    他顺便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的朱珈的村子里出现。


    “那桂迟的母亲为什么会在村里留下踪迹？”坐在秦三七旁边的朱珈仰头问出大家的疑惑。


    毕竟红棺材和他居住的小村根本在不同的地方。


    秦三七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危少萍曾逃出来过，但又被抓回去了。”


    方翼这段日子里听了许多关于桂迟的事迹，现在听到他的名字，忍不住鸡皮疙瘩嗖地立起来了，感觉他比厉鬼们还可怕。


    他下意识问：“被谁抓走？”


    秦三七松开手，道：“桂迟，应该是他想用亲情道德绑架他亲生母亲回去红棺材。”


    方翼这个答复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禁道：“我的天，那还怎么斗，桂迟这么可怕，他妈妈化成厉鬼也很可怕啊……”


    向芽看过去，道：“我觉得不一定，要是真这么可怕的厉鬼，应该不会在乎自己的容貌，将想杀的人直接杀掉就好，但她之前没有杀死秦哥，这说明桂迟的母亲还是有软肋。”


    ……


    秦三七见“抛砖引玉”足够长时间了，他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在向芽说完话后，认真地阐述接下来的秘密。


    “了解完厉鬼的身份、归途和混沌之口的联系后，我们现在可以正式讲‘画’的内容了。”


    “这些年，我大概整理了一些桂迟母亲的资料，试图还原这个故事。”


    “大家知道副本发生的地点是在越南，从这点也可以推理出桂迟的母亲有可能是从越南被人拐卖到红棺村，成为屠夫的妻子，随后被桂迟献祭到‘画’里。”


    “我猜测这样悲惨的人生，造就了桂迟母亲的怨气，所以死后她的委托来到安程的档案室，她的梦境成为安程中名为《罗生》的副本……”


    听到这里，黄了眉头拧起，但没有说什么。


    目前来说，除了桂迟母亲成为厉鬼这一个信息是陆华当时没有提及到之外，其他秦三七说的和陆华说过的大致符合。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打断秦三七的陈述，黄了看着洪年司，道：“洪年司，所以你和陆华是什么时候知晓厉鬼是桂迟的母亲？这件事为什么开会的时候没提到？”


    所有人都随着黄了看向洪年司。


    洪年司怔愣，嘴巴抿了抿，回答她：“因为档案室的资料一直隐藏着厉鬼的房客信息，我无法查看。是‘画’的信息出来后，燕狸和唐忠他们进入里面，伤重回来，资料才更新，显示出厉鬼和桂迟的关系。”


    黄了还是眉头蹙起，明显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秦三七看了眼他们，继续往下说。


    “‘画’是由其他在红棺材里惨死的女孩的怨气构筑出来的空间，但因为最初献祭者是桂迟的母亲，而且怨气之间是有感应的，所以是‘画’主动去贴合梦境副本。”


    “安程最初的资料没有厉鬼的房客信息，也许就是受‘画’掩护的影响，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回形针结构，因为‘画’在外面。”


    这些话也算是帮洪年司在解释。


    “就这样，两个空间联合起来了。”


    “桂迟的母亲相当于第一个守画人。”


    向芽一边听，一边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根据描述在涂涂画画，时而蹙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张繁宇看见，小声问：“怎么了吗？”


    向芽刚好思考完，她挂起一道笑容，“是有想到些东西，但等秦哥说完再说吧。”


    秦三七已经接着说下去了，“联合后的两个空间看似不受各自影响，就像是燕狸和唐忠他们进入‘画’后，也没有窥见到和副本半分相关的信息……”


    易艽第一次参与这次评论：“因为颠倒，就像你说的，副本不开启时，它相当于倒插的门，堵住‘画’的另一个入口，里面的人自然无法看到另一个空间的景象。”


    秦三七点了点头，“没错，但只有把倒插的门想办法打开，就能在副本不对外开放时，也能进去副本了。”


    听到这句话，易艽挑了挑眉，“如果我没猜错，唐忠进去其实是想找这个倒插的门，将他妻子送到副本里吧？”


    “是的，这才是我和他合作的原因。”


    “他从郭夏桃那里知道‘画’的存在。那段时间，唐忠明白安程几乎不可能会开《罗生》这个副本，你们也不会任由他做尸体复生的计划。”


    说着这些话时，他看向黄了。


    沈之流不解：“但安程可以存积分，换取死者死而复生啊？”


    秦三七笑了笑，还是看着黄了，“黄了，换取死而复生的积分需要多少，你们肯定比我们这些试睡员了解，需要很多很多是吧？”


    “多到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秦三七呢喃道。


    黄了脸色有些难看，但不否认他这句话，“嗯，理论上可以兑换，但实际上很难实现，而且还需要陆华清醒时协助才行。”


    沈之流听完后，一想到自己的姐姐莫心心还在那么努力地积攒积分，他心情难免沉重起来。


    秦三七继续说道：“所以这个计划，唐忠只能偷偷做。”


    “郭夏桃因被‘画’选中当下一个守画人，多少能感受到‘画’的信息，她察觉到‘画’和副本之间的关系，提议让唐忠通过‘画’这边进入副本。”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大概能懂一些，这就像是此路不通，那就费些劲绕道而行。


    “但尸体呢？”洪年司还是执着这个问题，尸体如何变得有活性，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


    秦三七舌底发干，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向芽涂涂画画的动作停下，她看着秦三七，问：“秦哥，唐忠用的是哪个方法让张伞巧复活？”


    秦三七叹了口气，道：“你刚才说的画中人。”


    向芽心道果然，她刚才就在心里快速整理完这跨越十多年的时间跨度里的事件，早就准备好问题询问他。


    “根据你说过的话推测，唐忠应该是郭夏桃出来副本后，才了解到‘画’的内容，然后想出复活妻子的疯狂想法。”


    “而你是在比郭夏桃晚7年的时间出来，那时候唐忠应该刚回去安程重新当经理人没多久，就算对你的出现做好心理准备，但那7年的时间，他们应该早就做了些计划的。”


    “可是《画梦诡间》是今年才出来的新副本，他们怎么够提前那么多知道用画中人这个来处理张伞巧的尸体？”


    “秦哥，这一块你还是没说清……”向芽直直地看着对面的秦三七，“是不是和颠倒之境消失的杂鬼有关系？”


    秦三七怔愣，他没想到向芽将时间线中的方方面面都理清，还想到杂鬼失踪这件事。


    “你说的对，这是我不愿意提及这部分的内容。”


    他叹了口气，道：“在《画梦诡间》的事情出来后，我和唐忠才想到用画中人的方法更安全，但在更早之前，他和郭夏桃想到的是用杂鬼塞进尸体里。”


    众人讶异。


    “消失的杂鬼其实被移向‘画’里，进行清洗了，郭夏桃离开副本后，能偶尔梦到‘画’的场景。”


    “为什么她能梦到？”很多人同时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郭夏桃被‘画’选上了，只要桂迟母亲的怨气被释放，下一个守画人将会是她。”秦三七一五一十地回答。


    “向芽，还记得你遇到几次和桂迟相关的副本中的杂鬼吗？它们是不是理应由梦境所滋生，服务梦境的吗？为什么它们在桂迟处理过的副本里，听他命令……”


    秦三七反而问她。


    向芽心里早有答案，不过是借此机会一并讲了。


    “因为达利说真正的郭夏桃曾对他说过——桂迟能完全控制‘画’，对副本有一半控制权，杂鬼们被他放进‘画’里，清洗完就能为他所用了。”


    “没错。”秦三七下意识点头，“郭夏桃通过自己的梦确定这件事后，她在桂迟来到安程后，那段时间，她让唐忠也重回安程观察桂迟，试图将桂迟放在副本里的杂鬼偷走。”


    “因为，干净的杂鬼也适合放进尸体里。”


    作者有话说：


    怎么感觉唐忠和小桃好像那种偷塔奇才（捂脸）


    解密大行动准备结束，下章应该可以开始副本最后的闯关~


    ? 192、第九家酒店


    这是一个全新的方法, 怪不得刚才秦三七不愿意将唐忠用了什么方法讲下去。


    的确是太疯狂了。


    杂鬼本是SS本以上的梦境才会产生的东西，但被桂迟发现后，用来“加工处理”干净, 再为他所用；


    而郭夏桃作为下一个守画人，察觉到这个秘密后，也教这个方法给唐忠, 让唐忠去桂迟处理过的梦境副本, 偷杂鬼来放进张伞巧的尸体里。


    “那唐忠成功了吗？”向芽轻声问道。


    秦三七摇头, “要是成功就不会有后来和我合作的事。”


    “郭夏桃被桂迟发现抓回去, 唐忠的计划没能实施, ‘画’的下落自此不明，那时候恰逢桂迟盗取怨气力量试图种植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被揭露，他的灵魂被惩罚流放。”


    “接下来的事就是大家所熟知, 因为周瞳找唐忠试验, 安程解除了对他的惩罚, 燕狸那时被流放过一段时间, 她有意放走我, 唐忠也找上我，我和唐忠一拍即合开始新的合作。”


    “自那以后, 他帮我寻找和《罗生》有关的线索, 我也在现实世界中寻找和危少萍相关的线索。”


    “直至‘画’的线索再次出现在新副本《画梦诡间》, 唐忠让我一定参加这个副本，我们找到画中人的信息, 了解到画中人的特性后，有想过用画中人来取代杂鬼的作用, 填进被唐忠保管好的张伞巧的尸体里……”


    “并且我当时通过画中人确定‘画’的第一个入口, 我把这件事告诉唐忠, 唐忠很快就进去‘画’里调查。”


    “以及尝试寻找从‘画’通往《罗生》的倒插之门。”


    众人听完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唐忠，实在是让人诧异，18年来他就这样实施着各种计划，就为了救他老婆。


    易艽一边暗忖，怪不得她帮官炎调查郭夏桃时会在越南看见秦三七，原来他那时候也在调查，她查到的颠倒之身原来是真的。


    说实话，她将这个猜测说给向芽听时，还有点担心万一这些年她一直查错，还把错误的猜测告诉给别人，误人子弟怎么办。


    毕竟她那时从未进入过《罗生》，也没有真正进入‘画’，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


    但幸好猜对了。


    秦三七接着说下去，“唐忠答应帮忙燕狸他们在‘画’里调查画中人，都是有自己的私心，但很不幸，他进去后被桂迟发现还被抓了，要等燕狸和施莱去救助。”


    “那看来他门是没有找到，要不然他就带着张伞巧的尸体出现在副本的另一端。”方翼听完感叹道。


    “不，他可能成功了。”秦三七突然说出这句话。


    所有人难以置信，因为唐忠是伤重到昏迷，被黎晨东带人救出来的，要是真找到，怎么可能他不去副本，而是还留在‘画’里。


    秦三七抿了抿唇，解释这句话：“还是有可能的，因为装着张伞巧尸体的道具不见了，我见过这个道具，但没找到，怀疑被唐忠放到副本里了。”


    “同样，我也不排除是桂迟把它藏起来。”


    他看着大家，认真地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参加这次副本的原因，一来是确认张伞巧是否在梦境中；二是这十年来，我认为自己在外面查得足够多东西了，我想找出《罗生》的全部真相。”


    “我很想知道它的归途在哪里……”


    ——也想知道我的归途究竟在哪里。


    听完秦三七将一切来龙去脉说完，大家心里没有感觉豁然开朗，反而越发觉得迷茫。


    秦三七都要在这个副本被困8年，那他们要是完成不了副本，那要被困在这里多少年啊……


    当知道这里一切都是假的后，所有人似乎都代入到秦三七的角度去观察这个可怕的世界，也开始有种无处可逃的无望感。


    “咳咳，咳咳……”张繁宇突然出现咳嗽的现象。


    急促的咳嗽声唤回大家的注意力，向芽紧张地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


    她实在是很担忧，从来未目睹过张繁宇这般持续虚弱的状态。


    秦三七解释费了快半小时，现在时间仅剩2个小时，得抓紧时间完成副本安排的任务。


    黄了看到张繁宇这样的状态，连忙拿出一颗药丸给向芽。


    “这东西是周瞳给我的，能让一个人短期内恢复精力，但副作用很大，你看要不要给他吃。”


    向芽正想拒绝，这时张繁宇擦开吐出来的血，声音有点沙哑，问：“能支持多长时间？”


    “刚好2小时。”黄了说完嘴巴抿得紧紧的。


    张繁宇毫不犹豫越过向芽，将那药丸吞下去。


    “芽芽不用担心，我们抓紧时间2小时内出去就行了。”他安慰道。


    没几秒，张繁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向芽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但她没再在这件事上说些什么，只是对着所有人说出接下来要做的事。


    “大家听完秦哥说的话，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吧？”


    众人点头。


    向芽越在这种紧急时刻，她大脑会变得越有条理。


    “好，那我替大家再整理一次，接下来的2小时，我们必须集中力量要做的事。”


    “1.完成归途任务。真正的郭夏桃和达利说过，将‘画’与副本分离开，我认为完成厉鬼的要求，怨气极有可能会消散，从而分离开。”


    “但分离后还没完。”


    “因为影子郭夏桃已经被选中为下一个守画人，真正的郭夏桃曾提议我和达利另外一种方法，也就是第2个我们要做的事，寻找郭夏桃的影子。”


    “然而这个难度太高了，她的本体我们都无法感知，我认为我们也难以寻找，与此盲目地找，不如让她必须出来。”


    “守画人的特质让我明白，厉鬼怨气消散时，影子郭夏桃极有可能出现，那时候我们可以借此找到‘画’的入口，将它和桂迟的神佛像催毁。”


    “所以完成第一个任务后，我们很有可能遇到第二个任务的情况，所以要做好准备迎接。”


    能想出这个办法，也是向芽回忆起之前自己在《画梦诡间》最后引出小芳，就是发出广播，让她主动到广场寻找阿志。


    这个方法同样适用眼下这个情况。


    “3.确定张伞巧是否在这里，还有混沌之口的另一边究竟通往哪里。”


    “这3点是我暂时能想到要做的事，大家有什么想补充的现在也可以提出来。”


    其他人摇摇头，表示就按向芽那样子排序处理事情。


    这样子，副本似乎又回到它存在的意义上——从根本上解决厉鬼的怨气。


    秦三七站起来，看着所有人，陈恳地说道：“欺骗大家这么久是我不对，但希望大家听完这些事情后，能理解我的苦衷。”


    达利苦恼地回答：“嘿，bro，你简直就是英雄，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被人不理解呢？”


    他用力地抱住秦三七，对他竖起拇指，“有句古成语，卧薪尝胆，我应该没形容错吧，我觉得这个成语就是为你度身打造。”


    达利说着这话时，看向大家，见大家纷纷表情认同。


    秦三七也看见了，他不由地笑起来，“嗯，谢谢你们的谅解。”


    他带领大家离开包厢，边走边说：“关于归途这个任务，我认为和危少萍当年被拐卖时的路径有关系，她应该是想找到这条路径，然后沿路回到自己的家乡去。”


    向芽还蛮赞同这个理解，但问题是该怎么还原这条路径？


    参加副本者不可能在进副本前，就知道厉鬼的身份，还能完美复刻当年的路线。


    这也意味着，副本里头肯定有提示，要不然这个的副本对试睡员来说简直无解。


    秦哥之前是光顾着逃命，没有心思精力去寻找，现在他们知道这个副本的重要性，大家努力一点说不定可以找到线索。


    秦三七这时已经带领大家走回主街道，他环顾四周的建筑，眼前的建筑楼几乎都是由18年前他的同行们想象出来的，还保留着以前那落后的建筑风格。


    站在这里，会让人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当年许多同行变成杂鬼后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被桂迟安排去哪里，但将他们侵染转化的影子还留在这里。


    身为他们的同类，秦三七能感应到那些影子的气息。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同类们都在远远观察着他，似乎观望着什么。


    秦三七提醒身后的伙伴们，“我们待会儿小心一点，和我一样的同类还在这里盯着我。”


    这时候，向芽看着陈旧的建筑楼和路过的行人们，忽然说道：“秦哥，以前和你一起参与副本的试睡员们在这里留下的印记为什么没有消失，你知道原因吗？”


    “还有你感觉这里和以前还是一模一样吗？”


    秦三七一愣，摇头说：“不知道，也许是他们的影子还在这里吧，这里的确和以前一样，包括固定走哪些位置的路人我都认得。”


    “可是影子被被外界主动刺激，生出来的意识不是已经和本体不共享了吗？”沈之流开口说道，“要不然，秦哥你为何还能保持和本体记忆共享，因为你的本体是主动接受侵染的。”


    “你和郭夏桃是例外的。”


    但按照这个说法，这里留下来的影子没和本体共享记忆后，这么多年，建筑物和行人应该有所改变才对。


    可这里和以前一模一样，包括秦哥自己虚构出来的中餐馆还保持着一致。


    这就是为什么向芽提出这两个问题的原因。


    秦三七认真想想，这两个细节真的很容易忽略。


    向芽看见他沉默的模样，说道：“秦哥，所以这里有某样东西能让这些印记一直保存下来，既然那些影子还在，我认为不如去主动寻找这些按捺不动的影子们。”


    “我心里有种感觉，你们当年虚想出来的东西中混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而那些东西将会对‘归途’任务的完成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解释完毕，下章就是要开始副本的最后探索啦，但明天有事我请个假，周一或者周二再补个字数回来，提前说一声哈~


    ? 193、第九家酒店


    秦三七听到向芽这句话, 仔细想想，以前他都忙着逃命，这个细节的确是不应该忽略掉的。


    他明白向芽的意思, 类似是往生街上的路人和建筑确实由他们当年那批人构想出来，就像是分组任务一样，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潜意识构造一些专属他们的东西。


    从而构造出一条“富有生机”的往生街出来。


    但这一个现象也代表有人会因为只能分清自己记忆中的事物, 却无法甄别人记忆中的事物。


    也就是说, 街道上有可能混了一些根本不是最先一批试睡员们想出来的东西。


    这个东西有可能是颠倒之境里面的东西；


    也有可能是属于——厉鬼的记忆之物。


    如果梦境副本中真的有东西能让记忆印记一直保持下去, 那厉鬼的记忆之物也理应跟随着保存了下来。


    这对他们完成任务来说是件好事。


    就是曾经参与过副本的试睡员们因为还困在自己创造的信息茧房里, 无法知晓其他人的记忆, 想打破茧房只能靠沟通。


    而向芽的提议其实就是从影子那里入手，因为他们还残留着本体的记忆，能认出自己“想”出来的东西, 通过筛选, 就能大概知道这里哪些东西是例外的。


    秦三七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他的脑海里甚至想出一个合格的询问对象。


    但正当他想要行动起来时, 余光瞥见远处的天际再次出现梦幻游离的光道。


    他连忙仰望上空观察。


    多年不见, 这道光道如同这个世界没什么变化。


    光道慢慢游曳着，拉出恢宏的缥缈的光晕, 看运动方向似乎是要向半空中的颠倒之境飘去。


    众人看见他盯着天空某个方向盯得入神, 但沿着上空看, 他们只能看见曾被秦三七形容像巨型圆环的颠倒之境在慢慢朝下方压下，看起来就像重新要将颠倒之境与往生街镶嵌在一起。


    大家的眼神不禁一凛, 他们看见颠倒之境的环身在逐渐变成暗红色，似有暗血在灌入环身中, 即将上演曾经血树颠倒生长的可怕场景……


    天空在逐渐变暗, 街角卷起风, 建筑物的门窗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声，风挂起路人的发丝，但他们还是保持原来的神态在行走着，这才是眼前最阴森可怖的地方。


    暗黑的灭世感迎面扑来。


    时间不多了，梦境正在想方设法困住他们。


    向芽收回目光，问：“秦哥，光道出现了？”


    其他人都知道只用身为影子的秦三七才能看到这条光道。


    秦三七“嗯”了一声。


    “看样子，它要和颠倒之境快相融在一起，大家要赶紧完成系统任务才行。”


    秦三七话音刚落，所有人包括黄了和洪年司的脑海里都响起了系统冰冷的声音。


    【限时任务寻找归途开启，时长1小时，请各位入梦者尽快完成任务。】


    只说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系统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


    方翼急得脱口而出：“有毒吧，这时间直接减半，还让人玩不玩了？！完全没有提示，只说了寻找归途，真的很难哇……”


    黄了连忙问秦三七：“之前你还在这里的时候，你们收到的任务也是这样说的吗？”


    秦三七神情凝重，道：“要求一样，但时长没有限制。”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大家往觉察到的影子的方向而去，“时间有了限制，可能是预示着梦境要发生某种变化，任务完成了才能逃出去，超过任务时长，估计有大危险发生。”


    这话一出来，仿佛警示大家头上悬着一把锋利的剑，而剑在慢慢落下。


    危机感正在越来越逼近。


    向芽这时没发表任何言论，一时听秦三七在说话，一时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一时看着天上逐渐逼近的巨环，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秦三七特意带着大家来到了街道偏中后位置的地方，那里有一家装修老旧的照相馆，屋内的老板正在低头看着玻璃橱窗里的冲洗照片。


    似乎没感觉到屋外面有一群人在看进来，他还是在低头忙活。


    “成石伟，别假装没看见我们，刚才我从酒店出来，你是最先看过来的。”


    男人收拾照片的动作顿了顿，他慢慢放下照片，抬眼看过来，眼珠子将近全红，看得向芽他们一愣。


    向芽想起秦三七对达利他们说过，千万不要让影子的瞳孔外圈发生晕开，洪年司也说过眼睛的变化是影子的标志。


    眼前这个的确是影子。


    被叫做成石伟的男人看过来，眼珠一下切换成黑色，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秦三七，你还回来这里干嘛？”沙哑的声音从男人身体里发出。


    秦三七笑了笑，“回来找真正能离开这里的办法啊。”


    向芽听到这句话，侧首看向他。


    “成石伟，你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和其他影子要这样观察我？”


    成石伟从玻璃橱窗后走出来，他来到秦三七的面前，细细打量对方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


    “秦三七，我们被记忆固定了。”成石伟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这个世界都在被固定，接下来会有新的梦境出来。”


    秦三七太阳穴狠狠一跳，他沉声说道：“成石伟，你说话能不能清楚一点，究竟是什么在固定？！”


    成石伟指向外边机械行走的路人们，“喏，一切的影子都在被固定，就像那些由本体们想象出来的东西，我们也会被固定成那样。”


    “辛苦侵染了本体，没能逃出这里，还不如不侵染呢。”他自嘲说一句，“刚才不是我们想观察着你，而是我们的意识根本无法动弹。”


    “为什么会被固定？”沈之流追问道。


    “因为这里的主人以为这里也是记忆，记忆里的事物就是要履行‘静止固定’的形象，所以我们的意识渐渐动不了。”


    “记忆会被摆置到一边，梦境主人会创造一个新的梦境出来，让自己以为身处在‘现实’中。”


    “接下来，又会有新的往生街出现，又是一座新的空城出现……”


    说到后面，他喃喃自语，神情呆滞无害得丝毫没有其他人心中凶残邪恶的影子的形象。


    “那被搁置在一旁的记忆会去向哪里？”向芽突然开口问。


    成石伟愣了一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仰头看着缓慢朝地面压下来的巨型圆环。


    “不知道，也许就像逐渐遗忘的记忆，这里的一切，包括影子们都会被遗忘，然后消失吧。”


    说完这句话，成石伟走回玻璃橱窗后，继续拿出刚才的照片在看。


    仿佛刚才和秦三七他们对话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沉了一下。


    成石伟的行为如他所言，正在被梦境控制着。


    黄了眉头蹙紧，“继续问！我们不是还没问出影子它们构想的东西有哪些吗？”


    “他们就算被记忆固定住，但细枝末节处我就不信梦境也会扣得那么死，刚才那影子不是还能和我们讲这些事？继续问，我们肯定还能问出些东西出来。”


    说完，她径直走进店里，单手用力拍了下橱窗。


    “想要不被记忆固化吗？”黄了直直地看着对方，“告诉我们这里哪些人和建筑物是你已知的，我们完成任务，你们就不会被固化了。”


    黄了直接画了一个不是很甜的大饼。


    但对于饿了多年的影子来说，不甜的饼也是饼。


    只要能离开这里，告诉秦三七他们不是不行，相反让秘密继续藏在心里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成石伟眼眸微颤，他的意识再次脱离出行为，抬起头看着眼前娇小的女人。


    忽然，指向店里面，说道：“照片，我店里都拍下了本体虚构出来的照片。”


    他的潜台词是，没有被拍到的都是不应存在的。


    这样倒省了他们许多功夫。


    秦三七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就想所有影子中，成石伟是比较特殊的。


    成石伟当年侵染完自己的本体后，就没再管过本体，自己跑到街道的后边占了个地开照相馆，有事没事就爱拍照片。


    秦三七想起这件事，才认为能先从他这边入手，因为拍下的照片也许可以给大家省下询问其他影子的时间。


    而黄了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侧首朝大家挑起眉毛，眉眼里写满了“你看，这样不就行了。”


    达利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她道：“好直接的方法，但出其地好用！”


    成石伟从里间拿出厚厚一叠照片，递到秦三七的手里。


    “你们想要了解到的景象应该都在里面了。”他看出室外逐渐变红的天空，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一边低头研究照片，一边对他们说，“你们要快点才行啊。”


    “我们生活在往生街的影子，和颠倒之境里的影子性情不一样，我们只想逃，但它们只想遵循本能夺走你们的身份……”


    说完那句话，他就不再出声，安安静静地翻动相册，就像刚才那样没留意到秦三七他们在场。


    向芽细细品味这段时间里，成石伟和大家的对话提供了怎样的信息。


    记忆固化、记忆遗忘丢失、回来这里真正离开的方法……


    一个不成熟的猜想联合之前的念头，逐渐成型。


    同一时刻，其他人都在努力记下所有被成石伟拍下的人和景，分批抓紧时间去记忆。


    直至一刻钟过后，相片逐渐被他们放下，大家精神始终紧绷着，不敢忘记刚才记下的一切图像。


    秦三七问：“大家都记住了吧？”


    其他人默默点头。


    “那就出去看看吧，去看看究竟哪里不一样。”秦三七看着外面的街道默默道。


    作者有话说：


    极速码字，终于赶上了！


    ? 194、第九家酒店


    确定好计划的众人跟随着秦三七一起离开了照相馆。


    街道依旧熙熙攘攘, 然而天上的暗影真慢慢往下压，光影映落每个行人的脸上，更有种光怪陆离的奇异感觉。


    向芽定了定神, 留意到秦三七的目光再次看向天上某个方向，她跟着望过去，心里慢慢计算方位。


    秦三七很快收回目光, 对众人说：“先从这里开始沿路观察吧, 我不建议分开行动, 担心颠倒之境会出意外, 突然掉出我们的影子出来。”


    大家都明白, 他们的影子虽然被困在颠倒之境中，但并不是死了的，还是需要防备他们突然出现。


    “好, 那就出发吧。”


    “慢着, 秦三七！”成石伟再次从店里出来, 手上拿一台照相机, “不知道会不会用上, 但你们带着吧。”


    秦三七接了过来，“好, 谢谢。”


    突然他又对成石伟说：“我们会找到怎么离开这里的办法。”


    成石伟道：“那希望你再次成功, 毕竟你是离开过这里一次的影子。”


    他目送秦三七离开店铺, 才慢慢走进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重复毫无意义的动作。


    秦三七以照相馆的位置为始发点, 先往少人的一边走去，吩咐其他人观察不同的方向, 以此尽快地找出不同。


    众人走着走着, 迎面走来一个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小男孩, 方翼迅速回忆刚才记忆的图像，确定这个小孩没见过。


    他连忙道：“秦哥，这个小孩。”


    秦三七拿起照相机，连忙拍下来，他认真看了几下，又继续行走。


    走了十来米，路边出现一个卖些小饰品的地摊，朱珈说道：“这个店主也是。”


    秦三七又拍了下来，他盯着照相机的照片，有点不放心地检查刚才拍的小男孩的照片，见相机中还保留着，他心安了一些。


    秦三七继续行走，又有同伴发现不在成石伟之前拍摄过的照片中的人。


    他逐一将那些路人拍摄下来。


    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


    向芽侧首看着他，道：“秦哥，你是不是在想这台照相机明明能拍下非本体虚构出来的东西，为什么成石伟没没拍到这些是吧？”


    秦三七神情凝重，“你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向芽“嗯”了一声，“我想会不会这就是记忆固化的标志，往生街上的影子逐渐和厉鬼心中的记忆绑定在一起，所以影子们无法甄别真假。”


    “但我们是新进来这里的入梦者，还不算记忆中的东西，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利用相机拍下这些。”


    “然而，这个可能成立起来的话，当相机中拍下的景象消失时，意味我们也在被固化。”洪年司听到向芽的猜测，补充了一句。


    秦三七握住相机的手微微用力，他道：“那就赶快趁没被固化之前，拍下来。”


    大家的进程越来越快，没多久就把这条街上的一边走完，已经找到8个人是没被拍下来过。


    这8个人也代表着，他们不是属于入梦者的记忆，而是来自厉鬼最深处的记忆。


    向芽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里的确混了一些其他东西进来。


    甚至在观察的后期，像张繁宇因为职业特殊而擅长总结人像特征，已经摸出属于厉鬼想象出来的路人们，他们的衣服、行为习惯是怎样的。


    张繁宇给大家说那些人的语言应该同属于一个地方，而且衣服类型相似，给人的感觉很像。


    有了那模模糊糊的直觉，大家找寻异样的速度快了许多。


    秦三七再次确认相机中的8人还在，他抿了抿嘴道：“这边找完了，我们要到雕塑在的那一边观察。”


    “那赶紧走吧。”黄了抬头看了眼越发阴沉的天空，催促道。


    大家靠着张繁宇提供的方法，加快速度去认街上和建筑物里的人。


    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半小时，他们走到雕塑附近，这时相机里已经拍下22个不应存在于往生街的人。


    但这时候，令秦三七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他翻找回之前的照片，发现之前拍的吃糖葫芦的小男孩的模样已经消失。


    这意味着，他们开始也被记忆固化了。


    秦三七将这件事立即告诉给向芽他们。


    张繁宇看着手上的手表，回答：“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下15分钟左右。”


    他们在找人方面耗费近四分之三的时间。


    大家连忙根据多出来的人，推测一个合理的故事线出来。


    但向芽这次依然不参与讨论，她只是问秦三七借来那台相机，一个人走去雕像那边，举起手机瞄准面前慈眉善目，挎着一个藏青色的竹篮子，头戴靛青色花布的女性雕像。


    女人和现实世界中婆罗街的雕像一模一样。


    当时大家提前来这里，问了附近店家关于这座雕塑的事，他们只是说了这个雕塑存在十多年了，来源于当地一个民间故事。


    据说那时正值战争，一位当地的美丽女子名叫黄珍，被外国军官看上了想娶为妻子。


    但黄珍只想和家人们在一起，没想到军官恼羞成怒，斩杀了她的亲朋好友们，最后的结局是黄珍誓死不从，选择用自杀的方式将灵魂留在了故土。


    当地人为了讴歌黄珍代表国人那种宁死不屈的意志，决定为她立一座雕像。


    这个故事当地人都十分熟悉，所以当向芽他们问到时，几乎每一个人的版本都是这样子的。


    只有一个路过的疯婆子，抓住向芽说，那黄珍不是死了，而是跟着那外国军官离开了越南享受富贵，大家都被她骗了。


    向芽当时便将这个迥然不同的结局记在心里，直到现在，她想也许这个故事存在的意义也在暗示着什么。


    她从回忆中回神，镜头对准雕像。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


    眼睛看向相机，照片里果然出现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满脸都是疤痕的女人正在被荆棘困住，她一如秦三七和张繁宇提及到那样，面容疲惫苍老，眼睛里盛满狠毒，死死盯着照过来的镜头。


    相片就是定格在这一刻。


    向芽看了一眼就按下返回键，继续举起相机，但这次对准的是天空，对准刚才自己根据秦三七看天空的视线，而推理出来的光道轨迹。


    很快，相片中出现了游走的光道，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团流星即将坠入，穿过正在下压的颠倒之境中。


    她返回检查刚才拍下的女人相片，发现记忆固化的速度在加快，女人狰狞的身影已然不在。


    向芽没有丝毫惊讶，她扬声问还在一边尝试推敲危少萍当年被拐卖路径的秦三七。


    “秦哥，你抬头看天，还能看见光道吗？”


    秦三七闻声抬头，天空除了逐渐靠近的颠倒之境，光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心里一阵不安，有点担心光道的消失，大家连最后离开这里的底牌也没有。


    而时间仅剩12分钟，大家的推理进度还是毫无推进。


    秦三七刚才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一边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出来。


    这时，向芽拿着相机从雕塑那边走回来，方翼急忙问：“怎么样，有新的发现吗？”


    向芽看了眼大家，心里组织接下来要说的话。


    “有发现，我们被记忆固化的程度越来越深，就快要成为厉鬼记忆中的死物了。”


    这话说了就相当于白说。


    方翼表情划过失望。


    “但是，我可以确定归途的任务对象是谁了。”向芽这话一出来，直接吊起别人的胃口。


    达利脱口而出：“难道不是桂迟的母亲危少萍吗？”


    “是她，还不只有她。”向芽看着大家，手指指向每一个人，划了一圈，“归途还包括我们的归途。”


    “还有一个残留在这里的东西。”


    “黄珍。”


    黄珍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不陌生，毕竟进梦境前大家时不时就从当地人的嘴里听到她的故事，就连疯婆子抓住向芽告诉的另一个版本也听说了。


    “你的意思是黄珍也找不到归家的路？所以需要我们帮助？”黄了说道，只能这么猜测。


    向芽没有否认，但又提供一个新的思路：“大家想起来我们的副本名字吗？”


    “是叫《罗生》。”


    “据我所知，副本的名字不是安程帮忙取的，而是酒店系统会根据梦境副本的特质，自动生成的。”


    “像我之前参与过的副本《猫儿肚》乍听起来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它是一个典型的副本名字提示关键线索的副本，厉鬼高甜甜的意识海就藏匿在黑猫的肚子中。”


    “而罗生这个词，我们最熟悉的可能是‘罗生门’这个名词。”


    “罗生门既是地狱与人间的界门，也是事实与假象的区别[注1]，要是各当事人对一件事的描述各执一词，终将会令到事件变得越发扑所迷离，真相就这样隐藏在假象之中，这就是著名的罗生门事件。”


    “无论是我们遇到的影子，与我们本体构成真假象，还是厉鬼出现令到往生街仿若地狱，神奇的光道也能令秦哥曾经逃出过这里……”


    向芽顿了顿，环顾周围起风甚劲的晦暗街道。


    “种种一切，都在暗示着这里已有罗生门的特质。”


    “地狱的界门、真假双象都有了，还差最后一种——”


    张繁宇不由自主接上这句话：“各执一词引发的争执。”


    “对，没错，就是这个。”向芽看着他，继续说，“但其实这个也有了。”


    其他人异口同声：“黄珍故事的描述！”


    “是的，当地人、疯婆子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描述，但是真相还需要我们亲自来这里拼凑。”


    向芽深深吸了口气，道：“归途任务，其实是一个镶嵌式任务。”


    “我们只解决一个是根本走不出这里的。”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快忘记前文提过留意雕像的事，其实在这里是有联动的，就是一个镶嵌式任务~SSS本难度体现出来了咔咔咔~


    （注1关于罗生门的解释，来自于百度百科。）


    （文案搞了个抽奖，截止计算订阅率时间是28号0点，所以大家到时候不要过0点再买，系统是不录入的（捂脸），原本以为9月能完结，看来要10月份了，咱们就继续相约10月吧嘻嘻！）


    ? 195、第九家酒店


    镶嵌式任务, 这是一个崭新的说法。


    起码黄了和洪年司没在安程里听过。


    但仔细想想，只有镶嵌才能概括这个任务的特点。


    只见向芽继续说下去：“这是成石伟说出记忆固化那番话后启发了我。”


    “他说记忆是一层层套进的是吧，已有之物会被固化, 然后新的记忆一直覆盖上去，记忆不断刷新，直至大部分旧记忆湮灭在时间的流逝里……”


    “如果我们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去描述这个过程, 是不是就像是一个类似套娃的结构？”


    “记忆最久远的应该是立在街头的雕像, 它就像是记忆中会忘记的许多事, 但始终会有一个标志性东西立身在的记忆的东西, 因此它贯彻记忆和现实。”


    “再往前一点的就是我们, 记忆的第二层，这也是对我们来说最危险的一层，因为记忆会固化我们, 让我们最终会被遗留在这里。”


    “最外面一层, 就是危少萍。”


    “她不断创造一个能帮助记忆生长的环境, 可以说, 因为她, 才会有记忆更迭的现象出现。”


    向芽再次看着头上的天，飞快低下头接着说下去：“我怀疑危少萍就是张繁宇遇到的奇怪女人, 她在颠倒之境中打扮了我和他的女儿, 试图将我俩留住。”


    “但秦哥曾遇到的女人, 以及待会儿有可能会出来的女鬼，就是长疤痕的那个女人, 她是另一个危少萍。”


    向芽定定地看着诧异不已的大家，“因为这里的黄珍, 是危少萍的影子。”


    “更准确一点说, 我们之前习惯说的影子, 其实是由罗生门特质产生的假象，但因为说习惯，接下来我还是用影子来称呼假象吧。”


    “仔细想想，厉鬼本身也是属于梦境的一员，也是能存在影子。”


    “而且刚才我从相机中曾拍下黄珍的模样……”


    向芽将黄珍的服饰特征说出来。


    朱珈忍不住惊讶道：“向芽姐姐说的这些，和刚才我们遇到的多出来的女性路人，打扮是相似的！”


    张繁宇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所以这些人和黄珍属于同一个时代，也就是符合黄珍属于深层记忆这一说法，而且从成石伟那里能知道，本体产生的影子也能被记忆固化……”


    “对，这个‘黄珍’才是第一个被固化的影子。”向芽认同这个说法。


    “那现在多了一个危少萍影子身份的影响，归途任务不是更难处理吗？”方翼不禁问。


    沈之流这时候回答：“不，影子的出现才是解决任务的关键，我们必须结合‘黄珍’的故事，才能了解危少萍的归途在哪里……”


    现在事情就变成这样——他们先要了解到记忆固化这个危机、影子在这里遍地都是的事实。


    然后要根据这两点，推断出记忆的镶嵌式结构、雕像‘黄珍’是厉鬼危少萍的影子这些结论。


    上述两点总结起来容易，但入梦者必须完成进入梦境前的背景资料调查，也要通过往生街上虚拟出来的假象中找出异样，还要从各种细节中发现厉鬼记忆正在固化……


    推理到这一步，大家才发现这个梦境的险恶，整个事件完全是一环扣一环，扣环的点几乎是定死，没有找到这些点，大家的这个任务就不用做下去了。


    大部分人听得心脏在加速。


    张繁宇抬手盯着手表，任务只剩下8分钟，时间在紧张的讨论中又过去了4分钟。


    向芽看了眼他的动作，加快速度讲下去。


    “秦哥现实中查到的应该没错，危少萍是从越南拐卖到我国，我们也通过刚才街道多出来的人，发现这些人来自‘黄珍’同时代的东西。”


    “但她们两个都不是出生在同一个时代，怎么会联系起来？”黄了问出目前这个推理中，逻辑漏洞看起来最大的地方。


    向芽望向黄了，轻轻摇头，“不，时间是合适的。”


    “06年，桂迟收养了我，那时候他的年纪是30多岁，那时候他的母亲按正常年纪来说，也是50来岁，推断危少萍的出生时间，就在黄珍雕像出现的时间点。”


    这下时间跨度，一下跨越到上个世纪初。


    配合阴风四起，压抑昏暗的环境，方翼在一旁也忍不住被这句话刺激得后背直凉。


    “这恰恰说明这里的‘黄珍’和那些路人都是危少萍年轻时的记忆。”


    “年少时的危少萍是黄珍和外国军官故事中的第三个目击者，她也是罗生门事件中的一员，甚至当身死时的那一刻，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构造出这个关于真假的罗生之境。”


    “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了许多，危少萍只能想起黄珍脸上的刀疤，所以她的影子出来后，依然用的是她自己的脸，但这个‘黄珍’脸上会再多一些狰狞的疤痕。”


    黄了怔愣，为这个大胆的推测所震惊。


    “那为什么危少萍会从自己的死联想到黄珍的故事？”她连忙又问。


    “因为经历相似，物伤其类。”向芽抿紧嘴巴，“她把自己悲惨的一生代入到黄珍了……”


    “离开故土，客死他乡，连灵魂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一遍遍回忆旧时的一切，但记忆会磨灭，除了小时候目睹过的那个女人的故事在提醒着自己，什么都会忘记。”


    向芽给出这个答案。


    “所以了解这个‘黄珍’的故事，归途任务才能完成。”向芽道，“我们现在厉鬼记忆中一部分，渐渐被固化，也必须找到归途。”


    现在听完一切下来，全部人都理清向芽刚才为什么会这样说，一系列事情都有所对应，逻辑都顺下来了。


    “那黄珍真正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达利挠头问。


    向芽想了想，道：“那要结合现实的两个说法，还有危少萍安排‘黄珍’在这里的形象一起分析。”


    “我想也许黄珍不是自杀，而是被外国军官带走了，但带走前应该被折磨过，脸上有伤，被年幼的危少萍看见。”


    “漂洋过海远离了故土，最后惨死在他乡。”


    “这仅是我猜测的故事，但真正的故事是怎样，也许只有死去的黄珍才知道。”


    黄了这时突然打断向芽，道：“不，还有一个东西能辅助我们得知她的生平。”


    “洪年司，你的老工作来了。”


    洪年司早就做好准备，他拿出那个曾被假的“洪年司”复刻出来，甚至以假乱真的道具。


    他在散发着微光的本子上写下黄珍的名字。


    很快，柔和的光芒在不远处的雕像中发出，危少萍的生平以画面剪辑的方式快速展示，基本都是她人生中每一件大事上的剪影。


    生平景象没多久就播完了，和向芽猜测的一模一样。


    方翼一边感叹，一边恨不得借向芽聪明的脑袋瓜来用。


    “拐卖、远离故土、被折磨……都对得上我们了解到的危少萍的经历。”秦三七沉声道。


    “也就是说我们首先要找到的是‘黄珍’的归途，想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沈之流沉吟片刻道。


    他很快又问：“秦哥，我们一直在往生街行动，这里除了往生街这个地方，还有其他街道可以走出去吗？”


    秦三七摇头，“没有，被困了这么多年，我都只能看见这条街道，如你们所见，街道两端都是一团迷雾。”


    这时，向芽忽然指着雕像那边的方向。


    “不，在我拍照雕像之前，我们还没被完全记忆固化，那时候我已经构想出一座海港出来。”


    “因为秦哥说这里能靠入梦者想象填充空城，我刚才尝试想象出一个港口，想着会不会对黄珍的故事有用。”


    伴随着话音落下，被向芽指住的迷雾慢慢散去，露出陌生的出口。


    方翼忍不住跳起来，直呼：“向芽，你是我的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怎么想事情这么周全，怪不得我刚才见你在街上一直在思考，没有很担忧的样子……”


    易艽作为经常观察向芽的人，心里也不由得感叹：‘向芽一直用不确定的语气去推测事情，但只不过是谦虚，早在说出那些推测之前，她自己就备好后路。’


    这样的人要不就是对自己的猜测很自信，但表现出来缜密谦虚；要不就是除了自信之外，也会利用自己的推测人反杀别人一把。


    恰巧这两种类型的人，易艽都相处接触过。


    向芽是前者，而桂迟则是后者。


    他们两个都属于聪明得过分的人，在博弈中各执一棋。


    暂且不知道结局是哪方才会胜利，但易艽感觉事情快要结束了，她默默跟着大家往迷雾散开的前方走去，一边抬头看着已经碰到建筑尖顶的巨环。


    ‘桂迟的母亲……也许桂迟这家伙正躲在某个角落处，看着我们在逃命，等我们快摘到胜利的果实时，再打掉踩烂那颗果实。’


    “真是可怕的人。”易艽感叹出声，收回目光。


    ……


    向芽想象出来的港口离街道很近，刚走进迷雾散开的路，下一秒就到达。


    在离任务结束前的3分钟，他们终于来到海港边上。


    烟波浩渺的大海伴随着狂风在一震一荡，海浪拍打的声音逐渐响亮，咸腥的水汽迎面而来。


    一艘巨大的船停在港口边，随着海水在摇晃。


    向芽等人的周围凭空出现了无数逃命的人影，他们拖家带口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也有部分是外国人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其中一个被人硬生生拖着往前走的女人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


    那女人脸上布满了鲜血淋漓的伤痕，神情有种哀莫大于心死，伤痕下的模样和大家看见黄珍生平时看到的一样。


    向芽连忙跟上去，一边走一边说：“归途，是黄珍的归途！帮助她回到故土，也许就能间接帮到危少萍回到故土。”


    “不能让这个黄珍跟着男人走，得赶紧拉住她往雕像那边去！”


    向芽心中的猜想对了大半，她现在还要努力证明剩下那一小半的猜测。


    可眼下时间仅剩下2分半钟。


    向芽一手抓住黄珍往回拉扯，这时，身边的原本要奔向大船的无数人影停下脚步，他们齐刷刷地180度扭转脑袋直勾勾地看过来。


    包括在抓住黄珍的外国军官，他扭过头，眼珠子变成浓郁的墨黑色，直盯着眼前的向芽。


    他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颇有种宁愿将黄珍扯断，也不要让她离开的狠劲。


    易艽没有半分犹豫，一把长刀使出，狠狠砍在男人的手肘处，断开对方的死抓。


    但断臂依然抓住沉默的黄珍，向芽已经理会不了这么多，她拉着对方就是往回跑。


    跑前余光瞥见身后人影涌动，那些记忆中的人纷纷觉醒，想拦住黄珍踏上归途。


    看到这一幕，向芽更加放心自己赌对了，梦境会在这种快要完成任务的时候设置拦截的障碍。


    就像是她曾经救助佳佳离开时那样。


    易艽留在原地攻击还想追上来的外国军官，而黄了和沈之流等人留在后边拦住那些觉醒的人。


    一条巨大的火龙从黄了手中飞出，龙身冒火烧掉那些纷纷想冲上来的人。


    原本浩渺的海面巨浪瞬间翻滚，近岸点甚至竖起一面巨大的海墙，储存着汹涌磅礴的能量直直朝火龙扑下。


    火龙一下熄灭。


    沈之流在火龙熄灭之前再次使出【影子偷偷乐】道具，强行将自己的影子定住那些想上来的人影。


    然而，恶风飞生，天空开始下起豆粒大的雨，数秒时间已成倾盘之势。


    沈之流的影子拦不住风雨的强势。


    黄了不见惊慌，她对沈之流说了句：“坚持多一会儿，等我来个大招。”


    只见她咬破自己的中指，血珠滋出，她迅速在自己的额头涂画一个潦草的符文。


    “力，释放。”


    黄了沉声说道，嘴唇迅速苍白。


    简短的3个字，象征着某种恐怖的力量在冒出，疯狂生长。


    洪年司下意识回头看向黄了。


    黄了看起来是7位股东里最娇小，说话最不近人情，但她却是7人中承受怨气力量最多的人，战斗实力最强，而一旦被她认可的人，她会用力量证明自己在看重对方。


    洪年司明白这是黄了拼了命在帮向芽……


    海面这时又生出龙卷风，呈摧枯拉朽之势即将登上海港。


    黄了念出那3个字后，熄灭的火龙浑身变成黑色，狰狞的龙头中闪耀着血色龙眼。


    黑龙从低处升起，尾巴扫过海港上的人影，尾风扫击大船，将它刮翻在海中。


    黑龙张大嘴巴，似乎在吸纳黄了释放出来的怨气，黄了疾速奔跑蹬上龙身，娇小的身影稳稳地在游动的龙身上狂奔，转眼来到龙头。


    黄了停下，远远看去，如同一个黑点立身在恶暴的灾难之前，她冷眼看着眼前数个海龙卷，指挥龙尾拍碎可怕的风暴。


    一击碎风，溅得半空中落下的水更加大了。


    而向芽要赶去的前方，也被渐大的雨水彻底模糊。


    雨雾仿佛要将世接破开成两半，原先过来的路不知道藏匿在何方。


    归途前路是不明。


    向芽渐渐体会到黄珍当年那种困境，要是真登上离港的大船，浩瀚大海中，是没有路能指引归家的。


    她咬咬牙，和达利都打算沿着心中感觉往某个方向走。


    突然，张繁宇和方翼异口同声地阻止她落脚。


    方翼是因为看着前方，心中升起巨大的危机感想要阻止他继续往前行，而张繁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向芽和达利在一起墨菲定律发生的概率高得过分。


    与其拿不准直觉，还不如借助道具辅助。


    张繁宇立即拿出【美梦星星】，星星已经充能结束，可以开启第二次使用。


    他想利用星星灯能识别虚幻之境的新功能。


    星星一出来，柔和的光芒立即驱散开灰暗，为大家透射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光束，隐约与天空上平行的缥缈光道一上一下，互相交映。


    眼前的光束只穿过一个方向，无法再往两边绵散。


    “是那里！”张繁宇指着光穿过去的方向，快速道。


    这个方向不是向芽和达利原本要走的那一边。


    向芽一愣，默默拉住黄珍赶紧往光束走。


    走进光束的那一瞬间，雨雾减弱，不远处是往生街中静默伫立在街头的雕像。


    张繁宇没有跟着向芽继续往前走，【美梦星星】要在他手中才能发挥作用，他必须还要为后面的同伴们指引真正的方向。


    “芽芽，你先走，我很快追上来。”


    向芽应了声“好”。


    她连忙拉住黄珍往前奔去。


    这时，时间仅剩最后一分钟。


    方翼不敢把时间耗在擦拭脸上雨水，他急忙问：“向芽，我们回来了，但感觉还是危机四伏，任务没有完成的样子，接下来怎么办？”


    向芽咬紧牙关，继续拉着黄珍往前走，只有她能感知到手上拉拽的重量越来越重，仿佛正在拖着一樽石像。


    “帮忙把她送到雕像那里！”向芽喊道。


    方翼一愣，他原本以为向芽会根据刚才大家看到的生平，拉着黄珍回到自己的家。


    因为很多人想起归途，就会想到回去真正的家。


    所以方翼刚才才会忧心，海港向芽是在记忆固化前想出来了，但黄珍的家她因为后来记忆固化也无法构造，所以方翼才慌张。


    向芽现在这句话，就是不打算送黄珍回家，但雕像和归途有什么联系？要是真有联系，也是坏的联系吧。


    黄珍离开了故土，雕像才建立起来的啊。


    换作他是黄珍，看到雕像，方翼只想说“晦气，别来沾边”。


    然而，向芽还是硬拽着女人往雕塑跟前去，另一只手手心滋长出武器变形液，从裤兜里拿出她爸留给她的刀。


    短刀接触到变形液立即变成一把大锤子。


    向芽硬是以一手拽人，一手拖着铁锤的姿势往前走。


    时间仅剩最后的30秒。


    方翼不再想东想西，连忙跑到后面推动黄珍，洪年司、达利和秦三七也来到后头帮忙。


    四人心想，向芽做事一向可靠，虽然暂时想不明白，但这种时候不是该纠结的时候。


    有了他们的帮忙，向芽拖起来轻松一些，她在雕像前停下，将手中的铁锤塞进黄珍的手上，自己就这样包裹着她的手，艰难地举高起来，锤子正正对着雕像的脑袋。


    “给我砸开！”


    向芽提气，用力带起那只冰冷沉重的手狠狠往下捶下去。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下一秒，破碎声不停响起。


    雕像的脑袋没有被砸出一个坑，但连带全身被铁锤砸出无数裂痕。


    方翼惊讶地发现，他和洪年司他们原本推动的黄珍身上也出现无数裂痕，女人的神情早已呆硬，恍若死人。


    如同众人面前那静立的雕像一样。


    “引起悲剧的源头一直矗立在记忆中，就算找到回家的路又怎样，还不是会催眠自己从未逃离过，一直都在迷失。”


    向芽松掉手中铁锤，锤子落地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既然这样，那就让自己亲自打破雕像，亲自毁掉这座由始至终存在记忆里的可怕东西……”


    最后10秒。


    向芽再次抬起黄珍沉重的手，轻轻撞向眼前斑驳的雕像。


    下一秒，雕像的碎片纷纷跌落地上。


    向芽掌中原本抓住的手跟着碎成碎片，沿着手掌边沿掉下去，仅留了数片在她掌心处。


    方翼等人推着的人身也哗啦一下全掉落在地。


    “罗生之门，就此打破，每一道迷失的灵魂、依恋故土的灵魂……”


    “都能从地狱之海回到人间。”


    向芽缓缓握住手掌，将那几枚碎片紧紧握住。


    作者有话说：


    方翼：向芽，你就是我的姐，我唯一的姐！


    芽芽：咦，别来沾边~


    （归途任务即将完成，芜湖，离副本结束大概还有四分之一进度）


    早点更新，好让大家抽奖！


    ? 196、第九家酒店


    碎片全掉下的瞬间, 原本的雕像的位置缓慢出现在一个血衣女人。


    她脸上布满皱纹，脸颊都是被惩罚画的刀疤，丑陋得可怕。


    眼前的“黄珍”顶着危少萍的脸, 拥有的却是真正的黄珍所受过的伤害。


    “黄珍” 立身在前方，身上的血液伴随着雨水坠落在地。


    最后3秒钟。


    方翼等人留意到头顶上的颠倒之境已经和街上的的建筑物触碰在一起，发生镶嵌融合, 无数血色的浆柱从颠倒之境中滴下, 连接着它与地面。


    狂风卷起, 吹乱每一个人的头发。


    方翼惊恐地看着天上掉下无数影子, 包括他们这一群入梦者的影子也在远处出现了, 正龇牙咧嘴地朝他们跑来。


    方翼内心惶恐地看向向芽，他以为任务即将到失败了。


    但向芽在这种时候，还镇定地看着前方的“黄珍”。


    “黄珍”也在看着她。


    “现在我的归途又在哪里？”她声音嘶哑。


    雨水让向芽的黑发紧紧贴在两侧, 清洗出她干净秀丽的脸。


    她平静地看着“黄珍”, 道：“人间。”


    伴随着这两个字的落下, 所有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任务提示的声音：


    【恭喜任务者完成归途任务之一, 协助影子“黄珍”亲自摧毁记忆中的旧物, 释放怨气成功；


    “黄珍”停止记忆固化，厉鬼记忆出现缺失, 无法寻找记忆锚点, 归途任务之二作废；


    入梦者记忆固化效果清除, 警告！归途任务之三出现错乱，任务时长调整, 调整时长为15分钟……】


    “黄珍”的身影慢慢消散，雕像不再存在, 但它原来的位置被一个2米多高的幽黑色的漩涡取代。


    听到任务完成了一部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几乎一切都如向芽猜想那样，归途任务对应3层。


    现在只解决了2层，还有他们自己的归途任务没有完成。


    坏消息就是这个任务完成时间仅有15分钟，意味着他们仅剩15分钟可逃。


    但现在颠倒之境已经和往生街融合，影子纷纷出现。


    而对于落在最后，还在海港对付海龙卷的黄了等人来说，危机并没有随任务完成三分之二就消失。


    相反，因为厉鬼记忆出现缺失，导致记忆出现混乱。


    许多没有见过的人和物渐渐出现在海港和街上各处，混乱的记忆中，每一个人和景物都是狞恶凶暴的。


    出现的人之中还包括桂迟。


    向芽盯着不远处站在街道中央的男生，他平凡的脸年轻了许多，看起来约莫十来岁的年纪。


    年轻的桂迟正不动声息地与向芽在雨雾中隔空对视。


    这是危少萍记忆中的桂迟。


    向芽的拳头逐渐紧攥，她想起燕狸断舌的模样，想起许许多多因桂迟受伤或死亡的人。


    方翼“握草”一声，他明显也认出这个年轻版的桂迟，但看着眼前的黑洞，他急声问向芽。


    “向芽，这是不是离梦境的通道啊？我们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么？！”


    向芽摇摇头，说：“不一定，也许我们能去到‘画’的世界。”


    “刚才任务通知说了，释放怨气成功。”秦三七补充道。


    达利看着周围如同地狱来临的灭世情景，他着急地说：“可是厉鬼不是危少萍吗？我们什么时候解决了她的怨气？”


    秦三七一边取出自己的银斧，一边解释。


    “危少萍最大的怨念是自己被拐卖，离开故土，从此遭遇各种不幸的事，所以她才会代入进自己到黄珍的故事中，现在‘黄珍’找到归途，她的怨念无处寄放……”


    “又或者说是，通过假象‘黄珍’，她以为自己也找到了归途，所以系统才会提醒我们怨气释放了。”


    向芽说出另一个解释，再一次取出【童话水晶球】和【好朋友玩偶】。


    她接连拔下黑色羽毛，触发手中的道具效果翻倍。


    向芽继续说：“但是真正的危少萍不知道在哪里，我们要找到她，通过她才可以进入到‘画’。”


    拇指姑娘瞬间出现，她被向芽吩咐：“帮忙拦一下前面冲过来的影子们。”


    向芽明白这是那些影子感受到入梦者即将能离开这里，他们不惜一切想完成侵染，取代他们离开梦境副本。


    拇指姑娘收到命令后，飞快地冲过去，舞裙被雨水沾湿，但滴落在裙摆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虽然杀不死影子，但拇指姑娘却能伤害到他们。


    而佳佳站在向芽的边上，视线同样看向依然站在街道中央毫无所动的桂迟，阴冷的眼神不停打量着他。


    向芽使用【乖乖等我标记笔】，将危少萍和桂迟的名字写上去。


    脑海中的小地图顿时生出3个光点，有两个光点颜色一样，其中一个正立在她的前方，也就是年轻的桂迟。


    而剩余的那个光点和另一个颜色的光点正凑在一起。


    向芽心中一沉，2个一样的光点意味着两个桂迟同时出现了，一个是眼前年轻版的桂迟。


    另外一个只能是真正的桂迟了。


    他和危少萍代表光点正出现在海港那边的方向。


    向芽连忙对秦三七他们说：“桂迟和危少萍都在海港那一边，我们要过去看看，顺便提醒大家进入这个漩涡口。”


    洪年司眉头皱起，道：“眼前这个门不知道通往哪，我们离开之后，那些影子会不会对此破坏？或者跳进漩涡出去？”


    他的话不无道理，向芽明白这里也必须安排人来守着，尤其是那年轻了的桂迟，说实话，向芽也不放心。


    这时佳佳说道：“姐姐，我守在这边吧。”


    秦三七和达利也举手说留在这里。


    向芽想想，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洪年司攻击能力不强，方翼有他在，回头要是找不到路，也能靠他回来。


    因此二人和她在一起是最好的。


    “好，那你们小心一点，如果15分钟过去了，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不用等我们，直接跳进漩涡。”


    向芽迅速安排事情，和方翼、洪年司两人往海港的方向奔跑。


    这一次，离开往生街还是很顺利，只是不知道待会儿回来是不是也是这么顺利。


    向芽怀着心事重重地越过迷雾，眨眼来到海港的另一边。


    张繁宇将星星灯挂在腰间，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脸色很是苍白。


    远方天际瞬间雷暴纵生，雷暴的电火构筑成一座庞大的山，仿佛填满远际海面的上空。


    紫光游走的的“大山”骤然生成，牢牢朝着数个海龙卷压下去。


    一下子将狰狞可怕的海龙卷给拍碎，但凶恶的风暴似乎不甘心被粉碎，海面之下一直激荡，显得整片大海十分可怕。


    海水不停四溅形成后厚厚一层水雾，海面上霎时电光游走。


    这一幕雷霆之威，如同天生众神在惩治黑暗中狂暴滋长的力量。


    黄了骑着黑龙停顿在半空之中，龙身凌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硕大的龙头微微附下对着海港的方向。


    黑龙正在审视地面上凭空出现的人。


    黄了表情严肃认真。


    而被注视的桂迟拉着危少萍的手，站在恶浪拍击海港的岸边，侧首静静地看着向芽。


    二人相隔甚远，漫天风雨水雾。


    昏暗的世界里，向芽依然能看得见桂迟那张带着嘲讽的笑脸。


    易艽抬手擦过雨水，和朱珈、沈之流他们慢慢来到向芽身边。


    易艽心道：‘我就说，桂迟那晦气东西肯定躲在哪个东西看热闹，现在任务快完成，他立即出来捣乱。’


    但她也知道向芽不会放弃诛杀桂迟的机会，向芽要带危少萍到“画”里，要不然他们进来摧毁桂迟神佛像的机会就要没了。


    桂迟没有前进，他拉着自己沉默的母亲，突然垂首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危少萍身体一抖，她恐惧又惊怕地抬起头，直直地凝望向芽。


    向芽瞳孔一缩，看见远处翻滚的海洋，几乎猜到桂迟想要干什么。


    “桂迟！”


    她怒从心起，心底的禁制“咔”一声松开。


    下一秒，她闪现到危少萍的边上。


    但还是晚了一步，危少萍直直地往身后的海浪坠落。


    一下海水淹没了厉鬼的身体。


    向芽一拳砸在桂迟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你究竟把生你的母亲当作是什么？！”


    诡异瑰丽的花纹再次从向芽脸上生出，梦境中剩余的怨气力量纷纷涌入向芽的体内，就连翻滚的海水也以水汽不断进入她的体内。


    当看见地上的桂迟慢悠悠地擦开嘴角的血液，向芽的怒火“蹭”地升得更高。


    易艽看见向芽将近失控的状态，暗道一声“糟糕”。


    “向芽，快回来！他要靠你吸收力量，再化他所用！不要再……”


    “唔！”


    易艽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冲撞飞到一边，鲜血不停在流。


    “不要再被他刺激……”易艽断断续续地说，


    方翼吓得快哭出来，他连忙跑去易艽边上，从空间里拿出治愈液给她喝，但是治愈液毫无作用，易艽吐血吐得更严重。


    黄了立身在岸边，见到向芽这样，立即让黑龙呼啸，试图用龙吟唤醒往恶鬼改变的向芽。


    洪年司见所有人都没留意掉入海里的危少萍，咬咬牙，在那个发光的本子道具上写下危少萍的名字，立即撕了它下来，朝天空扬出去。


    纸张飞入海水中，飞快寻觅水中迷失的孤魂。


    沈之流和朱珈连忙叫唤还在念动古咒维持巨山的张繁宇。


    “繁宇哥，向芽姐出事了！”


    张繁宇陡然睁开眼，一步踏出，下一秒来到向芽的身后。


    拉住了向芽挥起的手。


    作者有话说：


    啊哈，可恶的桂迟出来了！


    ? 197、第九家酒店


    桂迟看到张繁宇的阻拦, 他脸色一暗，开口道：“芽芽，你知道父亲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吗？”


    话音刚落, 上空的水雾中闪现出向中河和黎娜被蒙住双眼，困在空间里的画面。


    “我把你爸妈都抓起来了，开不开心……”桂迟开怀大笑道。


    其余人也看到这一幕, 大家心中一沉, 恐怕这件事会彻底刺激到向芽。


    张繁宇感受到自己握住的手一直在颤抖, 向芽没有看上方, 她不敢看水雾中的情景。


    她依旧在死死盯着前面地上的桂迟。


    水汽代表的怨气力量再一次疯一般吸入她的体内, 短短几秒，就将翻涌的海浪吸收得平静下来。


    向芽余光看见海面的动静。


    她冷声道：“放手。”


    这句话是对张繁宇说的。


    张繁宇一愣，他握住向芽的手越发用力。


    “芽芽, 你快清醒过来, 他在刺激你变成恶鬼！”张繁宇连声劝道。


    远方的紫红巨山电光游走得更加粗大, 代表着使用咒语的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向芽彻底不说话, 她反手握住张繁宇的手腕, 回首满目狰狞，厉声道：“不要再管我的事！张繁宇你给我松手！”


    伴随着这句话落, 水汽卷入的速度加快, 刹那间成了一个龙卷围住向芽。


    张繁宇看见向芽眼中的执拗和认真, 他愣愣地松开了手。


    一瞬间，整片海洋重起风浪。


    水墙渐渐拦住了向芽和张繁宇的视线, 他看见向芽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一脸果决。


    她就是要借恶鬼力量, 在这里击杀桂迟。


    张繁宇看清楚了。


    一个不顾一切要杀人, 一个想尽办法利用一切获得无上的力量。


    疯子, 他妈的全都是疯子！


    张繁宇全身紧绷，双眸顿时切换成淡金色，神子的血脉彻底被激发。


    他抬手就捏碎巨山，一步步踏入包裹着向芽的风暴里。


    另一边，原本稍复平静的海面之下，飘扬着一张2米大小的大纸，纸张正迅速卷起危少萍的身体，将纸张的主人吸入纸内。


    现在风浪再生，纸张连忙从海中绕了一下，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缩小回到洪年司的手上。


    洪年司心脏咚咚地急跳着，直到握紧纸张，手中有实感才稍微安心了一些，他目光跟着所有人看向异变的向芽，看见张繁宇进入风暴之中，也看见黄了驱使着黑龙直直冲去桂迟那边。


    前方一片混乱。


    他微微退后，来到沈之流和朱珈边上，对他们低声说：“抓紧时间，我们离开这里。”


    沈之流诧异又有些生气地看向他，没想到斯斯文文的洪年司是在这种时候会贪生怕死的人。


    但洪年司露出手中的纸张一角，让身体比较矮小的朱珈瞧见了。


    这一刻，朱珈福至心灵，他扯了扯沈之流的手，“我们快走！”


    沈之流疑惑地看着他们，这下没再说什么，回头拉起方翼和他手上的易艽。


    “我们先离开这里，留着也帮不了忙的。”洪年司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么句话。


    “方翼哥，你赶紧带路。”朱珈紧接着补充道。


    方翼见沈之流也答应下来这么干，以为是有什么计划，他二话不说凭借直觉指向前边的某个方向。


    不出所料，雾体又更改了出口。


    但有方翼的直觉，大家毫不犹豫沿着出口而去。


    洪年司离开之际，不放心地往回一看，看见黑龙的脑袋被桂迟撕裂，代表黄了体内的怨气分成两股流动的黑色烟流，直往后飘去。


    她体内的力量在疯狂流失。


    黄了的脸此时白得将近透明，嘴里吐出一口污血，被迫从龙头上坠下，身体被重力拉出一个虾的形状，即将跌落到坚硬的地面。


    但在落地前一刻，她娇小的身影突然凌空扭转，滞空了一瞬才落地。


    洪年司松了一口气。


    而桂迟在撕裂龙头之际，脑袋侧首，视线往洪年司的方向看，似乎察觉到他拿到什么逃走。


    桂迟眯起眼睛。


    洪年司心脏一顿，再次狂跳不止，他缓缓倒退，踏入出口。


    他看见桂迟身影微动，可怕的压制感传来，但下一秒，卷入向芽身上的风暴越来越大，一下子将桂迟的身影给遮挡住。


    洪年司的心脏瞬间放回肚子里，他加快跑进出口，眨眼来到往生街。


    而桂迟被风雨波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向芽。


    风暴现在裹入了3个人，分别是桂迟、向芽，以及站在她身后的张繁宇。


    桂迟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向芽设计了。


    她又在想尽办法护住身边的人。


    真是好得很呐。


    桂迟脸上的笑容越发冰冷，手指微动，远在往生街上的年少的桂迟眼球缓缓动了起来。


    另一边，黄了站在风暴之外，狂风吹得她将近跌倒，她连忙控制自己伤痛的身体。


    感受到力量在不停流逝，黄了回头看见出口还没完全消失，又看了看眼前能量越来越磅礴的风暴。


    她咬咬牙，飞快从体内分出一股绳子般形态的力量，“绳子”迅速冲进风暴，有意识地绑上向芽和张繁宇的腰部。


    而“绳子”的另一端则穿在她身上，远远看去，就像拔河比赛中的两端绳子。


    黄了咬紧牙关往浓雾的出口处冲去，同时让绳子的长度延长再延长，最终在新的出口即将消失之前，冲了过去。


    下一秒，出口关闭，但拦截不断那跨越两个空间的黑色“绳子”。


    洪年司听到动静连忙回头，看见黄了用自己的心源之力扭作绳子，穿了出去，惊讶得脸色煞白。


    “黄了，你疯了，你的力量已经流失得非常多，再这样做你会疼得想死也死不了！”


    黄了绷住脸，冷声道：“时间不多，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别啰嗦，赶紧走！”


    这时候，漩涡之口已经围满了那些想通过漩涡离开这里的影子们，更不乏有一些他们的影子在一旁趁机干扰，想借侵染完成替换。


    秦三七他们一直在对付着这些疯狂冲上来的影子。


    洪年司定了定心神，对众人说：“我们现在能进去‘画’里！”


    秦三七急问：“找到了？”


    但他余光没有看见危少萍的身影，可洪年司万分肯定地说：“嗯，先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不用担心向芽他们，我为他们设好了后路。”黄了补充一句道。


    有人余光看到黄了身上那可怖的状态，心情不由得紧张沉重起来。


    洪年司看着穿过她心脏的那根黑绳，双手攥紧。


    但有了黄了的保证，大家心中的担忧终究少了一些，连忙清理出空间，好让洪年司和黄了他们赶紧进去漩涡之口。


    偏偏这个时候，远处一直不动的年轻版的桂迟像突然活了起来，他借这影子们的涌动来遮掩自己的踪迹。


    雨雾中，还没成长为以后高瘦身材，身体还是瘦弱的桂迟径直朝这边跑来，眼神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和嗜虐。


    佳佳拦住影子的动作一顿，她体表上的咒文开始发烫。


    佳佳用力甩开缠上来的影子，中短发疯长，每一根发丝末梢都幻化成锋利的刀刃，切割围上来的影子，同时为大家提供逃跑的时间。


    她死死盯着前方逐渐加速的桂迟，声音沙哑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三分之一的发丝飞扬起来，对准桂迟刺下去。


    桂迟身体灵活地躲避，一个呼吸之间就破开佳佳好不容易围成的头发，来到漩涡之口的前边。


    洪年司差点就撞上去，所有人如临大敌地看着桂迟。


    这时，两团黑影从地面升起，他们立即拉住桂迟的双臂，禁锢着他想要活动的身体，将他狠狠往街尾的方向砸去。


    “快离开这里！”


    真正的秦三七和郭夏桃帮忙拦截，催促众人。


    佳佳已经冲到街尾，不打算放过桂迟。


    洪年司不再犹豫大步跨入漩涡之中，黄了紧跟其后，其他人连忙跟上去。


    而秦三七落在最后，他仿佛知道他的本体会在这里出现。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道：“我帮你过了几年好日子，现在轮到你回到真正的世界了，鸠占鹊巢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混乱和血色中相对而视。


    真正的秦三七看出他的影子眼里的迷茫和挣扎，笑了笑，用力将自己影子一把推进漩涡中。


    “我的搭档们早在十八年前就死在这里，对外界而言，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现在陪伴你的是你的朋友们，但不是我的。”


    “另一个我，拜托你帮秦三七过好另一种人生。”


    秦三七的眼泪夺眶而出，伸手想将对方也拉进来，但怎么都触及不到他的衣角。


    这一刻，秦三七才明白，世上有真假，但确定真之后，假也就确定了。


    他现在就是彻底取代对方成为秦三七。


    成为真实。


    穿越漩涡的时间很短暂，秦三七眨眼就和众人来到‘画’。


    他看着眼前两边布满邪神像的街道，内心被崩溃的情绪填补着。


    他再一次逃出副本。


    一个小偷竟然得到主人允许，占据他的人生。


    秦三七感觉自己快被无尽的羞愧和内疚淹死。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伙伴们在前方开始行走，他却不敢动了。


    直到他的脑海里响起自己的声音：“嘿，你忘记你也是我的眼睛了吗？我也能通过你的记忆去看这个世界，秦三七你快振作起来呀！”


    秦三七愣住，眼泪疯狂流下来，他用力擦开自己的眼泪，鼓起勇气抬腿朝前方出发。


    “对，我是秦三七，我也是秦三七的眼睛，这才是属于我的归途。”


    ——从此背负他人之名，努力在这个世界生存。


    作者有话说：


    能救赎秦哥的也就只有他本身了，所以说，秦哥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大哥哇！


    ? 198、第九家酒店


    同一时刻, 还滞留在往生街的佳佳，又是飞快一击将刚起来的桂迟给打倒。


    她身上的咒文越来越烫，击落的力量越来越强。


    雨雾中, 清秀的女孩沉默地将害死她和母亲的真正凶手摁在地上。


    这一幕有点像向芽以前在村子里救佳佳时的场景。


    “桂迟……”佳佳嘶哑地叫出他的名字。


    她已经不再恐惧，也不再胆怯。


    有的只是一腔盛满的怒火。


    又是一拳，佳佳将桂迟眼睛打出血, 显得底下的男生神情更加阴森可怖。


    桂迟抬手摸着自己受伤的眼角, 年轻的脸庞慢慢勾起笑容, 笑容愈发大, 甚至有笑声发出。


    佳佳看见这幕眼神变得冷漠, 又是一击。


    但这一击还没挥下去，她的身影就无法动弹，只能保持着扬手的动作。


    佳佳拼命地想动起来, 可始终动不了。


    桂迟笑着看向她, 慢悠悠地道：“小女鬼, 你倒是大胆, 不过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做什么事情吗？”


    他看似轻轻从侧边推开佳佳, 但下一秒佳佳的身体直接往边上飞撞出去，顿时将旁边的建筑物撞塌, 碎石弹飞又坠下, 牢牢压在被埋在里面的女孩。


    桂迟摸了摸自己流血的眼睛, 眼睛转瞬恢复正常。


    “我最讨厌别人碰到我的眼。”他冷淡地说。


    同样的动作发生在向芽那边，桂迟突然摸上自己的眼, 他冷冷地看着将近完成转化的向芽。


    “芽芽，父亲来找你了, 你还想我吗？”


    他用最阴冷的语气说着如此亲密的话。


    向芽不做声, 连身后张繁宇出现也不再管, 只是指引力量扯动远处的水汽打落在桂迟身上。


    磅礴巨量的水流不停冲涌过来，但被桂迟一手轻轻拦住，一个透明的盾生成，挡走飞射过来的水流。


    “芽芽，你的力量还是不够，父亲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要彻底丧失理智，愤怒、不停地愤怒……”


    “才可以将我击倒的啊。”


    “永远要顾全周边的人，那样怎样行呢？”


    桂迟随手将手往边上一推，片刻就将那磅礴的水流给推回海面，海面顿时炸出一个深坑，激起无数可怕的水花。


    海浪此刻不停击打海岸。


    “做事优柔寡断的人，永远都是废物。”


    桂迟半阖着眼皮，凉凉地注视着眼前脸上花纹已经勾勒一大半的向芽。


    向芽停止了攻击，她与桂迟在昏暗的水雾中对视。


    她想起小时候被桂迟收养的两年，“废物”这个词语一直渗透在她的记忆。


    那时候，向芽一直被困在阴暗的地下室，永远只有一杯水放在栏杆之前，周遭都是溢满的怨气。


    “肚子饿了？边上的不是食物吗？吃下它们，向芽，吃下才可以喝下这杯水。”桂迟如是说。


    她实在饿到不行，忍不住将那些怨气吞咽在肚子里，但吃完后她觉得自己更加饿了，恶性循环般一直吃掉屋里的怨气。


    直到终于吃完的那一刻，男人却笑说：“废物，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说完，就将那杯她梦寐以求的水轻轻碰倒，水流缓缓地流向一边，蜿蜒出一道不规则的水迹。


    向芽在水迹中看见双目猩红的自己。


    那是一个黑暗中苟延残喘的可怕怪物。


    “力量吸收得不够多，向芽，你还没资格喝下这杯水。”


    向芽在怔愣中听到男人离开前，冷漠地抛下这一句。


    ……


    诸如此类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里闪过，她向芽在桂迟眼里一直是个废物。


    不断被打击、不断被否定。


    力量永远是不够。


    向芽回想起这些往事，回忆久了竟然莫名笑了起来，但她笑着笑着流起眼泪。


    因为她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从安程将她带回家后，这对陌生的父母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她痛苦的记忆给洗掉。


    可记事的记忆能被洗掉，身体记忆却永远不会遗忘。


    每夜每夜的噩梦，每夜每夜的胆战心惊，她曾经吃掉多少怨气，她就要承受多大的恶意和痛苦。


    如果说在孤儿院被排斥，只是因为与旁人看到的东西不同；那被向中河他们带回现实世界后，向芽感受到的是自己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是爸爸妈妈教会她去看到痛苦中的那些渴望，是爸爸和妈妈让她学会怜惜这些让她痛苦的力量。


    洗掉记忆后，向芽以为这些怨气是噩梦，她每晚都不愿意入睡，就是怕面对这些噩梦。


    那时候，妈妈黎娜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说：“芽芽，它们让你疼痛恐惧，是想让你感受它们的痛苦。”


    “它们是在向你求救啊。”


    “那为什么它们要向我求救？”遗忘很多事的小向芽不懂。


    “因为它们感受到你是一个温暖的小姑娘，就像天冷了，想来到你身边取暖。”


    黎娜亲了亲她的额头，抱住自己的女儿。


    “每一道灵魂，都需要依偎才能取暖。”


    “芽芽，学会接纳它们，你会好受许多。”


    自那以后，向芽的噩梦渐渐没了，她开始越来越少记得曾经做过的梦，就像是有人每夜在梦结束的时候帮她清洗了。


    向芽明白，那些清洗都是爸爸妈妈做的，只是为她没那么难受。


    是他们让她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但桂迟，现在却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愤怒，将她重新变成恶鬼。


    向芽一直在笑，泪眼朦胧中看见张繁宇越过她，和桂迟打了起来。


    她看着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抬头仰望上空还在投放向中河和黎娜被困的画面。


    ‘如果没有力量，就保护不到我在意的人；如果拥有力量，就会让你们失望……


    那爸爸妈妈，你们会原谅我吗？’


    向芽痛苦地在心中自问。


    这时候，阿比曾经赠与给向芽的命运天平再次出现，它轻轻浮在向芽的跟前。


    柔和纯洁的光芒不停从天平中散发出来，天平自主地坠下落右方，右侧托盘出现一张白色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


    “成为人”。


    这是命运之神给予向芽的忠告，让她不要因为一念之差，错过命运的提醒。


    “对不起。”


    向芽看着这张纸条，很轻很轻地说出这三个字。


    做出选择后，天平消失。


    向芽仿佛听见无处不在的命运在叹息。


    下一秒，属于恶鬼的花纹完全生成。


    这一次她的眼角再也没有天使之翼的纹路，整张脸被血色曼陀罗的瑰丽花纹爬满。


    向芽彻彻底底成为恶鬼。


    她闪现在桂迟的跟前，一手将张繁宇推向另一边，死死箍住桂迟的脖子。


    “我爸妈在哪里？”沙哑的声音从她身体内冒出。


    桂迟无法闪避，他吃疼地笑了起来，感受着向芽的力量在疯长，他越发满意，将自己的手缓缓握住向芽的脖子，轻柔地抚摸。


    “芽芽，他们即将被我流放了，迷失在宇宙里，像燕狸当初那样，生不如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上空的水雾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扎着一束长长的银发，有条不紊地命令边上的人将向中河夫夫妻带出来。


    神秘空间之外，是庞大幽深的黑洞。


    古雀南面无表情将向中河黎娜两人推进黑洞里，无数闪耀的尘光从他们身上飘出，又被能吞噬一切的黑洞瞬间吸收掉。


    那些落在向中河和黎娜身上的因果线正在逐个被剔除。


    接下来，他们的灵魂会迷失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心中只会被死亡的欲-望包裹着。


    但他们没有安程的指引，是回不来真正的宇宙，迎接来生。


    向芽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得到这个答案后她再也没有流露出愤怒的情绪。


    就像获得自己的答案后，就完成了一份任务一样。


    只听到桂迟继续说：“安程对我做过的一切，我会逐一归还……”


    向芽慢慢收紧虎口的大小，将桂迟的脖子掐出断裂的声音，眼看他的眼睛慢慢呆滞，脑袋无力地往边上歪倒。


    但向芽被他触摸过的脖子，凉丝丝的，身体的力量也被他的死亡带走了一部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任何反应，随手扔下这个桂迟的尸体，无悲无喜地经过张繁宇的身边，将耳垂上的红色耳钉扔到他身上。


    张繁宇拾起这颗红色耳钉，而它正安静地躺在张繁宇手上。


    淡金色的眸子慢慢褪回成琥珀色，他的瞳孔微微颤抖。


    她将代表试睡员的记录本扔给他，这意味着向芽要舍弃试睡员的身份。


    “芽芽……”张繁宇第一次茫然失措地喊出她的名字。


    但向芽视而不见，下一瞬间，她出现在往生街，将往佳佳走去的桂迟再度掐住，毫不犹豫地将他甩击到地上。


    佳佳挣扎着起来时，只见姐姐身上出现和她一模一样的气息。


    那一瞬间，她以为向芽饱受痛苦地死去了。


    “姐姐！”


    话音刚落，佳佳的身体就被撞到街道的另一边，刚好跌落在漩涡之前。


    15分钟的任务时间即将到来，真正的秦三七感受到向芽的不妥，立即将佳佳推进漩涡，同时将这时候发生的事传达给“画”里的秦三七知道。


    佳佳一下子出现在这一边。


    秦三七愣了一下，回首盯着黄了身上穿过心脏的黑绳子，连忙转告这件事，提醒她赶紧拉动向芽和张繁宇进来。


    不能再让他们两个在梦境副本里出任何意外。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黄了没有犹豫，立即用自己的力量拉扯另一边的人，但费劲全力，她也只把张繁宇给拉进“画”里。


    而向芽那一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间此刻刚好到达15分钟。


    秦三七连忙在心里呼唤自己的本体，但同样什么回应也没有。


    漩涡消失，梦境副本对所有人关闭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剧情的重大转折点，即将迎来收尾阶段，估计还有个20章—30章左右。


    明天国庆，我休息一天，2号回来继续码哈！


    ? 199、第九家酒店（完）


    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劫后余生的余韵当中, 好几个人都反应不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们看见张繁宇着急地冲上漩涡之口原本所在的位置，但他速度再快，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


    黄了松开绑住张繁宇身上的“黑绳”, 而分出来的另一根，它的绳端已经被人弄断，只剩下不平整的切口, 也跟着主人的命令回到这边。


    但却带不回来另一个人。


    黄了看到绳子切口的那一刻, 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抿紧嘴唇, 道：“张繁宇, 别弄了, 向芽她回不来这边了。”


    佳佳拼命感应，但始终感应不到向芽的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现在少了一人的情况, 还是团队中最重要的向芽时, 大家忽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之流脸色担忧, 他叫唤张繁宇, 着急问：“繁宇哥, 刚才出什么事了？”


    张繁宇停止了寻找的动作，背对着众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看见他右手像攥紧什么东西, 珍重地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口袋里。


    他声音有些哑：“向芽被桂迟刺激变成恶鬼, 放弃试睡员的身份，回不来这边了。”


    张繁宇慢慢转过身来, 颓废地看着大家。


    所有人的心狠狠沉下去，恶鬼的情况他们曾在进梦境前听方翼说过, 那时黄了点评, 用这种成为恶鬼的方法去对抗邪恶之物, 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当时，黄了还警告向芽这次不要再用这个方法，要是出事就糟糕了。


    但现在结局明显是拦不住向芽继续这样做。


    “是因为她的爸妈吗？向中河和黎娜……”黄了作为最后离开的人，也看到那时水雾投影出来的画面。


    “嗯，桂迟让古雀南流放了向芽的父母。”


    听到“流放”这个字眼，黄了眼里闪过盛怒。


    张繁宇大步朝众人走来。


    “现在就是赶紧找到郭夏桃，还有毁灭桂迟的形。”张繁宇强忍住不安和悲伤，沉声说道。


    洪年司立即拿出手里一直紧紧握住的纸张，道：“对，我还拿到了，危少萍被我带过来了！只要了解真相，郭夏桃就会出来，我们还能找到回去《罗生》的方法……”


    “而且这是向芽帮我遮掩，我才能成功的。”


    他并不把功劳全归功于自己。


    黄了神情复杂地看着洪年司松开手中的皱巴巴，但没有破损的纸张，纸张上面写着“危少萍”三个字。


    洪年司没有任何犹豫，用他自己的心源之力撕开纸张，脸色渐渐苍白。


    很快，一道模样狼狈的老妪半佝偻着身体出现在地上。


    黄了看见洪年司内耗极重的状态，心中苦涩。


    洪年司这一次何尝不是拼了命去协助大家。


    他本来掌管着安程的档案室，世界上很多怨灵厉鬼，甚至活人的名字都能写在他唯一的道具上，本子上写下某人的名字，就能透露出名字这个人的一生。


    要是撕下本子上的某一张纸页，纸张能将名字之人的灵魂给吸附过来。


    可洪年司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却会因为这个行为，而大幅度地损耗自己的力量。


    干扰灵魂的因果，任何人都会负上惩罚，就连被安程的股东也不能避免。


    洪年司一边喘息，一边像耗尽力气断断续续地催促道：“你们快问她。”


    黄了走过去扶住了他，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地上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厉鬼。


    张繁宇扶起这位倒地的老妪，他认出这人就是在神秘空间困住他进水镜的女人。


    “你的遭遇我们都了解了，我们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归途投放在和你命运相似的黄珍身上？”


    危少萍浑浊的眼珠子轻轻转动。


    “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她声音难听沙哑。


    “因为我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啊，我好想好想……”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好想回到家啊……”


    众人听到这么淳朴的愿望，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这一瞬间似乎都身同感受地迷茫和绝望。


    “我不应该离开家的，也不应该在怀上那个魔鬼的时候心软，如果当时杀死了他，是不是就能找到家了……”


    大家互相对视，明白这个“他”也许指的就是桂迟。


    这时，危少萍眼睛缓缓转向边上的邪神像，与那漆黑的眸子相视，仿佛看到了桂迟在毫无感情地盯着她，突然惊恐。


    “不要！放我走，我是你妈妈啊，你怎么能这样做……”


    危少萍颤栗闪躲自己的身体，目光死死盯回原来陈旧的地面，不敢再看向边上的邪神像。


    “不，你该死！你该死！”闪缩的危少萍瞬间切换成另一个神经兮兮的状态，疯癫地辱骂大哭，“我怎么会生下一个魔鬼！我有罪啊，杀死我啊！我有罪啊！”


    她不顾张繁宇的拦阻，疯狂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神情痛苦。


    发疯的人力气本来大，更何况是发疯的厉鬼。


    张繁宇和秦三七都箍不住自残的她，甚至拦不住她冲向摆满一排的邪神像的街边。


    危少萍癫狂地踢倒这些神像，捡起它们就是拼命地捶打在地，硬是将这些神像捶烂个七零八碎。


    秦三七想去阻拦，就怕在“画”里因为她做出这样的事，会引发什么样的意外。


    但受伤的易艽此时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先别去，你们看她的动作……”


    大家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这句话，看向危少萍的动作。


    他们渐渐发现异常，危少萍捡起这些神像食物，都会下意识地用手死掐住它们眼睛的位置，再用力摔打。


    易艽的声音继续传来：“曾经官炎和我说过，桂迟的眼睛不能受伤，这是郭夏桃被抓走时，他发现的秘密，官炎就是用这个情报作为和我合作的诚意。”


    “刚才我伤害桂迟时，也伤过他的眼睛，他好像很生气自己的眼睛被人伤到，眼睛就像是他的逆鳞一样。”佳佳忍不住附和这个重要信息，。


    危少萍听到身后的人聊起眼睛的事，应激反应似的更加用力地掐住神像的双目。


    “魔鬼……魔鬼……”她喃喃自语，“谁让你用这双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被你注视的人都会不幸，对，我要毁了你这双眼睛……”


    “不能再让你看见……”


    危少萍目光越发疯狂。


    安静的街道刮起狂风，吹倒了两边摆放密麻的邪神像们。


    天际上方突然回荡刺耳又剧烈的争吵声。


    “小迟，放妈妈走好吗？我不想回去村子了……”那是危少萍的声音。


    大家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彻底痴傻了的老妪，听着她记忆深处里的声音。


    “阿妈，你得永远陪着我才行啊。”熟悉的阴冷声音下一秒出现。


    “不！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是被拐卖过来的，那不是我的家，都是假的！”危少萍声音颤抖痛苦，“放我回去……”


    “哈哈哈哈，我不许自己的阿妈离开我身边，哪怕把你的脚割断了也不许你回去。”


    “啊！”危少萍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音像主人的情绪那样放大回荡在街道之中。


    众人脸色一沉，记忆中，危少萍应该被桂迟割下了双腿。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桂迟做得出这样残忍的事。


    但下一瞬间，他们又听见激烈的撞击声，熟悉的话语再次出现。


    “魔鬼……你就是彻彻底底的魔鬼！我为什么会生下你，都是我的错啊！”癫狂痛苦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


    “扑哧。”


    一声突兀的声音蓦地出现。


    所有人心里一麻，几乎同一时间猜到是什么。


    “阿妈，小迟眼睛好疼，你不要离开我！”桂迟虚弱的声音传来。


    “小迟，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危少萍应该拖拽残躯过去桂迟那边。


    张繁宇突然想到向芽描述过她曾遇到杂鬼假扮未来的家人，也有过这样相似的对话。


    受伤者会以怯弱姿态，引诱心软的猎物回来。


    然后……


    “扑哧。”


    危少萍再次发出惨烈的嚎叫声，“我的眼睛！”


    “阿妈，这叫以眼还眼。”桂迟的声音重回冷漠，“记住下辈子不要再对我干出这样的事了……”


    “我最心爱的妈妈。”


    这场短暂却令人心寒的对话戛然而止。


    大家几乎能猜到结局是怎样——危少萍被桂迟杀死，再献祭到“画”里去。


    年纪小一些的朱珈已经被个中的残忍给吓得直捂住耳朵。


    回忆停止的那一刻，危少萍也停止了摔打的动作，她的神智逐渐恢复正常，如同回光返照一样。


    她转回身看着他们，脸部肌肉上每一个微表情都透着希冀。


    只见她的双眼皆被血糊住，形成两团可怖的伤口。


    “你们，看见我回家的路吗？”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化成黑色碎片，慢慢飘散。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相同的一个答案——


    回不去了。


    对于危少萍来说，疯癫痴傻的灵魂已经丧失了回家的机会，归途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奢望。


    悲哀的一生，家人的狠辣通通都拦住她回家的道路。


    她走远了旧日的家，又困在一个根本不能称为家的地狱里，怪不得会借小时候看见矗立的“黄珍像”来作为依托。


    因为至少要让自己的影子能寻到归家的路。


    《罗生》这场梦境，根本就是一场来自危少萍的自救。


    如今“黄珍”找到了归途，危少萍的灵魂却依旧迷失，但她似乎在重现的记忆结束那一刻，明白了这个答案。


    人生如地狱，处处皆苦难。


    她逃不出，干脆放弃了。


    ——《罗生》完


    作者有话说：


    赶紧赶慢写完这一章，白天就不用再补2号的啦~


    这场梦境以厉鬼自我消散为结局，下一章就是‘画’的故事了，然后就是最后一个副本~


    ? 200、“画” 1


    吹刮掉神佛像的大风仿佛随着危少萍的离开, 而慢慢停止下来。


    方翼恍惚道：“厉鬼算是‘自杀式’消亡了吧……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洪年司在黄了的搀扶下艰难地发出声音：“这种情况安程第一次出现，但可以理解为厉鬼自动放弃委托，灵魂彻底迷失在黑夜中, 安程再也无法帮助厉鬼解脱。”


    因为厉鬼自主消散，作为窥探并撕下对方人生之页的洪年司受到最严重的反噬，甚至比黄了内损得更加严重。


    说完那番话, 洪年司停下来止不住地喘气。


    张繁宇听到自动放弃委托这几个字, 心中一紧, 他连忙问：“什么意思？危少萍自动放弃委托, 那她的梦境还会存在吗？”


    张繁宇难掩激动, 下意识朝洪年司走去，定定地看着他。


    洪年司缓过气，他苦涩地摇了摇头, “梦境是因为委托才会产生, 委托不在了, 梦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大家不想听到这样的答复, 但事实摆放在这里, 不得不让人在意。


    “那芽芽呢？”


    张繁宇呢喃。


    “那芽芽呢！她还没有回来……”他再一次道。


    张繁宇像忍受巨大的痛苦，身体紧绷得一直在抖。


    在场无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秦三七也与他的本体丧失了联系, 他感觉对方也许跟随着梦境一样消失了。


    黄了看到大家士气低迷的样子, 率先鼓励道：“梦境只是一个空间, 空间不存在了，里边的东西也有可能转移到另外一处空间, 一个大活人怎么这么轻易地消失，何况向芽那么厉害……”


    “她会没事的。”


    很少会直言赞扬别人的黄了, 这时也想方设法地安慰着大家。


    方翼狠狠抽了下鼻酸得想流涕的鼻子, 用力道：“对, 不是还有秦哥说的光道吗？我们离开的时候，光道应该快和颠倒之境相交在一块，说不定又出现一个漩涡，向芽进去了，比我们更早一步回到现实呢。”


    “没错，繁宇哥，你不要太担心，向芽姐吉人自有天相，而且作为守画人的危少萍都不在了，按照猜测，郭夏桃应该会出现……”


    沈之流认同方翼的话，他继续道：“到时候我们就能从她那里了解到更多副本和‘画’的联系，说不定就有新的线索找到向芽姐。”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始终沉默着的张繁宇。


    直到易艽最后对他说了句：“张繁宇，向芽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想象中还要厉害，你作为她最重要的人，你更应该明白这一点。”


    “你得赶紧打起精神，才能真正地帮助到她。”


    听到这一句话，张繁宇身体微抖，他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


    “让大家担心真是对不起，易艽说的对，我要更快振作起来才行。”


    “我们继续朝前走吧，向芽的猜测很少出错，郭夏桃也许就在前边等着我们。”黄了松了一口气，和洪年司互相搀扶，继续让大家继续前进。


    一行人走在安静的街道上，目光缓慢仔细地移动。


    “画”的场景和张繁宇在安程顶层看到过的一样，灰扑扑的街道两边都摆满了代表桂迟的邪神像。


    神像们端的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背后代表的人却是个笑面魔鬼。


    秦三七还在根据唐忠之前在他脑海□□享的信息，寻找标志物，那头方翼看着小队伍气氛凝重，尝试开声活跃。


    “你们刚才看到危少萍消散时，有没有害怕桂迟会因为他母亲突然出现？”


    朱珈和沈之流一愣，很快默默地点头。


    说实话，听完危少萍记忆中的对话，大家都对桂迟这个人有了真实直观的感觉——


    这是一个毫无人性、报复心极强、嗜好虐待的怪物。


    张繁宇听着方翼的话，联想起以前处理过的案件，一些少年犯天生反社会，他们心中没有界限，只为自己的欲-望而活。


    如果说那些少年犯是丧失人性的野兽。


    那桂迟就是比这些野兽更加恶的怪物。


    他连最起码的亲情都无视，完全忽略纲常伦理，人类社会的情感枢纽在他心中是可笑的存在。


    加上年纪轻轻手段已经这般残忍，让人了解到他的事情后，光听到他的名字都感到害怕。


    沈之流道：“但是，从危少萍的记忆来看，我们可以确定眼睛的确是桂迟唯一的弱点。”


    佳佳补充：“不一定，要看是怎样的伤害，我感觉我当时伤到他的眼睛，他的实力不见减弱，甚至像被激怒了一般，实力变得更加强劲。”


    “那这个弱点看起来也不是很弱啊……”方翼嘀咕说着，声音又拔高，“不过桂迟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画’里，他就不怕我们真会在这里找到真正供奉起来的雕像，然后毁了他的形吗？”


    说完，方翼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桂迟没有出现，才呼出一口气。


    张繁宇身体轻微一顿，他想到一个可能。


    桂迟不顾自己的的形，也没有回到这边的空间，只能说在另一边，出现比他的形更重要的东西，譬如易艽提到过的刺激向芽来取得力量……


    所以向芽还没死，也没有消失。


    推理出这个答案后，张繁宇心中大石松了一些。


    他朝虚弱到要靠方翼背起来走的易艽，问道：“你之前为什么桂迟要靠刺激向芽，才能获得力量？”


    易艽半睁开眼，小声解释：“因为向芽愤怒时力量最是强盛，桂迟的分-身能在死亡时带走部分攻击者的力量，这是他的招数。”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黄了在前方听闻易艽的回答，放缓了脚步。


    “因为我看到过，除了我和官炎之外，桂迟还有其他试睡员，但不是所有试睡员一直都认为桂迟是个好的经理人，曾经有一个试睡员不想继续干，反抗过程中就被这样吸收掉力量。”


    “桂迟可能不知道我和那个人关系还算可以，那人用道具隐秘地记录下来这一切，被我前阵子记忆回来时找到了。”


    易艽咳嗽了几声，擦开嘴角咳出来的血。


    “所以，接下来大家遇到桂迟，想杀死他时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秦三七这时一边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目光逡巡，最终在长街的四分之一处看到唐忠提到的标志——


    一面缺了三角形石块的墙面。


    “拐进这个巷道，能去林子中的祠堂，那里应该供奉着真正的‘画’。”他连忙提醒。


    ……


    另一边，向芽将年少版的桂迟杀死后，力量继续在流失，但她还是眉头不带皱起，继续在街道行走。


    颠倒之境彻底与往生街融合在一起，但影子们却开始渐渐消失，除了部分杂鬼还留在这里，梦境已经崩塌得不像话。


    整个血色的世界像失掉部分支柱一样倾斜了大半下来，街道上涌出大股大股的血，直冲刷向芽的裤腿。


    两边被人想象出来的建筑楼渐渐腐朽，狂风卷过，扬起无数旧黄色的木灰渣滓，更多的断木跌落在地上的血水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一切景象正如飓风过境后的残败模样。


    向芽的眼睛毫无情绪波动地注视着世界的变化，抬头望去，缥缈的光道也随着梦境世界的崩摧而凹下几道折痕。


    她收回目光，平静动注视着在街道的另一边，站在光道底下，堵住向芽出路的男人。


    他身穿一身宽松的黑色西装，灰色衬衫松开最上面的2颗纽扣，与在孤儿院第一次收养她时，穿戴出来的矜贵高傲的模样完全不同。


    经过这些年亲自以身做容器，去吸收怨气力量，又加上另一个桂迟在雪山副本为他带来部分诅咒之神的力量……


    桂迟真正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五官依旧平淡不起眼，但整个人的气场越发松弛漫不经心。


    这才是桂迟真正的模样。


    向芽一眼就认得出。


    桂迟笑了笑，抬腿踩进满街的血水之中，一边走一边说：“芽芽，父亲真是想念你了，说实话，我也不想看着你去死，毕竟我也第一次看见有生命能一次次扛过死劫，来到我面前。”


    他身影看似悠然移动，但话音落下，就来到向芽前的十米处。


    “小时候的2年教导，你真的给我许多惊喜，甚至在你离开多年后，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依旧能感觉你每天都在给我惊喜。”


    “这么抗打的生命体，真是让我平静的人生多了几分波澜啊……”


    桂迟出现在向芽的面前，伸手抚摸向芽的脸颊，那轻柔温和的姿态远看真就像多年未见女儿的父亲，正在默默地凝视着她。


    桂迟触及到向芽彻底猩红的眼睛，笑了起来。


    “很好，现在这个状态我很喜欢，我的好女儿，你就保持着这个状态，让我慢慢吸收完力量。”


    冰凉的指腹轻轻扫过向芽的脸颊。


    下一秒，抚摸着她的手掌被整个切下来。


    “扑通”落在地上的血水中。


    桂迟挑起眉毛，断掉的手腕处重新长出新的手腕，他敛目低笑，眼睛看着水中的断掌，目光渐渐变冷。


    “为什么要反抗呢？”他轻声问。


    向芽声音沙哑：“脏。”


    得到这个答案的桂迟小小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响亮，伴随梦境世界继续崩塌的背景，他的笑声犹如撒旦的恶咒。


    下一秒，他把向芽摁在血水中，让血液淌过她白皙的脸，乌黑的发，以及身上的衣服。


    桂迟眼底的冷漠彻底漫出来，声音阴冷如毒蛇。


    “芽芽，这才叫做脏。”


    血水立即凝固，像铁水浇灌彻底封住了向芽，让她无法动弹，同时她身上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被传输到桂迟身上。


    桂迟终于取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力量，他愉悦得眯起眼睛。


    但眯起眼睛的一瞬间，他在向芽剔透的红眼睛处，看见一个神色僵硬的女人，正举刀出现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说：


    芽芽：脏，恶心，滚


    发誓明早不熬夜更新了！但因为我妖怪卡文，导致我这边写晚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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